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滿抱著作業本跑過操場時,暴雨來得毫無征兆。九月的蟬鳴還黏在香樟樹葉上,
豆大的雨點卻砸在教學樓玻璃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她慌忙躲進操場角落的老櫻花樹下,
懷里的作業本被護在校服外套里,卻還是沾了些潮氣。櫻花樹的枝干粗得需要兩個小孩合抱,
樹皮上布滿歲月的裂紋,像老奶奶臉上的皺紋。她蹲下身整理作業本,
忽然看見樹洞里卡著個褪色的紙箱。紙箱邊緣纏著泛黃的麻繩,隱約露出半截粉色信封。
好奇心驅使她伸手去夠,指尖剛碰到信封角,遠處傳來值日生的哨聲。她慌忙松手,
紙箱卻“嘩啦”墜落,里面的東西散落一地——是幾十封未拆封的信,
信紙邊緣都畫著相同的小櫻花圖案,粉色的花瓣上似乎還沾著些細碎的光斑,
像是被陽光吻過的痕跡。“小滿!發什么呆呢?馬上要上課了!
”班長陳硯之的聲音穿透雨幕。那個總是穿著白襯衫的男生舉著傘跑過來,褲腳濺起水花。
林小滿手忙腳亂把信往紙箱里塞,卻在最底層摸到一本黑色筆記本,
封皮上用銀筆寫著:“櫻花巷秘密樹洞收”。字體瘦長清秀,末尾的句號洇開小片墨漬,
像顆不小心滴落的眼淚?!澳阍趽焓裁蠢俊标惓幹裘?,彎腰幫她撿起散落的信紙。
林小滿慌忙按住紙箱:“沒、沒什么!就是...撿到個舊箱子?!彼亩浼馕⑽l燙,
心跳得厲害,生怕對方看見信紙上的字跡。陳硯之瞥了眼她通紅的耳根,沒再追問,
只是把傘往她那邊傾了傾:“先回教室吧,你頭發都濕了?!蹦翘煜挛绲臄祵W課,
林小滿盯著黑板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她的書包側袋里藏著那本黑色筆記本,
封皮上的銀字硌著她的掌心,像藏著一個滾燙的秘密。窗外的櫻花樹在雨中輕輕搖晃,
枝頭的花苞還未綻放,卻已有幾片嫩綠的葉子探出頭來,仿佛在窺探這個充滿未知的世界。
當晚自習結束,教室里只剩下林小滿和后排的男生。她假裝整理書包,
等那個總戴著黑色口罩的男生離開后,才掏出藏在課本里的筆記本。
走廊的燈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在筆記本上投下斑駁的樹影。第一頁字跡娟秀,
寫著:“2018年9月1日,晴。今天是開學第一天,我又被老師安排坐在最后一排。
其實我早就習慣了,但看見前排同學傳紙條時,還是會忍不住想,
要是有人愿意和我說話就好了。于是我把這封信留在樹洞,希望有人能聽見我的聲音。
”林小滿的手指輕輕撫過字跡,仿佛能看見寫下這些字的人,正坐在櫻花樹下,
陽光穿過花瓣落在信紙上,她的筆尖在紙上猶豫著,寫下又擦去,
最終才鼓起勇氣留下這些心事。她翻到最新一頁,
停在三天前的記錄:“2023年9月12日,陰。聽說下周要體檢,
我又要假裝生病逃掉了。其實我只是不想讓別人看見我手臂上的傷疤。
那些傷疤是去年車禍留下的,媽媽說會慢慢淡化,但我總覺得它們像丑陋的爬蟲,
爬在我的皮膚上,提醒著我那場噩夢。”字跡力透紙背,最后那個句號洇開小片墨漬,
像是眼淚落在紙上暈開的痕跡。窗外的櫻花樹在風中沙沙作響,幾片嫩葉被風吹落,
飄在窗臺上。林小滿咬著筆桿想了想,從書包里抽出便簽紙,寫道:“傷疤是勇氣的勛章呀,
就像櫻花樹也會有被蟲蛀的痕跡,但春天依然會開花。你看,今年春天這棵樹開了好多花,
粉白粉白的,像落在枝頭的云?!睂懲旰笏虐l現,
便簽右下角印著昨天買奶茶送的櫻花貼紙,剛好落在句尾,
那朵粉色的櫻花仿佛在文字間綻放,帶著一絲甜甜的奶香。第二天清晨,
林小滿把便簽夾進筆記本,悄悄放回樹洞。她躲在操場的單杠后面,
看著一個身影走近櫻花樹。那是個男生,穿著黑色連帽衫,帽檐壓得很低,
只能看見下巴上淡淡的絨毛。他伸手摸向樹洞,指尖觸到筆記本的瞬間,身體微微一僵,
像是被什么東西燙到了。午休時,林小滿假裝去操場散步,又溜到櫻花樹下。她心跳加速,
翻開筆記本,發現里面多了封回信,字跡工整得像打印體:“謝謝你的櫻花貼紙。
其實我偷偷練過用左手寫字,這樣就不用舉起右手回答問題了。因為我的右手...算了,
不重要。對了,你喜歡喝草莓味的奶茶嗎?樹洞旁邊的自動販賣機里,
第二排左數第三個就是,加珍珠很好喝?!毙偶堄蚁陆钱嬛欢湫⌒〉臋鸦?,
花瓣邊緣有些歪歪扭扭,像是用左手畫的。林小滿嘴角上揚,忽然覺得心里暖暖的,
像是有束陽光照進了潮濕的角落。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草莓味潤喉糖,那是昨天在便利店買的,
原本想留給總咳嗽的同桌,現在卻覺得,也許可以分給樹洞的主人一顆。從那天起,
林小滿和樹洞的主人開啟了秘密通信。她知道對方總坐在教室最后一排,
因為每次她路過初三(3)班時,都會看見靠窗的位置坐著個戴黑色口罩的男生,
他的課本永遠攤開在最新那頁,卻很少見他動筆。
她知道對方養了只叫“栗子”的瘸腿流浪貓,
因為上周他在信里說:“栗子今天偷吃了我的煎蛋,還把爪子印留在了作業本上。
不過看在它瘸了一條腿的份上,我原諒它了。
”她還知道對方書包側袋永遠裝著草莓味潤喉糖——因為上周她在樹洞里留了包潤喉糖,
第二天收到回信說:“原來除了媽媽,還有人記得我咽炎不能吃辣?!薄耙灰妭€面?
”周五傍晚,林小滿在信里寫下這句話。她抱著作業本路過操場時,
瞥見教導主任正拿著鑰匙往櫻花巷走,心跳驟然加快。果然,當她趕到樹洞時,
發現紙箱不見了,只剩下那本黑色筆記本孤零零地躺在樹洞里,封面朝上,
上面用紅筆寫著大大的“禁止”二字,像是一道刺眼的傷疤。“小滿?你怎么在這里?
”陳硯之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小滿慌忙把筆記本塞進書包,轉身時撞進對方懷里,
作業本散落一地。陳硯之彎腰撿本子,卻在其中一本里看見半張信紙,
上面有熟悉的櫻花貼紙。他指尖一頓,抬頭看向林小滿,后者正緊張地盯著他,
耳朵尖紅得像熟透的櫻桃?!斑@是...樹洞的信?”陳硯之輕聲問。林小滿愣住,
忽然想起上周值日生打掃操場時,是陳硯之幫忙把她堵在樹洞里的紙箱藏進了體育器材室。
原來他早就知道樹洞的存在,甚至可能...她猛地抬頭,對上陳硯之的目光,
后者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卻很快被溫柔取代。“其實我...就是那個寫信的人。
”陳硯之低聲說,摘下黑色口罩。林小滿倒吸一口涼氣,看見他右臉頰上淡淡的疤痕,
從耳后延伸到下巴,像條細長的銀色蜈蚣?!叭ツ贶嚨溋粝碌??!彼猿暗匦α诵?,
“所以我總是戴口罩,不想讓別人看見。直到你給我寫了那封信,
說傷疤是勇氣的勛章...”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櫻花樹的影子落在他臉上,
將那道疤痕切割成明暗交錯的紋路。林小滿忽然想起信里的“栗子”,想起那些工整的字跡,
想起自動販賣機里的草莓奶茶。原來那個總是默默幫她撿作業本、給她留靠窗座位的班長,
就是樹洞的主人?!捌鋵嵨乙灿袀€秘密。”林小滿輕聲說,從書包里拿出一本素描本,
翻開第一頁。那是幅櫻花樹的速寫,枝頭停著一只瘸腿的貓,樹下站著個戴口罩的男生,
陽光穿過花瓣,在他臉上灑下光斑?!拔颐刻旆艑W都會來畫櫻花樹,有次看見你喂流浪貓,
就偷偷畫下了?!标惓幹粗?,眼眶微微發紅。風輕輕吹過,櫻花樹發出沙沙的聲響,
像是在為兩個少年的秘密伴奏。遠處傳來上課鈴,林小滿忽然想起什么,
從書包里掏出草莓味潤喉糖,塞進陳硯之手里:“給你,治咽炎的。”陳硯之愣住,
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春天的陽光,照亮了他臉上的疤痕。他剝開一顆糖放進嘴里,
草莓的甜香在舌尖蔓延,仿佛連帶著心里的陰霾也被驅散了?!懊魈熘苣?,
要不要一起去喂栗子?”他問,“它最近學會了用三條腿跳上窗臺,可厲害了。
”林小滿笑著點頭,櫻花樹的影子在他們腳下交織,像是編織出一條通往春天的路。
遠處的教學樓在夕陽下鍍上金邊,蟬鳴聲漸漸低落,卻有新的故事,在櫻花巷的秘密樹洞里,
悄悄埋下了種子。周六清晨,林小滿抱著素描本站在櫻花巷口。九月的陽光穿過枝葉,
在地面織出金色的網。她看見陳硯之蹲在老櫻花樹下,黑色連帽衫的帽子被風吹起,
露出后頸淡淡的絨毛。他面前的石臺上擺著個搪瓷碗,碗里裝著切碎的雞胸肉,
一只三花流浪貓正歪著頭舔舐,左前爪纏著褪色的紗布——那應該就是“栗子”。
“它的腿是怎么受傷的?”林小滿輕輕蹲下,栗子警惕地豎起耳朵,
卻在聞到她指尖的貓薄荷味后,試探性地蹭了蹭她的手背。
陳硯之往碗里加了點溫水:“去年冬天被電動車軋的,我在巷口撿到它時,爪子都凍紫了。
”他的聲音很輕,像風吹過櫻花樹的枝葉,“其實我本來想送去寵物醫院,
但那時剛做完第一次植皮手術,看見穿白大褂的人就害怕?!绷中M抬頭看他。
少年的側臉被陽光勾勒出柔和的輪廓,右臉頰的疤痕在晨光中泛著淡淡的粉色,
像朵倔強生長的小花開在蒼白的雪地里。她忽然想起昨天在素描本里畫的那幅畫,
那時她以為他只是個孤獨的喂貓少年,卻沒想到,他們早已在不同的角落里,
收藏著相似的月光?!拔野謰岆x婚后,我總覺得自己像個多余的人?!彼鋈婚_口,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素描本邊緣,“他們輪流來接我時,總會在學校門口吵架,
后來干脆讓保姆來。有次家長會,我騙老師說家長出差了,其實是不知道該叫爸爸還是媽媽。
”陳硯之轉過頭,目光與她相撞。女孩的睫毛在陽光下微微顫動,像振翅欲飛的蝴蝶,
眼底倒映著細碎的光斑。他想起第一次在樹洞看見她的便簽,那朵櫻花貼紙旁邊,
她用鉛筆寫了句很小的字:“其實我也有好多話,不知道該說給誰聽?!崩踝映酝曦埣Z,
跳上林小滿的膝蓋,尾巴卷成個毛茸茸的問號。陳硯之掏出顆草莓糖遞給她,
糖紙在風中發出清脆的響聲:“我媽說,傷疤會跟著人長大,就像樹的年輪。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虎口處有道淡淡的月牙形疤痕,“這是學騎自行車時摔的,
那時我總以為,只要騎得夠快,就能甩掉后面追著的狗?!绷中M忽然笑了,她剝開糖紙,
把草莓糖放進嘴里,甜味混著陽光的溫度,在舌尖化開。遠處傳來賣豆漿的三輪車鈴聲,
栗子跳上圍墻,搖著尾巴消失在薔薇花叢中。兩個少年坐在櫻花樹下,影子被陽光拉得很長,
像兩根并立的小樹苗,在秋風里輕輕搖晃。周一清晨,林小滿剛進教室,
就看見黑板上貼著張通知:關于清理校園雜物的通知為維護校園環境整潔,
本周三將對操場櫻花巷進行徹底清掃,所有遺留物品請于周二前自行清理,逾期將統一處理。
教導主任的簽名力透紙背,最后那個句號像顆沉重的石頭,砸在林小滿心上。
她攥著書包帶往操場跑,櫻花巷口已經圍了幾個值日生,拿著掃帚和編織袋,
正對著樹洞指指點點?!安恍校荒茏屗麄兡米?!”她沖進人群,張開雙臂護住樹洞,
卻被值日生一把拉?。骸靶M,別鬧了,這是主任交代的任務?!标惓幹畮缀跏峭瑫r趕到的。
他撥開人群,看見林小滿眼里的慌亂,
忽然想起上周她在信里說:“昨天看見初二的妹妹在樹洞里留了封信,
說她總被同學嘲笑戴牙套。其實我覺得她笑起來很可愛,就像小松鼠?!彼钗豢跉?,
摘下口罩——這是他第一次在全班同學面前露出傷疤?!斑@些不是雜物,是大家的心事。
”他的聲音很穩,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你們看?!彼麖臉涠蠢锾统瞿潜竞谏P記本,
翻開其中一頁,“這是初三(2)班的小林寫的,
她不敢告訴別人自己害怕數學考試;還有這封,是初一的弟弟寫的,他說爸媽離婚后,
他每天都要假裝很開心...”值日生們面面相覷。有人湊近看了眼信紙上的櫻花貼紙,
忽然想起自己上周也在樹洞里留過信,抱怨體育測試總不及格。陽光穿過櫻花樹,
在筆記本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那些字跡在光暈中輕輕晃動,像無數顆跳動的心。
“我們可以把樹洞移到圖書館后面的小花園!”林小滿忽然說,“那里有紫藤花架,
沒人會去,而且...而且可以改成‘櫻花信箱’,大家用匿名編號投稿,
這樣就不會被發現了?!标惓幹粗l亮的眼睛,
忽然想起昨天她在素描本里畫的新構想:用廢舊紙箱做信箱,外面貼上櫻花貼紙,
旁邊放個登記本讓大家取信時記錄編號。他從書包里掏出張紙,
那是他連夜畫的“櫻花信箱”設計圖,紫藤花纏繞的木箱上,
用銀筆寫著小小的“秘密入口”?!爸苋拔覀兛梢宰龊眯畔洹!彼褕D紙遞給值日生班長,
“如果你們擔心違反規定,我們可以負責后續管理,保證不影響校園衛生。
”值日生們低聲討論著。遠處傳來上課鈴,教導主任的身影出現在教學樓門口。
林小滿攥緊陳硯之的袖子,能感覺到他手臂上的肌肉緊繃著。就在這時,
值日生班長忽然接過圖紙:“好吧,我們幫你們搬東西,
但要是被主任發現...”“不會的。”陳硯之露出微笑,那道疤痕在陽光下顯得柔和許多,
“謝謝你們?!敝芏艑W后,櫻花巷里熱鬧得像個秘密基地。
林小滿和陳硯之帶著幾個值日生,用舊木板和紫藤花藤搭建信箱。栗子蹲在木箱上,
尾巴掃過剛刷好的櫻花漆,留下幾道淡淡的爪印。不知誰帶了串小彩燈,纏繞在花架上,
暖黃色的光映著每個人的臉,像撒了把星星在人間。“編號001的信該放哪兒?
”初二的妹妹舉著粉信封跑過來,她終于摘掉了牙套,笑起來時露出尖尖的虎牙。
陳硯之查看登記本:“放在A區第三格,取信密碼是她生日后兩位。
”他轉頭看見林小滿正給信箱貼最后一張櫻花貼紙,陽光穿過她的發絲,
在睫毛上鍍了層金邊。自從決定保護樹洞,她每天都來得最早,袖口總是沾著木屑和顏料,
卻笑得比任何時候都開心。深夜的校園寂靜如水。林小滿蹲在信箱前,
借著手機電筒的光整理信件。忽然有封信從指間滑落,掉在她腳邊。信封上沒寫編號,
只畫著朵歪歪扭扭的櫻花,背面用鉛筆寫著:“給樹洞的守護者”。她小心翼翼拆開信,
里面是張泛黃的信紙,字跡有些模糊,卻透著股倔強:“我是三年前畢業的學生,
曾經在樹洞里留過信,說自己害怕中考。后來我考上了理想的高中,特意回來謝過樹洞,
卻發現它還在收著新的信。謝謝你們讓這個秘密繼續存在,就像給每個孤獨的靈魂留了扇窗。
”林小滿的眼眶忽然濕潤了。她抬頭看向櫻花樹,月光穿過枝葉,在信箱上投下溫柔的影子。
遠處傳來陳硯之的腳步聲,他手里抱著袋貓糧,看見她發紅的眼睛,輕聲問:“怎么了?
”“沒什么?!彼研艎A進素描本,“只是忽然覺得,我們做的事很有意義?!标惓幹c頭,
伸手拂去她頭發上的木屑:“明天開始,信箱就要正式運行了。
”他的指尖在她發梢停頓了零點幾秒,又迅速收回,“栗子今天學會了用三條腿爬樹,
等下帶你去看。”兩人并肩走向操場角落,路燈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偶爾有片落葉掠過,
像只金色的蝴蝶,輕輕落在他們交疊的影子上。櫻花巷的風帶著些微的甜,
那是信箱里的信紙在輕輕搖晃,像無數只想要展翅的蝴蝶,等待著黎明的第一縷陽光。
周三清晨,教導主任果然出現在櫻花巷。林小滿握著素描本站在信箱旁,手心全是汗。
陳硯之站在她身邊,口罩邊緣露出的疤痕微微發白,卻把脊背挺得筆直。
教導主任盯著紫藤花架下的木箱,眉頭越皺越緊?!斑@是什么?”他伸手去碰信箱,
卻被栗子突然跳上來咬住褲腳?!笆?、是我們的環保實踐作業!”林小滿急中生智,
翻開素描本,里面畫著信箱的設計草圖、材料回收清單,還有幾張匿名感謝信,
“我們收集廢舊材料做了這個‘櫻花資源回收箱’,同學們可以把不用的文具、書本放進去,
再用積分兌換綠植...”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因為看見教導主任的目光停在一張信紙上,
那上面寫著:“謝謝樹洞讓我知道,原來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害怕黑夜。”但很快,
主任的表情緩和下來,他看見木箱側面貼著的“可回收物”標志,
還有栗子脖子上掛的“環保小衛士”鈴鐺。“創意不錯?!彼K于說,“但下不為例,
以后這類活動要先報備。”轉身離開時,他忽然停下,“對了,陳硯之同學,
你的疤痕恢復得很好,上次家長會,你媽媽還說要感謝校醫室的王老師呢。”等主任走遠,
林小滿終于松了口氣,靠在櫻花樹上滑坐在地。陳硯之摘下口罩,
遞給她顆草莓糖:“其實主任人不壞,只是...不太知道怎么和我們說話。
”他看著自己在陽光下的影子,疤痕被切成細細的一條,像月亮的缺口,“我媽說,
等寒假就去做激光修復,到時候...”“不用啊。”林小滿忽然說,抬頭看他,
“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像星星的碎片?!彼统鏊孛璞?,翻到最新那頁,
上面畫著陳硯之摘口罩的樣子,疤痕被她畫成銀河的支流,周圍點綴著許多小小的櫻花。
陳硯之愣住,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沖破云層的陽光,讓疤痕也變得明亮起來。
栗子跳上他的膝蓋,爪子踩在素描本上,留下個粉色的梅花印。遠處傳來上課鈴,
林小滿站起身,發現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時與他的疊在一起,像兩棵長在一起的樹,
根系在地下纏繞,枝葉在風中相觸?!白甙桑标惓幹f,撿起她掉在地上的櫻花貼紙,
貼在她書包拉鏈上,“今天第一節是數學課,我借你筆記抄?!憋L輕輕吹過櫻花巷,
信箱里的信紙發出沙沙的響聲,像是無數個秘密在竊竊私語。林小滿看著身邊的少年,
忽然覺得,那些曾經以為永遠不會愈合的傷口,原來真的會像櫻花樹的疤痕一樣,
在時光里長出新的枝葉,最終成為照亮彼此的星光。秋分那天,
林小滿在圖書館發現了過期的《???。泛黃的紙頁間夾著片干枯的櫻花,
她忽然想起陳硯之提到的“三年前畢業生”。校刊角落有篇匿名文章,
標題是《致樹洞:謝謝你聽我說完十六歲的恐懼》,字跡與那天那封感謝信驚人地相似。
“看什么呢?”陳硯之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抱著摞數學競賽題,
袖口沾著木屑——下午他們剛給櫻花信箱加裝了防雨頂棚。
林小滿指著文章:“原來樹洞存在這么久了?!彼闹讣鈩澾^“恐懼”二字,
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在樹洞留信時,鋼筆尖在紙上戳出的小窟窿,“你說,
會不會有老師也往樹洞里放過信?”陳硯之挑眉,
抽出筆記本翻到最新頁:“上周有封編號037的信,說‘每次監考都想偷偷玩手機’,
筆跡像極了教導主任的鋼筆字。”他的嘴角揚起笑意,陽光穿過圖書館的百葉窗,
在他臉上織出金色的條紋,“不過更神奇的是,昨天有個男生來取信,
拆開后突然在信箱前哭了,原來他爸爸偷偷往樹洞里放過鼓勵信。”當晚九點,
圖書館即將閉館時,林小滿被管理員王阿姨逮了個正著。她慌忙把散落的信紙往素描本里塞,
卻被阿姨一眼看見信紙上的櫻花貼紙:“你們呀,和我當年一個樣?!蓖醢⒁虈@了口氣,
從抽屜里拿出個鐵皮盒,里面裝著幾十封泛黃的信,每封信封口都貼著同款櫻花貼紙,
“我當學生時,這里還是個真正的樹洞,后來樹洞被填了,我就把信藏在圖書館角落,
直到看見你們的櫻花信箱?!绷中M驚訝地翻開其中一封信,
字跡力透紙背:“1998年5月7日,陰。今天又和媽媽吵架了,
她永遠只在乎我的數學成績,卻不知道我偷偷報名了美術班。
”信的末尾畫著朵歪歪扭扭的櫻花,和初二妹妹的筆跡驚人地相似。
“這些信...可以交給我們嗎?”陳硯之輕聲問,“我們想做本故事集,讓更多人知道,
原來孤獨從來不是孤島?!蓖醢⒁炭粗鴥蓚€少年眼中的光,忽然笑了:“傻孩子,
早該這么做了。不過——”她指了指墻上的“閉館時間”標識,“今晚十點前必須離開,
我要鎖門了。”月光爬上圖書館的穹頂時,林小滿正在給1998年的信配插畫。
她畫了個扎著麻花辮的女孩,站在櫻花樹下往樹洞里塞信封,裙擺被風吹起,
露出藏在襪子里的美術考級準考證。陳硯之坐在對面整理文字,忽然抬頭:“你說,
要是把這些信按時間線排,會不會像部跨越二十年的青春電影?
”窗外的櫻花樹在風中沙沙作響,像是給這個夜晚伴奏。林小滿的筆尖在紙上滑動,
忽然想起白天在信箱里看見的新信:“今天嘗試和爸爸說了美術班的事,
他居然說‘試試看’。原來有些話,說出口并沒有那么難。”她轉頭看向陳硯之,
少年的側臉被臺燈照亮,右臉頰的疤痕像道淡淡的月光,正在他翻動書頁的指縫間輕輕搖晃。
故事集的排版比想象中艱難。林小滿堅持每篇故事都要配原創插畫,
陳硯之則要求保留信件的原始筆跡。他們在圖書館的舊電腦上安裝了排版軟件,
卻總是被格式問題搞得焦頭爛額。有次凌晨三點,陳硯之不小心碰翻了咖啡杯,
褐色的液體在1998年的信紙上暈開,像朵突然綻放的深色櫻花。“完了,
這可是王阿姨的寶貝。”林小滿慌忙用紙巾吸干水漬,卻發現暈開的痕跡剛好繞過字跡,
在信紙邊緣形成朵天然的“咖啡花”。陳硯之忽然笑出聲:“說不定這就是時光的印章。
”他掏出手機拍照,把圖片設成電腦桌面,“你看,舊傷疤和新意外,反而成了特別的裝飾。
”這句話像束光,照亮了林小滿的靈感。
她開始故意在插畫里保留“瑕疵”:用橡皮輕輕擦出信紙褶皺的痕跡,
在櫻花花瓣上點幾滴“墨漬雨”,甚至把栗子的爪印拓印成裝飾圖案。
當第一版樣稿打印出來時,陳硯之摸著紙上凹凸的爪印,忽然說:“這讓我想起你說的,
傷疤是勇氣的勛章?!惫适录麨椤稒鸦ㄏ锏拿孛堋?,封面是林小滿畫的櫻花信箱,
紫藤花纏繞的木箱上,無數只紙蝴蝶正破紙而出。陳硯之在扉頁寫了段卷首語:“謹以此書,
更新時間:2025-05-02 19:49: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