暮色四合時分，煙雨樓檐角的銅鈴發出清脆鳴響。云裳抱著琴匣剛轉過回廊，
猝不及防撞見一場劍光翻飛。"錚！"銀白色軟劍劈開雨簾，
精準挑落十步外襲來的三枚透骨釘。執劍女子杏色羅裙翻飛，
眉梢一點朱砂痣在雨中格外鮮艷。她甩去劍上雨水，忽然頓住腳步："姑娘既接了懸紅令，
就該守諾三日不落檐下。"云裳抱著琴往后退半步，繡花鞋底沾了青苔險些滑倒。
這抹杏紅太像三個月前在醉仙樓，那個說要贖她的世家公子袖口繡紋。"在下沈昭華，
受顧府所托尋人。姑娘若識趣..."劍鋒在唇邊一點紅梅，似笑非笑割開雨幕。
云裳忽然瞥見她左腕纏著褪色鮫綃，昨夜巷口瘋婦頸間晃著的，正是這樣一截素紗。
蟬鳴初歇的清晨，云裳跪在顧府楠木門階上。沈昭華倚著朱漆廊柱把玩新折的柳枝，
柳葉尖沾著露水滴落她頸后，驚得懷里錦瑟發出細碎顫音。"聽說姑娘善彈《清平引》？
"柳枝卷住云裳下巴抬起，沾著齒痕的笑意帶著血腥氣，"彈錯了，
本姑娘可不介意讓顧府多付筆安家費。"弦音自指尖滑出時，檐角驚鳥鈴驟然震顫。
云裳望著沈昭華眼中流轉的金色紋路，突然想起醉仙樓那夜，
被下藥后咬住她鎖骨的男人嘴角也閃過金芒。錦瑟七弦盡數崩斷，
沈昭華撫掌大笑："好個干凈利落的清心咒！"朱砂痣在沈昭華眉眼間如血珠將墜，
握劍的指節卻比冬雪更冷。"姑娘這手清心咒，倒是比江南七鬼的幽魂索命更要命。
"她甩袖震落劍上雨水，"顧府那位病秧子，可不是能聽《清平引》的主。
"云裳指尖撫過琴弦缺口，忽覺腳踝處一絲冰涼——半枚玉佩的殘片正貼在肌膚上，
隨心跳微微發燙。這分明是三年前墜崖時，娘親塞進她手心的信物。"昭華姐姐說笑。
"她抬頭輕笑，眼尾微挑，"昭華姐姐眉間的痣，倒是比錦瑟上的金箔更艷。"話音剛落，
指尖已點向沈昭華心口。兩人動作快如閃電，眨眼間已交手三招。"有意思。
"沈昭華避開她指尖，劍鋒卻不偏不倚指向云裳咽喉，"三年前墜崖，三年后現身，
這身手倒不像個養在深閨的女子。"她突然壓低聲音："那個給你玉佩的人，還在找你。
"雷聲在云層深處翻滾，沈昭華忽然甩袖離去，
留下一句似有若無的警告："顧府書房第三格暗格，有你要的東西。別讓別人先找到。
"是夜，云裳借彈琴之機潛入書房，發現暗格中藏著一封泛黃信箋，
上書："吾女眉心天生朱砂，若見此信，速離京都，莫回顧府。你非我親生，
實乃..."后字被血跡浸染無法辨認。心口突然刺痛，云裳摸到懷中玉佩，
內側竟浮現與沈昭華眉心相似的朱砂紋路，只是顏色更鮮艷如血。"找到了？
"陰冷男聲自梁上傳來。云裳抬頭，顧府主母面容在燭火下詭譎多變，"我的好女兒，
終于等到你主動送上門了。"話音剛落，窗外一道黑影閃過。云裳本能運功迎敵，
卻見沈昭華飄然落地，手中銀劍已抵住主母咽喉："夫人好手段，三年前滅門顧家滿門，
今日又想對故人之女下手？"黑暗中，云裳看見主母臉上笑容擴大："昭華啊昭華，
你可知你是誰派來的棋子？"她轉身逼近沈昭華，"你眉間的朱砂痕，
可是用我教你的血契秘術留下的？"沈昭華眼神突變，劍光一閃，主母衣襟被劃出一道口子，
露出與沈昭華眉間如出一轍的朱砂紋——只是更大更艷，如一朵血色梅花。"原來如此，
你們都是那人的爪牙！"云裳怒喝，琴聲再起，這次不是清音，而是攝人心魄的魔音，
"我云裳今生今世，定要查明真相！"雨夜，沈昭華背著昏迷的云裳在屋檐飛掠，
身后追兵腳步雜亂。她腰間銀鈴突然發出刺耳鳴響，如催命符般追著兩人不放。"閉氣！
"沈昭華忽然將云裳護在懷中翻轉，劍鋒劃出一道弧光，
七名黑衣人從天而降的劍雨竟盡數偏轉。云裳嗅到她發間冷香混著若有若無的腐木味。
破廟內，云裳昏沉中驚醒，發現沈昭華正在用匕首小心刮去腕間鮫綃。"這是什么？
"云裳顫聲問，沈昭華神色罕見地柔和："護心鱗，我娘留給我的。"她指尖拂過云裳頸間，
"你身上，有與我相同的氣息。""為什么救我？"云裳問。沈昭華沒有回答，
只是突然從懷中掏出一枚血色玉簡："顧明淵不是你親爹。那個給你玉佩的人，是他的仇敵。
"雷聲炸響，照亮廟內血跡斑斑的墻上，刻著無數"復仇"二字。
沈昭華輕撫那些字跡："我娘臨死前，只來得及在我臂上刻下這個。"云裳忽然明白什么，
顫抖著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相同的血字——只是她的是"守護"。"你撒謊！"云裳冷笑，
卻見沈昭華眉間突然滴血，朱砂紋滲出血珠，她痛苦地抱頭蹲下。"我若要害你，怎會救你？
"沈昭華抬頭，眼中竟有淚光，"我娘臨死前說，若遇眉心有朱砂的女子，
務必——"話未說完，破廟門被踹開。顧府家將持火把闖入，
為首之人冷笑："果然是一伙的。"他劍指沈昭華，"沈昭華，你背叛血衣樓，該當何罪？
"沈昭華瞬間變臉，笑容妖冶："我何時說過是我殺了你少主？"她指尖輕抬，
一縷銀絲如毒蛇般卷向家將咽喉。混亂中，云裳趁機拾起一柄短刀，
卻見沈昭華突然回頭對她露出一個古怪笑容："看來，你的清心咒也救不了自己了。
"刀光閃過，云裳刺向身旁看似保護她的老者，
卻發現對方面皮下是另一張臉——分明是三個月前醉仙樓救她的茶商！"你不是他！
"云裳厲喝，"三個月前你...你明明——""姑娘眼神倒是好。"假茶商輕笑，
手中軟劍已抵住她咽喉，"可惜，知道得太多，活不長。"沈昭華突然輕笑："錯了，
知道得太多的人，是死得更快。"她揮袖震開幾人，卻突然踉蹌后退，
左臂上一道猙獰傷口正在滲血。"走！"她厲聲對云裳喝道，隨即以劍撐地，"帶上玉簡，
去白鶴山找玉衡道人！"云裳咬牙沖出，卻聽身后一聲悶哼——沈昭華竟以劍插地，
生生止住后退之勢，為她斷后！轉過街角，云裳回首，只見沈昭華獨立雨中，身影如墨，
與追兵戰作一團。"為何要救我？"她喃喃自語，握緊手中玉簡。白鶴山頂，晨霧繚繞。
云裳躲在古松后，見著前來尋她的玉衡道人。"丫頭，把東西給我。
"老道人渾濁眼中閃過精光。云裳警惕："你也是來騙我玉簡的？""哎呦，
丫頭片子還挺警覺。"老道搖頭，忽然從袖中掏出與云裳相似的玉佩另一半，兩半相合，
嚴絲合縫，"你母親臨終前，托我照顧你，不是讓你嫁給那個老東西的。""什么老東西？
"云裳問。"還能是誰？你名義上的父親，顧明淵??！"老道嗤笑，"十五年前，
他就開始布局，先滅了沈昭華滿門，再收養你，等你滿十八，就要——""為何？
"云裳心頭一震。"為你身上的血脈。"老道指向云裳心口，"你娘懷你的時候，
曾闖入一處禁地，觸碰了不該碰的東西。沈昭華的父親，當年是守衛那里的人。"話音未落，
山下傳來馬蹄聲。玉衡道人臉色大變："有人追來了！丫頭，這玉簡關系天下安危，
絕不能落入顧明淵之手！他真正想要的，是你體內的血！""我身上的血怎么了？
""你母親是千年難遇的寒玉之體，你繼承的，是能解世間奇毒的體質。"老道壓低聲音，
"更可怕的是，那禁地里封印的，是能讓人起死回生的魔血。""什么魔血？"云裳心驚。
老道不答，拉起她就往后山走："快走！他們來了！"突然，一道寒光射來，
老道人胸口中箭，鮮血噴涌而出。"顧家的毒箭...丫頭，帶著..."話未說完，
人已倒地。云裳悲呼，卻見山崖上出現一黑衣人，面具下發出陰冷的笑聲："云裳，
你以為逃得掉嗎？你母親當年偷走的東西，該物歸原主了。""你說謊！"云裳厲喝，
"我母親從未偷過東西！"黑衣人冷笑："你娘偷的，是天下至寶——情絲蠱的解藥。
"云裳心中一震，不由自主摸向心口："什么情絲蠱？""就是你體內蟄伏的蠱毒，
每逢月圓發作，痛不欲生。"黑衣人緩步而下，"而解藥，就在你母親身上，
卻被她帶入棺材。"就在此時，沈昭華如鬼魅般現身，一劍刺向黑衣人："妖人，
休想傷害她！"兩人戰在一處，云裳躲在巖石后，卻見沈昭華劍勢凌厲，左臂受傷更重，
衣衫染血。而黑衣人也不甘示弱，掌風凌厲如刀。"沈姑娘，何必插手此事？"黑衣人冷笑，
"你已背叛血衣樓，還來多管閑事？""少廢話！"沈昭華厲喝，招式更狠，"我說過，
要護她周全！"云裳心中涌起莫名的感動，沖上前喊道："你們別打了！我只想知道真相！
"兩人大驚，同時收勢。黑衣人卻趁機擲出一枚毒鏢，沈昭華飛身擋在云裳身前，
鏢尖深深沒入她肩頭。"沈昭華！"云裳尖叫，眼淚奪眶而出。
"你...哭什么..."沈昭華面色蒼白，嘴角溢血，卻仍對她微笑，
"傻姑娘...我...我可不是為你..."話音未落，黑衣人再次出手！這一次，
沈昭華避無可避，毒掌已到面門！云裳腦中轟然，忽然心口傳來灼熱之感，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從體內奔涌而出！她本能地伸出手，指尖凝聚出一道金光，
精準地擊中黑衣人胸膛！黑衣人噴出一口黑血，
踉蹌后退："你...你竟然覺醒了..."云裳也驚呆了，
她竟不知自己體內蘊藏如此力量！沈昭華抓住她顫抖的手，
輕聲安慰："別怕...這才是你真正的力量..."夜幕降臨，兩人并肩坐在山洞前，
沈昭華傷勢更重，已昏昏沉沉。云裳則沉浸在震驚之中——這一切，來得太快，太突然。
"昭華..."她輕喚，"你為何要保護我？"沈昭華緩緩睜開眼，
嘴角扯出一抹苦笑："因為你...和我一樣...都是棋子...""什么意思？
""當年...我母親守著禁地...發現了一個秘密..."她喘息著，
從懷中取出一塊血色玉佩，與云裳手中的合二為一，
"我們...本是一體..."玉佩合二為一，發出耀眼光芒！云裳頭痛欲裂，
無數陌生記憶涌入腦?！?，本是一對雙生子，與沈昭華實為同一人，
卻因某種力量一分為二！"血契...我們之間本有血契..."沈昭華氣息微弱，
人為分離...我體內一半魂魄...在你身體里..."云裳不敢相信："你怎么不早說？
""說了...你就會恨我..."沈昭華苦笑，"你是光明面，
我是黑暗面...注定對立...""我不信！"云裳握緊她手，"無論你是誰，
都是我最重要的人！
"沈昭華眼中淚光閃爍："傻丫頭...為師...終于沒看錯你...""師父？
""我...本是你母親的徒弟..."沈昭華聲音漸弱，
"當年她臨終托孤...讓我照顧你...但有人...篡改了我們的記憶...""誰？
"云裳問。"顧明淵...和那個...血衣樓主..."沈昭華喘息著，
"他...他們要利用我們...引出地宮秘寶...""什么秘寶？
""足以改變天下格局的...力量之源..."沈昭華眼中閃過決然，
沒人能找到我們的地方...""可你傷得這么重...""無妨..."沈昭華勉強一笑，
"能多陪你一刻，便是一刻..."月光如水，照在兩人身上。
云裳望著懷中這個為了自己身負重傷的女子，心中五味雜陳。她曾視她為情敵，為敵人，
而今卻愿為她付出一切。"昭華，如果有一天，我必須離開你，你會如何？"云裳輕聲問。
沈昭華微微一笑："那我就會變成鬼，日日夜夜纏著你。"她輕撫云裳的臉，
"無論你身在何處，我都會找到你。"黎明將至，山風漸涼。沈昭華的呼吸越來越弱，
云裳心如刀絞。"答應我...永遠別讓任何人知道...我們的秘密..."沈昭華說著，
閉上了眼睛。云裳淚如雨下，抱著她蜷縮在山洞一角，等待著天明，等待著命運的審判。
地宮深處，千年寒冰砌成的冰棺靜靜矗立。棺中女子容顏絕世，眉心一點朱砂如血，
即使沉睡千年，依然美得驚心動魄。"主上，找到了。"陰惻惻的聲音在空曠的地宮中回蕩，
黑衣人單膝跪地，"云裳與沈昭華已經踏上尋找血衣樓主的路，她們體內的情絲蠱即將發作。
"棺中女子忽然睫毛顫動，似有蘇醒跡象。"別慌，"黑衣人冷笑，
"千年寒玉雖保護了她的身體，卻保不住她的魂魄。等她體內的蠱徹底發作，
便是我等奪得血衣樓至寶之時！"地面上，云裳與沈昭華已在山林中跋涉多日。
云裳心系沈昭華傷勢，幾乎衣不解帶地照料。沈昭華卻似有意回避，
每當云裳想問及她的身世，總是顧左右而言他。"昭華，你到底在隱瞞什么？"一日夜里，
云裳終于忍不住問道。沈昭華望向星空，輕聲道："有些真相，知道得越早，痛苦越深。
"她的目光落在云裳的臉上，"就像你眉心的朱砂，若有一天你知道它的來歷，
或許就不會再以它為傲。""你又在說謎語了。"云裳撅嘴，但心中隱隱不安。又行幾日，
兩人來到一座小鎮。剛進城，云裳便感到體內一陣翻騰。月光下，沈昭華額頭滲出冷汗，
臂上傷口泛著詭異紫光。"不對勁..."沈昭華聲音顫抖，"血衣樓的人追來了。"果然，
集市上忽然騷亂，十幾名黑衣人沖殺過來。云裳拉著沈昭華沒命狂奔，卻誤入一條死胡同。
"完了。"沈昭華苦笑，拔劍護在云裳身前。就在此時，一陣清脆鈴聲從天而降。
沈昭華抬頭，看見一名身著杏色羅裙的女子立于墻頭，眉心一點朱砂紅得妖異。"沈姐姐，
好久不見。"那女子微笑道，手中長劍寒光凜冽。黑衣人見狀，紛紛撤退："雙生蠱現，
大局已定，速回稟主上！"云裳目瞪口呆："你...你是誰？""忘了介紹，
"杏衣女子輕盈落地，眼中金芒閃爍，"我叫柳如煙，是你血脈的另一半。""不可能！
"云裳與沈昭華齊聲驚呼。柳如煙輕笑："信與不信，隨你。但我若要害你們，何需假扮？
"她指向沈昭華的傷："你體內的蠱已經蔓延到心脈，三日必亡。
而她的蠱則在吞噬她的神志，再拖下去，與死無異。"沈昭華神色大變："你怎么知道這些？
"柳如煙取出一枚玉牌："顧明淵給我的，說是能救你們的命——如果你們乖乖聽話。
更新時間：2025-05-02 22:4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