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紺香

Part 1

清晨的雨，稀稀拉拉地下了一早上。斯木特地處山地，晝夜溫差較大，因了突然降雨，氣溫驟的降了好幾度。出門時索卓見她衣著單薄，冷得微微顫抖，又返回里間拿了絨毛大衣給她。她順從的披上，又道了謝。

阿大所在的布拉爾旗在雨神山的另一頭。雨神山，位于斯木特與布拉爾中間，是索卓族人所信奉的雨神所在，每年一、二月份，進山朝圣的族民絡繹不絕，祈求雨神保佑這一年降雨豐厚，風調雨順。

斯木特到布拉爾的路途坎坷，十分難行。兩旗之間唯一可以連接的途徑，便是穿過雨神山，步行一日方可到達。走了將近一上午，翻過山頭，便是拉布雅大山谷，路況愈差，只有蜿蜒小路扭曲伸向遠方。

才剛走了一會，索卓就讓她停了下來，原來前面因降雨滑坡，本就不寬的山道被沖垮了一小段，此刻他們居高臨下，腳下是滾滾咆哮河水，稍有不慎，便有葬身山谷的危險。

索卓不敢怠慢，小心在前面牽著布瑪，不時回頭告誡跟在后面的她要小心。蘇瑾見他緊張，也不敢大意，只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索卓看她緊跟，心里也稍稍安心，恍惚記得前幾年，旗里來了一個考察團，大致是拍攝他們民族的風俗民生，打聽到當地有崇拜雨神的習俗，便找到索卓帶著他們進山，才剛走到這一段，就有幾個年輕人腿軟得挪不開步。

過了險峻的壁上石路，又穿過200米長的大吊橋，行程整整一天，方才到達索卓阿大所在的布拉爾旗。才剛到山坡，只聞坡下歌舞升天，她不禁連忙加快腳步，再走至視野空曠時，頓時豁然開朗：

幾十個“山廟子”依山而建，毫無規則的分布。再往下，是一片大空地，上百人身著盛裝歡聚一起，跳著舞蹈，唱著山歌，場面好不熱鬧。

索卓解釋道這是他們的歌舞大會，也是民族所特有的舞蹈，叫“溫仁”，每當旗里有喜事時候，眾人都會聚在一起跳。

她興奮得點點頭，兩人一馬又走了大概十分鐘，索卓在一座新建的“山廟子”前停住了，回過頭跟她說：“我們到了?！?/p>

阿大一家對蘇瑾到來也十分高興，她才落座，阿大母親就獻上了溫熱的馬奶、吊燒肉，準新郎阿大還特意幫她準備了新鮮的果酒，她連連道謝。

中午用過餐，索卓便領著她參觀歌舞大會。一路上有不少人熱情地與索卓打招呼，還熱情地對她笑，她也以友善笑容回應。

不多時，幾個身著盛裝的小伙子走過來，招呼索卓一起跳群雁舞。索卓回過頭交代她不要亂跑，自己則加入了他們的隊伍。

此時鼓聲響起，索卓與其他舞者分兩隊，舞步輕盈，在大伙的呼喊中兩隊相遇，每人旋半圈，臂在頭上劃動半圓，遠遠看去，似群雁翱翱一般。她看到妙處，自然的叫起好來。不一會，鼓聲漸稀，舞者迅速擺成大雁飛行形狀，落幕時引得眾人一陣叫好聲。

索卓還未跳完，就有一個年輕小伙急急忙忙找到他，兩人低聲說了幾句，索卓臉上的興勁立馬就消失了。

他扭頭急匆匆的朝蘇瑾跑了過來，用一種幾乎低得聽不到的聲音，對她說：“出了點狀況，新娘子不見了?！?/p>

兩人趕到阿大家時，看到里面已經圍了十幾個人，看樣子是新人雙方的親戚朋友。眾人已經在附近找了一遍，也未曾想會發生這樣的事，一時間也有些不知所措。

阿大臉上急得通紅，不斷地詢問周圍人的找尋結果，又急急央人再次幫忙去尋。

索卓也加入了尋找新娘子的隊伍，她因是外人，對情況也不熟悉，自然不敢再去添亂，只好老實待在家里，不時看著阿大母親焦急地在門前來回踱步，心中也不免跟著著急。

直到后半夜，搜尋才有了結果：新娘子朵雅遍體鱗傷，面容痛苦，倒在十幾米深的山壑谷底，被人發現時，已然沒有了呼吸。

這一下，讓本就不大的布拉爾旗都沸騰了，一時間嘆息聲、猜疑聲不絕于耳。她當下聽到這個消息，驚得有些合不攏嘴，畢竟喜宴變成喪席，不是所有人都能一下子接受得了的。

索卓也嘆息不已，除了安撫阿大一家的情緒外，還叫了幾個本家兄弟，準備一起去現場看看。說話間，從門外進來一個中年男子，穿了一身灰衣，戴著綠色氈帽，模樣大概三四十歲。

他進來后，原本嘈雜的人群慢慢平靜了下來。中年男子也不說話，直直朝阿大一家走去，俯下身去安慰了起來。

“這是他們的旗長，黑格”，索卓朝她使了個眼色，解釋道。

這時她才明白，怪不得剛剛人群為什么會突然安靜，想必這旗長在當地享有一定威望。黑格安慰完阿大，環顧了一下四周，眼神掃到站在角落的她，微微一怔。

一旁的索卓連忙解釋說她是他帶來的客人，黑格點點頭，然后朝眾人說道：“大家不必驚慌，既然發生了這樣的事，咱們就應該要處理好?！?/p>

“我剛剛已經到朵雅家了解了大致情況，他們家人情緒還算穩定”，黑格扭過頭，朝索卓和她的方向繼續說道：“另外，已經派人去現場看過了，應該是失足跌落谷底，也讓人把朵雅帶回去了?！?/p>

此番話擲地有聲，在場的人聽了都覺得處理妥當，也就不再多說什么，眾人又再三安慰了阿大一家，紛紛散去了。

待黑格一行離開，她又想到從未謀面的新娘子，心里一陣感慨，不由得一股念頭涌了上來，扭頭問索卓：“我可以去看看朵雅嗎？”

更新時間：2025-05-02 18:28: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