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斷魂橋雨下了整整三天,細密的雨絲像針,刺得人臉生疼。
林琛緊了緊沖鋒衣的帽檐,車燈在濃霧中暈開一團昏黃的光,勉強照亮前方那座石橋。
斷魂橋,槐蔭鎮的禁忌地標,橋墩上爬滿青苔,石縫里滲出暗紅的泥漿,像血在流。
橋頭佇立著一棵百年老槐樹,枝椏在風雨中搖曳,像無數只手臂,抓撓著漆黑的夜空。
他踩下剎車,車胎在濕滑的石板路上吱吱作響,引擎的低鳴被雨聲吞沒。
導航早在半小時前失靈,手機屏幕上只剩一個紅點,停在地圖的空白處,
仿佛槐蔭鎮從不存在。林琛揉了揉太陽穴,目光落在副駕駛座上的牛皮紙信封。那封匿名信,
字跡歪斜,像用炭筆匆匆寫就,只有冷冰冰的一句話:“槐樹知道你母親在哪里。
”信封里還有一張照片,泛黃的邊角已經卷曲,背面用紅筆寫著“1997”。
照片上是年輕的母親,站在槐樹下,背對鏡頭,長發被風吹得凌亂。她的影子落在地上,
濃黑得像墨汁,樹影卻更詭異——枝椏間隱約勾勒出一張人臉,沒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
像被刀刮平的畫布。林琛的喉嚨發緊,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照片的邊緣。十六年前,
他十二歲,母親在槐蔭鎮失蹤,警察只找到她的一只鞋,丟在斷魂橋邊,
鞋帶上沾著干涸的血跡。從那以后,槐蔭鎮成了他心底的禁區,
一個連夢里都不敢觸碰的傷疤??蛇@封信,像一把刀,硬生生剖開了舊傷。他深吸一口氣,
推開車門。冷風夾著泥土的腥味撲面而來,雨水順著帽檐滑進脖子里,
像冰冷的指尖劃過皮膚。他打開手電筒,光柱掃過橋面,石板上刻著斑駁的紋路,
像是被人用指甲撓出的咒文。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怪味,腐木混著淡淡的鐵銹氣,
像什么東西爛在了橋下。林琛的腳步在橋頭停住。老槐樹就在眼前,樹干粗得兩人合抱,
樹皮龜裂,隱約刻著些扭曲的痕跡,像符文,又像抓痕。
鎮上的傳說在他腦海里閃過:槐樹是“陰陽之門”,能聽見人心最隱秘的欲望,
但若在樹下許下惡念,便會招來滅頂之災。有人說,槐樹下的影子會動,
會變成你最怕的樣子;還有人說,槐樹會說話,用你的聲音,誘你說出心底的秘密。
“迷信罷了?!绷骤〉吐曕止荆噲D壓下心底的不安。他是自由記者,跑過無數懸疑案件,
靠事實和邏輯吃飯。槐蔭鎮的鬼話,不過是鄉野怪談,哄老太太的。可當他走近槐樹,
腳步卻不由自主地放慢。雨聲變了,像是無數人在竊竊私語,斷斷續續,聽不清內容,
卻直鉆腦子里。他舉起手機,想拍張照片留證。屏幕亮起,鏡頭對準槐樹,
樹影在雨幕中晃動,像活的。咔嚓一聲,閃光燈亮起,照亮了樹干。林琛皺眉,
屏幕上的畫面不對——樹干上有一道影子,細長,像人形,頭顱低垂,肩膀卻高得詭異,
像被人硬生生掰折了。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影子沒了。他點開照片,放大細節,
喉嚨突然一緊。樹皮的紋路里,藏著一張臉。不是人臉,是空白,像是有人用刀刮掉了五官,
只剩一個光滑的橢圓。照片里的槐樹枝椏扭曲,像在咧嘴笑,笑得他后背發涼。
“見鬼……”林琛下意識后退一步,腳底踩到什么硬物,低頭一看,是一塊拳頭大的石頭,
半埋在泥里,上面刻著奇怪的符號,像個歪扭的“心”字,邊緣沾著干涸的褐色痕跡,像血。
他蹲下身,手指觸到石頭,冰冷刺骨,像握住一塊凍肉。手指剛碰到符號,
耳邊的那陣低語驟然變響,
像無數張嘴貼著他的耳朵喊:“林琛……你想要什么……”他猛地站起,手電筒掃了一圈,
橋上空無一人,只有槐樹的影子在地面晃動,像在跳舞。他強迫自己冷靜,深吸一口氣,
關掉手機屏幕。一定是疲勞駕駛,產生了幻覺。他轉身要走,腳下卻踢到什么軟綿綿的東西,
低頭一看,是一只破舊的布鞋,鞋帶上沾著暗紅的污漬,像血。林琛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蹲下,仔細看,鞋子的款式老舊,和母親失蹤時穿的那只一模一樣。他用手電筒照向橋下,
水面漆黑,只有雨點砸出的漣漪??删驮谶@時,水聲變了,像是有人在水里掙扎,
斷續的喘息夾雜著模糊的呼喊:“救我……琛琛……救我……”“媽?”林琛的聲音顫抖,
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他猛地沖到橋邊,手電筒照向水面,水流湍急,隱約有團黑影在翻滾,
像一具尸體被沖走。他揉了揉眼睛,黑影沒了,水面恢復了單調的嘩嘩聲。他退回橋頭,
喘著粗氣,雨水順著臉頰滑下,分不清是雨還是汗。槐樹依舊佇立,樹影在光柱中拉長,
像一張咧開的嘴。他咬緊牙關,告訴自己這是幻覺,鎮上有人知道他回來了,故意嚇唬他。
可就在這時,手機震動,屏幕自動亮起,顯示一條未讀消息。發件人未知,
內容只有一句話:“別回頭,槐樹在看你。”林琛僵在原地,雨水順著后頸滑下,
像一只手在輕輕撫摸。身后,槐樹的枝葉沙沙作響,
像在低聲呢喃:“林琛……林琛……”他握緊手電筒,指節發白,強迫自己不回頭。
可腳下的影子卻動了——不是他的影子,是槐樹的影子,枝椏在地面扭動,像在伸向他的腳。
他猛地轉身,手電筒照向槐樹。樹干空蕩蕩,什么也沒有,只有雨水順著樹皮流下,像淚。
他低頭,地上的影子恢復了正常,只是槐樹的輪廓,靜止不動。他笑了,笑得有些神經質。
“林琛,你他媽真會嚇自己?!彼觳交氐杰嚴铮i上車門,心跳還在耳邊擂鼓。
手機屏幕上,那條消息還在,時間顯示為五分鐘前,可信號欄是空的,槐蔭鎮根本沒有網絡。
他點開消息,想刪掉,手指卻停住。消息下面多了一行字,字體歪斜,
像小孩寫的:“她還在橋下等你?!绷骤〉奈该偷匾豢s。他抓起信封,照片從里面滑出,
落在座位上。母親的背影,槐樹的影子,空白的人臉,在昏暗的車燈下顯得更詭異。
他突然想起,小時候母親曾拉著他的手,站在斷魂橋邊,低聲說:“槐樹是活的,
它知道你想要什么。琛琛,永遠別讓它聽見你的心?!避嚐袅疗?,照亮斷魂橋。
槐樹在雨中靜立,枝椏晃動,像在揮手。林琛踩下油門,車子沖進夜色,留下橋頭那棵老槐,
獨自低語。雨幕中,橋下的水聲又響起了,像是有人在輕聲哼唱,
一遍又一遍:“琛琛……救我……”第二章:旅館夜話槐蔭鎮的街道像被雨水洗盡了生機,
木屋的窗欞腐朽,黑瓦上爬滿濕苔,路燈在濃霧中閃爍,像一只只半睜的獨眼,窺視著來路。
林琛將車停在鎮上唯一的旅館前,抬頭看招牌——“槐蔭客?!保九粕系募t漆剝落,
露出斑駁的木紋,隱約透著一股霉爛的甜腥味,像血滲進了木頭里。他抓起背包,
匿名信和照片塞進沖鋒衣內袋,指尖觸到泛黃的紙張時,
心底又響起橋頭槐樹的低語:“林琛……你想要什么……”那聲音像針,刺得他太陽穴一跳。
旅館大堂昏暗,空氣潮濕得能擰出水,混雜著腐木的霉味和劣質檀香的甜膩,
像有人試圖掩蓋什么更惡心的氣味。柜臺后坐著一個老婦,頭發花白,
臉上的皺紋深得像刀刻,嘴角掛著一抹笑,笑得讓人發毛,像在看一具行走的尸體。
她抬起頭,眼神渾濁,瞳孔里映著林琛的身影,卻多了一道扭曲的影子,像槐樹的枝椏。
“城里來的?”老婦的聲音低啞,像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住幾天?”“暫時一晚。
”林琛遞上身份證,目光掃過大堂。墻上掛著一幅泛黃的水墨畫,畫的是斷魂橋和槐樹,
樹影濃黑,像墨汁潑在紙上,枝椏扭曲成一張咧開的嘴。畫的角落有行小字,
墨跡模糊:“槐聽心,愿成災?!绷骤“櫭?,這句話像在警告,又像在嘲笑。
老婦慢悠悠地登記,嘴里哼著不成調的曲子,沙啞的音節像砂紙刮過耳膜。林琛的背脊一涼,
那曲子太熟悉了,像昨晚橋下水聲里的哼唱,低沉、斷續,像有人在水底喘息。
他正想開口問,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冷風卷著雨腥撲進來。
“林記者?”一個年輕男人擠進門,警服皺巴巴,肩章被雨水打濕,臉上掛著局促的笑,
“我是小楊,鎮上派出所的。領導說你來調查槐樹的事,讓我配合你?!绷骤〈蛄克?。
小楊二十出頭,皮膚曬得黝黑,眼神里透著藏不住的緊張,手指不自覺地揪著警帽的邊,
像個剛從警校出來的菜鳥。他點點頭:“消息傳得挺快?!毙顡蠐项^,壓低聲音,
瞥了眼老婦,見她低頭寫字,才湊近了些:“鎮上就這么大點地方,你一進鎮,
大家都知道了。林記者,那棵槐樹……你真要去查?那地方邪門得很,鎮里人都繞著走。
”“邪門?”林琛挑眉,語氣帶點揶揄,“說來聽聽,怎么個邪法?”小楊咽了口唾沫,
聲音壓得更低,像怕被墻上的畫聽見:“上個月,有個外地人路過斷魂橋,拍了槐樹的照片,
回去就瘋了,整天嚷著樹里有張臉。前年,還有個小孩在橋下玩,回來后就不說話了,
眼睛直勾勾的,像丟了魂。林記者,你昨晚……”他頓了頓,眼神閃爍,
“沒在橋上看見什么吧?”林琛的手指一僵,腦海里閃過照片里的空白人臉、橋下的喘息聲,
還有那只沾血的布鞋。他不動聲色,扯了扯嘴角:“沒看見。你信這些鬼話?
”小楊干笑兩聲,眼神卻飄向水墨畫,像是怕被畫里的槐樹盯上。林琛心里冷哼,
槐蔭鎮的人迷信得可以,但小楊話里的細節讓他警覺——拍照瘋人、失魂小孩,
這些事或許不是空穴來風。他需要檔案館的記錄,或者鎮上老人的口述,挖出槐樹傳說的根。
老婦遞回身份證,聲音低得像從地底鉆出來:“203房,樓上左拐。晚上別亂跑,
鎮上不比城里?!鳖D了頓,目光落在林琛的沖鋒衣上,嘴角的笑更深了,“東西收好,
別讓槐樹瞧見?!绷骤∫汇?,順著她的視線低頭,衣袋里露出一角照片,
母親的背影隱約可見,槐樹的影子濃得像要爬出來。他迅速塞回去,心跳漏了一拍。
老婦的眼神,像在看一個已經踏進墳墓的人。203房在二樓盡頭,木地板踩上去吱吱作響,
像在低聲呻吟。走廊的燈泡忽明忽暗,映得墻上的影子扭曲,像一群人貼著墻根走。
房間狹小,墻皮剝落,露出暗黃的木板,床頭掛著一面圓鏡,鏡面布滿裂紋,
像被誰用拳頭砸過。林琛鎖上門,打開背包,把匿名信、照片和母親的舊日記攤在桌上。
照片里的槐樹影比昨晚更濃,枝椏像在紙上長出了新芽,空白的人臉藏在樹皮里,咧著嘴,
像在笑。他翻開筆記本,
筆字跡、照片的空白人臉、橋下水聲、刻著“心”字的石頭、莫名其妙的消息——“別回頭,
槐樹在看你”。他試著撥打消息的號碼,提示是空號。手機信號時有時無,
屏幕上偶爾跳出一格,又迅速歸零。林琛皺眉,槐蔭鎮的信號塔難道是擺設?
還是有人故意干擾?窗外雨聲如鼓,夾雜著低沉的嗡鳴,像遠處的喪鐘。林琛起身關窗,
目光掃過街對面,路燈下站著個佝僂的身影,撐著黑傘,臉藏在傘下,像一團濃縮的影子。
他瞇起眼,那人似乎在朝他這邊看,傘微微傾斜,露出一雙渾濁的眼睛,眼白多得像死魚。
“誰在那?”林琛推開窗,喊了一聲。風卷著雨水撲進來,傘下的人卻沒了,街上空蕩蕩,
只有路燈在霧中一閃一滅。他關上窗,心跳有些亂。一定是看錯了,他告訴自己,
可指尖卻不自覺地攥緊了窗框。他坐回桌前,翻開母親的日記。紙頁發黃,字跡潦草,
夾雜著幾滴干涸的墨點,像淚痕。日記里只有零星幾句提到槐蔭鎮:“槐樹不是鬼,是鏡子。
有人在樹下交易靈魂。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在查?!弊詈笠豁摦嬃藗€符號,
和橋頭石頭上的“心”字一模一樣,旁邊還有一行字,被涂黑了,
只能隱約辨出“鎖魂”兩個字。林琛的心沉下去。母親失蹤前在查什么?
“交易靈魂”是什么意思?“鎖魂”又是什么?日記的線索像一團亂麻,他需要更多信息。
明天得去鎮上檔案館,查查當年的“槐樹血案”,或者找個知情人問問,
比如小楊口中的“瞎婆”,據說她是鎮上唯一懂槐樹秘密的人。夜深了,雨聲像刀,
割得人心煩。林琛躺在床上,閉著眼,腦海里全是槐樹的影子,枝椏在黑暗中伸展,
像要纏住他的喉嚨。半夢半醒間,他聽見一陣敲門聲,輕得像指甲刮門。咚、咚、咚,三下,
停了,又三下,像在試探。他猛地坐起,抓起手電筒,耳朵貼著門。外面安靜得只有雨聲,
燈泡的嗡鳴像蚊子在耳邊繞。他握住門把手,手心冒汗,猶豫了兩秒,猛地拉開門。
走廊空蕩蕩,燈泡一閃一滅,墻上的影子晃動,像有人剛跑過去,
轉角處隱約留下一抹濕漉漉的腳印,指向樓梯?!罢l在那?”他喊了一聲,
聲音在走廊里回蕩,沒人回應。他踏出一步,腳下吱吱作響,像是踩進了什么黏稠的東西。
他低頭,手電筒照亮地板,一片槐樹葉,濕漉漉的,邊緣沾著暗紅的污漬,像血。
葉子中央刻著那個“心”字,歪扭得像一張咧開的嘴。林琛的心跳擂得像鼓。他退回房間,
鎖上門,背靠門板,喘著粗氣。窗子緊閉,門也鎖著,這片葉子是怎么進來的?
他的目光掃向床頭的圓鏡,鏡面映出他的臉,蒼白得像紙。可就在他眨眼的瞬間,
鏡子里多了一道影子——不是他的影子,是槐樹的影子,枝椏在鏡面里扭動,
像在伸手抓他的臉。他猛地轉身,鏡子空蕩蕩,只有裂紋從中央蔓延,像一張咧開的嘴。
他抓起手電筒,照向房間每個角落,空無一物。可當他低頭,槐樹葉不見了,
地板上只剩一攤濕痕,散發著淡淡的鐵銹味。窗外的雨聲里,夾雜著一句低語,
模糊卻清晰:“林琛……你想要什么……”他猛地抬頭,街對面的路燈下,黑傘人又出現了,
傘微微傾斜,露出一張空白的臉。
第三章:檔案館的低語清晨的槐蔭鎮被濃霧裹得像一座沉睡的墳場,
街上的木屋在連日大雨后泛著潮濕的霉綠,屋檐下滴水如泣,
空氣里彌漫著泥土、腐葉和淡淡鐵銹的腥味。林琛站在槐蔭客棧門口,
沖鋒衣的拉鏈拉到下巴,遮住一夜未眠的憔悴臉。
床頭鏡子里的槐樹影子、地板上憑空消失的血跡樹葉、窗外黑傘人那張空白的臉,
像一團黑霧,壓得他喘不過氣。他揉了揉太陽穴,
強迫自己聚焦于今天的計劃——去鎮上檔案館,查清“槐樹血案”的來龍去脈,
或許能找到母親失蹤的線索。小楊騎著一輛老式自行車過來,輪胎碾過石板路,濺起泥水,
警服袖口沾著泥點,臉上掛著勉強的笑,眼神卻躲閃,像藏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林記者,早啊。檔案館在鎮東頭,老圖書館改的,路不好走,咱得快點。
”他拍了拍車后座,遞過一把破傘,傘面發黃,布料上隱約有幾點暗紅的污漬,
像干涸的血跡,在霧氣中透著股不祥。林琛接過傘,指尖觸到污漬時,心底一涼。他皺眉,
沒多問,跟著小楊穿過鎮子。街道冷清得像被遺棄,只有幾個老人蹲在屋檐下抽旱煙,
煙霧混著霧氣,模糊了他們的臉,眼神卻像刀,剜在林琛身上。路過一間破廟時,
他瞥見廟門口坐著個佝僂的身影,裹著黑布,頭低垂,手里捏著串木珠,
嘴里念叨著聽不清的咒文。身影有些眼熟,像昨晚窗外的黑傘人,可當他想看清,霧氣一晃,
人就不見了,只留下一攤濕漉漉的腳印,指向廟后。“林記者,走快點!”小楊催促,
聲音里透著慌張,“那廟……別多看,鎮上人都說不干凈,供的不是神,是鬼。
”林琛沒吭聲,默默記下這點。他不信鬼神,但槐蔭鎮的怪事像一張網,網眼越收越緊,
似要把他困死。他瞥了眼小楊,對方低著頭,嘴唇微微發抖,像在默念什么。
檔案館是一棟兩層的老樓,墻皮剝落,露出暗紅的磚墻,像血滲進了骨頭。窗戶用木板封死,
門口的鐵柵欄銹得像隨時會斷,掛著一塊牌子,字跡模糊:“槐蔭鎮志館”。小楊推開門,
木門吱呀作響,像地底擠出的呻吟。里面昏暗得像黃昏,
空氣里混雜著霉紙、塵土和一股莫名的焦味,像什么東西被燒過。書架歪斜,
檔案夾散落一地,封皮上爬滿蟲蛀的痕跡,角落里堆著一團燒了一半的紙,
紙灰里隱約露出幾行字,被火舌舔得殘缺?!袄贤豕苓@兒,他是鎮上醫生,兼著看檔案。
”小楊壓低聲音,像是怕驚動什么,“他脾氣怪,你別惹他。林記者,
這地方……我總覺得不對勁,待久了頭暈。”林琛點點頭,目光掃過書架。
架子上堆滿了泛黃的文件夾,封皮上寫著“民國”“建國初”之類的字樣,有的被水泡過,
邊緣卷曲,像腐爛的皮膚。他蹲下身,翻開一堆燒紙,灰燼散開,露出一角照片,
隱約是斷魂橋,橋頭站著個模糊的人影,背對鏡頭,長發凌亂。照片燒得只剩半張,
看不清臉,但那背影,像極了母親。他的心猛地一緊,手指顫抖著想撿起照片,
卻被小楊拉住。“林記者,別亂動!老王不讓碰這些!”小楊的聲音發顫,
眼神飄向書架深處,像在躲什么。一個瘦高的男人從里屋走出來,六十多歲,穿著白大褂,
臉瘦得像骷髏,眼窩深陷,眼神冷得像刀,刀尖直刺林琛的胸口。他瞥了林琛一眼,
聲音干澀如枯葉:“城里來的記者?想查什么?”“槐樹血案,幾十年前的事。
”林琛直截了當,語氣壓著怒氣,“還有斷魂橋附近的失蹤案,尤其是1997年的。
”老王的眼神一閃,手指在桌上敲了兩下,像在掩飾什么。他冷笑,
嘴角扯得像裂縫:“血案?老黃歷了,沒什么好查的。失蹤案更別提,鎮上年年有人走丟,
查不出名堂。”他頓了頓,目光落在林琛的沖鋒衣上,聲音低了半度,“你姓林?
跟那個姓林的女人有關系?”林琛的喉嚨一緊,像是被什么扼住。“你認識我母親?
”老王擺擺手,笑得更冷:“不認識,隨口問問。檔案在二樓,自己找,別弄亂了。
”他轉身回了里屋,門關得砰一聲響,像在警告。林琛盯著他的背影,老頭知道些什么,
但他不會輕易吐露。小楊低聲嘀咕:“這老頭,脾氣跟茅坑似的。林記者,咱上樓吧。
”二樓更陰冷,窗戶被木板封得嚴實,只有一盞吊燈晃悠悠地亮著,
光影在墻上拉出扭曲的影子,像槐樹的枝椏在爬。空氣黏稠得像能捏出水,
夾雜著一股鐵銹味,像血腥。檔案架上堆滿了灰塵,文件夾的標簽被蟲蛀得模糊,
有的封皮上沾著暗紅的污漬,像手指蘸血抹過。林琛翻找了半天,
終于找到一卷標著“1963”的卷宗,封皮上寫著“張氏滅門案”,角落畫了個“心”字,
和橋頭石頭、母親日記一模一樣。他打開卷宗,紙頁脆得像要碎,字跡歪斜,
記錄了一樁慘案:1963年,鎮上富戶張富貴在槐樹下許愿發財,次日全家失蹤,
宅子里只剩一灘血跡和一枚刻著符文的銅錢。卷宗提到,銅錢是道士用來“鎖魂”的器物,
封在槐樹下,以平息“心咒”的怨氣,但道士也失蹤了。卷宗最后附了一張手繪的符文,
正是那個“心”字,旁邊寫著:“槐聽心,愿成災,魂歸無。”林琛的心跳加速,
腦海里閃過母親日記里的那句“交易靈魂”?;睒溲负湍赣H的調查之間,藏著什么聯系?
“鎖魂”和“心咒”又是什么?他翻到卷宗最后一頁,紙上畫著一棵槐樹,
樹干里隱約勾勒出一張空白的臉,像照片里的影子。小楊在一旁翻檔案,手抖得像篩子,
汗珠順著額頭滑下來?!傲钟浾?,這案子太邪了。張富貴家那灘血,聽說怎么洗都洗不掉,
宅子后來燒了,灰里還有血味。你說,這槐樹……是不是真有鬼?”林琛正想回答,
樓下傳來一陣低沉的敲擊聲,咚、咚、咚,像有人用指甲刮墻,
節奏和昨晚旅館的敲門聲一模一樣。聲音停了,又響起來,越來越快,像在催命。
他和小楊對視一眼,小楊的臉色白得像紙,嘴唇哆嗦著:“老王?”林琛喊了一聲,
沒人回應。他抓起卷宗,示意小楊下樓。樓梯吱吱作響,每邁一步,敲擊聲就更近,
像從墻里鉆出來。樓下空蕩蕩,老王不在,柜臺上多了一封信,封皮泛黃,
角落沾著暗紅的污漬,像血。信封上寫著“林琛收”,字跡歪斜,和匿名信一模一樣。
林琛的心沉下去,他撕開信封,里面只有一張紙,寫著一句話:“槐樹要的是命,不是錢。
更新時間:2025-05-02 19:36: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