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氣味鉆進鼻腔時，陳陽以為自己又回到了2023年的ICU。機器的滴答聲中，
他聽見護士說“病人生命體征穩定”，但緊接著，
劇痛如潮水般涌來——不是車禍后的臟器撕裂，而是太陽穴被記憶碎片炸開的轟鳴?！瓣愱?，
你發什么呆？班長喊你上臺領優秀畢業生證書呢！”同桌李胖子的手肘撞在他肋骨上，
2007年6月的陽光透過教室窗欞，在課桌上投下斑駁樹影。陳陽猛地抬頭，
看見黑板上“2007屆計算機系畢業晚會”的粉筆字，墨跡未干。掌心刺痛，
他低頭看見左手虎口處的燙疤——那是2015年創業失敗，
最后一次煮泡面時打翻湯鍋留下的。而現在，這道疤還未存在，皮膚光滑如初。
心跳驟然加速，他摸到口袋里的諾基亞5300，塑料外殼的棱角硌得掌心發疼，
屏幕上顯示的時間是2007年6月15日19:03?！跋旅嬲堦愱柾瑢W上臺！
”班長的聲音帶著不耐。陳陽起身時撞翻椅子，在同學們的哄笑中走上講臺，
校長遞來的證書上，“優秀畢業生”的燙金字在燈光下閃爍。他忽然想起，
前世正是在這個晚上，被同寢室的王浩灌了三杯啤酒，然后拍著胸脯答應和他一起創業，
錯過了騰訊最后的校招補錄。晚會結束后，晚風帶著槐花的香氣。
王浩勾著他的脖子往校外走，運動鞋踩過滿地碎花瓣：“陽子，我表哥在中關村有個攤位，
咱們做電腦組裝吧，比去給人打工強多了！”前世的陳陽沒注意到，王浩說話時，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褲兜——那里裝著競爭對手給的五萬元回扣?！氨?，我不去了。
”陳陽突然停下腳步，月光照出王浩瞬間僵硬的表情，“我打算試試騰訊的補錄，
今天白天接到HR電話了?！蓖鹾频哪樕兞耍骸澳惘偭?？騰訊那個崗位就是個打雜的，
哪有咱們自己當老板——”“我想試試?！标愱柎驍嗨?，目光掃過王浩胸前的銀項鏈，
那是前世他用第一筆創業分紅買的，后來在王浩的婚禮上，
他才知道那筆錢是對方私吞的貨款?；氐剿奚幔愱柗鰤涸谙涞椎暮啔v，
紙張邊緣還帶著前世被揉皺的痕跡。2007年的騰訊還沒推出微信，
總部大樓里正在孵化一個叫“QQ郵箱”的項目，而他知道，兩年后，
張小龍會帶著10人團隊在廣州研發出改變即時通訊格局的產品。手機突然震動，
陌生號碼發來短信：“陳先生，您今天下午投遞的騰訊產品運營崗補錄，
我們這邊還有最后一個面試名額，明早九點，濱海大廈18樓?！笔种笐以阪I盤上，
陳陽輸入前世爛熟于心的答案：“我能給騰訊帶來的，是對移動互聯網的前瞻性判斷。
未來五年，智能手機將取代PC成為主要上網終端，
而即時通訊軟件會從文字走向語音、視頻，
甚至基于LBS的陌生人社交——”發送鍵按下的瞬間，他聽見窗外傳來救護車的鳴笛，
像是前世自己在手術臺上聽見的最后聲響。母親的哭聲、妻子的啜泣、女兒的呼喚，
都在這聲鳴笛中漸漸清晰，又突然消失。父親的咳嗽聲在凌晨三點準時響起。陳陽摸黑起床，
看見老人正蹲在陽臺抽煙，火星在夜色中明滅。前世這個時候，
他正和王浩在中關村的攤位上熬夜裝機，不知道父親已經咳血三個月，直到2008年除夕，
年夜飯桌上的一碗湯潑在地上，父親再也沒能站起來?！鞍?，明天跟我去醫院?！彼蜷_燈，
看見父親慌忙掐滅煙頭，煙灰落在洗得發白的秋衣上，“我預約了胸外科專家號。
”父親的眉頭皺成川字：“瞎花錢，我就是感冒——”“是肺癌早期。
”陳陽的聲音突然哽咽，前世的CT報告像刀刻在視網膜上，“爸，算我求你，去做個檢查。
”清晨的市立醫院充滿消毒水和早餐的混合氣味。陳陽攥著父親的病歷本，
看著“右肺上葉磨玻璃結節，建議增強CT”的字樣，指甲幾乎掐進掌心。前世這個時候，
父親把檢查單藏在枕頭下，說“別耽誤你創業”，直到癌細胞擴散到淋巴?！瓣愊壬?/p>
病人的結節有惡性可能，”醫生推了推眼鏡，“建議盡快安排手術——”“做，現在就住院。
”陳陽打斷醫生，轉向父親，老人正盯著墻上的繳費單發呆，“爸，
我剛拿到騰訊的offer，月薪八千，足夠付手術費?！备赣H的眼眶突然紅了：“陽子，
你不是說要和小王創業嗎？”“創業哪有您重要？”陳陽別過臉，看見走廊盡頭，
穿白大褂的護士推著輸液車經過，陽光從窗戶斜射進來，在地面劃出明亮的分界線。
他忽然想起，前世父親手術時，他還在為拖欠的攤位租金焦頭爛額，
連住院費都是母親偷偷賣掉陪嫁的金鐲子湊的。從醫院出來，陳陽直奔電腦城。
王浩的攤位前圍滿顧客，看見他時眼睛一亮：“陽子，快來幫我看配置，
這大哥要組臺玩魔獸的機子——”“王浩，”陳陽打斷他，
從口袋里掏出前世被撕成碎片的合作協議，“我們結束吧?！敝車男[聲突然消失。
王浩的臉漲得通紅：“你什么意思？昨天還說考慮，今天就變卦？”“沒什么意思，
”陳陽盯著對方顫抖的手指，那里還留著前世打架時被鍵盤劃傷的疤痕，
“我不想和一個收競爭對手回扣、私吞貨款的人合作?！睌偽簧系逆I盤被撞翻在地，
王浩的拳頭揮到半空時，陳陽已經后退兩步：“別動手，你應該不想讓這些顧客知道，
你給他們裝的顯卡是翻新貨吧？”人群中響起倒吸冷氣的聲音。陳陽轉身離開，
聽見王浩在身后咒罵，卻沒回頭——2007年的夏天，他第一次看清，
這個所謂的“兄弟”，不過是個在利益面前原形畢露的小人。濱海大廈18樓的會議室，
空調開得太冷。陳陽看著對面三位面試官，其中一位是后世被譽為“微信之父”的張小龍，
此刻正低頭翻看著他的簡歷。“陳同學對移動互聯網很感興趣？
”張小龍的聲音帶著廣東口音，“能具體說說嗎？”“因為手機會成為人的延伸。
”陳陽直視對方的眼睛，“未來我們會用手機拍照、發消息、購物，甚至用手機打車、訂餐，
而即時通訊軟件會從PC端轉移到移動端，成為連接一切的入口。
”他從口袋里掏出諾基亞5300：“現在的手機只能發短信、打電話，但很快，
iPhone會重新定義智能手機，安卓系統也會崛起，那時候，
我們需要一款能在手機上實時語音對講、能發圖片、能定位的軟件——”“等等，
”中間的HR經理打斷他，“這些想法從哪兒來的？”陳陽笑了笑：“從對用戶需求的觀察。
比如，我媽總說發短信太貴，打電話又怕打擾我，她需要的是一種既能隨時聯系，
又不用花錢的溝通方式?！睆埿↓埖墓P在簡歷上畫了個圈，陳陽知道，
那是他寫的“微信雛形”四個字。前世他曾在騰訊樓下的咖啡店見過張小龍，
當時對方正在為手機QQ的同質化煩惱，而現在，他有機會成為改變這一切的人。
面試結束時，張小龍突然叫住他：“小陳，下個月來廣州分部吧，
我們有個新項目需要你這樣的人?！弊叱龃髲B，陽光曬得人眼眶發熱。陳陽摸出手機，
給母親發了條短信：“媽，我找到工作了，以后別再去菜市場撿菜葉了。
”前世母親總說“白菜幫子炒豆腐也好吃”，直到他在醫院繳費時，
才發現母親的布鞋早就磨穿了底。晚上，他翻出大學期間攢下的三千塊存款，
登錄了一個叫“淘寶網”的網站。2007年的淘寶還沒推出天貓，
賣家們還在用“親”作為口頭禪，
而他搜索的關鍵詞是“比特幣礦機”——雖然不知道具體原理，但他記得，
2010年一枚比特幣只值0.003美元，而十年后，這個數字會變成六萬。下單時，
網頁突然彈出客服消息：“親，您要的顯卡型號沒貨啦，要不要看看這款新到的？
”陳陽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這正是前世王浩用來坑顧客的翻新顯卡。他迅速截圖，
發給了淘寶網的投訴郵箱——有些錯誤，他要提前扼殺在搖籃里。2007年8月，
陳陽搬進了騰訊廣州研發部的宿舍。上下鋪的鐵床還帶著前任住客的體溫，
他在床頭貼了張便簽，
進入中國；2009年8月：Android 1.6發布；2010年3月：微信立項”。
同宿舍的趙磊正在打游戲，鍵盤敲得噼里啪啦：“陽子，聽說你被分到小龍哥的項目組了？
牛逼啊，他們組天天加班，說是在搞什么‘手機QQ改良’?！标愱栃α诵?，沒說話。
他知道，所謂的“改良”不過是權宜之計，真正的打敗性產品，
應該是一款完全基于移動端的即時通訊工具，支持語音、圖片、位置共享，
甚至可以通過搖一搖、附近的人拓展社交圈。周末回濱海市，父親的手術很成功。
陳陽坐在病房里，看著母親給父親削蘋果，果皮長長的垂下來，像前世母親未說出口的辛酸。
床頭柜上放著他買的諾基亞N95，這是當時最貴的智能手機，
母親正對著攝像頭傻笑：“陽子，這個能拍照的手機，比咱家電視機還貴吧？”“不貴，媽，
等以后我給您買更好的?！彼嗣诖锏腢盤，
里面存著他熬夜寫的《移動互聯網產品規劃書》，包括微信的功能架構、盈利模式，
甚至預判了公眾號、小程序的發展方向。離開醫院時，他在走廊遇見了林小羽。
前世的初戀女友，此刻正穿著白大褂，抱著病歷本站在護士站旁。陽光透過窗戶，
在她發梢鍍上金邊，陳陽想起2010年的冬天，就是在這個醫院，
林小羽哭著對他說：“陳陽，我等不了你了，你連房租都交不起?！薄靶∮?，
”他主動打招呼，看見對方眼中閃過驚訝，“你當上護士了？”林小羽點點頭，
手指無意識地絞著病歷本：“嗯，你呢？聽說你去騰訊了？”“對，在廣州做產品。
”陳陽掏出剛買的mp3，那是林小羽前世一直想要的禮物，“送給你，算畢業禮物吧。
”對方的手在半空停頓了兩秒，才接過mp3：“謝謝，不過……我們已經分手半年了。
”“我知道，”陳陽笑了笑，“只是覺得，有些遺憾還是彌補一下比較好?！彼麤]說，
前世在林小羽的婚禮上，他喝醉了躲在廁所哭，而現在，他只想讓這個曾經真心愛過的女孩，
在最好的年紀少些遺憾?；氐津v訊，陳陽把《規劃書》放在了張小龍的桌上。三天后，
他被叫進辦公室，看見自己寫的“微信”二字被圈紅，旁邊批注著：“下周開始，
你負責用戶調研?！?008年春節，陳陽帶著父母搬進了首付二十萬的商品房。
母親摸著嶄新的沙發，反復說“太貴了”，而他知道，這套位于濱海新區的房子，
五年后單價會漲到五萬，而他用騰訊的期權和年終獎付了首付——前世他租住在城中村，
更新時間：2025-05-02 22:05: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