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皇城籠罩在綿綿春雨中,青石板路上水光粼粼。
東廠督主裴容的轎輦在親衛簇擁下穿過德勝門,
黑色轎簾上金線繡著的蟒紋在雨水中若隱若現?!岸街骰馗彪S著一聲長喝,
朱紅色的大門緩緩開啟。轎輦剛停穩,裴容便掀簾而出。他身著一襲墨色錦袍,
腰間玉帶上懸著東廠令符,面容俊美卻透著幾分陰郁,一雙鳳眼如寒潭般深不可測。
“恭迎督主回府?!备泄苁骂I著眾仆跪了一地。裴容微微頷首,雨水順著他的傘沿滴落。
“施思呢?”他開口,聲音低沉清冷。管事的身子明顯抖了一下,
額頭幾乎貼到地上:“回、回督主的話,
施姑娘她...她...”裴容眉頭微蹙:“又闖禍了?
”“施姑娘昨日...偷偷進了御藥房...”管事的嗓音越來越小,
“借走了西域進貢的龍血竭...”“借?”裴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她倒是會挑,
那可是療傷圣藥?!彼蟛较騼仍鹤呷?,“她現在人在哪?
”“在...在書房罰抄《女誡》...”裴容腳步一頓,轉頭看向管事:“她自己要求的?
”管事吞吞吐吐:“不...是老奴斗膽...”“備馬,本座要入宮。
”裴容轉身向外走去,忽又停步,“告訴那小混蛋,待我回來再跟她算賬?!眱蓚€時辰后,
裴容從宮中歸來,徑直走向書房。推開門,只見一個嬌小的身影正伏在案前,
聽到動靜猛地抬頭,露出一張明媚靈動的臉蛋。“裴哥哥!”施思跳起來,
杏眼里閃著狡黠的光,“我可想你了!”裴容冷著臉走到案前,掃了一眼她面前的宣紙,
上面歪歪扭扭寫著幾行字,旁邊還畫了只烏龜?!斑@就是你抄的《女誡》?
”施思吐了吐舌頭:“我抄了三遍呢!
就是...后面有點走神...”裴容在太師椅上坐下,修長的手指輕叩桌面:“說說,
為什么偷御藥房的龍血竭?”“都說了是借嘛...”施思蹭到他身邊,拽著他的袖子搖晃,
“我聽說那藥能治陳年舊傷,想給裴哥哥試試...”裴容眸光微動,
但很快又板起臉:“擅闖御藥房可是死罪,你知道么?”“可我不是沒事嘛!
”施思笑嘻嘻地湊近,“皇帝老頭不是最喜歡你了?他肯定不舍得罰我...”“放肆。
”裴容輕斥,卻無多少怒意,“今日若非我拿江南鹽稅的情報交換,你現在已經在詔獄里了。
”施思立刻蔫了,跪坐在他腳邊,
把下巴擱在他膝蓋上:“我錯了...裴哥哥別生氣...”裴容垂眸看她。
十八歲的少女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此刻仰著臉,杏眼濕漉漉的像只做錯事的小狗。
他心中一軟,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再有下次,關你一個月禁閉?!笔┧佳劬σ涣粒?/p>
知道這關算是過了,立刻得寸進尺地抱住他的胳膊:“裴哥哥最好了!
你去江南有沒有給我帶禮物?”裴容從袖中取出一個錦盒:“路過蘇繡坊時看到的。
”施思迫不及待地打開,里面是一對珍珠耳墜,珠子圓潤瑩白,在光下泛著淡淡的粉色。
“好漂亮!”她驚呼,隨即又垮下臉,
“可我都沒有耳洞...”“那就等你學會守規矩再穿?!迸崛菡酒鹕?,“現在,
把《女誡》認真抄完,晚飯前我要檢查?!币股钊遂o,裴容獨自在書房批閱公文。
案頭放著施思終于完成的罰抄——十遍《女誡》,雖然字跡潦草,但確實一字不差。
他翻到最后一頁時,發現背面畫著一幅小像:一個板著臉的男子頭戴官帽,
帽翅卻變成了兔耳朵,旁邊寫著“兇巴巴的裴兔子?!迸崛萑滩蛔≥p笑出聲。
他小心翼翼地將畫取下,收入一個檀木匣中。匣子里已經堆了厚厚一疊類似的“作品,
”全是這些年施思的“杰作?!彼氖种笓徇^匣子邊緣,思緒飄回十五年前那個雨夜。
那時他剛接任東廠不久,在追查一樁案子時路過亂葬崗,聽到了微弱的哭聲。扒開尸堆,
他發現了一個滿身是血的小女孩,奄奄一息卻死死抓著他的衣角不放...“督主,
該歇息了?!遍T外傳來管事的聲音。裴容合上匣子,吹熄了燈。走出書房時,他望向東廂房,
那里還亮著微弱的燈光,隱約可見一個小身影正趴在窗邊搗鼓什么。“讓她早點睡。
”他對守夜的侍女道,“明日再鬧騰,小心我罰她抄《女訓》。”侍女抿嘴偷笑:“是,
督主?!迸崛蒉D身走向自己的院落,唇角不自覺地揚起。滿朝文武畏他如虎,卻無人知道,
令人聞風喪膽的九千歲,軟肋竟是一個總愛闖禍的小姑娘。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房間,施思對著銅鏡,將最后一縷青絲束進玉冠。
鏡中的少年眉目如畫,一襲月白色長衫襯得身姿挺拔,任誰看了都會贊一聲翩翩佳公子。
“姑娘,您又要偷溜出去?”丫鬟碧竹端著早膳進門,見狀急得直跺腳,
“督主知道了非扒了奴婢的皮不可!”施思轉身,用折扇輕挑起碧竹的下巴,
故意壓低嗓音:“好姐姐,我這是體察民情去,一個時辰就回。”說完,從窗臺一躍而下,
輕巧地落在院墻上,回頭沖碧竹眨了眨眼,“要是裴哥哥問起,就說我在書房用功!
”碧竹還未來得及阻攔,那道白色身影已消失在墻頭。......長安街上人聲鼎沸,
施思搖著折扇,優哉游哉地逛著集市。她在一家脂粉鋪前駐足,拿起一盒胭脂細看。
“這位公子是要送給心上人嗎?”老板娘笑瞇瞇地問。施思耳根一熱,
放下胭脂:“隨便看看。”她腦海中閃過裴容那張冷峻的臉,
要是讓他知道自己偷溜出來買胭脂,不知會是什么表情。轉過街角,一座三層茶樓映入眼簾,
匾額上題著"聚賢閣"三個大字。施思眼睛一亮,她早就聽說這里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
今日終于有機會一探究竟。登上二樓,施思選了處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一壺碧螺春。
鄰桌幾個書生模樣的年輕人正高談闊論,聲音斷斷續續傳入耳中。
“...東廠近來又抓了不少人,聽說連禮部侍郎都被下了詔獄...”“閹黨當道,
國將不國啊!特別是那裴容,仗著皇上寵信,專橫跋扈...”施思手中的茶盞一頓,
茶水濺出幾滴在衣袖上。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怒火?!皳f那裴容府上養了個小公子,
寵得無法無天,前幾日還偷了御藥房的貢品...”“哈,什么小公子,
分明是...你們懂的...”說話的書生露出猥瑣笑容,“一個閹人,
養著個唇紅齒白的小倌,能干什么好事?”茶盞重重砸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整個二樓瞬間安靜下來?!皫孜恍峙_?!笔┧计鹕?,聲音冷得像冰,“背后議論他人,
非君子所為吧?”幾個書生回頭,見是個面容清秀的小公子,頓時哄笑起來。“喲,
這是哪家的小郎君?莫非也是東廠的爪牙?”施思緩步走到他們桌前,
折扇"啪"地合上:“東廠辦案,講究真憑實據。幾位空口白牙污蔑朝廷命官,
按律當杖八十?!薄昂么蟮目跉?!”為首的書生拍案而起,“你算什么東西,
也配跟我們談律法?”“我不算什么東西?!笔┧祭湫Γ拔抑皇强床粦T有人滿口仁義道德,
背地里卻搬弄是非?!薄罢宜?!”書生猛地推了施思一把。施思早有防備,側身避開,
順勢抓住對方手腕一擰。那書生痛呼一聲,跪倒在地?!皠⑿郑 逼溆鄮兹艘姞?,
一齊撲了上來。施思雖然跟裴容學過幾招防身術,但畢竟雙拳難敵四手?;靵y中,
有人從背后扯散了她的發髻,如瀑青絲傾瀉而下。“原來是個女的!”有人驚呼。
場面更加混亂。施思感到有人趁機摸向她的胸口,她羞憤交加,抄起桌上的茶壺砸了過去。
“啊!”一聲慘叫,那書生額頭鮮血直流,“賤人!給我往死里打!”施思被推倒在地,
眼看數只腳就要踹下來,她下意識抱住了頭。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閃過,
緊接著是幾聲悶響和慘叫。施思睜開眼,只見那幾個書生已全部倒地呻吟,
四名身著黑衣的東廠暗衛如鬼魅般站在她周圍?!皩傧聛磉t,請姑娘恕罪。
”為首的暗衛單膝跪地。施思愣了片刻,突然意識到什么,
臉色刷地變白:“你們...一直跟著我?”暗衛低頭不語,但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樓下傳來一陣騷動,緊接著是急促的腳步聲。施思的心跳幾乎停止,那個熟悉的,
令她魂牽夢縈的腳步聲。樓梯口,裴容的身影赫然出現。他仍穿著朝服,
顯然是從宮中直接趕來。那張常年冰封的臉上此刻布滿陰云,鳳眼中翻涌著滔天怒火。
整個茶樓鴉雀無聲,連呼吸聲都清晰可聞?!岸街黟埫?!”幾個書生面如土色,跪地求饒,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這位姑娘是...”裴容看都沒看他們一眼,徑直走到施思面前,
脫下外袍裹住她散亂的衣衫和長發。他的手指在微微發抖,眼中怒火更甚?!皞侥牧??
”他聲音低沉得可怕。施思搖搖頭,眼眶發紅:“裴哥哥,我...”裴容突然轉身,
一腳踹在為首書生的胸口,那人飛出數米,撞在柱子上吐血不止?!吧囝^割了,手剁了。
”裴容輕描淡寫地下令,“其余人各斷一臂,送去他們師長府上。”“裴容!
”施思抓住他的手臂,“不要...”裴容冷冷掃她一眼:“現在知道怕了?”說完,
一把將她打橫抱起,大步下樓。馬車內,施思縮在角落,不敢看裴容的臉色?!芭缒醒b,
私自出府,與人斗毆。”裴容一字一頓,“施思,你長本事了。
”施思絞著手指:“是他們先說你壞話...”“所以你就逞英雄?”裴容突然提高音量,
“你知道如果暗衛沒跟著,會是什么后果嗎?”施思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一時怔住。
裴容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失控,深吸一口氣,轉向窗外:“回去再收拾你。”回府后,
裴容命人備了熱水和干凈衣物,又召來府醫。經檢查,施思除了幾處淤青和擦傷外并無大礙,
但裴容的臉色依舊陰沉得嚇人?!岸枷氯??!彼畹?。待眾人退下,裴容取來金瘡藥,
在床邊坐下:“手?!笔┧脊怨陨斐鍪滞?,上面有一圈明顯的淤青。裴容蘸了藥膏,
輕輕涂抹在她的傷處。他的動作極其輕柔,仿佛對待什么易碎的珍寶?!疤蹎幔俊彼麊?,
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施思搖頭,卻忍不住"嘶"了一聲。裴容的手頓了一下,
眼中閃過一絲心疼:“活該。”施思癟著嘴:“裴哥哥,我知道錯了...”“錯哪了?
”“我不該私自出府...”“還有呢?
”“不該與人爭執...”裴容抬眼看她:“最重要的是,不該讓自己陷入危險。
”他放下藥瓶,“你知道我看到暗衛的信號時,正在做什么嗎?”施思搖頭。
“與陛下商議邊關軍情?!迸崛莸穆曇艉茌p,“但我立刻拋下一切趕來了?!笔┧夹念^一顫,
鼻子發酸:“裴哥哥,對不起...”裴容輕嘆一聲,揉了揉她的發頂:“罷了,
這幾日好好養傷,別亂跑?!边@時,門外傳來管事的聲音:“督主,太醫院宋大人求見,
說是例行請脈?!迸崛萜鹕恚骸罢埶院?,我馬上過去?!彼D向施思,“你好好休息,
晚些我再來看你?!弊叩介T口,他又回頭補充:“《女誡》再加抄十遍?!笔┧及Ш恳宦暎?/p>
把自己埋進了被子里。......傍晚時分,施思正趴在案前抄書,忽聽門外有腳步聲。
她以為是裴容來了,趕緊坐直身子,裝作用功的樣子。門開了,進來的卻是一位陌生男子。
來人約莫二十五六歲,一襲青衫,面容清俊,背著藥箱。“施姑娘,打擾了。
”男子拱手行禮,“在下宋衡,奉督主之命來為姑娘查看傷勢。
”施思警惕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我是...”宋衡微笑:“在下是大夫,
望聞問切是基本功。況且...”他指了指案上的胭脂水粉,
“這些可不是公子哥兒會用的東西?!笔┧寄樢患t,趕緊把那些瓶瓶罐罐掃到一旁。
宋衡為她把了脈,又查看了手腕的淤青,重新上了藥。整個過程彬彬有禮,目光從不亂瞟。
“姑娘傷勢無礙,休息幾日便好。”宋衡收拾藥箱,狀似無意地問,
“姑娘在督主府上住了多久了?”“十年有余?!笔┧即鸬?。宋衡點點頭,
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督主待姑娘可好?”“裴哥哥是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施思毫不猶豫地回答。宋衡似乎想說什么,最終只是笑了笑:“姑娘好生休養,在下告退。
”他剛走到門口,施思突然叫住他:“宋太醫?!薄肮媚镞€有何吩咐?
”“今日之事...請你...”宋衡了然:“姑娘放心,醫者有為患者保密的義務。
”他頓了頓,“不過,督主那里,恐怕瞞不過去?!笔┧伎嘈Γ骸拔抑??!彼魏怆x開后,
施思走到銅鏡前,看著鏡中披頭散發的自己。她想起茶樓里那些污言穢語,
想起裴容抱起她時眼中的心疼,又想起宋衡意味深長的目光...窗外,夕陽西下,
將庭院染成金色。遠處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施思趕緊回到案前,假裝專心抄書。門開了,
裴容端著晚膳走了進來。他換了一身家常便服,墨發用一根玉簪松松挽著,少了幾分凌厲,
多了幾分柔和。“吃飯。”他把食盒放在桌上,掃了一眼她抄的書,“字還是這么丑。
”施思吐了吐舌頭,湊過去看食盒里的菜色,全是她愛吃的?!芭岣绺缱詈昧耍?/p>
”她伸手就要抓筷子,被裴容拍開?!跋词至藛幔俊笔┧计沧?,乖乖去洗手。回來時,
發現裴容已經為她盛好了飯,連魚肉都剔好了刺。她心頭一暖,埋頭扒飯。吃著吃著,
突然想起什么:“裴哥哥,那個宋太醫...”“怎么了?”“他...好像知道我是女的。
”裴容筷子一頓:“他說什么了?”“沒說什么,就是...感覺他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裴容放下筷子,若有所思:“宋衡是太醫院院使的得意門生,醫術高明,為人正直。
以后你的身體就由他負責調理?!笔┧键c點頭,突然覺得碗里的飯不香了。
她偷瞄裴容的側臉,心想:裴哥哥是不是嫌我總闖禍,不想管我了?“發什么呆?
”裴容敲了敲她的額頭,“吃完飯繼續抄書,抄不完不準睡覺?!笔┧及T著嘴應了,
心里卻甜滋滋的,至少,裴哥哥還是那個會管著她的裴哥哥。夜深了,施思伏在案上睡著了。
裴容輕輕推門進來,看到她臉上還沾著墨跡,不由失笑。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放到床上,
蓋好被子?!芭岣绺?..”施思在夢中囈語,“別生氣...”裴容站在床邊,
久久凝視她的睡顏。月光下,少女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
他伸手,輕輕拂去她臉上的碎發,低聲道:“我怎會生你的氣...”窗外,一輪明月高懸,
靜靜地見證著這一刻的溫柔?!拔也蝗ィ 笔┧及涯樎襁M枕頭里,聲音悶悶的,
“那些貴女們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什么稀奇玩意兒,我才不要去受那個鳥氣!”裴容站在床前,
眉頭微蹙:“春日宴是皇室傳統,三品以上官員及家眷必須出席?!彼D了頓,
“你不是一直想嘗嘗御膳房的玫瑰酥么?這次宴會上會有。”施思耳朵動了動,
但還是沒抬頭。“還有西域進貢的蜜瓜、嶺南的荔枝...”施思悄悄側過臉,
露出一只眼睛:“真的?”裴容唇角微揚:“我何時騙過你?”施思翻身坐起,
青絲散亂地披在肩上:“那我要穿男裝去!”“不行?!迸崛輸嗳痪芙^,
“今日太后也會出席,女扮男裝是大不敬。”施思撅起嘴,
眼珠轉了轉:“那我要穿比那些貴女都漂亮的裙子!
”裴容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已經準備好了?!?.....當施思站在銅鏡前,
看到鏡中的自己時,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一襲煙霞色云錦長裙,裙擺上繡著暗紋蝶戀花,
行動間流光溢彩。腰間系著月白色織金帶,襯得腰肢不盈一握。
頭發被梳成時下流行的飛仙髻,點綴著珍珠簪花,既不失少女的靈動,又添了幾分端莊。
“這...這太貴重了...”施思輕輕摸著裙擺,生怕弄皺了。裴容站在她身后,
鏡中映出他修長的身影。他今日換了一身靛藍色錦袍,腰間玉帶上懸著象牙牌和香囊,
比平日少了幾分凌厲,多了幾分儒雅?!昂线m嗎?”他問,聲音比往常柔和。施思轉身,
裙擺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裴哥哥,我好看嗎?”裴容眸光微動,
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尚可?!彼D身向外走去,“我們該出發了。
”施思沖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小跑著跟上:“裴哥哥等等我!”馬車駛入宮門,
施思緊張地絞著手指。裴容看了她一眼:“怕了?”“誰怕了!”施思挺直腰板,
.就是從來沒參加過這種場合...”裴容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遞給她:“含一粒在舌下,
可緩解緊張?!笔┧冀舆^,倒出一粒淡綠色的小藥丸放入口中,頓時一股清涼在舌尖化開,
心神果然安定不少。“這是什么?好神奇?!薄八魏馀涞?。”裴容淡淡道,“到了宴會上,
跟緊我,不要亂跑?!薄芭??!笔┧键c點頭,心里卻打起了小算盤。......御花園中,
彩帳飄飄,樂聲悠揚?;实叟c太后尚未駕到,官員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寒暄。
當裴容帶著施思出現時,原本熱鬧的場面突然安靜了一瞬,
隨即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和竊竊私語。
“那就是九千歲養在府上的...”“不是說是個少年嗎?怎么變成姑娘了?”“噓,
小聲點,不要命了...”施思耳尖發燙,不自覺地往裴容身后躲了躲。裴容面不改色,
帶著她徑直走向席位——竟是安排在皇帝下首的尊位,比許多一品大員的席位還要靠前。
“裴哥哥,我們坐這兒不合適吧?”施思小聲問。裴容替她拉開椅子:“我說合適就合適。
”剛落座,便有侍女上前斟酒。施思注意到那侍女的手在微微發抖,
倒酒時過于靠近裴容的杯沿,一滴酒液濺在了桌面上?!按笕怂∽铮 笔膛琶蛳?。
裴容擺擺手示意無礙。侍女正要退下,施思突然開口:“等等?!彼焓帜闷鹋崛莸木票?/p>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輕輕嗅了嗅,然后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這酒聞著真好,
我能嘗嘗嗎?”不等裴容回應,她仰頭一飲而盡,然后咂咂嘴:“果然好酒!姐姐,
能再給我倒一杯嗎?”侍女臉色煞白,顫抖著又斟了一杯。施思接過,
這次卻"不小心"打翻了酒杯,酒液全灑在了侍女裙子上。“哎呀,對不起!”施思驚呼,
手忙腳亂地掏出手帕去擦,趁機將一粒藥丸塞進侍女手中,低聲道,“解藥,快服下。
”侍女驚恐地看了她一眼,匆匆退下。裴容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眸色漸深。
他傾身靠近施思:“怎么回事?”施思借著整理衣袖的動作,
將一個小紙包塞進他手里:“酒里有東西,我換了杯子。這是證據。”裴容指尖一捻,
紙包消失在他袖中。他面色如常,但施思注意到他下頜線條繃緊了:“別聲張,繼續吃東西。
”施思點點頭,夾了一塊玫瑰酥放進嘴里,卻嘗不出任何味道,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她剛才只是憑著直覺發現那侍女不對勁,沒想到真有人敢在御前對裴容下手!
“皇上駕到…”“太后駕到…”隨著太監尖細的嗓音,所有人跪地行禮。施思偷瞄了一眼,
只見皇帝約莫四十出頭,面容和藹;而太后則雍容華貴,不怒自威?!氨娗淦缴?。
”皇帝笑呵呵地說,“今日春光明媚,不必拘禮,盡情享用才是?!睒仿曉倨?,
舞姬們翩翩入場。施思注意到太后身邊坐著一位華服少女,約莫十七八歲,
容貌姣好但眉眼間透著傲氣。那少女正死死盯著她,眼神不善。“裴哥哥,那是誰?
”施思小聲問。裴容頭也不抬:“太后侄女,林瑗?!笔┧蓟腥淮笪?,
原來這就是傳聞中太后想許配給裴容的女子。她不知為何心里一陣發悶,狠狠咬了一口蜜瓜。
宴會進行到一半,林瑗突然起身向太后行禮:“姑母,今日春光正好,瑗兒想獻舞一曲,
為諸位助興。”太后含笑點頭:“準了。”林瑗換了一身輕薄的舞衣,在樂聲中旋轉跳躍,
確實舞姿優美。一舞畢,滿堂喝彩。林瑗卻不急著退下,
而是看向施思:“久聞施姑娘才藝雙全,不知可否賜教?”場中頓時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知道,施思從小在裴容府上長大,哪學過什么閨秀才藝?這分明是要她當眾出丑。
施思捏緊了筷子,正想拒絕,卻聽裴容淡淡道:“思兒近日身體不適,
恐怕...”“我確實不擅舞蹈?!笔┧纪蝗徽酒饋?,笑容明媚,
“不過既然林小姐盛情相邀,不如我們玩個游戲如何?”林瑗挑眉:“什么游戲?
”“飛花令?!笔┧甲叩綀鲋校耙?春'為題,輪流吟詩,接不上者輸。
”林瑗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好啊。”皇帝來了興趣:“朕來做評判?!北仍囬_始,
林瑗先聲奪人:“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笔┧疾患偎妓鳎骸凹t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
”幾個回合后,林瑗漸漸吃力,而施思卻對答如流。最后,
林瑗卡在一句“春城無處不飛花”上,怎么也想不出下一句。施思甜甜一笑:“林小姐,
該我了——'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睗M座嘩然。這句詩意境雖美,
但“相思”二字用在未婚女子身上,著實有些輕佻。
林瑗頓時漲紅了臉:“你...你不知羞恥!”施思故作驚訝:“這詩是李商隱所作,
難道林小姐是說李商隱不知羞恥?”“你!”林瑗氣結?!昂昧??!碧罄淅溟_口,“瑗兒,
回來坐下?!绷骤ズ莺莸闪耸┧家谎?,悻悻退下。施思回到座位,
發現裴容正用一種復雜的眼神看著她?!霸趺戳??”她小聲問,“我給你丟臉了?
”裴容搖頭,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揚:“背得不錯?!笔┧夹念^一熱,差點打翻酒杯。
……宴會結束后,回府的馬車上,施思終于忍不住問:“裴哥哥,那杯酒里到底有什么?
”裴容閉目養神:“一種慢性毒,服用后三日內會心悸而亡,查不出痕跡。
”施思倒吸一口涼氣:“是誰這么大膽?”“不重要?!迸崛荼犻_眼,“已經處理了。
”施思知道他的"處理"是什么意思,不由打了個寒顫。但轉念一想,若不是她機警,
現在中毒的就是裴容了,又覺得那些人死有余辜。“你今日表現不錯。”裴容突然說,
“想要什么獎勵?”施思眼睛一亮:“真的?什么都可以?”“說說看?!薄拔蚁雽W騎馬!
”施思興奮地說,“每次看你騎馬都好威風,我也要學!”裴容沉吟片刻:“可以。
明日開始,我親自教你。”施思沒想到他答應得這么痛快,高興得差點跳起來,
被裴容一把按?。骸白??!贝稳涨宄?,施思換了一身利落的騎裝,早早等在馬場。
裴容來時,身后跟著一名馬夫牽著一匹雪白的小母馬?!斑@是照夜,性情溫順,適合初學者。
”裴容介紹道。施思迫不及待地跑過去摸馬兒的鬃毛,照夜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惹得她咯咯直笑。裴容走過來,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托著她的腳,輕松將她送上馬背。
施思驚呼一聲,還沒坐穩,裴容已經翻身上馬,坐在了她身后?!芭?、裴哥哥?
”施思結結巴巴地問,“不是這樣教吧?”裴容雙臂從她身側穿過,
握住韁繩:“初學者容易摔傷,我先帶你熟悉一下。”他的胸膛緊貼著她的后背,
呼吸拂過她的耳際,“專心?!笔┧既斫┯?,心臟砰砰直跳,哪還聽得進什么騎馬要領?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裴容的體溫,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沉香味,甚至能聽到他平穩有力的心跳。
“放松?!迸崛莸吐暤?,“跟著馬兒的節奏擺動,不要對抗它?!彪S著馬兒小跑起來,
施思漸漸找到了感覺,身體也不再那么緊繃。微風吹拂著她的面頰,帶來青草的芬芳,
她忍不住笑出聲:“好快!好舒服!”裴容看著她飛揚的發絲和燦爛的笑容,眼神柔和下來。
一縷發絲被風吹到他鼻尖,帶著淡淡的茉莉香,讓他一時恍惚。“裴哥哥,
我們再快一點好不好?”施思回頭,杏眼里盛滿期待。這一回頭,她的唇幾乎擦過他的下巴。
兩人同時僵住,四目相對,時間仿佛靜止。施思率先移開視線,
耳根通紅:“我、我是說...如果你方便的話...”裴容喉結滾動了一下,
猛地一夾馬腹:“抓緊!”照夜如離弦之箭般沖了出去,施思驚叫一聲,
本能地往后靠進裴容懷里。風聲在耳邊呼嘯,
她卻只感覺到身后那個堅實的胸膛和環抱著她的有力臂膀。這一刻,
她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回府后,裴容徑直去了書房,說有公文要處理。
施思則興高采烈地去找碧竹分享騎馬的心得。“姑娘,您臉怎么這么紅?”碧竹好奇地問。
施思用手扇了扇風:“太、太熱了!”她轉移話題,“對了,你去幫我找幾本詩集來,
我要好好研讀!”碧竹偷笑:“是因為昨日贏了林小姐嗎?
”施思哼了一聲:“下次她再敢挑釁,我還要贏得更漂亮!”晚膳時分,管事來報,
說督主有要事出門了,讓施思自己用膳。施思失落地戳著碗里的米飯,
突然覺得一點胃口都沒有。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裴容正站在東廠地牢里,
面前跪著昨日那個下毒的侍女?!罢f?!迸崛莸穆曇衾涞孟癖?,“誰指使你的?
抖:“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那人蒙著面...”裴容從炭盆中取出一根燒紅的鐵簽,
慢條斯理地把玩著:“再給你一次機會?!薄笆?..是林丞相府上的管事!
”侍女崩潰大哭,“他說如果我不照做,就殺了我全家...”裴容扔下鐵簽,
轉身向外走去:“處理干凈?!鄙砗髠鱽硎膛募饨泻推と鉄沟臍馕?,
但他的心早已飛回了府中那個總是闖禍的小姑娘身邊。今日馬背上那一刻的心動,
讓他既歡喜又恐懼?!河赀B綿下了三日,庭院里的海棠被打落一地。施思趴在窗邊,
百無聊賴地數著檐下滴落的水珠?!肮媚?,快把窗戶關上吧,仔細著涼。
”碧竹捧著剛熨好的衣裙走進來,“您今日不是約了宋太醫學醫嗎?
”施思懶洋洋地合上窗:“學醫哪有騎馬好玩?!弊詮哪侨展渤艘或T后,
裴容似乎突然忙了起來,別說教她騎馬,連面都少見了幾次?!岸街髡f了,姑娘若不好好學,
這個月的月錢就扣一半?!北讨衩蜃焱敌?。施思抓起軟枕扔過去:“小叛徒!
到底誰是你的主子?”碧竹靈活地躲開:“自然是姑娘您。但督主的話,奴婢也不敢不聽啊。
”施思嘆了口氣,起身換了衣裳。那是一套淡青色的窄袖便服,
為了方便辨識藥材特意準備的。她對著銅鏡轉了一圈,鏡中人兒杏眼櫻唇,腰肢纖細,
哪像個小學徒?“宋太醫到了嗎?”“早到了,在藥廬等您呢?!笔┧寄ツゲ洳涞爻隽碎T,
剛走到廊下,一陣冷風夾著雨絲吹來,她不由得打了個噴嚏。藥廬建在府邸西側,
是裴容特意為宋衡辟出來的一塊地方。推門進去,草藥的清香撲面而來。宋衡正在案前碾藥,
聽到動靜抬起頭,眉眼溫和:“施姑娘來了。”施思規規矩矩行了一禮:“宋太醫。
”“今日我們認識幾味常見藥材?!彼魏庵噶酥缸郎系膸讉€小碟,“這是當歸,
這是川芎...”施思心不在焉地聽著,手指撥弄著藥材。不知為何,今日頭有些沉,
眼前的藥材似乎都在晃動?!笆┕媚??”宋衡的聲音忽遠忽近,“你臉色不太好。
”“我沒事...”施思搖搖頭,卻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宋衡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觸手卻是一片滾燙。他臉色驟變,
立刻將她打橫抱起:“快去稟報督主,施姑娘發高熱了!
”......施思感覺自己漂浮在一片灼熱的海洋里,時沉時浮?;秀遍g,
似乎有人不斷用濕巾擦拭她的額頭和脖頸,冰涼的感覺稍縱即逝。
“三十九度半...必須盡快退燒...”宋衡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坝米詈玫乃?。
”這是裴容的聲音,比平日更加低沉,“不惜一切代價?!笔┧枷氡犻_眼睛,
想告訴裴哥哥自己沒事,但眼皮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她又陷入黑暗之中。不知過了多久,
她感覺到有人將她扶起,一只微涼的手托著她的后頸,碗沿抵在她唇邊。“思兒,喝藥。
”裴容的聲音近在耳畔,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藥汁苦得驚人,施思下意識別開臉,
卻被那只手堅定而不失溫柔地固定?。骸肮?,喝完給你蜜餞?!彼銖娡萄手?,
藥汁順著下巴流下,立刻有柔軟的布巾輕輕拭去。喝完藥,
果然有一小塊甜滋滋的東西被送入她口中。“裴哥哥...”她含糊地喚道,
卻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發出了聲音?!拔以谶@里?!蔽龅氖治兆∷凉L燙的手指,“睡吧,
我守著你?!笔┧几杏X自己被輕輕放回枕上,有人不斷更換她額上的帕子。在昏沉中,
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又回到了三歲那年,躺在尸橫遍野的亂葬崗,又冷又怕。突然,
一雙溫暖的手將她抱起,
那人的懷抱有著淡淡的沉香味...“不要離開我...”她在夢中囈語,緊緊抓住那只手。
那只手僵了一瞬,然后更加用力地回握住她:“永遠不會。
”......當施思再次醒來時,天已大亮。她渾身酸痛,但那種灼熱感已經消退。
床邊趴著熟睡的碧竹,而椅子上坐著的是裴容。他仍穿著昨日的衣服,長發微亂,
眼下有明顯的青黑。他坐姿筆直,卻閉著眼睛,顯然是在打盹。施思從未見過這樣的裴容,
在她記憶中,裴容永遠一絲不茍,威嚴不可侵犯。她忍不住輕輕動了動,裴容立刻睜開眼,
那雙鳳眼里布滿血絲,卻在看到她醒來時亮了起來?!靶蚜耍俊彼麅A身向前,
手掌貼上她的額頭,“退燒了。”施思嗓子干得冒煙:“水...”裴容立刻端來溫水,
一手扶起她,讓她靠在自己懷里,一手將杯子遞到她唇邊。施思小口啜飲,
能清晰地感受到裴容胸膛的溫度和心跳?!芭岣绺?,我怎么了?”她虛弱地問。
“風寒引起的高熱?!迸崛莘畔卤樱瑓s沒有松開她,“宋衡說你是連日郁結于心,
加上淋了雨,才會病得這么重?!笔┧嫉拖骂^:“我以為...裴哥哥不想見我了。
”裴容身體明顯僵了一下:“胡說。”“那為什么這些天你總是躲著我?”施思鼓起勇氣問,
“是我做錯了什么嗎?”裴容沉默良久,終于嘆了口氣:“你沒有做錯任何事。
”他將她輕輕放回床上,為她掖好被角,“我只是...有些事情需要處理。
”施思敏銳地注意到他說這話時避開了她的目光。她想追問,卻被一陣敲門聲打斷。“督主,
宮里來人,說皇上急召?!惫苁碌穆曇魪拈T外傳來。裴容眉頭緊鎖:“知道了。
”他轉向施思,“好好休息,我晚些再來看你?!弊叩介T口,他又回頭叮囑:“藥按時喝,
不許偷偷倒掉?!笔┧脊郧傻攸c頭,卻在門關上后立刻垮下臉。
她總覺得裴容有什么事情瞞著她。......裴容直到深夜才回府。施思的病情已經穩定,
宋衡說再休養幾日便可痊愈。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她房門外,卻聽到里面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推門一看,施思正坐在案前翻看什么,聽到動靜慌忙往身后藏?!澳贸鰜?。”裴容沉下臉。
施思不情不愿地拿出一本冊子——《東廠案錄》?!澳銖哪哪玫??”裴容聲音冷了下來。
“你、你書房...”施思縮了縮脖子,
“我就是想看看你平時都在忙什么...”裴容奪過案錄,
翻到那一頁——正是最近查獲的一起刺殺案記錄。他眉頭皺得更緊:“這些不是你該看的。
”施思卻突然抬頭,眼中閃著異樣的光:“那個刺客手臂上的標記...我見過。
”裴容手指一顫:“什么?”“在我很小的時候...”施思努力回憶著,
“有一群黑衣人闖進我家,
他們手臂上都有那個蛇形標記...后來...后來我就什么都不記得了,
再醒來就是在亂葬崗...”裴容面色陰晴不定,最終在床邊坐下:“思兒,聽我說。
你出身官宦之家,因政治斗爭被滅門。我追查此事多年,那些兇手確實與這個刺客有關聯。
”施思眼睛瞪大:“那我的家人...他們都...”“都遇難了?!迸崛葺p聲說,
“我找到你時,你是唯一的幸存者?!笔┧紲喩戆l抖,眼淚無聲地滾落。裴容猶豫了一下,
將她攬入懷中:“別想了,都過去了。”“我要報仇?!笔┧纪蝗惶ь^,眼中燃燒著怒火,
“裴哥哥,教我武功吧,我要親手殺了那些人!”裴容捧住她的臉,
聲音前所未有的嚴厲:“不行。這件事到此為止,你不許再插手。““為什么?
”施思掙扎著想要掙脫他的懷抱。“因為太危險!”裴容幾乎是低吼出來,
“你以為那些人是誰?他們背后的勢力連我都忌憚三分!
”施思從未見過裴容如此失控的樣子,一時呆住了。裴容深吸一口氣,松開她:“從明天起,
你跟著宋衡好好學醫。這些打打殺殺的事,不準再過問?!薄芭崛?!”施思直呼其名,
眼淚奪眶而出,“你憑什么替我做決定?那是我全家人的命??!
”裴容已經恢復了平靜:“就憑我是你的監護人?!彼D身向外走去,“早點休息,
明日開始學醫?!遍T關上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施思抓起枕頭狠狠砸向門口,
然后撲在床上痛哭起來。......接下來的日子,施思確實開始認真跟宋衡學醫,
但整個人都沉默了許多。裴容似乎更忙了,常常三五日不見人影。兩人偶爾碰面,
施思也是規規矩矩行禮問安,再不像從前那樣撒嬌耍賴。這一日,施思正在藥廬整理藥材,
宋衡突然問:“施姑娘近日可好些了?”“我很好啊?!笔┧碱^也不抬。
宋衡放下手中的藥杵:“我是說...你和督主之間?!笔┧紕幼饕活D:“沒什么,
他只是太忙了?!彼魏庥杂种梗罱K只是嘆了口氣:“督主他...有他的難處。
”施思猛地抬頭:“他有什么難處?”宋衡搖搖頭,
轉移了話題:“今日我們學習把脈...”傍晚時分,施思剛走出藥廬,
就看到管事匆匆跑來:“姑娘,督主回來了,讓您立刻去書房!”施思心頭一跳,
自從那日爭吵后,裴容還是第一次主動召見她。書房里,裴容正在批閱公文,
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過來。”施思慢慢走到案前,發現桌上放著一個精致的錦盒。
“打開看看。”裴容放下筆。施思遲疑地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把精致的匕首,
鞘上鑲嵌著寶石,在燭光下熠熠生輝?!斑@是...”“給你防身用。”裴容淡淡道,
“我教你的那幾招對付普通人還行,遇到高手就不夠看了?!笔┧嘉兆∝笆祝?/p>
心頭涌上一股暖流:“謝謝裴哥哥。”裴容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還生氣嗎?
”施思搖搖頭,
又點點頭:“我只是不明白...為什么你不讓我查那件事...”裴容抬手,
似乎想摸她的頭,卻在半空中停住,收了回去:“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他轉身望向窗外,“我已經失去太多...不能再失去你。”施思鼻子一酸,
差點又哭出來。她突然沖上前,從背后抱住裴容的腰:“裴哥哥,
對不起...我不該跟你發脾氣...”裴容渾身僵硬,
卻沒有推開她:“傻丫頭...”窗外,夕陽西下,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交融在一起,再也分不清彼此?!┧紝窀傻牟菟幰灰皇者M藥柜,
動作比一個月前熟練了許多。宋衡在一旁配藥,時不時投來贊許的目光?!爱敋w放第三格,
川芎第五格...”施思小聲嘀咕著,踮起腳尖去夠高處的抽屜?!靶枰獛兔幔俊彼魏鈫?。
施思搖頭,倔強地自己夠到了抽屜。自從裴容命令她學醫以來,她表面上順從,
心里卻憋著一股勁。既然不讓她查身世,那她就好好學醫,總有一天要證明給裴容看,
她不是需要被保護的金絲雀?!笆┕媚锝者M步神速?!彼魏鉁睾偷卣f,“明日休沐,
要不要去城郊采些新鮮草藥?聽說南山腳下的白芨正是季節?!笔┧颊卮?,
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她回頭,看見碧竹慌慌張張跑進來?!肮媚?!宮里來了懿旨,
太后要給我們督主賜婚呢!”藥杵從施思手中掉落,砸在腳邊,碎成兩半?!百n...賜婚?
”她的聲音干澀得不像自己的。碧竹點頭如搗蒜:“前院都傳遍了,說是太后的侄女林小姐!
就是春日宴上跟您比詩的那位!”施思眼前一陣發黑,扶住藥柜才沒跌倒。
難怪裴容這些天總是進宮,難怪他對自己忽冷忽熱...原來是要娶妻了。“施姑娘?
”宋衡擔憂地看著她,“你臉色很差?!笔┧济銖姵冻鲆粋€笑容:“我沒事。
”她蹲下身去撿藥杵碎片,手指卻被劃出一道口子,
“嘶……”宋衡立刻抓過她的手檢查:“傷口不深,但需要清洗包扎?!彼D向碧竹,
“去拿金瘡藥來?!北讨翊掖遗艹鋈ズ?,宋衡壓低聲音:“施姑娘,
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施思抬頭看他?!岸街髋c林小姐的婚事...未必是他本意。
”宋衡斟酌著詞句,“太后一黨與東廠素來不睦,這恐怕是政治聯姻。
”施思抽回手:“與我何干?他是主子,我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算什么。
”她聲音越來越小,“養女?寵物?還是...”“施姑娘!”宋衡罕見地提高了聲音,
“不要妄自菲薄。督主待你如何,府中上下有目共睹?!笔┧疾徽f話了。是啊,
裴容待她極好,可那是什么意義上的好呢?監護人對待被監護者?主人對待寵物?
還是...她不敢再想下去?!懊魅者€去采藥嗎?”宋衡突然問。施思咬了咬唇:“去!
為什么不去?”......裴容回府時已是深夜。太后今日突然提出要將侄女許配給他,
皇帝雖未當場應允,但態度曖昧。他知道這是太后一黨的試探,必須小心應對?!笆┧寄??
”他問迎上來的管事。“回督主,施姑娘今日在藥廬忙到很晚,已經歇下了?!迸崛蔹c點頭,
徑直走向書房。推開門,他卻愣住了,施思正伏在案前睡著了,頭枕著一堆公文,
手里還握著筆。他輕手輕腳地走近。燭光下,她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嘴角還沾著一點墨跡。案上的公文被整理得井井有條,重要處都用朱筆做了標記。
裴容心頭一軟。這些日子他故意疏遠她,就是怕自己越來越難以控制的情感會傷害到她。
可這小丫頭倒好,不僅不惱,還偷偷幫他處理公務。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手中的筆抽出,
又脫下外袍輕輕披在她身上。正要離開,卻瞥見案角露出一張紙片。抽出來一看,
竟是一幅畫像,畫中的他頭戴官帽,身邊站著個華服女子,兩人中間用紅線連著,
旁邊寫著“裴容與林小姐新婚圖?!迸崛萦趾脷庥趾眯?,這小丫頭,原來是在吃醋。
他忍不住伸手拂去她臉上的碎發,卻在觸到她肌膚的瞬間如觸電般收回。
“裴...哥哥...”施思在夢中囈語,蹭了蹭他的外袍,像只撒嬌的貓。裴容喉結滾動,
最終只是輕嘆一聲,轉身離去。......次日清晨,
施思醒來發現自己竟在書房睡了一夜,身上還披著裴容的外袍。她猛地坐起,
更新時間:2025-05-02 19:0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