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志遠站在公司大樓的玻璃幕墻前，整理了一下深藍色西裝的領口。
42歲的他依然保持著良好的身材，只是鬢角的白發比去年又多了幾根。他深吸一口氣，
推開了會議室的門。"程總監來了，坐。
"人力資源部的張總監面無表情地指了指會議桌對面的椅子。
程志遠注意到桌上放著一個牛皮紙文件夾，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公司最近在進行組織架構優化，"張總監推了推眼鏡，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經過慎重考慮，你的崗位將被裁撤。"程志遠的耳朵突然嗡嗡作響，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為什么是我？
我上季度剛剛超額完成KPI...""這是總部的決定。"張總監遞過那個文件夾，
"補償金按N+3計算，已經是最優方案了。請在今天下班前清理個人物品，
門禁卡和電腦需要交還給IT部。"十五年的職業生涯，就這樣在五分鐘內被終結。
程志遠機械地簽完字，走出會議室時雙腿像灌了鉛。經過辦公區，同事們紛紛低頭假裝忙碌，
沒有人敢與他對視?；氐阶约旱莫毩⑥k公室，程志遠關上門，
終于讓那滴憋了許久的眼淚落下來。窗外是繁華的CBD景觀，
他曾經是這座城市精英階層的一員——年薪六十萬的營銷總監，管理著二十多人的團隊。
而現在，他只是一個失業的中年人。手機震動起來，
是妻子林曉蕓發來的消息："晚上小北家長會，別忘了。"程志遠盯著屏幕，
突然感到一陣窒息。房貸每月兩萬三，兒子程小北的國際學校學費一年十五萬，
父親的心臟支架手術還需要自費部分...這些數字在他腦中瘋狂跳動。
他打開電腦上的房貸計算器，輸入存款余額和補償金數字，
結果讓他眼前發黑——即使全家節衣縮食，存款也只夠支撐六個月。"程總監，
需要幫您打包嗎？"助理小王怯生生地敲門。程志遠猛地合上電腦，
擠出一個職業微笑："不用了，我自己來。"收拾物品時，一張全家福從文件夾里滑出來。
照片上去年夏天在馬爾代夫度假的三個人笑得那么燦爛。
程志遠的手指輕輕撫過妻子和兒子的笑臉，喉嚨發緊。走出公司大門時，
保安老李欲言又止地遞給他一瓶水："程總，保重。"程志遠點點頭，
突然意識到這是他十年來第一次在下午三點離開公司，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地鐵上，
程志遠盯著手機銀行APP發呆。一個急剎車，他撞到了前面的年輕人。"大叔，
看著點路??！"年輕人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程志遠愣住了——他第一次被人叫"大叔"，
而且是以這種嫌棄的語氣?；氐郊?，程志遠把解雇文件藏進了公文包最底層。
他對著玄關的鏡子練習了幾遍微笑，才走進客廳。"今天這么早？"林曉蕓從廚房探出頭。
"嗯，項目告一段落，老板讓我早點回來休息。"程志遠聽見自己流暢地說著謊，
心里一陣刺痛。晚飯時，程小北興奮地講著學校組織的澳洲游學計劃。"爸爸，
這次我真的想去！同學們都報名了！"兒子期待的眼神像刀子一樣扎進程志遠心里。
"費用多少？"林曉蕓問。"三萬八，包括機票。"程小北說。
程志遠的筷子頓了一下："爸爸考慮一下，好嗎？最近公司...""又是考慮！
上次機器人比賽你也是這么說，結果全班就我沒參加！"程小北摔下碗跑回房間，
重重關上門。林曉蕓嘆了口氣："這孩子越來越叛逆了。對了，我爸的藥快吃完了，
醫院說新出的進口藥效果更好..."程志遠機械地點頭，嘴里的大米飯突然變得難以下咽。
晚上，等妻子睡著后，他悄悄起身，在陽臺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煙。
手機屏幕上是獵頭發來的消息："程總，現在市場環境不太好，
您這個級別的崗位特別少..."第二天早晨，程志遠像往常一樣穿上西裝出門。
"今天可能要加班，不用等我吃飯。"他在妻子額頭上吻了一下，轉身時不敢看她的眼睛。
走出小區，程志遠漫無目的地在街上游蕩。經過星巴克時，他習慣性地想進去買杯美式，
突然意識到自己再也報銷不了咖啡錢了。他在公園長椅上坐下，打開招聘網站，
發現適合自己的崗位寥寥無幾。一個營銷總監的職位要求赫然寫著："年齡35歲以下"。
中午，程志遠買了一份十五元的盒飯，坐在公園角落狼吞虎咽。
一個拾荒老人在他旁邊的垃圾桶翻找空瓶，渾濁的眼睛不時瞟向他手中的塑料飯盒。
"給你吧，我吃完了。"程志遠遞過飯盒。老人感激地點頭，露出殘缺的牙齒："好人啊，
現在像你這樣的不多了。"程志遠苦笑。好人？他連兒子的游學費用都拿不出來。手機響起，
是一個陌生號碼。"程先生您好，看到您投遞的簡歷，
想約您明天來面試..."希望的火花剛燃起就被澆滅——這是一家創業公司，
薪資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一，而且需要每天加班。但程志遠還是記下了地址?，F在的他，
沒有挑三揀四的資本。面試結束后，年輕的CEO委婉地表示："程先生經驗很豐富，
但我們團隊平均年齡26歲，擔心文化融合問題..."程志遠知道，
這是嫌他太老的委婉說法?；丶业牡罔F上，程志遠看到玻璃窗反射出的自己——眼袋浮腫，
西裝起了褶皺，活脫脫一個落魄中年人的形象。
他突然想起父親常說的話："男人四十一道坎，跨不過去就完了。
"林曉蕓的電話打斷了他的思緒："志遠，小北班主任說他在學校打架了，你能去一趟嗎？
"程志遠趕到學校時，看到兒子倔強地站在辦公室角落，嘴角有塊淤青。"怎么回事？
"他問班主任。"程小北同學打了隔壁班的李浩。"班主任推了推眼鏡，
"據說是李浩說您...""他說我爸被開除了！是沒用的老男人！"程小北突然爆發，
眼淚大顆大顆地掉下來，"我爸才不是！我爸是最棒的！"程志遠如遭雷擊——失業的事，
兒子是怎么知道的？他蹲下身抱住兒子，聞到孩子頭發上熟悉的洗發水味道，
胸口疼得說不出話。晚上，程志遠不得不向妻子坦白一切。
林曉蕓的臉色越來越白："六個月？那之后怎么辦？""我會找到工作的，
"程志遠聲音干澀，"明天還有個面試...""你知道現在就業市場什么樣嗎？
我同事的丈夫，38歲，找了半年工作了！"林曉蕓的聲音開始發抖，"房貸怎么辦？
小北的學費怎么辦？我爸的醫藥費...""我會想辦法的！"程志遠提高了音量，
隔壁房間傳來程小北的抽泣聲。夫妻倆陷入可怕的沉默。第二天清晨，
程志遠發現妻子眼睛紅腫，顯然一夜未眠。"我聯系了我表姐，"林曉蕓聲音沙啞，
"她老公的公司缺個倉庫管理員，月薪六千..."程志遠握緊了拳頭。
十五年前他從名校MBA畢業時，何曾想過有一天會去當倉庫管理員？但看著妻子憔悴的臉，
他只能點頭："我去試試。"面試出奇地順利——或者說，對方根本不在乎他的能力，
只需要一個能搬貨的體力工。"程先生，您這歲數干這個有點勉強啊，"人事經理直言不諱，
"不過看在你親戚面子上..."走出倉庫，程志遠的手機響了，
是一個久未聯系的前同事："老程，聽說你離職了？我這兒有個創業項目，要不要聊聊？
"程志遠站在十字路口，一邊是穩定的底層工作，一邊是渺茫的創業機會。紅燈變綠燈，
他遲遲邁不出腳步。程志遠盯著手機上前同事李明的消息，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遲遲沒有回復。
身后倉庫大門里傳來叉車的轟鳴聲，人事經理的話還在耳邊回蕩："下周一可以來上班，
記得穿運動鞋。"六千塊。還不夠付房貸的三分之一。程志遠深吸一口氣，
回復李明："什么項目？具體聊聊。"發完這條消息，他感到一陣微弱的希望，
隨即又被自我懷疑淹沒——十五年營銷經驗在創業浪潮中到底值多少錢？
回到家已是華燈初上。程志遠在樓下調整好表情才走進電梯。門一開，
就聽見林曉蕓提高的嗓音："這道題教了多少遍了？怎么還不會？
"程小北抽泣的聲音刺進程志遠心里。他推開門，看見兒子小小的肩膀縮在餐桌前，
作業本上滿是橡皮擦過的黑痕。林曉蕓轉過頭，眼下掛著兩片青黑。"回來了？面試怎么樣？
"她的聲音里帶著小心翼翼的期待。程志遠張了張嘴，倉庫管理員幾個字卡在喉嚨里。
"還在等消息。"他最終說道，避開妻子的目光，"小北怎么了？""數學又不及格。
"林曉蕓揉了揉太陽穴，"老師說他上課老是走神。"程志遠走到兒子身邊蹲下，
聞到孩子身上淡淡的汗味。"怎么了？以前不是最喜歡數學嗎？"程小北突然撲進他懷里，
小拳頭緊緊攥著他的襯衫："爸爸，
我不想上學了...同學們都說...都說你是loser..."程志遠的血液瞬間凝固。
林曉蕓手里的鉛筆"啪"地折斷。"誰說的？"程志遠聽見自己的聲音變了調。
"李浩...他說他爸爸在什么公司上班，
看到你被趕出來..."程小北的眼淚浸濕了他的肩膀，
"我打他了...我不是壞孩子..."林曉蕓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
"我去給班主任打電話！""別！"程志遠拉住她，"這樣只會讓事情更糟。
"他撫摸著兒子柔軟的頭發，"明天爸爸送你上學，好不好？"夜深人靜，
主臥里的爭吵壓得很低，卻更加尖銳。"都是你！非要讓小北上那所貴族學校！現在好了，
孩子在那種環境里受欺負！"林曉蕓的聲音發顫。"當初不是你同意的嗎？
說為了孩子教育值得投資！"程志遠太陽穴突突直跳。"那時候你有工作！現在呢？
"林曉蕓突然哽咽，"你知道我今天去超市，連買排骨都要看價格嗎？"程志遠如鯁在喉。
他想起戀愛時承諾給妻子的美好生活，想起新婚夜她眼里閃爍的期待?，F在，
他連一盒排骨都給不起。"曉蕓，再給我一點時間..."他伸手想抱妻子，卻被推開。
"時間？房貸會給時間嗎？小北的學費會給時間嗎？"林曉蕓背對著他躺下，"睡吧，
明天我還要早起上班。"程志遠盯著天花板，直到晨曦微露。他輕手輕腳起床，
給兒子做了他最愛吃的雞蛋餅。送小北上學的路上，孩子緊緊攥著他的手。"爸爸，
你真的被開除了嗎？"程志遠喉嚨發緊："爸爸只是...在找更好的工作。"在校門口，
他們遇到了李浩和他的父親——一個穿著定制西裝、正在接電話的精英模樣男人。
對方瞥了程志遠一眼，嘴角浮現一絲輕蔑的笑。"李先生，"程志遠上前一步，
"請您管教孩子不要在學校傳播不實信息。"西裝男掛斷電話，
上下打量程志遠："我兒子只是陳述事實。另外，"他壓低聲音，"我建議你給孩子轉學，
這里的消費水平...恐怕不適合你們現在的情況。"程志遠的拳頭攥得發白，
但看著兒子驚恐的眼神，他最終只是牽起小北的手："走吧，要遲到了。"轉身時，
他聽見李浩得意洋洋的聲音："看吧，我就說他爸是個慫包！"一整天，
程志遠像游魂般在城里游蕩。高檔商場的洗手間里，他對著鏡子整理領帶，
一個年輕人站在旁邊洗手，腕上的百達翡麗閃閃發光。
程志遠下意識地把磨損的袖口往里折了折。下午三點，他坐在公園長椅上啃著五塊錢的饅頭。
拾荒老人慢悠悠地挪過來，在他旁邊坐下。"今天沒盒飯啦？"老人咧嘴笑，
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程志遠搖搖頭，掰了一半饅頭遞過去。老人接過，
從臟兮兮的布袋里摸出半瓶礦泉水："換你的。"兩人沉默地吃著。
突然老人開口："我觀察你一個禮拜了。失業了？"程志遠渾身一僵。"別緊張，
我老周在這公園二十年了，見過太多像你這樣的人。"老人瞇起渾濁的眼睛，"西裝革履，
白天在公園發呆，晚上準點回家——都是不想讓家人知道的。"程志遠苦笑："這么明顯嗎？
""明顯得很。"老周擰上水瓶，"你知道你們這種人最缺什么嗎？""什么？
""不要臉的勇氣。"老周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拉不下臉，放不下面子，
死要活受罪。"程志遠怔住了。老周晃晃悠悠地走開，背影佝僂卻莫名灑脫。手機震動起來，
是獵頭的消息："程總，有家初創公司對您有興趣，
但薪資只有您之前的一半..."程志遠盯著屏幕，突然想起老周的話。
他回復："具體什么崗位？"面試安排在了第二天。這是一家做智能家居的創業公司，
辦公室在郊區的一棟舊廠房里。前臺接待他的小姑娘看上去大學剛畢業，
遞來的表格上"應聘崗位"一欄空著。"您想應聘什么職位？"小姑娘眨著大眼睛問。
程志遠愣住了："不是你們邀請我來的嗎？""哦！程先生是吧？
"一個穿連帽衫的年輕人從里間走出來，"我是CEO張昊，28歲。"他特意強調了年齡，
"我們看了您的簡歷，經驗確實豐富，但..."兩個小時的談話里，
張昊不斷強調"團隊年輕化""狼性文化""996是福報"。程志遠強忍著不適，
努力推銷自己。"這樣吧，"張昊最后說，"營銷總監這個職位可能不太合適，
但我們可以考慮給您一個高級顧問的崗位，按項目付費，沒有底薪。"程志遠走出辦公室時，
聽見里面爆發出一陣大笑。玻璃門上貼著"平均年齡26歲！"的標語，刺痛了他的眼睛。
回家的地鐵上，他收到李明發來的商業計劃書。掃了幾眼，是個社區團購的項目，
需要啟動資金50萬。程志遠計算著銀行里的存款——剛好是全家最后的保障。
林曉蕓的短信跳出來："今天怎么樣？"程志遠回復："有幾個機會在談。"發完這條消息，
他厭惡地鎖上屏幕。晚飯時，家里的氣氛凝重得像鉛塊。程小北低著頭一粒一粒數米飯，
林曉蕓的眼睛紅腫著——程志遠猜她又偷偷哭過了。"我今天...接到媽電話，
"林曉蕓突然說，"爸的心臟需要再做一次造影，醫院要求先交兩萬押金。
"程志遠的筷子停在半空。兩萬，相當于倉庫管理員三個多月的工資。"我想過了，
"林曉蕓繼續道，聲音平靜得不正常，"把小北轉到公立學校吧，一年能省十多萬。
""不行！"程志遠脫口而出，"孩子已經適應了這個環境，
而且教育資源...""那你說怎么辦？"林曉蕓猛地提高聲音，"你每天假裝上班，
實際上在干什么？在公園發呆？在商場閑逛？"程志遠如遭雷擊："你...跟蹤我？
""我需要跟蹤嗎？"林曉蕓的眼淚奪眶而出，"你西裝上的樹葉子，鞋底的泥，
還有..."她顫抖著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超市小票，"五塊錢的饅頭？你以為我不知道？
"程小北"哇"地哭出來，跑進了房間。程志遠站在原地，感到前所未有的渺小和無力。
"曉蕓，我...""我聯系了房產中介，"林曉蕓擦掉眼淚，"把這套房子掛出去吧，
換個小點的，減輕壓力。""再給我一周，"程志遠近乎哀求，"就一周，
如果還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我就去...去做任何事。"林曉蕓疲憊地搖搖頭，
轉身去安慰兒子。程志遠站在客廳中央，
突然發現墻上全家福里的自己笑得那么自信——那是去年公司年會上獲獎時拍的。
短短幾個月，那個意氣風發的男人去哪了？夜深人靜，程志遠輕輕推開兒子房門。
程小北蜷縮在床上，眼角還掛著淚珠。
書桌上攤開的日記本映入眼簾："今天李浩又說爸爸壞話，我打了他。老師罰我站了一節課。
我不后悔，但媽媽哭了。如果我是個大人就好了，
就能賺錢養家了..."程志遠的視線模糊了。他輕輕吻了吻兒子的額頭，回到客廳，
給李明發了條消息："明天見面詳談。"窗外，一輪孤月高懸。
程志遠想起老周的話——"不要臉的勇氣"。也許，是時候放下那可笑的自尊了。明天，
他會先去那家倉庫報到，然后...然后再說吧。至少，六千塊也是錢。
程志遠站在倉庫員工更衣室，盯著儲物柜門內側貼著的工作守則。
第一條：準時上班；第二條：服從安排；第三條：穿工裝和防護鞋。
他把嶄新的工裝套在襯衫外，廉價布料摩擦皮膚的觸感讓他渾身不自在。"新來的？
"一個滿臉青春痘的年輕人倚在門框上，嘴里嚼著口香糖，"我是阿杰，這里的組長。
張經理讓我帶你熟悉流程。"程志遠點點頭，伸手想握手："程志遠，請多指教。
"阿杰瞥了眼他伸出的手，吹了個泡泡："跟我來，大叔。"大叔。
這個稱呼像針一樣扎進程志遠心里。他跟著阿杰穿過嘈雜的倉庫，叉車呼嘯而過，
差點撞到他。"看著點路??！"阿杰不耐煩地喊道，"先去搬那批礦泉水，今天要發出去。
"程志遠走到堆積如山的礦泉水前，一箱24瓶，每箱至少20公斤。他試著搬起一箱，
腰部立刻傳來抗議——他已經十幾年沒干過體力活了。"快點啊，磨蹭什么呢？
"阿杰在不遠處催促，"中午前要搬完兩百箱！"第一箱搬到運輸帶上時，
程志遠的襯衫已經濕透。第二箱、第三箱...到第二十箱時，他的手掌磨出了水泡，
后背像被火燒一樣疼。汗水流進眼睛，視線模糊一片。"喂，大叔，你這樣不行啊。
"一個女聲在旁邊響起。程志遠抬頭，看見一個三十出頭的女人遞來一副手套，"我是阿芳，
在這干了五年了。新手都這樣，過兩周就習慣了。"程志遠道謝，戴上手套繼續搬。
中午休息時，他躲在廁所隔間里，看著手機上李明發來的消息："老程，
投資人很看好我們的計劃，就等你決定了。"他盯著"投資人"三個字，手指懸在屏幕上方。
洗手時，鏡子里的人讓他差點認不出來——臉色蒼白，頭發凌亂，工裝皺巴巴地貼在身上。
這就是那個曾經在千人會議上侃侃而談的營銷總監？午飯是在倉庫后門臺階上吃的，
十塊錢的盒飯，油膩得反胃。阿芳坐過來，遞給他一瓶冰紅茶："第一天最難熬。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程志遠猶豫了一下："辦公室工作。""被裁員了吧？
"阿芳了然地點點頭，"這兩年見多了。我老公，建筑設計師，去年失業，現在開網約車。
"程志遠不知該說什么，只能埋頭吃飯。下午的工作更艱巨——冷藏庫需要整理。
零下十八度的低溫讓程志遠渾身發抖，手指凍得失去知覺。
當他哆哆嗦嗦地推著貨架車出來時，聽見阿杰和幾個年輕人在笑："看那大叔，臉都凍青了！
""聽說以前是什么總監呢，現在不照樣給我們搬貨？"程志遠握緊推車把手，
指甲陷進掌心。他多想轉身怒吼，告訴他們自己曾經創造過年銷售額上億的業績。但最終，
他只是沉默地把貨架車推到指定位置。下班時，程志遠幾乎站不穩。六千塊。
他在心里重復這個數字，六千塊。公交車上，他靠著窗戶昏昏欲睡，手機震動驚醒了他。
是林曉蕓："小北又打架了，這次更嚴重。你在哪？快回來！
"程志遠拖著酸痛的身體趕到家時，屋里一片狼藉。林曉蕓坐在沙發上，臉色鐵青。
程小北站在墻角，校服撕破了，嘴角有血痕。"怎么回事？"程志遠蹲下身檢查兒子的傷。
"李浩又說你壞話，說你在倉庫搬貨..."程小北抽泣著，"我說我爸是最勇敢的人，
他就推我..."林曉蕓突然站起來："程志遠，你到底在做什么工作？
為什么全校都知道你在倉庫搬貨？"程志遠張了張嘴，
最終坦白："我...在城西物流園當倉庫管理員。""倉庫管理員？
更新時間：2025-05-02 19:5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