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山河破碎風飄絮》暮春的風卷著硝煙掠過殘垣,我扶著城墻上的箭垛遠眺,
昔日良田已化作焦土,連護城河都漂著斷木與尸體。城下傳來馬蹄聲,
金國旗子在風中獵獵作響,那名降將又策馬近前,兜鍪下的面容透著諂媚。“李將軍,
何苦呢?”他抬手虛指身后滿目瘡痍的城池,“您看這山河碎得跟篩子似的,
皇帝老兒早帶著后宮跑了,您守著這空城給誰看?我家大帥說了,
只要您肯投誠——”“住口!”我按在劍柄上的手青筋暴起,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眼前這人曾是大乾驍騎營的副將,三個月前開城投敵時,還對著太廟方向磕過頭。
如今他腰佩大金彎刀,鞍邊懸著百姓首級,笑得像條搖尾乞憐的犬。降將身后,
百姓被驅趕著聚在城門下,老弱婦孺擠作一團,哭聲混著血腥味刺得人耳膜發疼。
我閉眼又睜眼,恍惚看見十年前的上元節,同樣的城門下,百姓舉著花燈喊“李將軍威武”,
小兒往我懷里塞桂花糖。喉間泛起苦澀,正欲轉身,忽聞“轟”的巨響。
人群中撞出一條血路,百十個百姓揮著農具沖來,領頭的老漢瘸著腿,手里攥著半柄犁頭,
渾濁的眼里燒著野火:“將軍!咱大乾人骨頭硬,殺就殺,跪是絕不跪的!
”有人摔倒了又爬起,有人肩頭插著箭還往前沖,鋤頭桿砸在金兵鎧甲上發出悶響。
我望著他們補丁摞補丁的衣袍,
望著少年們腰上系著的、分明是從戰死士兵身上扒來的舊腰帶,忽然覺得眼眶發燙。
原來這山河雖破,人心卻未碎。金人大帥策馬上前,鐵手套捏著酒囊往嘴里灌,
酒液順著虬須往下淌,在繡著狼頭的披風上洇開暗痕:“李倩涵,你當自己是關二爺?
”他用生硬的大乾話拖長了音,“看看你身后——瘦得能被風刮跑的老弱病殘,
能擋我十萬狼騎?”長槍在掌心轉了個圈,槍桿上的朱漆早已剝落,露出下面的木紋,
像極了父親當年教我扎馬步時手里的那根木棍。我知道他說得對,這城無糧無援,
眼前這些百姓連鎧甲都沒有,拿什么擋鐵蹄?但當那瘸腿老漢被金兵踹翻在地,
仍抓著馬腿咬掉對方半只耳朵時,我聽見自己胸腔里有什么東西轟然炸開。
斷槍“哐當”落地,我抽出背后的斬馬刀,
刀身映出我染血的臉——左眉上方新添的傷口還在流血,卻讓眼神更利了。
帥旗被我插進城墻裂縫,猩紅的“李”字在風中獵獵作響。大乾的軍旗從不會倒下,
除非持旗人先死。“選好了?”金人大帥甩了甩酒囊,嘴角咧開猙獰的笑。
他身后的金兵已列好楔形陣,前排的盾牌連成鐵墻,后排的弓箭手搭箭上弦,
黑沉沉的箭頭對準城頭。我將刀重重剁進石磚,刀刃沒入三寸:“大乾兒郎站著生,
絕不跪著死。今日便教你們,什么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戰鼓如雷,震得人骨頭縫發顫。
十萬鐵騎動如黑云壓城,馬蹄踏碎的不僅是土地,還有金人大帥口中“不堪一擊”的幻想。
我揮刀劈斷第一支射來的箭,看見左側有百姓舉起石磨砸向敵陣,
右側少年抱著炸藥包滾進騎兵群,爆炸聲中血肉橫飛,卻炸不開他們眼里的光。刀卷了刃,
甲裂了縫,我踩著尸體往前殺,每一步都要踢開橫陳的斷臂。不知殺了多久,
當又一個金兵咽喉噴血時,我忽然發現周圍靜得可怕——百姓們都倒在了血泊里,
有一個年幼十三歲的少年,手里還攥著半塊啃了一半的餅子。金人大帥的馬踏過尸體,
在我五步外停下。他用彎刀挑起我的帥旗,旗子上的血滴在他靴面上,
像開了朵猙獰的花:“真不明白,這破國到底有什么好守的?降了吧,本帥保你做個萬戶侯,
比你現在這光桿校尉風光百倍。”我彎腰撿起半塊磚頭,砸向他的面門。他偏頭躲過,
磚頭擦著他耳際飛過,帶落幾縷金黃的頭發:“狗賊!大乾的刀可以斷,血可以流,
但骨頭——”我抹了把臉上的血,咧嘴露出帶血的牙,“永遠軟不了!”“有意思。
”他突然大笑,笑聲震得樹上的烏鴉撲棱棱飛起,“來人!別讓她死得太痛快,
先廢了她四肢,本帥要留著她的眼睛,看大乾如何一步步爛在土里!”四根鉤箭破空而來時,
我正望著天邊的殘陽。那顏色像極了大乾的宮墻,又像極了母親生前最愛的紅緞子。
鉤箭穿透右肩的瞬間,我聽見自己的骨骼發出“咔嚓”聲,卻感覺不到疼——心里有團火,
比疼痛更烈。金兵拖走我時,我的手指還死死摳著城磚縫,摳出深深的血痕。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恍惚是子時了。從前每到子時,我都會在演武場練刀,
月光灑在刀背上,像撒了把碎銀子。如今沒有月光,只有滿地狼藉的碎銀子般的白骨。
但我知道,只要這口氣還在,大乾的魂,就還在。
第二章:《寧死不折腰》劇痛從四肢傳來時,我正咬著牙數著城墻上的磚縫。
右肩的鉤箭被扯得來回晃動,每動一下,都有溫熱的血順著鎖骨往下淌,
在胸前匯成暗紅的小溪。但我不能暈,不能讓那些狗賊看見我眨眼?!按髱?,
這女人邪乎得很……”軍師縮著脖子湊到金人大帥身邊,目光時不時掃向我,
“末將帶了三十人上去,全被她砍了……您看她現在這樣,竟還睜著眼……”大帥灌了口酒,
酒液順著胡須滴在我腳邊:“邪乎?再邪乎也是人。來人,
給本帥射穿她的手肘——我倒要看看,沒了手肘,她還怎么握刀?!蔽叶⒅g的玉佩,
那是大乾皇宮的羊脂玉,三個月前還掛在皇帝腰上。狗賊們穿著我們的衣,戴著我們的玉,
卻要剜我們的骨。鉤箭破空的聲響里,我忽然笑了。笑聲混著血沫噴出來,
驚飛了停在城墻上的烏鴉。金兵們面面相覷,握弓的手竟有些發抖?!靶κ裁矗俊贝髱洶櫭?,
馬鞭重重抽在我腿上?!靶δ銈儭蔽掖鴼猓空f一個字都像吞了把碎玻璃,“怕了。
”他瞳孔驟縮,馬鞭再次揚起時,我忽然發力,用被釘住的左手撐著墻,竟生生站了起來。
右手上的鉤箭扯出寸許長的傷口,白骨碴子刺破皮膚,
卻讓我看得更清——金兵們后退了半步,眼底有恐懼。“將軍!”城下突然傳來喊聲。
我低頭望去,竟見幾個百姓從廢墟里爬出來,手里捧著飯團和水囊:“將軍吃點吧!
吃完了再殺這些狗娘養的!”淚水突然模糊了視線。原來他們沒有全死,
原來還有人藏在瓦礫下,等著跟我一起死。大帥惱羞成怒,彎刀出鞘:“給我殺了那些賤民!
再敢靠近城墻一步,格殺勿論!”箭矢破空聲中,我看見一個婦人撲在孩子身上,
后背插著三支箭,卻仍用身體護著懷里的飯團。飯團滾到我腳邊,沾滿了灰土,
卻還冒著熱氣?!皝戆?!”我扯著嗓子怒吼,聲音已經啞得像破鑼,“有種沖我來!
殺百姓算什么本事?”“老子就殺給你看!”一名鐵塔般的金兵揮著巨錘沖上城墻,
錘頭足有西瓜大,砸在地上濺起碎石。我想揮刀,卻發現右手早已不聽使喚,
只能側身用肩膀去撞。錘柄砸在我腰間,劇痛讓我眼前一黑。喉間腥甜翻涌,
我卻咬著舌尖笑了——他的招式太笨,破綻在左肋。如果我還有力氣……“她沒力氣了!上!
廢了她的手腳!”吶喊聲中,七八名金兵沖上來。我被按在墻上,能看見他們眼里的兇光,
卻抬不起刀。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說的話:“倩涵,刀在人在,刀斷人亡?!睂Σ黄穑赣H,
女兒的刀斷了。鉤箭刺穿左手掌心時,我聽見自己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四匹戰馬被牽來,
韁繩系在鉤箭尾部。大帥騎在馬上,手里攥著韁繩,像在玩一場殘忍的游戲:“李倩涵,
現在后悔還來得及?!蔽姨ь^看天,烏云遮住了最后一絲月光。但我知道,云后面有星星,
就像大乾的土地下,埋著千千萬萬顆種子?!胺篷R過來?!蔽页铝丝趲а耐倌?/p>
“今日你斷我四肢,來日必有人斷你狗頭。大乾……永不滅?!贝髱浤樕F青,
馬鞭狠狠落下:“給我扯!”戰馬嘶鳴著往四個方向跑,肌肉撕裂的劇痛像野火般燒遍全身。
我聽見自己的骨頭在響,聽見金兵們的歡呼聲,卻忽然感覺不到疼了——恍惚間,
我看見無數人影在城墻上奔跑,他們舉著鋤頭、木棍,甚至赤手空拳,
喊著“大乾萬勝”的口號,像潮水般漫過金兵的頭顱。那是父親,是母親,
是所有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他們在對我笑,說千寒做得好,說大乾有希望。
意識漸漸模糊時,我最后看了眼飄揚的帥旗。雖然破了,爛了,但旗桿還在,
還插在大乾的土地里,任誰也拔不走?!皻ⅰ蔽矣帽M最后一絲力氣吐出這個字,
嘴角咧開帶血的笑。風卷著煙塵掠過城墻,吹起我散亂的發絲。在失去知覺的前一刻,
我仿佛聽見遠處傳來隱約的號角聲,那是大乾的軍號,是援軍的聲音。原來,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第三章:《歸鄉劫》不知昏睡多久,再醒時已躺在雕花大床上,
錦被柔軟得令人不安——自與金人決戰后,久未這般“安穩”地躺著了。
我盯著帳頂的鎏金紋出神,直到敲門聲響起都未反應。帳外梆子敲了三下,已是三更天,
才恍覺已回到京城的將軍府?!爸ㄑ健甭曋校窕鹃T推開。母親端著藥碗進來,
鬢角的白發在燭火下泛著銀光,眼圈紅腫如桃:“丫頭,
你可算醒了……”望著她眼角深深刻下的皺紋,
我鼻尖發酸——記憶中總在演武場陪我練刀的母親,何時竟這般蒼老了?
她顫抖著攥住我手臂,目光落在我小臂上猙獰的傷疤上,
喉間發出哽咽:“傷養好后便留下吧,別再去前線了……你幾個哥哥在戰場上廝殺也就罷了,
更新時間:2025-05-02 18:58: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