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發那日,晨曦如同被揉碎的金箔,透過薄霧灑在項家府邸的青瓦飛檐上,將這座巍峨的建筑染成一片朦朧的琥珀色。項問天一身勁裝,腰間別著經過改良的洛陽鏟,鏟頭的紋路在微光下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背上斜挎著祖傳的土系魔法杖,杖頭墨玉流轉著神秘的幽光。他伸手撫摸胯下黑馬油亮的皮毛,這匹通體烏黑的駿馬,唯有四個馬蹄上點綴著雪白的毛發,像踏碎了霜雪,此刻正不安地刨著前蹄,喉間發出低沉的嘶鳴,似乎已預感到前方的重重危機。
趙櫻空身姿矯健,利落地檢查完眾人的裝備后翻身上馬,晨光為她鍍上一層金邊,更襯得英姿颯爽:“公子,一切準備就緒?!?九名項家護衛緊隨其后,他們皆是家族精銳,身上的鎧甲在陽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手中的武器鋒芒畢露。項烈扛著厚重的大刀,刀身上家族圖騰栩栩如生;項武甩動鏈錘,鐵鏈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響,驚起屋檐下幾只沉睡的麻雀;項勇握緊長槍,槍尖寒光閃爍,仿佛能刺破這層薄霧。
馬蹄揚起塵土,隊伍緩緩前行。項問天忍不住回頭望去,只見母親單薄的身影佇立在府邸門口,如同風中搖曳的蘆葦。她的身影在晨光中越來越小,卻始終不肯挪動半步,那目光中飽含的擔憂與不舍,如同一根無形的線,緊緊纏繞著項問天的心。他心中一陣酸澀,暗暗握緊韁繩,此去,他不僅要突破自身修為的瓶頸,更要探尋那神秘的力量,守護住所有他珍視的一切。
當夕陽西斜,宛如一顆快要融化的血珀懸在天邊時,烏黑駿馬的鐵蹄碾碎路邊枯枝,揚起的塵土在余暉中泛著碎金般的光。暮色如同被打翻的赭石顏料,肆意潑灑在天際,將天空暈染得層次分明。遠處的丘陵籠罩在淡紫色的薄霧里,宛如披著輕紗的巨人,靜靜地矗立在天地之間。項問天握著韁繩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目光警惕地掃過那些在風中輕輕搖晃的枯草。自昨日起,趙櫻空便察覺有幾匹游騎在三里外若即若離,馬蹄印時隱時現,如同鬼魅的蹤跡,顯然是刻意保持著距離。
“今晚扎營時布置陷阱?!?趙櫻空勒住馬,腰間軟劍隨著動作輕響。她伸手摘下路邊一株苦艾草,指尖揉搓間,苦澀的草香彌漫開來,混著空氣中漸漸濃郁的暮氣。她的瞳孔微微收縮,凝視著西北方那片古老的松林。高大的松樹如同沉默的衛士,筆直地挺立著,樹冠在風中相互摩挲,發出沙沙的低語,仿佛在訴說著歲月的滄桑??莺稚臉淦ど喜紳M歲月的紋路,有的地方還垂落著暗綠色的苔蘚,宛如老人臉上的皺紋。偶爾有松果 “咚” 地一聲墜落在厚厚的松針上,驚起林間幾只歸巢的鳥兒。此地三面環山,地勢易守難攻,唯一的入口處生長著大片帶刺的藤蔓植物,藤蔓相互纏繞,倒像是天然的屏障,拒人于千里之外。
暮色四合,松林間升起裊裊炊煙,如同白色的絲帶在林間飄蕩。跳動的火苗將眾人的影子投在樹干上,忽明忽暗地搖曳,仿佛在跳著神秘的舞蹈。項烈架起篝火,干燥的松木在火焰中噼啪作響,火星如同金色的蝴蝶竄向夜空。鐵簽上串著的野山雞滋滋冒油,油脂滴落在火堆里,騰起一縷縷帶著肉香的白煙。香料混合著肉香在空氣中飄散,與松脂的清香交織,形成一種奇特而誘人的味道,引得眾人腹中的饞蟲蠢蠢欲動。
項武將鏈錘往地上一插,金屬與石頭碰撞出清脆聲響,驚起附近草叢里的夜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火光映得他古銅色的臉龐發亮,眼角的疤痕也跟著扭曲:“公子,這些藏頭露尾的家伙,莫不是怕了咱們項家?就像老鼠見了貓,只敢躲在暗處偷瞄!” 說著,他用力拍了拍腰間的酒囊,發出 “咕咚” 一聲悶響,酒香混著烤肉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
項問天蹲在溪邊清洗野菇,冰涼的溪水漫過他的指尖,激起陣陣涼意。溪邊生長著一叢叢紫色的野薄荷,在微風中輕輕晃動,散發著清涼的氣息。水面倒映著天上初升的彎月,月光灑在水面,泛起細碎的銀光,偶爾有小魚穿梭而過,攪碎了那片銀色的夢境,泛起圈圈漣漪,如同被揉皺的銀綢。他頭也不抬地說:“怕是想摸清咱們底細,再尋機下手。就像獵人潛伏在暗處,等著獵物放松警惕?!?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還有掩飾不住的憂慮。
項烈翻動著烤架上的山雞,油星子濺到火堆里,爆出更旺的火苗,火星濺到他手背上,他卻渾然不覺?!肮芩?!來一個,老子打一個!來兩個,老子打一雙!” 他豪邁地大笑,笑聲在松林間回蕩,驚飛了樹梢上的夜鳥,鳥兒撲棱棱的翅膀聲與他的笑聲交織在一起?!拔疫@把刀,好久沒飲過敵人的血了,都快生銹咯!”
趙櫻空卻蹙著眉,坐在一塊凸起的巖石上,慢條斯理地擦拭著手中的軟劍。劍身映出她冷峻的面容,在火光的映照下,劍刃泛著幽藍的光,宛如一泓深不見底的寒潭?!安豢奢p敵?!?她的聲音清冷,如同山間的寒泉,“能如此耐心地跟蹤,對方必然有所圖謀。就像毒蛇吐著信子,伺機而動?!?她的目光掃過眾人,眼神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今晚輪流值守,務必打起十二分精神。每一個時辰換一班,不可有絲毫懈怠?!?/p>
項勇往火堆里添了根木柴,火焰頓時竄高,照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臉龐。他握緊拳頭,骨節發出咔咔的響聲,臉上滿是興奮:“櫻空姐放心!我倒要看看,是他們的刀快,還是我的拳頭硬!要是那些雜碎敢來,我定要把他們打得屁滾尿流!”
項問天望著篝火,火焰映得他眼底一片猩紅,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顫動的陰影?!笆炅?,魔法修行始終卡在見習法師階位......” 他的聲音很低,像是說給自己聽,又像是在向命運傾訴,“每次冥想,星圖明明已經完整,可就是無法突破。就像隔著一層厚厚的迷霧,看得見光亮,卻觸碰不到。”
趙櫻空走到他身邊,蹲下身子,遞來一片烤得金黃的山芋,玉指被火光映得微紅,指尖還殘留著淡淡的焦香?!皣L嘗這個?!?她的聲音溫柔,帶著姐姐般的關切,“修行本就是水磨工夫,你魔武雙修本就比常人艱難百倍。還記得你小時候嗎?學騎馬摔了十幾次,最后不也騎得穩穩當當?有些路,注定要多走些彎路,但只要堅持,總能到達終點?!?/p>
項問天接過山芋,卻沒吃,只是盯著跳動的火苗,火苗的熱氣熏得他眼眶發燙?!翱晌铱傆X得......” 他頓了頓,喉結上下滾動,“背后有什么東西在拖著我,每次沖擊都像撞上一堵無形的墻。那種挫敗感,就像墜入無底深淵,怎么掙扎都無濟于事?!?/p>
項剛突然開口,聲音渾厚而堅定,打破了短暫的沉默:“公子,不管前方有什么,我們項家兒郎絕不含糊!就算是天塌下來,我們也會為你撐起一片天!” 其他護衛紛紛附和,堅定的聲音在夜色中此起彼伏,驚得周圍的樹葉沙沙作響,仿佛連山林都在為這份忠誠而震動。
刺耳的金屬碰撞聲驟然撕裂夜空,緊接著是枯枝斷裂的脆響與急促的腳步聲。項猛的怒吼撕破寧靜:“有敵襲!” 三支淬毒箭矢擦著項問天耳畔釘入樹干,箭尾纏繞的青色咒文泛著詭異幽光。林子里涌出三十余名黑衣殺手,刀刃在月光下泛著森冷寒光,宛如一群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土刺術!” 項問天揮動祖傳魔法杖,杖頭墨玉爆發出土黃色光芒。地面轟然隆起尖銳石刺,瞬間貫穿三名殺手的腳掌,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周圍的泥土。但更多敵人如潮水般涌來,項問天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他強迫自己冷靜?!安荒芑?!” 他在心底怒吼,十年的修行在這一刻仿佛化作緊繃的弓弦。當手持鏈枷的壯漢咆哮著砸來時,他感受到勁風撲面而來,卻在剎那間捕捉到對方攻擊的破綻 —— 鏈枷軌跡雖猛,下盤卻因過度發力而不穩。
八極拳「撐捶」揮出的瞬間,他的腦海中閃過爺爺教導時的話語:“力從地起,勁由腰發!” 拳與鏈枷相撞的轟鳴中,他清晰聽到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卻在接觸的瞬間將全身力量灌注于拳。壯漢虎口開裂,他心中一喜,“機會!” 順勢欺身而上,「崩拳」帶著十年來壓抑的不甘與憤怒,狠狠砸向對方胸口??粗鴫褲h倒飛出去,他知道這一拳成功了,可還未等松口氣,側方的彎刀已帶著森冷的殺意襲來。
項問天身形微側,施展「晃膀撞天倒」。他肩部如鐵鑄般撞向殺手持刀的手臂,“咔嚓” 一聲,殺手的手臂當場扭曲變形。還未等對方慘叫出聲,項問天的「寸截」已閃電般點出,指尖精準戳中殺手咽喉要害,對方瞪大雙眼,雙手死死扼住喉嚨,踉蹌著后退幾步,重重摔倒在地,抽搐幾下便沒了動靜。
然而,敵人的攻勢愈發猛烈。兩名魔法師同時出手,火球與風刃交織成網,朝著項問天席卷而來?;鹎驇е丝疽磺械母邷?,風刃如同無數把鋒利的小刀,所過之處,樹木被攔腰斬斷。項問天眼神一凜,揮動魔法杖,土系魔法化作盾牌擋在身前,可盾牌在魔法沖擊下開始出現裂紋,發出不堪重負的 “咔咔” 聲。就在此時,灰袍老者林遠山踏著滿地尸體緩步走出,周身劍意化作無形威壓,壓得眾人耳膜生疼,周圍的空氣仿佛都被凝固,讓人喘不過氣來。
“雕蟲小技!黃階就是黃階,十年了還是見習法師!” 林遠山嗤笑一聲,目光突然定格在項問天握洛陽鏟的手上,“等等... 這氣息?魔武雙修?這小子留不得!” 他五指并攏如劍,一道匹練般的劍意直取項問天眉心。千鈞一發之際,趙櫻空如鬼魅般橫身擋在前方,軟劍與劍意相撞,爆發出刺目火花。她悶哼一聲,嘴角溢出鮮血,整個人被強大的沖擊力震飛,重重撞在樹干上,樹皮碎屑簌簌而落,樹干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
項家護衛們傷亡慘重,項剛的長槍挑飛一名黑衣刺客,卻被暗處射來的淬毒暗器擦傷手臂,轉眼間臉色發黑,毒素順著血液快速蔓延;項烈揮舞大刀力戰五人,刀刃與敵人兵器相撞,火星四濺中,刀刃竟被生生斬斷,缺口處還殘留著敵人的血跡??粗閭円粋€個倒下,趙櫻空雙眼猩紅,體內氣息瘋狂翻涌。
“想傷公子,先過我這關!” 趙櫻空突然仰天長嘯,周身氣勢暴漲,她竟在絕境中逆轉筋脈,突破至元靈宗師!一股玄妙的意境在她周身流轉,空間仿佛都開始扭曲,周圍的樹木、巖石都在輕微晃動。林遠山的攻擊突然變得遲緩,趙櫻空的身影卻化作殘影,瞬間出現在他身側,軟劍如毒蛇出洞,直刺要害。
林遠山臉色大變,倉促間揮劍格擋。趙櫻空的劍勢忽快忽慢,快時如閃電劃破夜空,慢時如蝸牛蠕動,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躲避的壓迫感?!班邸?的一聲,軟劍刺入林遠山的左肩,鮮血噴涌而出,染紅了他的灰袍。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在此時突破!” 林遠山怒吼著,周身劍意瘋狂涌動,試圖挽回局面。但趙櫻空的快慢意境已然成型,她的每一次攻擊都讓人捉摸不透,在快與慢的轉換間,又在林遠山身上留下數道傷口。
然而,林家的增援不斷涌來,趙櫻空強行突破早已是強弩之末?!肮?,快走!” 趙櫻空拼盡全力,為項問天殺出一條血路。項問天看著地上項家護衛們的尸體,淚水混著血水模糊了視線,他咬著牙,帶著滿心的悲憤與不甘,在趙櫻空的掩護下,躍上黑馬,朝著永恒之森疾馳而去。
黑馬的四蹄幾乎要踏碎地面,風在耳畔呼嘯,如同無數把利刃刮過臉頰。項問天能清晰感受到趙櫻空虛弱的氣息緊貼著后背。身后追兵的馬蹄聲如催命符般越來越近,林家族人此起彼伏的喊殺聲夾雜著魔法破空的尖嘯,將夜色撕得支離破碎。天空中不時劃過一道道魔法的光芒,照亮了這片血腥的戰場。
“往大圣峰方向!” 趙櫻空突然在他耳邊大喊,染血的手指指向遠處那座直插云霄的山峰。月光下,大圣峰如同一柄倒插的巨劍,峰頂被終年不散的云霧繚繞,云霧中隱約傳來低沉的獸吼,震得人心神不寧,仿佛有遠古的巨獸在沉睡中發出不滿的咆哮。相傳,這是唯一能通向永恒之森的險地,可千百年來,無數強者在此折戟沉沙,他們的骸骨早已被歲月掩埋。
當黑馬的鐵蹄踏上最后一級石階時,項問天勒緊韁繩,眼前是萬丈懸崖。崖下黑霧翻涌,宛如一片沸騰的墨海,隱約可見猩紅的獸瞳在黑暗中游弋,散發著令人膽寒的光芒。陣陣腥風裹挾著威壓撲面而來,讓人喘不過氣來?;仡^望去,林家族長林震天率領百名精銳將退路堵得嚴嚴實實,他撫著雪白長須,眼中滿是戲謔:“項家小兒,有種你就跳下去!我林震天說話算話,只要你縱身一躍,我絕不追殺。不過這等禁地,常人躲都來不及,這小子居然真敢跳,莫不是傻了不成?”
項問天握緊洛陽鏟,想到母親送別時的淚水,以及九名護衛拼死保護自己的場景,心中涌起一股決絕。
“櫻空,抱緊我?!?項問天轉頭看向趙櫻空,她蒼白的臉上卻揚起一抹微笑,伸手環住他的腰。黑馬似是感受到主人的心意,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揚起,馬蹄聲在懸崖邊回蕩,如同最后的戰歌。
話音未落,項問天揚起馬鞭,黑馬如離弦之箭,載著二人縱身躍入那深不見底的懸崖。崖邊傳來林家眾人的驚呼,而項問天在墜落的瞬間,仿佛看到崖壁上刻滿了古老的符文,閃爍著神秘的光芒,那光芒越來越亮,最終將他和趙櫻空吞沒在永恒之森的迷霧之中。
更新時間:2025-05-02 19:18: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