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發小國慶前回老家,途中出了車禍。 我僥幸撿回一條命,可發小卻當場斃命。
我參加了他的葬禮。 可七天后他卻來到我的身邊。對著我咬牙切齒: “不給我報仇,
我就卸掉你爸媽的腿?!?我在醫院住了三天,腿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想著三天前的車禍,
我仍心有余悸。我撥下周平的電話,可仍舊打不通。心里惦記著爸媽,
也想著能多省點錢給他們,我不顧醫生的勸阻,執意出了院。剛回到家,
就聽到河對岸周軍家喧天的鑼鼓聲,并夾雜著凄涼的哭聲。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我猶豫著開口: “媽……軍子,他……回來沒有?”“回來啦,
是被抬回來的,已經走了三天了。今晚上就要下葬了。哎,可惜,多年輕的一條生命啊。
”母親的話語中滿是惋惜。從母親的敘述中,我得知了事情的經過。我們出車禍的次日清晨,
周平的父親意外發現兒子腦漿迸裂,血肉模糊地倒在路邊,早已死去多時。我沒有感到驚奇,
有的是預感成真后的肝膽俱裂。 我邁著沉重的步伐,快速向周平家奔去。
母親似乎想起了什么,喊道: “楓子,你回來沒和平子一起嗎?
”周平的遺體停放在堂屋里,我緩緩掀開他臉上的白布。他臉色蒼白,雙眼緊閉,
頭上左側的傷口觸目驚心。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疼痛難忍。晚上,
我淚流滿面,艱難地跟著抬棺的人,一步步往山上走去。 半山腰上,那個新挖好的深坑,
就是周平的棲身之地。 棺木放入,黑土填上。 我彎腰鄭重地給他上了幾抔土。 安息吧,
我的好兄弟,我會常來看你的。 多年后,誰又能想到,這里埋葬的,
是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年輕生命。 剛把他埋好,天色突變,狂風大作,大雨傾盆而下。
周平死得慘,死得冤。 那個該死的司機,我真想殺了他,但他的名字、車牌都一無所知。
那段路也沒有監控,報案都難。2我和周平,是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鐵哥們兒。
我倆家里條件都不咋地,父母拼了老命才供我們念到高中??筛呖嘉覀兌紱]考好,雙雙落榜。
沒辦法,只能一起去省城打工討生活。這一去就是三年,我們愣是一次家都沒回過,
年假也沒休過。好不容易攢了十來天的假,事先沒告訴家人便一同回老家。坐火車到市里,
再轉大巴到縣里,接著又換車到鎮上。等我們到鎮上的時候,天都黑透了。
可老家離鎮上還有三十多里,這時候哪還有大巴車啊。網上順風車平臺一搜,
我們老家那地兒,偏僻得連個影兒都沒有。我和周平提著行李,站在路邊,一臉茫然。
就在這時,一輛小車停在了我們旁邊,司機探出頭來問。“你們去哪兒?我送你們。
”“鹿山村。”司機是個小伙子,看著比我們大不了幾歲,看那打扮,
就知道也是為生活奔波的主兒。車開出去大約五里路,就開始發出“突突”的怪聲?!靶值?,
你這車怎么跟三輪車似的?”我們倆面面相覷,心里都有點發毛?!芭?,你們別擔心,
開久了就這樣?!彼緳C小伙子倒是一臉淡定?!啊迩гI的二手車,跑點生活費。
”快到十一點的時候,車終于開到了離家還有兩里地的基耕道上。鄉村的夜晚,
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車只能靠著微弱的車燈摸索著前行。我們倆在車里被晃得昏昏欲睡。
突然,在一截長下坡的路上,車像失控了一樣飛速行駛。前方突然出現一根石柱子,
車來不及躲避,直接撞了上去。由于司機本能的自我保護,石柱子撞在副駕駛處,
一股巨大的沖擊力把后門撞開了。還沒反應過來,我們就已經被從車門里甩了出去。
我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體急速下墜,仿佛掉進了萬丈深淵,然后,頭一沉,意識就消散了。
當我醒來時,日過三竿。我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躺在懸崖邊上,腿在流血,動彈不得。
我這才想起昨晚那場車禍。幸好四周都是高高的茅草,不然我早就摔死了。我喊了幾聲,
沒人答應,只得撥打120。醫護人員好不容易把我吊到了基耕道上?!搬t生,等一下。
”我叫住他們?!澳銈儊淼臅r候,有沒有看到一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年輕人?”我四處查看,
都沒有看到周平,便焦急地詢問醫生。“沒有,我們只看到那石頭旁邊有一灘血。
”那灘血已經有些凝固了,看起來特別嚇人。一陣強烈的恐懼與難受一下席卷了我的全身。
我即刻給周平打去電話,卻怎么也打不通。3七天后的午夜,門“咯吱”一聲被風吹開了。
我頭腦昏沉,似乎一直沒有睡著。 起身關門的一剎那,我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微弱的月光下,周平正站在門口,憤怒的瞪著我,
頭上左側的傷口還在咕咕地流著暗血色的液體,順著他的臉頰緩緩滑落,在月色的映襯下,
顯得格外詭異和恐怖。我全身汗毛立刻倒豎,冷汗順著脊梁溝子直往外冒。"平子,
你……你不是……"我牙齒打顫,后面的話卡在喉嚨里。你不是死了嗎?難道這是你的魂魄?
周平站在月亮下,卻看不見他的影子,也聽不見半點呼吸聲。那雙眼睛死死盯著我,
像是兩口幽深的枯井。"楓子,大半夜不睡覺跟誰嘮嗑呢?"我媽揉著眼睛從屋里出來,
拖鞋在水泥地上拖出刺啦聲。周平突然不見了,緊接著在五步外的槐樹后探出半張臉來。
我指著樹后喊:"媽!平子在那兒!” “你瞎說,平子死都死了?!?“你看,
他在樹后面呢。” 我媽睜大眼睛朝著樹仔細看去。 “你是想他了吧,
我知道你們打小就好。別看了,什么都沒有?!?奇怪,怎么我媽看不到呢?
他使用了障眼法嗎? “進去睡吧?!眿尨蛄藗€哈欠,回屋去了。
周平光速般又閃現在我的面前。月光下他的臉比紙還白,眼珠子紅得像要滴血。
我嚇得一陣哆嗦,后退了幾步,忙將門關上,狂奔進了房間。我剛定下神,
周平陰魂不散又站在了我的面前。 “虧我們以前親如兄弟,你的樣子讓我失望至極。
” 周平低沉而陰森的嗓音,仿佛從地底深處幽幽傳來。
“我……但是你已經……” 我知道自己剛才失態了,但人鬼殊途,我還是感到了恐怖。
“已經什么?已經死了吧。你知不知道?我死得很慘。作為好兄弟,你不想做點什么嗎?
” 周平血紅的眼里發出一道冷光,似乎對我的不作為感到極度失望。
余光瞥見他左腦破洞還在滲著黑血,心里一陣發麻。4“我……”我愣在原地,一時語塞,
不知該如何回應他?!捌阶?,那天我被拋下懸崖,失去意識。等我被吊上來時,
你已經不見了?!敝芷降哪橗嬇で购奕绯彼銢坝慷?,眼中仿佛要噴出火來。
經過他的講述,我才知道他被拋出車后發生的事。周平被甩到了基耕道的邊緣,
頭部不偏不倚地撞上了尖石,左腦被刺破,鮮血頓時汩汩而出。他無力地伸出手,
向司機求救。 “救我……”然而,司機卻瞪大了雙眼,呆呆地看了他許久,
隨后如同見了鬼一般,慌忙鉆進駕駛室,駕車絕塵而去。路上空無一人,
他就這樣在絕望中漸漸閉上了眼睛。直到第二天凌晨,他父親上街時,才發現了他的遺體。
“楓子,那個司機不該死嗎?你沒想過去找他嗎?” 周平扭曲著痛苦的臉龐,
滿眼期待地望著我。 “我一直想著,但我怎么去找?”“我被甩出去后,意識還算清醒,
記住了他的車牌號?!敝芷揭笪野凑哲嚺铺栒业侥莻€司機,并殺了他為他報仇。
“事故逃逸罪不至死,這只能交給警察處理?!薄澳蔷托稊嗨粭l腿,我失去的是一條命??!
”周平對我的回答極為不滿,惡狠狠地撂下這句話,從我眼前一下竄到窗外。
我忙跟著望過去。窗欞上印著他那扭曲的身影。他把臉貼在玻璃上,鼻尖壓得扁平,
血紅的眼睛在黑暗中明明滅滅?!坝涀。駝t,我會一直纏著你?!彼穆曇繇憦匾箍?,
讓我不寒而栗。5我來到公安部門,將周平給的車牌號交給一位警察。
他告訴我那位肇事司機名叫蔡坤木,事故發生的第二天下午,他就主動到公安部門自首了。
但由于家境極度貧寒,根本拿不出錢來賠償,如今還一直被關押在看守所里。
警察對我說:“我們趕到事發現場的時候,已經不見了你們。多方打聽,
也沒能找到你們的蹤跡?!?“那如果起訴他,我們是不是也一分錢賠償都拿不到?
”我追問道。警察無奈地搖了搖頭?!八麩o證駕駛,車子也沒買保險。
”“那……我可以去探視他嗎?”我抱著一絲僥幸心理問道?!澳壳斑€不行。
”警察的回答讓我陷入了絕望,只能拖著沉重的步伐回到家里。此刻,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向周平交代。一連幾天,周平都沒有再出現。
我以為這件事或許就這樣過去了,直到一個陰沉得讓人窒息的夜晚,他再次出現在我面前。
這次,他似乎比上次更加憤怒,眼里的怒火仿佛要將我燃燒起來?!澳阍趺催€不行動?
”他質問道。我無奈地將了解到的情況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八呀洷魂P押了。何況,
那樣做是違法的?!蔽以噲D讓他冷靜下來。然而,周平愈加憤怒,異常的恐怖。
“他現在已經被保釋了。我……一定要看到他的一條腿?!彼榫w徹底失控,
聲嘶力竭地咆哮起來。“下次要是再看不到,休怪我翻臉不認人?!蔽衣牭眯捏@膽戰,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腦門。此刻我才恍然大悟,他已經不再是我的好兄弟了。他現在,
是個被仇恨吞噬的厲鬼了。6假期即將結束,我撥通公司領導的電話,辭了職,
還把周平的死訊匯報了上去。第二天,我再次找到那位警察,直接問起了蔡坤木被保釋的事。
警察說,蔡坤木的老母親摔了一跤,癱瘓了,家里也沒其他人,只能暫時放他回去照顧。
“他還在監控范圍內,跑不了?!彼a充道。接著,我向他打聽蔡坤木的家庭住址。
“識府鎮蔡家村八村三組?!蔽伊⒖虅由砬巴R府鎮。在鎮上的街道,
我一眼就看到了蔡坤木。他正蹲在地上大聲吆喝著。“買燈泡,又明又亮的燈泡,實惠管用,
用壞了包換!”他面前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燈泡。我走到他面前,他看見我后,
瞬間停止了吆喝,臉色煞白,眼中閃過一絲驚慌,變得黯淡無光,頭也低了下去。
“我就知道你遲早會找上門來……我們到里面去說吧。”蔡坤木一邊說著,
一邊雙手將地上的燈泡捧起,胡亂地扔進一個大口袋里,然后扛在肩上。
他帶我來到一家小餐館的包房里,把肩頭的口袋放在角落,然后從老板手里接過菜單遞給我。
“隨便點吧,我請你。”他說。我把菜單推了回去?!斑€是你點吧?!蔽易诓妥琅裕?/p>
仔細打量蔡坤木。他看起來比上次憔悴多了,胡子好久沒打理,雜亂地覆蓋了整個下巴,
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深深陷進眼眶里,完全不像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他毫不顧忌地在地上吐口痰,用青筋暴露、粗糙的右手擦了擦嘴角殘留的痰沫。
7“我的好兄弟周平已經死了,你當時為什么不救他?” 我單刀直入地問他。
他臉上沒有過多的驚奇,只泛起一絲歉意。他緩緩抬眼,那雙毫無生氣的瞳孔直直地盯著我。
“我……我從沒經歷過那種場面,直接嚇懵了。我身無分文,
滿腦子想的都是怎么逃避賠償。”“你他媽的,就眼睜睜看著一個生命在你面前消逝?!
”我語氣中的憤怒與悲痛幾乎要溢出來。
“他是我二十多年的兄弟啊……” 蔡坤木那雙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悔恨,
但很快就被無盡的無奈淹沒?!澳翘?,我也受了傷,嘴角。
”我瞥了一眼他那幾乎被胡子淹沒的嘴角,有些歪斜,就像一塊肉裂開了一樣。
可能是當時沒去治療,留下了的后遺癥?!拔耶敃r開車返回,走了兩里多路,車子突然熄火,
怎么都啟動不了。”后來,他攔了輛貨車,花錢把車拖了回去。車子損壞嚴重,根本沒法修,
只能報廢。我直直地盯著他,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低聲問道:“現在……還有什么補救的辦法嗎?”“我要你一條腿。”我憤怒地吼道。
恐懼的神情瞬間爬上他的臉龐,他全身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過了許久,
他從身上掏出一把尖刀遞給我,然后顫抖著把一條腿從桌子下面伸了出來?!澳銇戆?。
”我接過尖刀,猛地站起身,繞著他轉了半圈。他閉上雙眼,
豆大的汗珠從他蒼白的臉上滾落,滴在滿是褶皺、布滿灰塵的衣服上。我的手一陣顫栗,
最終把尖刀“當”的一聲插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他身子猛地痙攣了一下,睜開了眼睛。
我無比惆悵地回到座位上。 “卸掉你一條腿又有何用?平子能死而復生嗎?
”他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松了一口氣,滿臉陰云地望著我,不知所措。吃完飯,
老板報上價格,一百五。 蔡坤木在身上摸索了半天,也沒摸出錢來。
我從身上掏出一百五,遞給了老板。 我皺著眉頭,看了看滿面窘迫的蔡坤木,
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8我清楚自己放過蔡坤木會有什么后果。 我那個兄弟,不,
更新時間:2025-05-02 19:57: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