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教室的百葉窗濾下第七道光束時，林晚的指尖終于落在C大調主音上。
《水邊的阿狄麗娜》的旋律漫過空教室，我看見她校服領口的褶皺被陽光鍍成金邊，
像五線譜上跳動的休止符。"第二段踏板要輕。"我撥弄著吉他弦，
E弦的震顫與她的琴音形成微妙共振。她抬頭看我，發梢的碎光落進瞳孔，
讓我想起去年在物理實驗室看見的氦氖激光——純凈，明亮，帶著讓人屏息的吸引力。
"這樣？"她重新按下琴鍵，月光般的音色里多了絲霧面質感。我放下吉他走近，
蹲在她右側踏板旁："像踩在云上。"指尖虛點她腳踝的動作停在半空，
校服褲管下露出的皮膚白得透明，像她總夾在琴譜里的蟬翼紗。隔壁教室傳來鼓掌聲，
是貝斯手阿野在炫耀新學的掃弦。林晚耳尖微燙，手指在琴鍵上滑出串錯音。
我摸出牛仔褲后袋的節拍器，調到60BPM："重來一次，我給你打拍子。
"陽光在她睫毛投下扇形陰影，我數著她每根手指的起落：右手小指第三關節微屈，
是彈三連音的習慣；左手無名指按黑鍵時會抖，
像她第一次在儲物柜收到我送的藍月亮香薰時的模樣。"好了。"她按下最后一個音，
轉頭時馬尾掃過我手背。琴蓋上的譜架映出我們的倒影：她的白襯衫，我的藏藍衛衣，
中間隔著臺斑駁的立式鋼琴，像被銀河隔開的兩顆星。"林晚，顧言！"阿野突然推門進來，
貝斯包上的鉚釘蹭過門框，"社長說今天練《卡農》，鋼琴吉他合奏版！
"林晚的鉛筆在"桜"字上劃出斜杠，像我每次看見她和男生說話時，心里突然繃緊的弦。
琴房里，鍵盤手小薇正在調合成器。林晚坐在鋼琴前，我抱著吉他坐在她斜后方，
這個角度能看見她后頸的碎發，和琴鍵反光里的側臉。阿野數到第三拍時，
我聽見她的琴音比平時低了半個音，卻恰好和我的G弦形成和諧的小三度。
陽光從天窗斜切進來，在她白襯衫上織出菱形格子。我跟著她的旋律撥弦，
忽然想起昨天在便利店看見的星空棒棒糖——透明糖體里裹著銀河，
和她此刻的眼睛一模一樣。一曲終了，小薇鼓掌時，
我看見林晚悄悄把琴凳往我這邊挪了兩厘米。阿野嚷著去買奶茶時，
她的指尖在琴蓋上敲出摩斯密碼：···—（U） ·—（A），
是我們約定的"優秀"符號。我用指節輕叩吉他面板回應：·—··（L） ·—（A），
"林晚"的縮寫?！缧輹r的琴房浸在粉色花海里。林晚靠窗坐著，
膝上攤著《肖邦夜曲集》，櫻花落在她發間，像她總在我素描本里畫的雪。我調著變調夾，
余光瞥見她指尖在書頁間停頓——停在《升C小調夜曲》那頁，
我上周在空白處畫了只銜著櫻花的燕子。"顧言，試試這個。"她忽然遞來塊草莓蛋糕，
包裝紙印著藍月亮洗衣液的舊圖案。奶油沾在她唇角，我伸手替她擦掉的動作停在半空，
改用吉他撥片輕輕刮掉："像揉弦太用力的泛音。"她耳尖泛紅，低頭時櫻花落在蛋糕上。
我摸出兜里的玻璃罐，里面裝著她送的鋼琴鍵模型："彈錯的鍵都在這里。"她接過時，
指尖觸到我掌心的繭——那是練吉他時磨出的，形狀像她名字的首字母"L"。
窗外傳來上課鈴，她慌忙合上書，櫻花夾在37頁，
那是我們第一次合奏《致愛麗絲》的頁碼。我跟著她往教室走，吉他包帶蹭過她帆布包，
聽見里面的保溫杯晃動聲，和她心跳一樣輕而快。語文課上，老師讓用成語造句。
林晚舉手時，我看見她袖口露出的紅繩——那是初二時我送的，說戴夠一千天就能實現愿望。
她的聲音清亮如琴音：" ‘櫻花共練’在櫻花飛舞的季節，和朋友一起練習音樂。
"我在筆記本上寫下對應的中文：與你共賞櫻花的春天，連練琴都像在寫情歌?。
阿野探頭時，我迅速翻頁，露出滿頁的吉他和弦圖，
其中Em7和弦旁邊寫著：她睫毛的陰影，是我永遠調不準的弦?。放學時，
林晚忽然把個紙袋塞進我懷里："給你的。"轉身時櫻花落在她肩線，
像我畫在她琴譜封面的月光。紙袋里是盒變調夾，每個都刻著極小的音符，
最底下的卡片寫著：你的吉他，是我聽過最動聽的變調?。"去語言教室？"我提起吉他包，
看見她把保溫杯收進帆布包——杯身上印著小熊座圖案，是我去年送的生日禮物。她點頭時，
我注意到她發繩換成了淡藍色，和我的吉他弦顏色一樣。教導主任的金屬哨聲刺破晚讀時，
我正在給粉筆盒系藍絲帶。顧言的校服永遠帶著藍月亮洗衣液的清香，
像他總放在窗臺的那瓶勿忘我，花瓣上凝著永不蒸發的露水。"第三排女生，注意坐姿。
"主任的皮鞋聲近了，我慌忙翻開《唐宋詞選》，書頁間夾著他上周借我的《飛鳥集》，
第28頁用鉛筆圈著：你微微地笑著，不同我說什么話。而我覺得，為了這個，
我已等待得久了。粉筆灰落在他后頸時，我鬼使神差地掏出濕巾。他背對著我調整投影儀，
白襯衫領口露出淡青色血管，像我畫在素描本里的溪流。濕巾觸到皮膚的瞬間，
我們同時觸電般縮回手，他耳尖迅速漫上薄紅，像早櫻初綻。
午休時他的保溫杯出現在我課桌。檸檬片在熱水里沉浮，
杯底沉著枚貝殼——是他上周去海邊競賽帶回來的。貝殼內側用極小的字寫著：聽，
這是浪濤的十四行詩?。我摸出包里的琉璃瓶，
里面裝著昨夜收集的月光（其實是臺燈在水面的倒影），悄悄放在他的物理競賽書旁。
我們的座位在教室對角線兩端，每次傳作業本都要經過三組課桌。我數過，
從我的指尖到他的掌心，共有27步距離，
作業本會經過5個女生的發梢、3個男生的橡皮擦，和窗臺那盆勿忘我。
"你的批注很有意思。"他把周記本推回來時，鋼筆劃過"藍月亮"三個字，
留下星芒狀的飛白。我看見他在《荷塘月色》讀后感里寫：月光如流水，
而你是盛水的青瓷??！┯晖恢恋奈绾螅彝┯甑拇芭_發愁。
程見星忽然舉起課本沖過來，擋住傾瀉的雨水："當心你的畫！
"我這才想起素描本還攤在桌上，畫的正是他給勿忘我澆水的側影。
傘骨間的三秒時差我攥著傘柄蹭到程見星課桌旁時，他正在用橡皮屑堆小熊座。
教導主任的哨聲穿過走廊，他后頸的碎發顫了顫，像我今早畫在速寫本里的蒲公英。
“一起走？”傘面磕到他鉛筆盒，淡藍勿忘我圖案擦過他校服袖口。我看見他抬頭時，
睫毛上的粉筆灰落在習題冊上，恰好蓋住我昨天偷偷畫的小月亮。他接過傘的動作很輕，
指尖掃過我掌心時，我數到了三秒的心跳差。樓梯間的瓷磚映出兩個影子，
他的鞋尖總比我偏右兩厘米，像物理課上永遠平行的光軌。雨砸在傘面的聲音很悶，
我聞到他校服上混著雨水的藍月亮香。他忽然往左傾了傾，傘骨硌得我肩膀發疼，
卻看見他半邊襯衫浸成了煙灰色，
肩胛骨的輪廓若隱若現——上周我才在人體結構課上描摹過這個角度?！凹鐜б袅?。
”他的聲音突然壓下來，溫熱的呼吸擦過耳尖。我慌忙扯住帆布包帶，
卻撞見他耳尖漫上的薄紅，比畫室里的玫瑰茜草顏料還透亮。巷口的老槐樹在風里晃，
傘骨突然勾住枝椏。我們同時伸手去夠，他的手指覆在我手背上，體溫透過皮膚滲進來，
像去年冬天他借我暖手寶時的溫度。遠處傳來電動車喇叭聲，他觸電般后退半步，傘面傾斜，
雨水在我們之間織出透明的簾幕?！敖o你?！彼褌阃覒牙锶?，
指尖在傘柄上點了三下——是我們的摩斯密碼“···”。我攥著傘站在雨里，
看他的白襯衫消失在街角，后背洇出的水痕像我畫廢的半圓曲線。到家時已經晚上了，
我用手機給他發短信，手機在掌心震了三下時，我正對著鏡子擦頭發。程見星的頭像跳出來，
背景是他拍的老槐樹，樹皮紋理里嵌著半片藍月亮洗衣液的廣告紙?！舅浚簜忝嬗畜@喜，
到家再看水珠順著發梢滴在屏幕上，我慌忙點開攝像頭。淡藍勿忘我傘面在臺燈下展開，
十二根傘骨內側跳出細碎的光——每根都貼著便利貼，最小的那張藏在傘頂，
畫著扎馬尾的女孩和穿白襯衫的男孩，共撐一把傘?！疚摇浚罕憷N第7張寫錯了，
那天我穿的是藍月亮發繩發送鍵按下的瞬間，想起他總說我發繩像洗衣液包裝。屏幕亮起時，
他的輸入框跳動三次，最終跳出個歪歪扭扭的句號?！疚摇浚荷蓸分蠛昧藛?？
指尖在鍵盤上猶豫兩秒，又補了個帶尾巴的月亮表情。窗外的雨還在下，
我摸出他送的玻璃罐，里面的紙星星映著手機光，
第36顆寫著：你的發繩總沾著藍月亮香??！舅浚涸谥筮@次回復快得像秒表，
句號后面跟著個笨拙的笑臉。我盯著屏幕笑出聲，想象他站在廚房的樣子，
白襯衫袖子挽到肘部，手腕上的舊疤在水汽里若隱若現。
【我】：要加檸檬片【他】：沒有【我】：用我的素描本壓著的那罐，
第三層左數第二格發送后立刻紅了臉，想起上周他借走我的素描本，
歸還時里面夾著片干檸檬。手機震得發燙，他發來張照片：玻璃罐被握在手里，
標簽上寫著“WY專屬”，字體力透紙背?！舅浚赫业搅诉@次多了個逗號，
像他每次見我時，微微張開又迅速抿住的嘴唇。雨絲敲打窗臺的聲音里，我聽見自己的心跳，
和廚房傳來的水壺鳴笛重合。【我】：喝完拍張照給我發送后又后悔，盯著屏幕咬唇。
三分鐘后，他發來張模糊的自拍，頭發翹得像小獸，手里舉著馬克杯，
杯身上印著我畫的小熊座——那是去年他生日我送的?！舅浚汉攘苏掌锏乃夥杭t，
不知道是被熱氣熏的，還是因為鏡頭。我放大圖片，看見馬克杯邊緣沾著淡紅的痕跡，
突然想起美術課上，他借我的口紅畫過調色盤。
【我】：傘骨上的獵戶座很像你畫的星圖【他】：是你教我的這句話后面跟了三個句號，
像他每次在儲物柜給我留便簽時，末尾總多畫的小點。我摸出傘柄內側的刻痕，
20180903的數字被體溫磨得發亮，那是我們初遇的日子，他幫我撿起棱鏡，
鏡片里映著雙生的銀河?！舅浚核诉@次是干干凈凈的句號，卻在五分鐘后，
彈出條新消息：【他】：明天帶傘附加的表情包是兩只卡通小熊共撐一把傘，
其中一只耳朵紅得透明。我抱著傘躺在床上，聞著殘留的藍月亮香，
聽見窗外的雨漸漸變成淅淅瀝瀝的點，像他敲傘骨時的摩斯密碼?！謾C屏幕暗下去前，
最后看見的是他的頭像——老槐樹下的藍月亮廣告紙，被雨水洗得發白，
卻依然能看清“讓每個日子都散發清香”的字樣。原來有些味道，有些標點，早已在雨季里，
釀成了比月光更甜的秘密。路燈亮起時，我發現傘柄纏著根深棕色頭發。
摸出素描本夾進去時，47頁的單杠速寫突然掉出張紙條，是他今早塞的：雨停后，
你的影子比月光短三厘米?。雨還在下，我數著傘骨間的縫隙。十二根金屬桿劃出的弧度，
剛好是他轉身時，我從瞳孔到心臟的距離。指尖撫過他點過的傘柄位置，
那里還留著體溫的余溫，像句沒說出口的話，在雨夜里輕輕發燙。他的校服被雨水浸透，
貼在后背勾勒出少年清瘦的肩胛骨。我摸出備用的干毛巾遞過去，
指尖觸到他手腕的溫度——36.8℃，比我的體溫低0.3℃，像春天的溪水與河岸。
林晚把第三版改編譜拍在琴蓋上時，櫻花正從百葉窗縫里鉆進來。她的發繩松了，
淡藍色橡皮筋掛在指尖，像根繃到極致的吉他弦。"這里必須轉調。
"她用鉛筆尖戳著《卡農》第27小節，譜紙上布滿橡皮擦痕，"鋼琴獨奏太單調，
我們需要......""和聲。"我接過話頭，變調夾在E弦上劃出清脆的響。
她抬頭看我，睫毛在陽光下投出扇形陰影，讓我想起第一次見她彈《水邊的阿狄麗娜》時，
落在琴鍵上的光斑。阿野抱著貝斯撞開門時，我們正在爭論是否加入掃弦。
"社長說今晚加練！"他的鉚釘包蹭過門框，"小薇的合成器修好了，這次絕對能炸場。
"林晚的鉛筆在譜紙上斷成兩截。我看見她無名指上的繭——比上周厚了些，
像我吉他指板上的凹痕。"顧言，你覺得......"她忽然轉身看我，發梢掃過我手腕，
癢得像她每次在儲物柜留的便簽。"聽你的。"我摸出兜里的玻璃罐，
里面裝著她送的鋼琴鍵模型，"你是指揮家。"她耳尖微燙，把碎鉛筆扔進垃圾桶，
卻在轉身時，用只有我能聽見的聲音說："那你要跟上我的節奏。"在學校加練到凌晨三點，
琴房的空調發出惱人的嗡鳴。林晚的白襯衫皺得像揉爛的譜紙，
我遞給她的藍月亮汽水已經溫了，她卻喝出了冰汽水的聲響。
"這段吉他solo......"她忽然在我譜本上畫了道波浪線，"像櫻花飄落的軌跡。
更新時間：2025-05-02 19:53: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