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背叛者的體溫

潮濕的隧道里，熒光苔蘚在滲水的墻面上勾勒出扭曲的神經圖譜，許驚蟄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艾草香囊——那是母親用最后半塊布料縫的，針腳間還嵌著曬干的艾草碎屑，每次深呼吸都能嗅到若有若無的苦香。林秋走在最前面，手中的蒸餾液容器與鼠王給的骨制指環碰撞出細碎的響，小滿則盯著隨身攜帶的齒輪表，聽著發條即將走完的滴答聲。

“前面就是舊地鐵中轉站的檢修口?！绷智锿蝗获v足，用匕首敲了敲墻面凸起的齒輪紋，金屬回聲里混著遠處鐵軌的震顫，“根據鼠王給的地圖，青銅齒輪組應該藏在第三根承重柱的暗格里?！?/p>

許驚蟄剛要開口，身后的腳步聲突然消失。他猛地轉身，借著手電筒的冷光，看見同行的拾荒者老刀正攥著青銅齒輪組往隧道深處跑，齒輪邊緣的雙蛇紋在熒光苔蘚下泛著微光——那是蒸汽核心實驗室的關鍵部件，用來校準冷卻塔核心艙的共振頻率。

“早該料到你們這些‘原始人’藏著寶貝?！崩系兜男β暬熘鴿庵氐乃嵊昕谝簦淖蟊凼鞘笸醺脑斓臋C械義肢，關節處纏著星圖商會的徽記布條，“鐵誓士兵在收齒輪組，一個齒紋換十升蒸餾液，夠老子在地表買套防輻射公寓了！”

隧道深處傳來金屬碰撞聲，至少有五個人的腳步聲在逼近——是老刀的同伙，他們身上穿著混搭的防護服，有的嵌著鼠王核心區的骨制護腕，有的別著鐵誓士兵的條形碼銘牌，顯然是在地下世界夾縫中生存的投機者。

“哥，香囊在發光！”小滿突然指著許驚蟄腰間，艾草香囊的布料正滲出淡淡紅光，與他掌心的星形疤痕遙相呼應。許驚蟄這才想起，昨天在冷卻塔外圍采摘血藤時，他曾用汁液擦拭過齒輪組的刻痕——那種能讓人產生記憶幻覺的液體，此刻正隨著齒輪組的移動散發氣味。

“分頭跑！”許驚蟄將小滿推向通風管道，自己則反身沖向追兵。老刀的機械義肢已揚起寒光，刀刃上刻著與暗蝕教團相同的齒輪蛇徽，卻在接近他的瞬間突然凝滯。

“老刀，你老婆在酸雨里咽氣時，是不是求你別把女兒賣給星圖商會？”許驚蟄的聲音混著血藤汁的苦香，他看見老刀的瞳孔突然收縮，機械義肢的關節發出卡殼的吱嘎聲——那是血藤汁觸發了對方最痛苦的記憶。

“閉嘴！”老刀的刀刃轉向自己的同伙，眼中布滿血絲，“你們這群雜種，明明說好了平分蒸餾液……”他的機械義肢不受控制地揮舞，刀刃劃破了同伴的防護服，露出底下纏繞著藍晶礦碎屑的神經線路。

隧道陷入混亂，拾荒者們互相廝打，他們看見的不是同伴，而是各自記憶中的背叛者：有人對著空氣哭喊著“別把我的腎賣給壁壘”，有人用匕首捅向不存在的機械觸須。許驚蟄趁機沖向老刀，卻在抓住齒輪組的瞬間，被對方的匕首劃傷手臂。

“你……你對齒輪做了什么？”老刀跪在地上，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眼前浮現的是女兒被星圖商會帶走的場景，“那些藍晶燈……照亮的都是墳場……”

許驚蟄撿起滾落的齒輪組，發現表面的血藤汁痕跡已滲入齒紋，在熒光下形成流動的星圖。他的傷口滲出的血滴在齒輪上，星形疤痕突然發燙，齒輪組發出蜂鳴，與遠處冷卻塔的藍晶礦產生共振。

“哥！”小滿的呼喊從通風管道傳來，帶著哭腔，“他們搶走了媽媽的香囊！”

許驚蟄轉身，看見最后一個拾荒者正踩著艾草香囊往隧道深處跑，布料破裂的聲音像撕裂他的神經。他顧不上手臂的疼痛，拔腿追去，在拐角處的廢棄鐵軌旁，看見香囊被踩得稀爛，艾草碎屑混著泥土，還有半片母親繡的巨蟹座殘片。

“把碎片撿起來?！绷智锊恢螘r出現在他身后，手中的血清注射器還滴著淡金色液體，“血藤汁混合艾草的氣味，能強化記憶幻覺，當年許叔在筆記里試過……”

許驚蟄蹲下身，指尖撫過殘破的香囊，艾草的苦香混著鐵銹味鉆進鼻腔，突然觸發了一段塵封的記憶——七歲那年，母親在庇護所的鐵爐旁熬藥，艾草的煙霧熏得她直咳嗽，卻仍用凍裂的手縫著香囊：“驚蟄帶著這個，狼外婆就找不到你和小滿了?！?/p>

隧道的地面突然震動，鐵誓士兵的機械義肢聲從四面八方逼近。許驚蟄將殘留的艾草敷在手臂傷口上，星形疤痕與巨蟹座殘片接觸的瞬間，藍晶礦的余輝從疤痕滲出，在鐵軌上投出雙蛇交尾的影子。

“他們來了！”林秋指著隧道盡頭，五名鐵誓士兵正踏著生銹的鐵軌逼近，胸前的條形碼銘牌與齒輪組產生共振，機械義肢末端的磁吸裝置發出刺耳的嗡鳴。

許驚蟄將齒輪組按在隧道墻壁的齒輪紋上，雙蛇紋與墻面的星圖重合，地面突然裂開，露出通往地下水道的密道。艾草的氣味隨著蒸汽涌出，與血藤汁的致幻效果疊加，最前方的士兵突然抱住同伴，對著空氣大喊：“別用納米機器人控制我的孩子！”

“走！”許驚蟄拽著小滿跳進密道，林秋順手將血清注射器里的液體潑在追兵身上，淡金色液體與血藤汁混合，在士兵的條形碼上燒出焦黑的缺口，他們的機械義肢瞬間失控，互相撕扯著掉進隧道裂縫。

密道盡頭是片廢棄的地下植物園，變異的血藤在穹頂纏繞，葉片間漏下的藍晶礦光芒，照亮了許驚蟄手中的殘破香囊。小滿蹲下身，撿起半片繡著蟹鉗的布料，眼淚滴在上面：“媽媽說，巨蟹座是最會保護家人的星座……”

“她還說過，艾草能驅趕所有黑暗?！痹S驚蟄將艾草碎屑塞進破損的香囊，血腥味與草香在掌心交融，他想起母親臨終前塞給他玉佩的場景，“當年父親在蒸汽核心實驗室用艾草灰調節氣壓閥，其實是傳承了母親的秘方——她總說，自然的饋贈比齒輪更可靠?！?/p>

林秋突然舉起輻射檢測儀，屏幕數值在接觸艾草時驟降：“許叔的筆記里沒寫完，艾草不僅能中和酸性，還能屏蔽藍晶礦的暗能量波動。那些拾荒者和鐵誓士兵，根本不知道自己追逐的齒輪上，藏著最天然的保護罩?！?/p>

地下水道傳來鐵誓士兵的咒罵聲，卻在接近植物園時突然安靜——血藤與艾草的混合氣味，讓他們陷入了各自的記憶牢籠。許驚蟄將殘破的香囊系回腰間，星形疤痕的灼痛漸漸轉化為溫暖，像母親當年抱著他烤火時的體溫。

“看！”小滿突然指向穹頂，血藤的葉片正在重組，露出隱藏的青銅門，門上刻著與蒸汽核心相同的星圖，只是中心位置嵌著半塊艾草形狀的凹槽——與許驚蟄手中的殘破香囊嚴絲合縫。

“父親在齒輪組刻痕里藏血藤汁，不是為了殺人?！痹S驚蟄將香囊按在凹槽上，艾草碎屑激活了門上的雙蛇紋，“他是想讓每個觸碰齒輪的人，都能想起自己最想保護的人，而不是被欲望吞噬?！?/p>

青銅門開啟的瞬間，冷卻塔的藍晶光芒涌進植物園，許驚蟄看見門后蜿蜒的石階上，散落著無數破碎的齒輪與完整的艾草香囊——那是前人在雙軌紀元的抉擇留下的印記。他握緊小滿的手，齒輪表的發條聲與血藤的葉片摩擦聲，共同譜寫著屬于他們的生存法則：在這個齒輪與血肉并存的世界，最鋒利的武器從來不是金屬，而是那些被踩碎卻依然散發香氣的記憶碎片。

當他們踏上石階，身后的密道突然崩塌，卻有片艾草葉始終懸浮在許驚蟄掌心——那是母親繡在香囊上的最后一片葉子，葉脈里藏著她未說完的遺言：“保護妹妹時，也別忘了保護自己的體溫?！?/p>

石階盡頭的冷風中，許驚蟄聞到了海鹽的氣息，那是冷卻塔方向傳來的潮味。他知道，前方等待的不僅是雙蛇核心的真相，還有更多像老刀一樣被齒輪規則困住的背叛者。但此刻，腰間艾草香囊的殘香，正像母親的手，輕輕推著他走向那個齒輪與自然共振的未來——在那里，背叛者的體溫終將被記憶的溫暖融化，而屬于雙軌紀元的驚蟄長歌，將由每個懂得守護的靈魂共同傳唱。

更新時間：2025-05-02 19:18: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