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非看著手機里加起來六百多塊的余額，空調外機在窗外發出垂死掙扎的嗡鳴。
潮濕的霉味從發黃的墻紙里滲出來，床頭柜上趴著只油光水滑的蟑螂，觸須有節奏地擺動。
為了節省一點資金，只能選擇這種便宜的旅館。手機屏幕上彈出來一條對話框。
母親發來的語音在寂靜中炸開："王阿姨給你介紹了個對象，
在汽修廠當組長……"她沒聽完就按滅手機，劣質床單下的彈簧硌得肩胛生疼。
這是她來這座城市的第十天，也是第十次聽到"回去結婚"的勸告。找不到工作就要結婚嗎？
母親說：“該到結婚的年紀了，也是時候結婚了，我像你那么大的時候，孩子都在地上跑了。
”沈非的母親22歲就生下了她，還很年輕的年齡。但是外公外婆都說母親結婚晚。
父親比母親大十歲，母親受不住父母的催婚，經過媒人介紹認識了父親。
兩人相識不到兩個月就結了婚?，F在沈非又到了面臨父母催婚的年齡。大學還沒畢業，
就有親戚給介紹對象。親戚都不認識男方，只是七拐八拐的朋友、同鄉，
甚至是街邊賣水果的小販隨口說了一句：“我家這邊有個大小伙子，踏實又勤快，
你們誰家有沒結婚的姑娘，幫忙牽個線……”沈非就成了被牽線的那個。母親說，
結了婚主要就是生孩子，在家帶小孩，做做家務，不用再去外面工作。
沈非聽見就感到一陣窒息，連忙收拾東西買了車票，誓要在外面闖出一片天。
找不到工作也不敢回家，怕被按下加速鍵，進入人生的下個階段。沈非出門找工作，
身上僅背了個帆布包。包里有學位證書、身份證、沒有錢的銀行卡還有幾件換洗的衣物。
今天面試時HR的目光像在看一件殘次品："英語專業？我們對這方面沒什么需求，
銷售方面的工作你看能不能干……"“我們之前在“直聘牛馬”上溝通的時候，
不是說我的簡歷符合你們的崗位要求嗎？”“我們的崗位是對能力有要求，
什么專業、學歷都可以，你覺得你能勝任嗎？”……月光突然暗了。沈非看向窗外，
一大片云朵遮擋住了月亮。“你好？”房間里突然響起一個男性的聲音，距離很近。
沈非猛地坐起，床尾站著個穿黑色連帽衫的男人。他袖口露出半截青灰色紋身，
細看竟是纏繞的鎖鏈圖案。最詭異的是他的眼睛，虹膜泛著極淺的銀，像淬過月光的刀鋒。
“你是誰？怎么進來的？”沈非握緊手上的手機，身體肌肉緊繃。
盤算著遇到危險自己是從窗子跳下去合適，還是趁男人不注意從門口跑出去更合適。
男人的聲音帶著奇異的共鳴，“我是夜班無常符江，地府功德司在編職員?！彼统鲎C件，
漆黑的封皮上浮現金色篆字，編號閃著幽藍熒光?！吧蚍?，22歲，你命格屬極陰，
八字全在癸水位，你最近在找工作？考不考慮來我們這里上班？”沈非的指甲陷進掌心，
我的天，這是真撞鬼了啊。床頭蟑螂突然炸成一小團青煙，
符江漫不經心吹了吹指尖：“別怕，只是清除冗余數據。你們陽間說的'走無常'，
在我們這叫'陰陽事務員'，底薪兩萬，績效獎金上不封頂，上一休一，五險二金，
還有員工優先投胎、考地府編制加分等福利喲?！薄盀槭裁词俏?？因為我的八字命格？
”沈非的聲音比想象中鎮定。符江搖搖頭，“這只是其中一個理由。
”符江的紋身突然流動起來，鎖鏈幻化成無數發光代碼：“上個月城隍廟系統升級，
檢測到你連續四十九天在招聘軟件投遞簡歷。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你真的很缺工作?！薄?？？？”“當然不止是這個原因，你很倒霉，但又很幸運。
”他打了個響指，空氣里浮現全息投影。沈非看見自己躺在產科病房，
帶繞頸三周；七歲落水被釣魚老人救起；高考當天差點被墜落的廣告牌擊中……符江瞇起眼，
“上個星期，生死簿上顯示你的命數已盡，辦事處的小留在你身邊蹲守了很久，
你都沒有死亡跡象?！鄙蚍歉械揭苫?，仔細回想一個星期前自己是遇上什么事了，
讓自己有生命危險。是自己那天早上吃的并好飯有毒？還是中午吃的預制菜防腐劑放少了，
飯菜有點兒變質？難道是因為晚上吃的買一盒送一盒打折賣的水果拼盤？
總不能是旅館衛生條件太差，空氣里的霉菌把我毒倒了吧？“功德司查了三天，
發現你活到現在，一共死里逃生二十七次，原因還沒查出來，但我們對你很感興趣，
正好地府無常辦事處缺人……”“你要不要考慮一下？”“不用考慮了，我去，我去，
我什么都能干！”“呃……不用自我介紹……簡歷之類的嗎？”男人挑了下眉，“你的經歷，
我們比你自己都清楚，想細查的話，往上數十輩子，你干了什么我們都能給你翻出來。
”沈非恍然大悟，但想到現在的社會情況又有點兒疑惑，“現在全球生育率不是很低嗎？
地上的人應該沒有地下的多吧，地府為什么還缺工作人員？”“你以為什么貨色我們都要嗎？
”符江斜睨了沈非一眼，“愿意是吧？那現在就走，我帶你去辦入職手續。
”符江撕開的空間裂縫里涌出藍紫色光流，沈非跟著他踏進旋渦，失重感瞬間裹挾全身。
等視線恢復時，她正站在巨大的環形光幕前，無數金色字符如瀑布傾瀉。
“這是新版生死簿的查詢終端?！狈⒘讼鹿ぷ髯C，光幕立即彈出沈非的資料。
三維立體投影中，她的命線呈現出不正常的螺旋狀，每隔幾年就有猩紅標記?！澳憧催@里，
”他放大2025年的節點，“按照原定軌跡，你本該在今年夏天，食物中毒死亡。
”功德司的主簿是位穿唐裝的老者，鼻梁上架著玳瑁眼鏡。他接過沈非的陽間身份證，
往巴掌大的圓形青銅球上一按，硯臺頓時吐出縷縷黑煙。“有意思，
”老者盯著煙霧形成的卦象，“坎為水，六爻皆陰。小符，你從哪挖來這么個寶貝？
”入職速度比她預想的更快速。符江遞來了一塊玄鐵令牌，“收好，
持這塊令牌你可以自由來往陰陽兩界，不過你的權限沒我的高，有些地方沒資格去。
”鎖魂鏈能隨心意自動調節長度。最神奇的是引魂燈，白玉燈罩里跳動著青藍色火焰，
可以投影亡者生前影像?！艾F代人執念太復雜，”符江演示著操作界面，
“上周有個程序員死活不肯走，非要等游戲版本更新。
最后我用全息投影給他造了個虛擬服務器，才哄得他喝孟婆湯?！弊訒r三刻，
沈非攥著新領的勾魂令回到旅館。令牌在黑暗中泛著幽綠熒光。
她突然想起符江送別時的提醒：“晚班工作時間為戌時到卯時（19：00~7：00），
明天戌時自己去無常辦事處報到?！闭业搅斯ぷ?，心里一塊大石頭就放下了。
有了工作和收入，就意味著自己可以養活自己，就有了決定自己人生的底氣和能力。
沈非快速的洗漱完睡下，以確保工作的第一天有充足的精力。不過還是太興奮了，
趴在被窩里又刷了一個小時手機才感覺到困意。早上起來，沈非收拾好東西。
新的一天就從一份美味的早餐開始吧！點了一籠小籠包，一份皮蛋瘦肉粥。小籠包皮薄餡大，
咬一口，里面的鮮菇雞丁滿到都要溢出來了。在小料碟里滾一圈，
小籠包外面裹著的辣椒油和香醋，里面又包著鮮香的餡料。一口下去，
香菇和雞肉的汁水混著料汁一起迸濺在口腔里。再喝上一口咸香的粥。心情越發好了起來。
還有兩刻鐘就戌時了。沈非看著手里的勾魂令，口中默念咒語。
眼前的空中撕開一道兩米多高的口子，里面是另一個世界。
新入職的鬼差需先通過陽間與陰間的交界處——城隍廟。廟宇外觀古樸莊重，
朱漆大門上懸掛“陰陽有序”的匾額，香火繚繞中隱約可見符文流轉。進入大殿后，
檢測到勾魂令，空間驟然扭曲。城隍廟竟然消失在眼前，
大殿中間的位置化出一道刻滿符文的青銅界碑，上書“鬼門關”三個血字。
鬼差需持勾魂令通過界碑，界碑兩側立有十八尊鬼王石像。手持巨斧的陰兵會查看令牌，
確認身份后放行。穿過鬼門關后，出現在沈非面前的是一條青灰色石板鋪成的路，
路邊開滿火紅色的彼岸花。走到小路盡頭，沈非就看見一個穿著白衣的男子。
男子看見了沈非，撐著船槳將小船劃至岸邊，“小姑娘，要過河嗎？”“要的要的，
謝謝這位大哥?！鄙蚍切⌒牡刈洗??！靶」媚锸巧婵装?。
”“啊對……我昨天才入職這里的?！鄙蚍菍χ蚨Y貌的笑笑?！盁o常辦事處？”“嗯？
你怎么知道的？”沈非疑惑?！艾F在就辦事處啊最缺鬼了，前段時間地府大核查，
查出來一大批貪官?！薄稗k事處雖然是基層，但是油水也不少啊，俗話說，閻王難見，
小鬼難纏，小姑娘在那兒呆段時間就知道了?！贝蜉p輕的搖著船槳，
黑色的河水蕩不起一絲波紋，像是這條河壓根不存在一般。“欸…小姑娘，
你們不是有令牌嗎，可以直接去辦事處，怎么繞這么大一兜圈子??？”“哈哈~之前沒來過，
想四處看看?！鄙蚍菗蠐项^。沈非抬頭看著前方形似現代寫字樓的高大建筑。
更新時間：2025-05-02 19:57: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