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冷院驚聞身世謎御史府偏院的破舊小屋中,虞歸晚跪在簡陋的爐灶前,
小心翼翼地扇著火。藥罐里翻滾著黑褐色的藥汁,苦澀的氣味彌漫在狹小的空間里。"娘,
藥馬上就好了。"她輕聲說著,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卻在不經意間又添了一道炭灰在臉上。門外傳來腳步聲,虞歸晚立刻繃緊了身體。
門被猛地推開,李嬤嬤帶著兩個粗使丫鬟闖了進來。"死丫頭,磨蹭什么呢?
府里上上下下都在為大小姐的婚事忙活,你倒好,躲在這里偷懶!
"李嬤嬤一把奪過虞歸晚手中的蒲扇,狠狠在她手背上打了一下。虞歸晚抿了抿唇,
低頭道:"嬤嬤息怒,我娘的藥...""藥什么藥!"李嬤嬤冷笑一聲,
"一個賤妾也配用這么貴的藥材?夫人說了,從今天起,藥量減半。"說著,
她從藥包里粗暴地抓走了一半藥材。虞歸晚的手指微微發抖,
卻仍保持著恭順的姿態:"嬤嬤,我娘病得厲害,求您...""求我?"李嬤嬤嗤笑一聲,
"你算什么東西?也配求我?要不是老爺心善,你們母女早被趕出去了!
"她轉身對丫鬟們喝道,"把剩下的藥拿走,夫人說了,這些足夠那賤人用到月底了。
"虞歸晚眼睜睜看著藥材被奪走,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知道,反抗只會換來更嚴厲的懲罰,
不僅幫不了母親,還會連累她。待李嬤嬤一行人離開,虞歸晚才緩緩松開拳頭,
掌心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她深吸一口氣,將僅剩的藥材仔細放入藥罐,繼續熬煮。藥剛熬好,
門外又傳來一陣環佩叮當聲。虞歸晚閉了閉眼,知道今天注定不得安寧。"喲,
妹妹這是在做什么呢?"虞夢嫣身著華美的緋色衣裙,在丫鬟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臉上帶著虛假的關切。虞歸晚起身行禮:"見過嫡姐。"虞夢嫣環顧四周,
嫌惡地皺了皺鼻子:"這地方真是又小又臭,難怪父親從不踏足。
"她故意用繡著金線的袖子掩住口鼻,"妹妹,我是來給你看我的嫁衣的。
"身后的丫鬟立刻捧上一個精致的木匣,里面是一件大紅嫁衣,金線繡成的鳳凰栩栩如生,
珍珠寶石點綴其間,熠熠生輝。"寧國公府送來的,聽說光是這刺繡就花了三個月呢。
"虞夢嫣得意地說,"世子對我可真是上心。"虞歸晚垂眸:"恭喜嫡姐。""說起來,
妹妹今年也十六了吧?"虞夢嫣故作驚訝,"怎么還沒人上門提親呢?哦,我忘了,
一個庶女,還是賤妾所生,哪個體面人家會要呢?"虞歸晚沉默不語,目光落在藥罐上,
只盼著虞夢嫣快些離開,藥涼了就更苦了。虞夢嫣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突然伸手一推,
藥罐"砰"地摔在地上,藥汁四濺。"哎呀,不小心呢。"虞夢嫣掩唇輕笑,
"不過妹妹應該習慣了吧?畢竟你娘那種出身,能進御史府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
"虞歸晚蹲下身,一片一片撿起碎瓷片,手指被割破也渾然不覺。她不能抬頭,
怕眼中的恨意會暴露。終于,虞夢嫣覺得無趣,帶著丫鬟們揚長而去。虞歸晚這才抬起頭,
眼中寒光凜冽。夜深人靜,虞歸晚端著重新熬好的藥來到母親床前。床上的婦人面色蠟黃,
形銷骨立,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證明她還活著。"娘,喝藥了。"虞歸晚輕輕扶起母親,
將藥碗湊到她唇邊。婦人勉強喝了幾口,突然劇烈咳嗽起來,藥汁混著血絲濺在衣襟上。
虞歸晚慌忙為她擦拭,卻被母親抓住了手腕。"晚兒..."母親氣若游絲,
"娘...怕是撐不過今晚了..."虞歸晚眼眶一熱:"娘別胡說,
您會好起來的..."母親艱難地搖頭,從枕下摸出一個布包:"晚兒,
娘有件事...必須告訴你...你不是御史的女兒..."虞歸晚震驚地睜大眼睛。
大將軍府遭難...我趁亂將你帶出...你是虞將軍的獨女..."母親顫抖著打開布包,
里面是一塊古樸的玉佩和一張泛黃的婚書,
"這是...鎮北王府的婚約...你要收好..."虞歸晚雙手發抖地接過玉佩,
只見上面刻著一個古樸的"虞"字。
的貼身丫鬟...那夜血流成河...林氏...她與外人勾結..."母親的話斷斷續續,
"晚兒...一定要...查明真相...為虞家...報仇..."話音未落,
母親的手突然垂下,再無聲息。"娘?娘!"虞歸晚抱著母親尚有余溫的身體,淚如雨下。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李嬤嬤帶著人闖了進來。"好??!大喜的日子,
這賤人竟敢斷氣!"李嬤嬤尖聲叫道,"快去稟告夫人!"虞歸晚緊緊抱著母親,
淚眼模糊中看到虞夢嫣站在門口,臉上帶著詭異的笑容。"真是不懂事,"虞夢嫣搖頭嘆息,
"沖撞了我的喜事,父親定會生氣的。妹妹,你還是去祠堂跪著吧,免得連累更多人。
"兩個粗使婆子上前,粗暴地將虞歸晚拖離母親的尸體。"不!讓我給娘整理遺容!
求求你們!"虞歸晚掙扎著,卻敵不過她們的力氣。"拖去祠堂!跪滿三天三夜!
"李嬤嬤厲聲道,"不許給飯吃!"被拖出房門的那一刻,
虞歸晚將玉佩和婚書緊緊攥在手心,藏入袖中暗袋。她最后看了一眼母親的遺體,
眼中的悲痛逐漸被決絕取代。祠堂的冰冷地板上,虞歸晚挺直脊背跪著,淚水早已流干。
月光透過窗欞,照在她倔強的側臉上。"虞家...血仇..."她輕聲呢喃,
眼中燃起仇恨的火焰,"我虞歸晚發誓,定要你們血債血償!
"第二章:琴音初引禍端起祠堂的三天三夜,每一刻都如同一年般漫長。
虞歸晚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膝蓋早已失去知覺。月光透過高窗灑落,
在她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不敢睡,也不能睡——林氏派來的婆子就守在門外,
稍有松懈便會招來一頓責打。饑餓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切割著她的胃。從母親去世那晚起,
她就沒進過一粒米,沒喝過一口水。但肉體的痛苦遠不及心中的萬分之一。
"晚兒...你不是御史的女兒..."母親臨終前的話語在她腦海中回蕩,
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心上。
她顫抖的手指隔著衣料觸摸藏在里衣暗袋中的玉佩和婚書——那是她如今唯一的依靠。
祠堂的靈牌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虞氏列祖列宗的名字整齊排列。
虞歸晚的目光落在最前排的一個名字上:虞振國——她記憶中"父親"的名字。
"如果你真是我父親,"她在心中默念,"為何十五年來對我不聞不問?"一陣冷風吹過,
靈牌輕輕晃動,仿佛在回應她的疑問。虞歸晚閉上眼,回憶著母親最后的遺言。
十五年前那場血案,虞大將軍滿門被滅,而母親——虞夫人的貼身丫鬟——冒死將她救出,
隱姓埋名藏在御史府中。
"林氏...她與外人勾結..."林氏——現在御史府的當家主母,虞夢嫣的生母。
虞歸晚猛地睜開眼,一個可怕的念頭擊中了她:如果林氏參與了虞家的滅門案,
那么她藏在仇人府中十五年這件事,簡直就像羊入虎口!"我必須查明真相,
"她在心中發誓,"為虞家報仇,為母親討回公道。"天邊泛起魚肚白時,
祠堂的門終于被推開。李嬤嬤帶著兩個粗使丫鬟走了進來。"三天到了,滾出來吧。
"李嬤嬤冷冷地說,"夫人開恩,免了你剩下的懲罰。"虞歸晚試著站起來,
卻因雙腿麻木而跌倒在地。丫鬟們嗤笑著,沒人伸手扶她。她咬著牙,一點點爬起來,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走出祠堂時,清晨的陽光刺痛了她的眼睛。"夫人說了,
"李嬤嬤擋在她面前,"你娘已經下葬,從今天起,你搬到后院丫鬟房去住。廚房缺人手,
你每天卯時去幫忙,直到戌時才能休息。"虞歸晚低頭應是,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她知道,
這是林氏要將她徹底打入塵埃。廚房的工作比想象中更加繁重。天不亮就要起來生火,燒水,
準備全府上下的早膳。然后是洗菜、切肉、刷鍋、洗碗...永無止境的雜活。
但虞歸晚很快發現,廚房也有它的好處——這里是府中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聽說寧國公世子送了大小姐一匹云錦,價值千金呢!""世子爺英俊瀟灑,又得皇上器重,
大小姐真是好福氣。""噓,小聲點,
別讓那個'掃把星'聽見..."丫鬟們口中的"掃把星",自然是指虞歸晚。
自從母親去世那日沖撞了虞夢嫣的喜事后,府中上下都視她為不祥之人。虞歸晚充耳不聞,
專心切著手中的青菜。一個月來,她學會了在廚房的嘈雜中捕捉有用的信息,
也學會了在無人注意時偷師學藝。御史府有個不成文的規矩:每日午時后,
廚房往書房送一壺清茶。這差事原本是二等丫鬟的活計,但今天那丫鬟鬧肚子,
管事婆子隨手點了虞歸晚頂上。"仔細著點,這茶具值你一年的工錢!"婆子厲聲警告。
虞歸晚小心翼翼地端著茶盤,穿過曲折的回廊。這是她一個月來第一次離開廚房區域,
呼吸都輕快了幾分。書房的門半掩著,里面傳來虞振國的聲音:"...邊關戰事吃緊,
皇上命我三日后啟程..."虞歸晚腳步一頓。父親要離京?她正猶豫是否該進去,
忽聽另一個聲音道:"御史大人放心,下官會照應府上。
只是...聽聞令愛與寧國公世子的婚期已近?""正是,定在下月初八。
"虞振國的聲音中帶著幾分自豪,"夢嫣那孩子..."虞歸晚輕輕叩門,
里面的談話戛然而止。"進來。"虞振國沉聲道。她低著頭走進書房,將茶盤放在桌上,
動作輕巧無聲。倒茶時,她感覺到兩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一道來自父親,
另一道來自那位陌生官員。"這是..."官員疑惑地問。虞振國皺眉:"府上的丫頭罷了。
你下去吧。"虞歸晚福了福身,轉身退出。就在門即將關上的剎那,
她聽到那官員低聲說:"這丫頭舉止不俗,不似尋常奴婢..."門關上了,
余下的話被隔絕在內。虞歸晚站在門外,心跳如鼓。這是一個月來父親第一次正眼看她,
卻連她的名字都沒記住?;氐綇N房后,她更加堅定了提升自己的決心。如果不能改變出身,
至少要讓自己變得有價值。機會很快來了。那日午后,虞歸晚被派去打掃偏廳。
那里放著一架古琴,是虞夢嫣學琴用的,但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琴上已積了一層薄灰。
虞歸晚輕輕撫過琴弦,一聲清越的琴音在空蕩的廳內回蕩。她四下張望,確定無人后,
試著撥動琴弦。母親在世時曾教過她一些基礎指法,但那時條件有限,
只能用木棍在桌面上練習。這是她第一次觸碰真正的琴。指尖下的琴弦冰涼光滑,
她試著回憶母親教過的《梅花三弄》開頭幾個音。不成調的琴音斷斷續續響起,她皺起眉頭,
調整手指的位置。"誰在那里?"一個男聲突然從門口傳來,
虞歸晚嚇得差點從琴凳上摔下來。她轉身看去,只見一個身著錦袍的年輕男子站在門口,
劍眉星目,氣度不凡。虞歸晚立刻跪下行禮:"奴婢該死,不該擅動主子的琴。
"男子走近幾步,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起來吧。剛才那曲子...是《梅花三弄》?
"虞歸晚驚訝地抬頭,沒想到他能聽出來。這一抬頭,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男子約莫二十出頭,面容俊朗,眉宇間自帶一股英氣。"回公子的話,
奴婢只是...隨便撥弄。"她低聲回答,迅速低下頭。男子輕笑一聲:"指法不對,
但音準極好。再彈一段給我聽聽。"虞歸晚遲疑著,不知該不該服從這個陌生人的命令。
但從他的衣著氣度來看,必定身份不凡,得罪不起。她重新坐回琴前,深吸一口氣,
這次更加認真地撥動琴弦。盡管仍然生澀,但曲調已能辨認。"有趣。"男子聽完評價道,
"你叫什么名字?""奴婢...名叫歸晚。""歸晚..."他品味著這個名字,
"好名字。誰給你取的?""是...奴婢的母親。"男子正要再問什么,
門外突然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虞夢嫣帶著丫鬟匆匆趕來,臉上帶著甜美的笑容。"世子哥哥,
原來你在這里!讓我好找。"她嬌聲道,目光掃到虞歸晚時瞬間冷了下來,
"你這賤婢在這里做什么?"世子?虞歸晚心頭一震——這位就是寧國公世子周臨淵,
虞夢嫣的未婚夫?"夢嫣妹妹,"周臨淵溫和地說,"我剛巧路過,聽到琴聲就進來看看。
這位是..."虞夢嫣眼珠一轉,搶著道:"這是我遠房表妹,家中遭難暫住在這里。
她不懂規矩,冒犯世子了。"周臨淵若有所思地看了虞歸晚一眼:"原來如此。
表妹琴藝雖生疏,但天賦極佳,若能得名師指點,必成大器。"虞夢嫣臉上的笑容僵了僵,
隨即親熱地挽住周臨淵的手臂:"世子哥哥對音律最是精通了。不過我們快些去前廳吧,
母親準備了上好的龍井..."周臨淵被虞夢嫣拉走前,回頭又看了虞歸晚一眼,
那目光讓她如芒在背。待兩人走遠,虞歸晚才長舒一口氣。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上面還殘留著琴弦的觸感。周臨淵的話在她心中激起一絲漣漪——"天賦極佳,必成大器"。
這是她十六年來第一次得到肯定。但虞夢嫣的反應更令她在意。"遠房表妹"?
這個謊言背后必有深意。當晚,虞歸晚在丫鬟房的大通鋪上輾轉難眠。
同屋的丫鬟們早已熟睡,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她悄悄起身,
借著月光從暗袋中取出玉佩和婚書。玉佩在月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上面的"虞"字古樸大氣?;闀呀浄狐S,
但字跡依然清晰:"鎮北王世子蕭景珩與虞大將軍之女虞歸晚,
締結婚約..."鎮北王世子...蕭景珩。這個名字對她來說完全陌生。如果婚約屬實,
那么這位世子如今應該二十有三,比她大七歲。"要查明真相,必須先離開御史府。
"虞歸晚在心中盤算,"但以我現在的身份,連大門都出不去..."她需要一個機會,
一個能讓她接觸到外界的契機。"你說什么?世子夸她琴彈得好?"林氏的房間里,
虞夢嫣氣得滿臉通紅,"那個賤人什么時候學會彈琴的?"林氏面色陰沉:"我早說過,
那丫頭留不得。她娘臨死前肯定跟她說了什么。""母親,
我們干脆..."虞夢嫣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林氏搖頭:"現在不行。你父親剛離京,
府里出事會引起懷疑。況且..."她壓低聲音,"十五年前的秘密絕對不能泄露。
那丫頭若突然死了,萬一有人追查起來...""那怎么辦?
難道眼睜睜看著世子對她產生興趣?"虞夢嫣急得直跺腳。林氏瞇起眼睛:"別急,
我有辦法。過幾日府上要辦詩會,你父親不在,由我主持。我會邀請京城有名的才子佳人,
包括寧國公世子。"虞夢嫣眼前一亮:"母親的意思是...""讓她當眾出丑,
徹底斷了她攀高枝的念頭。"林氏冷笑,"一個粗使丫頭,也配碰琴?"母女倆相視而笑,
卻沒注意到窗外一個黑影悄然離去。虞歸晚貼著墻根慢慢挪回丫鬟房,心跳如擂鼓。
她剛才去茅房,回來時無意中聽到了林氏母女的對話。"詩會..."她喃喃自語,
一個大膽的計劃在心中成形。接下來的日子,虞歸晚更加勤勉地偷學琴藝。每當夜深人靜,
她就會溜到偏廳,用那架古琴練習到手指流血。她還借打掃書房的機會,
偷偷翻閱里面的詩集,背誦名篇佳句。詩會前一天,虞歸晚在廚房幫忙時,
管事婆子突然宣布:"明日詩會缺人手,你們幾個去前廳伺候。
"虞歸晚手中的碗差點掉在地上——機會來得比她想象的還要快!那晚,
她破天荒地用積攢的銅錢買通了一個小丫鬟,借來一面小銅鏡和些許胭脂。
鏡中的少女面容清麗,雖因長期勞累而略顯憔悴,但一雙眼睛明亮如星,藏著不屈的鋒芒。
"娘,您在天之靈保佑女兒。"虞歸晚對著虛空輕聲道,"明日,便是女兒邁出的第一步。
"她不知道的是,命運早已為她安排了更多意想不到的邂逅。就在她熟睡之際,
一封來自邊關的信正快馬加鞭送往京城,
信中提到一個令林氏寢食難安的名字——鎮北王世子蕭景珩,即將回京述職。
第三章:險途巧遇命定人天還未亮,虞歸晚就被李嬤嬤從被窩里拽了出來。"夫人吩咐,
讓你立刻去慈恩寺取祈福香囊。"李嬤嬤扔過一件粗布外衣,"大小姐的婚事近了,
夫人特意請高僧開過光的,務必午時前取回。"虞歸晚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心頭掠過一絲疑惑。慈恩寺在城外十里處的半山腰,往返至少三個時辰。
這樣的差事通常由小廝騎馬前去,怎會輪到她一個粗使丫頭?"嬤嬤,
我沒有出門的對牌..."李嬤嬤冷笑一聲,
從懷中掏出一塊木牌拍在桌上:"夫人早就準備好了。馬廄里有匹老馬,你騎著去。
"她瞇起三角眼,"記住,午時前必須回來,否則家法伺候!"虞歸晚接過對牌,觸手冰涼。
木牌上刻著"御史府"三個字,邊緣有些磨損,確是府中通行憑證無疑。但直覺告訴她,
這事沒那么簡單。穿戴整齊后,虞歸晚悄悄將玉佩和婚書縫進了貼身里衣的暗袋中。
這一個月來,這兩樣東西從未離身,連睡覺都壓在枕下。馬廄里的老馬瘦骨嶙峋,
看到人來只是懶懶地抬了下眼皮。虞歸晚摸了摸馬脖子,輕聲道:"老伙計,今天就靠你了。
"出府時,守門的護衛檢查了對牌,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一個人去?"虞歸晚點點頭,
護衛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放行了。清晨的京城街道行人稀少,馬蹄聲在青石板上格外清脆。
虞歸晚騎術不精,只能緊緊抓住韁繩,任由老馬慢悠悠地往前走。出了城門,
道路變得崎嶇起來。初夏的陽光漸漸毒辣,曬得她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官道兩旁的田野里,
農人已經開始勞作,偶爾抬頭好奇地看一眼這個獨行的少女。慈恩寺坐落在半山腰,
青松掩映間露出飛檐一角。山路陡峭,虞歸晚不得不下馬步行。老馬喘著粗氣,
顯然也吃不消了。"再堅持一下。"她拍拍馬脖子,不知是在安慰馬還是自己。寺廟山門前,
一個小沙彌正在掃地。見有人來,放下掃帚雙手合十:"施主是來上香的嗎?
"虞歸晚回禮:"我是御史府派來取祈福香囊的,夫人前日派人來預定過。
"小沙彌想了想:"請隨我來。"穿過幾重院落,小沙彌將她帶到一間偏殿。殿內檀香繚繞,
一位白眉老僧正在謄寫經卷。"師父,這位女施主說是來取香囊的。"老僧抬頭,
目光在虞歸晚臉上停留片刻,緩緩搖頭:"老衲不曾為御史府準備什么香囊。
"虞歸晚心頭一緊:"可是夫人明明說...""阿彌陀佛。"老僧嘆息一聲,
"女施主面色晦暗,恐有血光之災。不如在寺中暫避半日?
"這話如同一盆冷水澆在虞歸晚頭上。她突然明白了——取香囊只是個幌子,
林氏根本就沒準備什么香囊!"多謝大師好意。"她勉強穩住聲音,"但我必須回去了。
"老僧深深看了她一眼,從袖中取出一個紅色護身符:"既如此,
這個平安符請施主隨身攜帶,或可保一時平安。"虞歸晚道謝接過,匆匆退出偏殿。
一出寺門,她就跑了起來,老馬被她拽得踉踉蹌蹌。下山的路比上山更艱難。
虞歸晚心跳如鼓,耳邊回響著老僧的警告。林氏設這個局,必定在山路上安排了什么!果然,
行至一處密林轉彎時,前方突然跳出三個蒙面大漢,手持明晃晃的鋼刀。"此山是我開,
此樹是我栽!"為首者獰笑道,"小娘子留下買路財!"虞歸晚死死攥住韁繩,
手心全是冷汗。這些人雖然穿著粗布衣裳,作山匪打扮,但腳上的靴子卻是統一的官靴式樣!
這不是偶然遭遇,而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我...我只是個丫鬟,
身上沒有錢財..."她顫抖著聲音說,同時悄悄觀察周圍環境。左邊是陡坡,右邊是密林,
前后都被堵住了。"沒錢?"另一個"山匪"怪笑一聲,"那就把人留下!
哥幾個好久沒開葷了!"老馬似乎感知到危險,不安地刨著蹄子。虞歸晚知道,
今日怕是難以善了。她暗中解開腰間荷包——里面裝著她這幾個月攢下的全部銅錢。
"各位好漢,這是我全部家當。"她將荷包扔到地上,銅錢嘩啦啦散落一地,
"求你們放我一條生路。"趁匪徒分神撿錢的瞬間,她猛地一夾馬腹,老馬吃痛,向前沖去!
"攔住她!"為首的匪徒大喝。一把鋼刀擦著虞歸晚的衣袖劃過,布料頓時裂開一道口子。
老馬畢竟年邁,沒跑出多遠就被追上。一個匪徒拽住馬尾,馬兒嘶鳴著揚起后蹄,
虞歸晚再也坐不穩,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她滾了幾圈,后背重重撞在一棵樹上,
疼得眼前發黑。匪徒們圍了上來,鋼刀在陽光下閃著冷光。"小娘們還挺機靈。
"為首者扯下蒙面巾,露出一張滿是刀疤的臉,"可惜有人花錢買你的命!
"虞歸晚強忍疼痛,扶著樹干慢慢站起來:"是...林夫人派你們來的?
"匪徒們交換了個眼神,刀疤臉冷笑:"聰明。不過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鋼刀舉起,
虞歸晚閉上了眼睛。娘,女兒無能,不能為您報仇了...千鈞一發之際,
一支羽箭破空而來,正中刀疤臉持刀的手腕!鋼刀當啷落地,匪徒慘叫著捂住手腕。
"什么人?!"樹林中傳來馬蹄聲,緊接著又是兩箭,精準地射中另外兩個匪徒的肩膀。
眨眼間,一道黑影從林中躍出,長劍如虹,直取刀疤臉咽喉!"光天化日,劫殺弱女子,
該死!"來人聲音冷峻如冰,劍鋒在距離刀疤臉咽喉寸許處停住。匪徒們面如土色,
跪地求饒。"滾!"黑衣騎士一聲厲喝,匪徒們連滾帶爬地逃走了。
虞歸晚這才看清救命恩人的模樣——來人約莫二十三四歲,身姿挺拔如松,
一襲墨色勁裝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完美身形。他面容俊朗如刀削斧鑿,眉如利劍,目若寒星,
下頜線條堅毅,整個人散發著久經沙場的肅殺之氣。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眉上的一道疤痕,
不僅無損他的英俊,反而增添了幾分野性的魅力。男子收劍入鞘,
轉身看向虞歸晚:"姑娘沒事吧?"他的聲音比方才溫和了許多,
卻依然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虞歸晚這才發現自己雙腿發軟,幾乎站不穩。"多謝公子相救。
"她勉強行了一禮,"我...沒事。"話音剛落,眼前一黑,她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到來,一雙有力的手臂接住了她。男子身上有淡淡的沉香氣,
混合著皮革和馬匹的氣息,莫名令人安心。"得罪了。
"他將她扶到路邊一塊平坦的石頭上坐下,從馬鞍袋中取出水囊,"喝點水。
"虞歸晚小口啜飲,清涼的水滑過喉嚨,神志漸漸清明。她這才注意到,
男子身后還跟著幾個侍衛模樣的人,正警惕地巡視四周。"那些不是普通山匪。
"男子銳利的目光掃過地上的鋼刀,"姑娘可是得罪了什么人?"虞歸晚抿了抿唇,
不知該如何回答。眼前之人雖然救了她,但身份不明,貿然說出家事恐有不妥。見她猶豫,
男子也不追問,只是道:"在下姓蕭,路過此地。姑娘家住何方?我送你回去。"蕭?
虞歸晚心頭一跳。大周朝姓蕭的貴族不多,最顯赫的當屬鎮北王一族...她悄悄打量男子,
發現他腰間玉佩上隱約可見一個"蕭"字,做工精美,絕非尋常人家所有。"多謝蕭公子。
"她低聲道,"我是御史府的人,奉命來慈恩寺取東西...""御史府?"男子眉頭微挑,
"虞御史府上?"虞歸晚點點頭,
心中更加確定此人來歷不凡——普通百姓哪會立刻聯想到虞御史?"巧了。"男子唇角微揚,
"我正要去拜訪虞御史。姑娘是府上...""我是...三小姐的貼身丫鬟。
"虞歸晚臨時編了個身份。她不能暴露自己庶女的身份,否則傳出去有損御史府名聲,
父親絕不會輕饒她。男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太相信,但也沒拆穿:"既如此,
我們同行吧。你的馬跑了,騎我的備用馬。"他招手示意侍衛牽來一匹溫順的棗紅馬,
親自扶她上馬。手掌相觸的瞬間,虞歸晚感到一陣莫名的熟悉感,仿佛他們曾經在哪里見過。
"蕭公子認識我家老爺?"路上,虞歸晚試探著問。"有過幾面之緣。"男子語氣平淡,
"我常年駐守邊關,近日才回京述職。"邊關!虞歸晚心跳加速。鎮北王府世代鎮守北疆,
這人八成就是..."還未請教公子大名?"男子轉頭看她,
陽光透過樹葉間隙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斑駁光影:"蕭景珩。
"虞歸晚險些從馬背上摔下來。蕭景珩——婚書上那個名字!鎮北王世子,
她名義上的未婚夫!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沒驚叫出聲。命運竟如此捉弄人,
讓他在這種情況下出現在她面前!"姑娘怎么了?"蕭景珩注意到她的異常。
"沒...沒什么。"虞歸晚強自鎮定,"只是傷口有些疼。
"蕭景珩的目光落在她撕裂的衣袖上,那里有一道淺淺的血痕:"回城后先找大夫看看。
"虞歸晚含糊應著,腦中思緒萬千。蕭景珩知道婚約的事嗎?他若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會作何反應?更關鍵的是——他為何會這么巧出現在慈恩寺附近?真的是偶遇,
還是另有目的?回到御史府時已過午時,李嬤嬤早就在側門等候多時。"死丫頭!
竟敢誤了時辰!"她揚起手就要打,突然看到虞歸晚身后的蕭景珩一行人,
硬生生收住了動作,"這位是...""鎮北王世子蕭景珩,特來拜訪虞御史。
"蕭景珩聲音不大,卻自有一股威嚴。李嬤嬤臉色大變,慌忙行禮:"世子恕罪!
老奴這就去通報!"蕭景珩擺手:"不必麻煩。我看這位姑娘受了傷,先請府醫來看看吧。
"李嬤嬤這才注意到虞歸晚狼狽的樣子,
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這...這是...""我在城外遇到山匪,幸得世子相救。
"虞歸晚平靜地說,故意提高聲音讓周圍的下人都聽見,"嬤嬤不是讓我去慈恩寺取香囊嗎?
可寺里師父說,夫人根本沒預定什么香囊。"李嬤嬤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胡...胡說!
定是你找錯了地方!""是嗎?"蕭景珩冷冷插話,"那正好,我手下捉了一個匪徒,
不如送交官府審問,看是誰指使他們埋伏在慈恩寺下山路上?"李嬤嬤腿一軟,
差點跪下:"世子明鑒!這...這一定是誤會...""歸晚!
"一個威嚴的女聲從院內傳來。林氏帶著幾個丫鬟快步走來,臉上堆著假笑,"你這孩子,
怎么這么不懂事?讓世子見笑了。"她轉向蕭景珩,行了一禮:"妾身虞林氏,見過世子。
多謝世子救了下人,改日定當登門道謝。"蕭景珩淡淡回禮:"夫人客氣了。
只是貴府的丫鬟為何會獨自去那么遠的地方?又恰巧遇到假扮山匪的殺手?這事蹊蹺得很。
"林氏面不改色:"都是下人辦事不力,傳錯了話。歸晚是老爺的庶女,
平日里做些跑腿的活計,不想今日出了這等意外。"庶女?蕭景珩眉梢微動,
看向虞歸晚的目光多了幾分深意。虞歸晚垂著頭,心中冷笑。林氏見瞞不過去,
干脆承認她庶女的身份,卻又暗示她地位低下,只配做下人的活計。"原來如此。
"蕭景珩語氣平淡,"虞小姐受驚了,還是先請大夫看看吧。虞御史可在府中?
我有些邊關軍務要與他商議。"林氏勉強笑道:"真是不巧,老爺前日離京公干,
半月后才回。世子若有急事,不妨與我家二爺商議?""不必了。
"蕭景珩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這是邊關急報,請轉交虞御史。我改日再來拜訪。
"他轉向虞歸晚,微微頷首:"虞小姐保重。"虞歸晚福身行禮,心跳如鼓。
蕭景珩最后看她的那一眼,似乎包含了太多復雜的情緒。待蕭景珩一行人離開,
林氏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她一把抓住虞歸晚的手腕,指甲深深掐進肉里:"小賤人,
倒是會攀高枝了!給我回房去,沒有我的允許不準踏出一步!
"虞歸晚被粗暴地推給兩個婆子,押回了那個偏僻的小院。一進門,
她就發現房間被翻得亂七八糟,床褥被撕開,連地板都被撬起了幾塊。"找什么呢?
"她輕聲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藏在衣內的玉佩。接下來的幾天,虞歸晚被禁足在小院中,
每日只有一個小丫鬟送來粗茶淡飯。但她注意到,
看守并不嚴密——林氏似乎認定她翻不出什么浪來。第七天夜里,她聽到院墻外有腳步聲。
悄悄從窗縫望去,只見一個黑影翻墻而入,輕車熟路地摸向書房方向。虞歸晚屏住呼吸。
那人身形矯健,動作干脆利落,絕非普通盜賊。更奇怪的是,
府中巡夜的家丁似乎刻意避開了這個區域。約莫半個時辰后,黑影原路返回,
手中多了一個包袱。就在他翻上墻頭的一瞬,
月光照亮了他的側臉——是蕭景珩身邊的一個侍衛!虞歸晚心頭一震。
蕭景珩派人夜探御史府,目的何在?是沖著她來的,還是...次日清晨,
府中一片嘩然——書房遭竊,丟失了幾份無關緊要的文件。林氏大發雷霆,
責罰了當晚值班的所有家丁。中午時分,更令人意外的消息傳來——虞御史提前回府了!
虞歸晚被允許出房參加家宴。這是她第一次正式與父親同桌吃飯,盡管座位被安排在最末端。
"邊關戰事緊張,皇上命我回京籌措糧草。"虞振國面色凝重,"蕭世子送來的急報中提到,
北狄人可能派細作潛入京城,諸位近日少出門為妙。"虞歸晚低頭吃飯,耳朵卻豎得高高的。
蕭景珩那日說有邊關軍務,原來是指這個?"老爺,"林氏柔聲道,"蕭世子前日救了歸晚,
我們是否該登門道謝?"虞振國驚訝地看向虞歸晚:"哦?有這事?
"虞歸晚簡單說了遇襲經過,隱去了香囊的疑點。虞振國聽完眉頭緊鎖:"光天化日之下,
竟有如此猖狂之徒!多虧蕭世子路過...他近日在京?""聽說是回京述職。"林氏接話,
"老爺要不要請他來府上做客?正好夢嫣的未婚夫寧國公世子也常來,年輕人多走動走動。
"虞振國點頭:"也好。對了,歸晚今年多大了?
"這簡單的問題卻讓虞歸晚鼻頭一酸——父親竟連她的年齡都不記得。"回父親,
女兒今年十六。""十六..."虞振國若有所思,"也該議親了。
"林氏手中的筷子"啪"地掉在桌上,又慌忙撿起:"老爺,歸晚畢竟是庶出,
好人家怕是...""我虞振國的女兒,再差能差到哪去?"虞振國不悅道,
"正好半月后府上辦詩會,讓歸晚也參加,見見世面。"虞歸晚驚訝地抬頭,
正對上林氏怨毒的目光。她連忙低頭:"謝父親。"宴席散后,虞歸晚被叫到書房。
虞振國打量著她,目光復雜:"你長得很像你娘。"虞歸晚不知如何接話,只能沉默。
"聽說是蕭世子救了你?他...可曾說了什么?""蕭世子只說是路過,
后來護送女兒回府就走了。"虞歸晚謹慎地回答,"父親認識蕭世子?
"虞振國眼神閃爍:"鎮北王府與我虞家...有些淵源。"他轉移話題,"聽李嬤嬤說,
你會彈琴?""略懂一二。""寫幾個字我看看。"虞歸晚提筆在宣紙上寫下"明月松間照,
清泉石上流",字跡清秀而不失風骨。虞振國眼中閃過驚訝:"誰教你的?""母親在世時,
曾教過女兒一些。"虞振國長嘆一聲:"是我虧欠了你們母女...從明日起,
你搬到西廂房去住,缺什么直接跟管家說。詩會好好準備,別丟虞家的臉。"離開書房,
虞歸晚腳步輕快。她沒想到這次遇險竟因禍得福,獲得了父親的關注。但喜悅之余,
她更加警惕——林氏絕不會善罷甘休。果然,
當晚她就聽到隔壁院傳來瓷器摔碎的聲音和林氏的尖叫:"那小賤人休想出人頭地!
詩會上我一定要她好看!"虞夢嫣的聲音帶著哭腔:"父親從來沒正眼看過我!
如今竟要抬舉那個賤種!娘,您不是說十五年前的事萬無一失嗎?
為什么她現在...""閉嘴!"林氏厲聲喝止,"隔墻有耳!那件事永遠不許再提!
"虞歸晚貼在墻邊,心跳如雷。十五年前...正是虞家滅門的時間!
林氏母女果然知道什么!她輕輕撫摸藏在衣內的玉佩,眼中燃起決絕的火焰。
詩會將是她查明真相的第一步,而蕭景珩...或許就是她最大的助力。
第四章:詩會鋒芒震京華詩會前夜,虞歸晚輾轉難眠。西廂房比原來的住處寬敞許多,
床榻柔軟,熏香淡雅,但她卻無法適應這種舒適。月光透過雕花窗欞灑落,
在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影子。她輕手輕腳地起身,從枕下摸出那枚玉佩,
指尖撫過上面古樸的"虞"字。"虞將軍...我的親生父親..."她在心中默念,
想象著那個素未謀面的男人的模樣。母親曾說,虞大將軍身高八尺,聲如洪鐘,
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窗外傳來打更的梆子聲,三更天了。虞歸晚將玉佩藏回原處,
從床頭取出一本手抄詩集——這是她這幾日偷偷謄寫的,為了在詩會上不至于出丑。
翻開第一頁,是她自己寫的一首《詠梅》:"孤根生雪嶺,寒色照冰心。不為春風早,
先迎臘月深。"墨跡還很新,字卻已經有了幾分風骨。虞歸晚輕輕念著,
想象明日詩會上可能遇到的情景。她知道,林氏母女絕不會讓她好過。"兵來將擋,
水來土掩。"她低聲自語,吹滅蠟燭,強迫自己入睡。清晨,
虞歸晚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小姐,該起了!"新分給她的丫鬟碧竹在門外喊道,
"夫人吩咐,今日詩會,小姐們都要早些梳妝打扮!"虞歸晚揉了揉眼睛,
窗外天色才蒙蒙亮。她剛穿好中衣,碧竹就帶著幾個婆子推門而入,
手里捧著銅盆、毛巾和一套嶄新的衣裙。"小姐,這是夫人特意為您準備的。
"碧竹抖開那件湖水綠的紗裙,眼中閃著艷羨的光,"真漂亮!"虞歸晚指尖輕觸裙面,
料子確實上乘,但顏色卻過于素淡,在滿園春色中會顯得格格不入。而據她所知,
虞夢嫣今日要穿的是一件大紅灑金百蝶裙,耀眼奪目。"替我謝謝夫人。"她不動聲色地說,
"不過我記得箱底有件藕荷色的,更襯今日的詩會主題。
"碧竹猶豫道:"可是夫人特意吩咐...""那就兩件都帶上,容我再想想。
"虞歸晚微笑道,"先梳頭吧。"坐在銅鏡前,她仔細觀察鏡中的自己。
十六年的粗活和營養不良讓她比同齡女子瘦削許多,但近半個月的好飲食讓臉頰有了些血色。
她的五官精致,尤其是一雙杏眼,黑白分明,眼尾微微上挑,與虞振國毫無相似之處。
"小姐的頭發真好,又黑又亮。"碧竹一邊梳頭一邊贊嘆,"梳個飛仙髻可好?插上珠花,
一定美極了。"虞歸晚搖搖頭:"簡單些,挽個垂鬟分肖髻就行。
"太復雜的發型會顯得刻意,她不想給林氏母女留下話柄。梳妝完畢,
虞歸晚最終選了那件藕荷色長裙,只在腰間系了一條銀絲絳帶,整個人如一支淡雅的水芙蓉。
碧竹看得呆了:"小姐這樣打扮,比大小姐還好看呢!""慎言。"虞歸晚輕聲提醒,
心中卻泛起一絲苦澀。美貌對庶女而言是把雙刃劍,既能引來青睞,也能招致禍端。早膳后,
虞振國派人來傳話,要親自帶她去詩會。這是前所未有的殊榮,虞歸晚知道,
父親是在向眾人宣告——這個庶女從此不一樣了。前院已張燈結彩,
花廳里擺好了十幾張矮幾,賓客陸續到來。虞振國身著靛藍色直裰,正在門口迎客。
看到虞歸晚,他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歸晚今日...很得體。"他難得地夸了一句,"來,
見過幾位大人。"虞歸晚乖巧地跟在父親身后,向各位官員行禮。她能感覺到,
不少人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有好奇的,有審視的,也有不懷好意的。"這位就是虞三小姐?
"一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男子笑瞇瞇地問,"聽說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虞歸晚剛要謙虛,
虞振國卻搶先道:"小女確實有些天賦,今日正要向各位討教。
"山羊胡男子與同伴交換了個眼神,笑道:"那真是期待得很。對了,
聽說前些日子蕭世子救了令愛?今日他可會來?"虞振國面色不變:"蕭世子軍務繁忙,
未必得空。"話音剛落,門外傳來一陣騷動。只見虞夢嫣身著大紅衣裙,
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款款而來。她妝容精致,滿頭珠翠,行走間環佩叮當,確實光彩照人。
"父親。"虞夢嫣嬌聲行禮,目光掃到虞歸晚時明顯一滯,"妹妹今日...倒是樸素。
"虞振國皺眉:"詩會重在才學,不在衣飾。夢嫣,你身為嫡姐,要多照顧妹妹。
"虞夢嫣臉上笑容僵了僵,隨即親熱地挽住虞歸晚的手臂:"父親教訓的是。妹妹,
我們去花廳吧,寧國公世子已經到了。"虞歸晚任由她拉著走,心中警鈴大作。
虞夢嫣何時對她這般親熱過?必有所圖?;◤d里已坐了不少青年才俊,
主座上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是當朝大學士杜仲,今日詩會的主評判。
虞歸晚一眼就看到了周臨淵——那位曾聽過她彈琴的寧國公世子。他今日著一襲月白色長衫,
正與幾位公子談笑風生,見她們進來,目光立刻落在了虞歸晚身上。"虞大小姐,三小姐。
"周臨淵上前行禮,眼睛卻一直盯著虞歸晚,"多日不見,三小姐氣色好多了。
"虞歸晚福身回禮,余光瞥見虞夢嫣臉色陰沉。她故意退后半步,
讓嫡姐站在前面:"多謝世子關心。嫡姐近日苦練詩藝,就等今日一展才華呢。
"周臨淵似乎這才注意到虞夢嫣,敷衍地夸了幾句。虞夢嫣強忍怒火,拉著虞歸晚入座。
"別以為父親抬舉你,你就真能飛上枝頭。"她在虞歸晚耳邊低語,指甲狠狠掐進對方手臂,
"今日我要你身敗名裂!"虞歸晚面不改色地抽回手:"嫡姐說笑了。"賓客到齊后,
杜大學士宣布詩會開始。第一輪是命題作詩,以"春"為題,限一炷香時間。
虞歸晚提筆蘸墨,略一思索便落筆成詩。她寫的是《春思》:"鶯啼燕語報新年,
馬邑龍堆路幾千。家住層城臨漢苑,心隨明月到胡天。機中錦字論長恨,樓上花枝笑獨眠。
為問元戎竇車騎,何時返旆勒燕然。"寫完后,她悄悄環顧四周。
虞夢嫣正咬著筆桿苦思冥想,周臨淵已經寫好了,正志得意滿地搖著折扇。
其他人大都還在奮筆疾書。香燃盡,杜大學士命人收上詩作,一一品評。讀到周臨淵的詩時,
老學士點頭稱贊:"'春風又綠江南岸',化用王安石句而不露痕跡,好!
"周臨淵得意地拱手。輪到虞夢嫣的詩時,杜大學士皺了皺眉:"平仄有些問題,
但意思尚可。"虞夢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最后讀到虞歸晚的詩時,老學士突然坐直了身子,
反復讀了兩遍,拍案叫絕:"好一個'心隨明月到胡天'!此詩氣魄宏大,情感深沉,
不似閨閣之作,倒像邊關將士的手筆!虞小姐可有親人戍邊?"滿座嘩然。
虞歸晚起身行禮:"回大人,小女子只是讀過一些邊塞詩,胡亂模仿罷了。
"杜大學士捋須笑道:"過謙了。此詩對仗工整,用典精妙,尤其尾聯借竇憲典故,
表達了期盼將士凱旋之情,頗有深意??!"虞振國在一旁聽得面露喜色,
而林氏母女則臉色鐵青。虞歸晚悄悄觀察眾人反應,注意到周臨淵看她的眼神更加熱切了,
而角落里一個剛到的身影讓她心頭一跳——蕭景珩不知何時來了,正倚柱而立,
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他今日未著戎裝,而是一身靛青色長衫,腰間系著一條銀絲紋帶,
整個人如出鞘的寶劍,鋒芒內斂卻不容忽視。見虞歸晚看過來,他微微頷首,
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笑意。第二輪比試是才藝展示。
虞夢嫣搶先起身:"女兒愿彈奏一曲《春江花月夜》。"早有丫鬟抬上琴案,擺好古琴。
虞夢嫣坐下撫琴,技藝確實不錯,但在行家耳中仍顯生澀。彈到高潮處,還錯了兩處指法,
不過賓客們還是很給面子地鼓掌稱贊。"三妹妹也來一曲吧?"虞夢嫣回到座位,
故作親熱地說,"聽說妹妹近日苦練《廣陵散》,不如讓我們開開眼界?"虞歸晚心頭一凜。
《廣陵散》是古琴曲中最難的一首,她從未完整彈過,虞夢嫣分明是要她出丑!
滿座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虞歸晚深吸一口氣,起身道:"《廣陵散》太過悲壯,
不如我彈一首《梅花三弄》,應景些。"虞夢嫣卻堅持:"《梅花三弄》太普通了。
妹妹莫非不敢彈《廣陵散》?"場面一時尷尬。虞歸晚看到父親皺眉,杜大學士面露期待,
周臨淵一臉擔憂,而蕭景珩...他正若有所思地看著虞夢嫣,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既然如此,我就獻丑了。"虞歸晚緩步走向琴案。坐下后,她輕輕撫過琴弦,
回憶著曾在母親手抄譜上看過的《廣陵散》指法。說來奇怪,
此刻那些音符竟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仿佛早已爛熟于心。第一個音符響起,清越如金石。
接著是一連串復雜的指法,左手按弦,右手撥彈,時而急促如暴雨,時而舒緩如流水。
虞歸晚完全沉浸在音樂中,手指如有神助,竟一個音都沒錯!曲終時,滿座寂然,
隨后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杜大學士激動得胡子直抖:"妙!太妙了!老朽活了大半輩子,
從未聽過如此傳神的《廣陵散》!虞小姐從何處學得這般琴藝?
"虞歸晚自己也有些恍惚:"回大人,是...母親教的。""令堂必是琴道大家!
"老學士感嘆,"此曲已失傳大半,能彈全者寥寥無幾。虞小姐方才所奏,
與老朽年輕時在宮中聽到的一模一樣!"虞振國驚訝地看著女兒,仿佛第一次認識她。
虞夢嫣則臉色慘白,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本想看虞歸晚出丑,卻不料反讓她大放異彩!
詩會繼續進行,但眾人的注意力已經全在虞歸晚身上。周臨淵頻頻向她敬酒,
其他公子也爭相與她攀談。虞歸晚得體地應對著,余光卻一直注意著蕭景珩。
他站在人群外圍,看似漫不經心,實則時刻關注著她的一舉一動。"虞小姐。
"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虞歸晚轉身,差點撞上蕭景珩的胸膛。他站得極近,
身上有淡淡的沉香味,混合著一絲鐵銹般的氣息,像是常年與兵器為伴留下的痕跡。
"蕭...蕭世子。"她慌忙后退半步,心跳如鼓,"多謝世子那日相救。
"蕭景珩目光深邃:"舉手之勞。虞小姐的琴藝...令人驚嘆。""世子過獎了。
""尤其是《廣陵散》,"他壓低聲音,"那是我師父最拿手的曲子。
"虞歸晚心頭一震:"世子師父是...""虞飛鴻,虞大將軍。"蕭景珩直視她的眼睛,
"虞小姐與他...長得真像。"這句話如同一道閃電劈在虞歸晚頭上。
虞飛鴻——她的親生父親!蕭景珩竟然認識他,還曾是他的徒弟!她張了張嘴,
卻不知該說什么。蕭景珩似乎看出她的震驚,輕聲道:"詩會結束后,西側花園見。
我有話對你說。"說完,他轉身離去,留下虞歸晚站在原地,心潮起伏。詩會結束已是黃昏。
虞歸晚借口累了,婉拒了周臨淵的相送,獨自往西側花園走去?;▓@深處有個涼亭,
四周花木扶疏,很是僻靜。蕭景珩已在亭中等候,見她來了,起身相迎:"虞小姐。
""世子。"虞歸晚福了福身,"您認識...虞將軍?""他是我恩師,教我武藝和琴藝。
"蕭景珩示意她坐下,"十五年前虞家出事時,我正在邊關?;貋頃r,
師父一家已經..."虞歸晚握緊拳頭:"世子可知當年發生了什么?
"蕭景珩搖頭:"朝廷說是北狄細作所為,但我覺得沒那么簡單。"他頓了頓,
"虞小姐可知道,你與虞將軍長得有七分相似?尤其是眼睛。"虞歸晚心跳加速。
這是確認她身份的最好機會!她正要開口,
突然聽到遠處傳來腳步聲和虞夢嫣的聲音:"蕭世子一定在這里!我看到他往這邊來了!
"蕭景珩皺眉:"今日不便多說。三日后午時,慈恩寺后山見。"說完,他縱身一躍,
消失在暮色中。虞歸晚剛整理好衣裙,虞夢嫣就帶著幾個丫鬟闖了進來。"果然在這里!
"虞夢嫣冷笑,"小賤人,勾引完寧國公世子還不夠,又來勾引蕭世子?""嫡姐誤會了,
我只是來散步...""閉嘴!"虞夢嫣揚手就要打,卻被一個婆子攔住。"小姐,
老爺和夫人往這邊來了。"虞夢嫣只得收手,惡狠狠地說:"你等著,母親自有辦法收拾你!
"回到房中,虞歸晚鎖好門,從暗格中取出玉佩和婚書。蕭景珩認識她父親,
還說她長得像他...這是否意味著婚約是真的?他知道她的身份嗎?她輕輕展開婚書,
上面的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但依然能辨認:"鎮北王世子蕭景珩與虞大將軍之女虞歸晚,
締結婚約..."落款處蓋著兩個印章:一個是虞家的家徽,另一個是鎮北王府的印信。
"如果這是真的..."虞歸晚喃喃自語,"那么蕭景珩本該是我的未婚夫?
"這個念頭讓她臉頰發燙。但隨即又冷靜下來——即使婚約是真的,以她現在的處境,
貿然相認只會招來殺身之禍。林氏母女今日已經氣急敗壞,接下來必有更狠毒的手段。
正思索間,門外傳來碧竹的聲音:"小姐,夫人請您過去一趟。"虞歸晚迅速藏好玉佩,
整理了一下衣裙:"知道了。"走出房門時,她抬頭看了看夜空。一彎新月如鉤,
周圍繁星點點。十五年前的那個夜晚,是否也是這樣的月色?虞家滿門被滅,
只有她被母親救出..."不管多難,我一定要查明真相。"她在心中發誓,"為虞家,
為娘親,也為了...我自己。"林氏的院子燈火通明。虞歸晚剛踏進門,
就聽到里面傳來虞振國的怒吼:"胡鬧!歸晚今日為虞家爭光,你們卻要罰她?""老爺,
"林氏的聲音帶著哭腔,"那丫頭心術不正,勾引蕭世子!
若是得罪了鎮北王府...""夠了!"虞振國拍案而起,"蕭世子親口跟我說,
他很欣賞歸晚的才學!明日還要邀她去王府賞花!"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
震得虞歸晚呆立當場。蕭景珩邀她去王府?什么時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林氏房中,
氣氛凝重如鐵。"娘!您聽聽!父親竟然答應讓那小賤人去鎮北王府!
"虞夢嫣氣得渾身發抖,"我都沒去過呢!"林氏面色陰沉如水:"別急,她得意不了多久。
""您不是說十五年前的事萬無一失嗎?為什么她現在越來越風光?"虞夢嫣哭喊道,
"萬一她真是...""閉嘴!"林氏厲聲喝止,四下看了看,壓低聲音,
"那丫頭活不過下個月。我已經安排好了。"虞夢嫣停止哭泣:"真的?
"林氏冷笑一聲:"鎮北王府賞花宴那日,會有'山匪'劫道。這次,絕不會有人救她!
"窗外,一個黑影悄然退去。虞歸晚貼著墻根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手腳冰涼。
林氏果然要對她下殺手了,而且就選在她去鎮北王府的路上!回到房中,她鎖好門,
從箱底取出一把匕首——這是她從廚房偷來的,一直藏在枕下防身。"看來,
與蕭景珩的會面更加重要了。"她撫摸著冰冷的刀刃,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林氏,
你要殺我,就別怪我揭你的老底!"三日后,慈恩寺后山。虞歸晚借口去廟里上香,
甩開了跟蹤的丫鬟,獨自來到約定地點。蕭景珩早已在那里等候,
身邊還站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虞小姐。"蕭景珩迎上前,"這位是慈恩寺的慧明大師,
當年虞家常來上香,與師父交情匪淺。"慧明大師打量著她,眼中漸漸泛起淚光:"像,
太像了...尤其是這雙眼睛,與虞將軍一模一樣。"虞歸晚心頭一熱:"大師認識我父親?
""何止認識。"慧明嘆息,"老衲與虞將軍是忘年交。孩子,
你左肩是否有一塊蝴蝶狀胎記?"虞歸晚震驚地瞪大眼睛——她確實有這樣一塊胎記,
除了母親,沒人知道!"看來沒錯了。"慧明欣慰地點頭,"你就是虞將軍的獨女,虞歸晚。
當年虞家遭難,老衲以為你也...沒想到被阿碧那丫頭救出來了。
"阿碧——這是母親的小名!虞歸晚激動得聲音都顫抖了:"大師知道當年發生了什么嗎?
"慧明面色凝重:"此事說來話長。虞將軍生前發現朝中有人私通北狄,正準備上奏朝廷,
就...總之,你要小心御史夫人,她與當年的事脫不了干系。
"蕭景珩補充道:"我查過一些線索,林氏的兄長當年在兵部任職,
與北狄使節有過秘密接觸。"虞歸晚握緊拳頭:"所以,我虞家滿門是被...""噓。
"蕭景珩突然警覺地抬頭,"有人來了。"遠處傳來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喊聲:"三小姐!
三小姐你在哪?""是府里的人。"虞歸晚皺眉,"他們發現我不見了。
"蕭景珩迅速做出決定:"你先回去,免得打草驚蛇。三日后王府賞花宴,我會派人接你。
到時再詳談。"虞歸晚點點頭,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裙,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剛走幾步,
又回頭道:"世子,林氏計劃在去王府的路上對我下手。
"蕭景珩眼中寒光一閃:"我知道了。你放心,不會有事的。"看著虞歸晚離去的背影,
慧明大師輕聲道:"世子,她就是你的...""嗯。"蕭景珩點頭,目光深邃,
"她就是我的未婚妻。"第五章:玉佩為憑盟誓立去鎮北王府的前一日,
虞歸晚被林氏派去城東綢緞莊取衣料。"大小姐的嫁衣需要再添些繡線。
"李嬤嬤將一張清單塞給她,"天黑前務必回來,否則家法伺候!"虞歸晚接過清單,
心中警鈴大作。城東是京城最亂的區域,龍蛇混雜,林氏偏偏選這時候派她去,必有蹊蹺。
"嬤嬤,能否派個家丁同去?"她試探著問。
李嬤嬤冷笑:"家丁們都忙著準備明日你去王府的車馬,哪有閑人?快去快回!
"虞歸晚不再多言,回房換上一身利落的衣裙,將匕首藏在袖中,
又悄悄在腰間纏了根軟鞭——這是她近日照著蕭景珩教授的方法自制的防身武器。出門時,
天空陰沉沉的,似要下雨。虞歸晚加快腳步,不時回頭查看是否有人跟蹤。街上行人不多,
幾個乞丐蹲在墻角,見她經過,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綢緞莊在城東最繁華的街市盡頭。
虞歸晚剛踏入店門,就感覺不對勁——店里一個顧客都沒有,只有掌柜和兩個伙計,
見她進來,交換了個詭異的眼神。"姑娘是御史府來的?"掌柜搓著手迎上來,
眼睛卻不住地往門外瞟。虞歸晚不動聲色地退后半步,靠近門邊:"奉夫人之命來取繡線。
""在后面庫房,請隨我來。"掌柜做了個請的手勢。"不必了,煩請掌柜取來,
我在此等候。"虞歸晚的手悄悄摸向腰間的軟鞭。掌柜臉色一變,
突然高聲道:"姑娘這是不信任小店?"話音未落,兩個伙計猛地撲上來!虞歸晚早有準備,
側身一閃,軟鞭如銀蛇出洞,"啪"地抽在一個伙計臉上,頓時留下一道血痕。"抓住她!
"掌柜厲聲喝道,"別讓她跑了!"虞歸晚轉身就往門外沖,卻見街角沖出四五個彪形大漢,
堵住了去路。前后夾擊,她心一橫,沖向柜臺旁的窗戶。"砰!"一個茶壺砸在她背上,
滾燙的茶水浸透衣衫,灼痛如火燒。虞歸晚咬牙忍住慘叫,縱身躍出窗戶,落在小巷中。
"追!"身后傳來怒吼聲。虞歸晚拼命奔跑,左拐右拐,試圖甩掉追兵。轉過一個彎時,
她突然被人一把拽進暗巷!"噓——"一只溫暖的大手捂住她的嘴,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蕭景珩!他身著便裝,眉宇間殺氣凜然,將她護在身后。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蕭景珩從腰間摸出幾枚銅錢,手腕一抖,銅錢如離弦之箭射向巷口!"??!"幾聲慘叫,
追兵們抱頭鼠竄。"沒事了。"蕭景珩轉身查看她的傷勢,目光觸及她被燙傷的后背時,
眼神驟然變冷,"他們傷了你?"虞歸晚搖搖頭,突然想起什么,
慌忙摸向腰間——玉佩不見了!"我的玉佩!"她臉色煞白,
"一定是剛才跳窗時掉在綢緞莊了!"蕭景珩按住她的肩膀:"你先回府,我去找。
""不行!太危險了!那里肯定還有埋伏!""相信我。"蕭景珩目光堅定,"明日賞花宴,
我會派人來接你。玉佩的事交給我。"他脫下外袍披在她身上,
遮住被茶水浸濕的衣衫:"從后巷走,避開大路。"虞歸晚還想說什么,
蕭景珩已經縱身躍上屋頂,消失在重重屋宇之間。她咬咬牙,按他指的路快速離開。
回府的路上,虞歸晚心亂如麻。那塊玉佩是她身世的唯一證物,
若落入林氏之手...她不敢往下想。御史府側門,碧竹正焦急地張望,
看到虞歸晚狼狽的樣子,驚得捂住嘴:"小姐!您怎么了?""沒事,摔了一跤。
"虞歸晚勉強笑笑,"幫我準備熱水和干凈衣服,別驚動夫人。"回到房中,她脫下衣衫,
后背已經紅了一大片,火辣辣的疼。碧竹一邊幫她擦藥一邊掉眼淚:"小姐,
誰把您傷成這樣?""不小心碰翻了茶壺。"虞歸晚輕描淡寫地說,心里卻惦記著玉佩。
蕭景珩能找到嗎?會不會有危險?夜深人靜時,窗外傳來輕微的叩擊聲。虞歸晚警覺地坐起,
摸出枕下的匕首:"誰?""是我。"蕭景珩的聲音!她連忙開窗,
只見他如一片落葉般悄無聲息地躍入,手中拿著一個布包。"找到了。"他打開布包,
里面正是那塊玉佩,"掉在窗下的草叢里。"虞歸晚如獲至寶,緊緊攥住玉佩,
眼眶發熱:"謝謝你...我不知該如何...""舉手之勞。
"蕭景珩的目光落在她背后的傷處,"傷得重嗎?""擦了藥,好多了。
"虞歸晚突然意識到自己只穿著中衣,慌忙拉過外衫披上,"明日...""明日辰時,
我會派心腹來接你。"蕭景珩低聲道,"今日之事絕非偶然,林氏已經狗急跳墻了。
"虞歸晚點點頭:"我也查到一些線索。母親——我是說阿碧——生前有個好友在城西繡坊,
我前日偷偷去找過她。""有何發現?""她說母親生前曾提到,
林氏的兄長林崇義與北狄使節密會,被虞將軍撞見。不久后,
虞家就..."虞歸晚聲音哽咽,"但具體證據,她也不清楚。
"蕭景珩眼中寒光一閃:"林崇義如今是兵部侍郎,位高權重。要扳倒他,需要確鑿證據。
""我會繼續查。"虞歸晚堅定地說。蕭景珩突然伸手,
輕輕拂去她額前的一縷散發:"小心些。你若有閃失..."他頓了頓,沒再說下去。
月光透過窗欞,在他輪廓分明的臉上投下斑駁光影。
虞歸晚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看他——劍眉下是一雙如鷹般銳利的眼睛,鼻梁高挺,唇線堅毅,
左眉上那道疤痕為他平添幾分野性魅力。兩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言。窗外傳來打更的梆子聲,
蕭景珩如夢初醒:"我該走了。明日見。"話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夜色中,
只余一縷若有若無的沉香氣在室內飄蕩。虞歸晚握著玉佩,心跳如鼓。
她不明白這種陌生的悸動是什么,只知道每次見到蕭景珩,
心中就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安心感。翌日清晨,虞歸晚早早梳洗完畢,換上一身藕荷色長裙,
簡單挽了個髻,只插一支白玉簪。后背的傷還在疼,但她強忍著不露半分異樣。"小姐,
鎮北王府的馬車到了。"碧竹匆匆進來通報,"來的是蕭世子的貼身侍衛,
說是奉世子之命親自來接。"虞歸晚點點頭,
拿起早已準備好的錦囊——里面裝著玉佩和婚書。剛走到院門,就見林氏和虞夢嫣站在那里,
臉色陰沉。"夫人,嫡姐。"她福了福身。林氏上下打量她,冷笑一聲:"打扮得倒素凈,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去奔喪呢。"虞歸晚不卑不亢:"世子喜歡素雅,女兒只是投其所好。
""你!"虞夢嫣氣得漲紅了臉,"小賤人,別以為攀上高枝就能翻身!""夢嫣!
"林氏喝止女兒,轉向虞歸晚,"去吧,記住自己的身份。若做出有辱門楣的事,家法不容!
更新時間:2025-05-02 22:0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