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選章節

舷窗之內 無界狂徒 17163 字 2025-05-02 18:0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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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01章 永恒斜面醒。體內的一種僵將他頂出混沌。不是噩夢,

是肌肉和骨骼持續對抗那個錯誤角度留下的后遺癥,如同擰得過緊的彈簧,

即使松開也無法完全復原。李航眼皮顫動了幾下才睜開。艙壁傾斜。

這個事實優先于一切思考,由身體直接判定。視野里沒有參照物是直的。

灰白光線從舷窗斜射進來,冰冷,無生氣,在同樣傾斜的金屬地面投下變形的影子。

空氣里浮游著極細的灰塵,光線下可見。他保持躺姿,節省著每一次呼吸帶來的微弱能量。

吸氣。喉嚨深處能感覺到顆粒的刮擦,干澀??諝饣鞚?,彌漫著鐵銹、淡不可聞的霉菌,

以及……人味,一種在封閉空間里發酵過度的、溫吞的、屬于皮膚和呼吸的悶味。

時間沒有意義。他終于開始坐起。動作節制到了極點,

每一個環節都像是為了避免額外的摩擦或震動。手肘撐起時,

身下的鋪墊物發出干癟的“噗簌”聲,粗糙的表面摩擦著他背部的皮膚。

腹部肌肉反射性地繃緊,對抗那股持續將他向低處拖拽的力道。雙腳放到地面。

冷意瞬間穿透單薄的鞋底,直刺骨髓。腳下,那層無處不在的火山灰,

踩上去發出一種細微的、令人牙酸的**“沙礫”**聲。坐直的瞬間,傾斜感加劇,

身體不由自主地向下滑。他下意識地用一條腿更用力地蹬住地面,穩住。

目光掃過逼仄的船艙。兩個鋪位。角落里堆著臟污的布料和形狀扭曲的容器,

被繩子胡亂固定著。所有物體表面都覆蓋著一層均勻的、觸目驚心的灰。父親的鋪位,

背影如同一塊風化的巖石。母親的手指搭在一個用布包裹的物體上,一動不動。

李航的目光如同掠過墻壁一樣掠過他們,沒有停留,沒有探究。

與他維持自身這個脆弱平衡的行為相比,顯得遙遠且無足輕重。他站起來。

這個動作牽動了腰背和大腿的舊傷般的酸痛。身體必須找到那個精確的角度——微微前傾,

重心放低——才能在傾斜中站立。腳步落下極輕,

卻依然能聽到腳底灰燼被碾碎的、令人煩躁的聲響。幾步走到水桶旁。

桶內剩余的水渾濁不堪,水面漂著一層灰膜和幾縷難以辨認的纖維。

他拿起那個邊緣已經變形、布滿深褐色銹斑的鋁杯,杯柄的金屬寒意刺痛了手指。

小心地撇開灰膜,舀了小半杯水。水極冷,氣味是濃重的土腥,混合著清晰可辨的鐵銹,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像是來自腐爛源頭的微苦。他用手指沾了些,拍在臉上。

冰冷的刺激讓他的神經末梢猛地一抽,但這種感覺轉瞬即逝,

臉上只剩下濕冷、黏膩、混合著灰塵的觸感。幾滴水順著嘴角滑下,

那苦澀的鐵銹味直接刺激了他的味蕾。他看著自己沾滿污濁的手指,指甲縫里積垢深厚。

目光空茫地停留了幾秒。然后,近乎粗暴地在褲腿上蹭了幾下,動作僵硬,

留下的濕痕更深了。走回艙壁旁。他沒有再坐下或躺下,而是選擇靠墻站立。

冰冷的金屬觸感透過薄薄的衣物傳來,引起皮膚一陣雞皮疙瘩,但他沒有調整。

身體熟練地找到那個傾斜的平衡點,如同找到了某種刑具上唯一可以稍微支撐片刻的位置。

站著。周圍的寂靜被船體自身的哀鳴打破。并非持續,而是突發、尖銳。

一聲刺耳的、像是巨大金屬構件被強行扭曲時發出的**“嘎——吱——”聲,猛地響起,

持續了幾秒,然后戛然而止,留下令人心悸的余音。緊接著,

又可能從船艙深處傳來一陣低沉含混的滾動聲**,

仿佛有什么沉重的東西在結構內部松動、移位。李航的眼皮不易察覺地跳了一下,

呼吸似乎也因此停頓了一瞬,隨即恢復了之前的沉緩。

只有那細微的、像是水滴落在空心金屬上的**“嗒…嗒…嗒…”**聲,持續不斷,

節奏穩定得令人發瘋,像是某種永恒的酷刑。突然,舷窗的光線猛地暗了一下,

像是外面有什么巨大的、移動的陰影急速掠過,整個船艙陷入一秒鐘近乎黑暗的狀態,

然后又恢復了之前的灰白。李航的瞳孔似乎在那瞬間無意識地收縮了一下。

遠處母親的鋪位上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像是布料摩擦的窸窣聲,

也許是她在無意識中動了一下。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李航靠墻站著,

像一根插入灰燼中的、正在緩慢銹蝕的鋼筋。他感受著金屬的冰冷,腳底灰塵的質感,

空氣中懸浮的顆粒,以及那股無形的、緩慢但堅定地將一切往下拉拽的力。喉嚨里的澀感,

胸腔里的沉悶,以及體內那股持續對抗傾斜的、無休止的疲憊。一切都沒有改變。或者說,

一切都在以一種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持續地、不可逆轉地走向更深處的崩壞。

他只是在那里。存在著。第0002章 灰燼之息他靠墻站著,

那姿勢讓后背的骨頭硌得生疼,但他沒有動。比起這個,呼吸才是更持久的刑罰。

每一次吸氣都像是一場與砂礫的角力。空氣不僅僅是“臟”。它是實質性的。

細密的、看不見的顆粒充斥著每一寸空間。它們刮擦鼻腔,留下一種輕微但持續的灼痛。

喉嚨永遠是干的,粗糙得像砂紙,仿佛有細小的石屑粘在黏膜上,

吞咽的動作只能讓它們更深地刺入。肺像兩個被塞進了重物的袋子,

每一次擴張都異常沉重、滯澀,需要比以往更深的吸氣,才能換來胸腔那微弱的起伏。

氧氣似乎也變得稀薄,或者被這些懸浮物稀釋了。喉頭無意識地滾動了一下,

試圖分泌一點唾液來緩解干燥,但那感覺轉瞬即逝。舌面粗糙,

能嘗到一種混雜著金屬和塵土的、令人不適的**“沙”味**。這不是尖銳的痛苦,

而是無休止的、低強度的侵犯。如同背景里永不消失的噪音,它滲透進每一個生理環節,

緩慢地、確定無疑地消耗著所剩無幾的精力,留下一種無法擺脫的煩躁感,淤積在胸口。

他的目光無意識地落到面前的艙壁上。上次清理過的一小塊區域,

此刻又均勻地覆蓋上了一層灰。在舷窗透進來的、死白的漫射光下,

那層灰顯現出一種厚膩的質感,表層似乎比底層的顏色略淺,

仿佛還在緩慢地、無聲地堆積著。他甚至覺得,那灰本身似乎也在呼吸,或者說,

在吞噬著光線,讓整個空間更加暗沉。他抬起手,指尖蹭過冰冷的金屬壁。

蹭落的灰塵并不飛揚,而是沉甸甸地落下,像微小的鉛粉。手背上,

皮膚的紋路里嵌滿了深色的顆粒。遠處父親的鋪位,突然爆發出一連串劇烈、深陷的咳嗽。

聲音粗嘎,像是硬物在撕扯著喉嚨,每一次咳都伴隨著胸腔被暴力擠壓的悶響。

中間夾雜著一絲極其微弱的、像是破風箱漏氣般的**“咝咝”聲。

李航的肩膀似乎在那咳嗽聲最劇烈時,極其輕微地、難以察覺地聳動**了一下,

背部肌肉瞬間繃緊。他沒有回頭,目光依然落在自己沾滿灰塵的手指上。

咳嗽聲持續了很長時間,最后變成一種痛苦的、試圖吸入空氣卻吸不進的抽噎,

然后才漸漸平息,只留下粗重、帶喘的呼吸,在寂靜中顯得格外清晰。過了一會兒,

母親那邊也傳來幾聲刻意壓低的、卻依然透著難受的干咳。聲音短促,

似乎引發了她身體一陣極其輕微的顫抖,帶起鋪位上布料摩擦的窸窣聲。然后又歸于沉寂。

李航也感到喉嚨深處一陣難以抑制的癢意,混雜著某種粘稠感。他努力咽了口唾沫,

但那癢意如同活物般向上蔓延。最終,他側過頭,用手臂捂住口鼻,

發出一連串壓抑至極的、幾乎沒有聲音的咳。每一次都震動著胸腔,帶來一陣鈍痛,

眼角甚至因為用力的憋氣而滲出一點生理性的淚水。他感覺咳出的,除了灼熱的氣流,

還有黏在喉嚨里的那些該死的顆粒物。他放下手臂,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濕意。

舷窗上的灰翳似乎更濃了。光線愈發昏暗、彌散。他湊近了些,試圖透過那層污垢向外看。

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片厚重、模糊、無邊無際的灰色混沌。像是在看一堵用灰燼砌成的墻。

唯一清晰的,是他自己映在玻璃內壁上的、模糊不清的倒影,

以及倒影上那些同樣清晰的、如同淚痕般附著的灰塵顆粒。

他慢慢地、近乎脫力般地沿著墻壁滑坐到地面上。冰冷的金屬立刻攫取了他身體的溫度。

他蜷縮起來,雙腿彎曲,將頭盡可能地埋進臂彎和膝蓋之間。

口鼻被粗糙的、帶著同樣灰塵氣味的衣物覆蓋。這個姿勢,似乎能稍稍減輕吸入顆粒的量,

或許只是帶來一種虛假的、自欺欺人般的安全感。喉嚨依然干澀、粗糙。肺部依然沉重。

灰燼包圍著他。進入他的身體,附著在他的皮膚上,滲入他的思維。他閉上眼。黑暗中,

只有那揮之不去的顆粒感,以及每一次呼吸時,那緩慢而艱難的搏斗。如同被活埋。

被一種看不見的、無處不在的、名為“灰燼”的東西,一點一點地,活埋。

第0003章 水線之下呼吸是持續的折磨,而渴,則是另一種形式的、緩慢收緊的絞索。

在“晨星號”上,它提醒著每一個人,他們那點微弱的生命之火,

隨時可能因為缺少這最基本的東西而熄滅。李航靠墻坐著,

喉嚨里那股火山灰帶來的干澀和粗糙感,如同附骨之疽。

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磨礪著本就脆弱的黏膜。身體的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尖叫著需要液體,

但一想到要去喝那桶里的東西,胃里就條件反射般地泛起一陣細微的痙攣,

帶著某種難以名狀的惡心感。角落里的金屬水桶,桶壁布滿銹蝕的斑點,像某種皮膚病。

里面的液體……不能稱之為水。渾濁,漂浮著灰膜和不明的纖維,

散發著一股混合了鐵銹、陳腐水溝和灰塵的復雜氣味。來源?沒人確切知道。

有人看到某些冰冷的金屬表面會滲出水珠,于是人們便開始用布去擦拭、收集。

這成了某種沉默的、近乎本能的儀式。收集到的液體就都倒進這桶里。過程原始、低效,

且結果可疑。沒人能保證那金屬本身,或者那臟污不堪的擦拭布,沒有帶來新的污染。

肚子空空作響。饑餓是背景,而渴是前景。舌頭感覺又干又硬,像一塊砂紙。

母親張婉琳的鋪位那邊有了動靜。她坐起身,動作因為虛弱而顯得格外吃力,

每動一下似乎都要耗盡全力。她沒有看任何人,徑直走向水桶。腳步踉蹌,

身體的單薄在昏暗的光線下顯露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脆弱。她拿起那個臟兮兮的杯子,

極其小心地舀了那么一點點水,少得可憐,堪堪覆蓋住杯底。她沒有喝,

而是端著這微不足道的水量,顫巍巍地走回自己的鋪位旁。放下杯子。然后,

她拿起那件用布仔細包裹的物品,用手指極其輕柔地蘸了一丁點水,去擦拭包裹布。

那動作專注到了極點,仿佛她的整個世界就只剩下手指尖那一點點濕潤和那塊布。

她的嘴唇無聲地蠕動著。李航聽不到聲音,

但能感覺到某種固執的、與周圍絕望氛圍格格不入的念力。這場景刺痛了李航的眼角。

不是因為感動或悲傷,而是一種極其輕微的、源于反感的煩躁。他下意識地移開了目光,

卻無法忽略母親完成那套儀式后,端起杯子,將那點水緩慢而珍惜地倒入喉嚨時,

發出的清晰的吞咽聲。隨后是她閉上眼,靠著艙壁時,

臉上那一閃而過的、似乎是混合了滿足與痛苦的古怪表情。父親李建業那邊也動了。

他掙扎著欠起身,灰敗的臉上眼窩深陷。目光投向水桶,喉結不易察覺地滾動了一下。

他的呼吸粗重,帶著一種粘滯的雜音。他似乎想說什么,嘴唇動了動,

最終卻只是泄出一聲低沉的、滿是疲憊的嘆息,然后又頹然躺了回去。寂靜再次降臨,

只有船體那不可預測的呻吟和滴漏聲依舊。渴意在李航體內燃燒,如同低燒。嘴唇干裂,

細小的皮屑隨著呼吸顫動。他用舌頭舔了舔,卻只感覺到更加粗糙的觸感和一絲血腥味。

應該去喝水。理智告訴他。身體也在哀求。但他僵在那里,抗拒著。那水的味道,

那渾濁的質感,還有每一次喝完之后胃里那翻江倒海的威脅……本能與厭惡在拉鋸。最終,

身體的指令壓倒了一切。他站起身,酸痛感從腰背蔓延開。走到水桶旁,

他的動作比母親要粗魯得多。舀了小半杯,看著那渾濁的液體在杯中晃動,

那些細小的顆粒如同不祥的預兆。他沒有猶豫太久,仰起頭,近乎粗暴地將水灌進喉嚨。

冰冷!帶著濃烈的鐵銹和苦澀!顆粒劃過食道!胃立刻做出了反應。

一陣劇烈的翻攪和痙攣襲來,喉嚨口涌起一股強烈的嘔吐感。他死死地咬住牙,

額頭上滲出冷汗,身體因為用力抑制而輕微顫抖。他靠在冰冷的艙壁上,大口喘著氣,

好不容易才將那股反胃的浪潮壓了下去。胃里依然不舒服,像是吞下了一塊冰冷的石頭,

沉甸甸地墜著,伴隨著持續不斷的隱痛。他的牙齦似乎也有些腫脹,

舌頭舔過時能感覺到輕微的出血。他閉上眼,試圖不去想這些。

但身體的每一個信號都在清晰地提醒他:他所飲用的,并非生命之源,

而是某種延緩死亡的毒藥。每一口,都在維系這具軀殼的同時,也將其更深地推向腐朽。

舷窗外,依舊是那片永恒的、令人絕望的灰色。如同一個巨大的、沉默的墓碑。

他再次感到了那種深入骨髓的渴,以及隨之而來的、更深沉的惡心和無力感。

第0004章 空殼回響更深的寂靜降臨。之前的聲響——取水的動作,母親的擦拭,

父親的嘆息——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短暫的漣漪過后,

水面便恢復了那令人窒息的、覆蓋著灰膜的平靜。只剩下船體本身,

那具巨大骨架在無形外力下,不時發出無法預料的呻吟、扭曲或斷裂般的巨響,

以及三個幾乎停止了交流的生命體,各自呼出的、帶著灰燼味道的微弱氣息。李航靠墻坐著,

蜷縮的姿勢。胃里的不適像塊沉重的、冰冷的鐵。意識是渾濁的,

大部分時間停留在空白的麻木地帶。但有時,毫無征兆地,

會有極其短暫、卻異常清晰的碎片刺入這片空白。不是完整的記憶,更像是某種感官的幽靈。

眼前可能猛地閃過一抹異常鮮亮的紅色——像嶄新的消防栓,

又莫名帶著溫熱的、令人心悸的粘稠感,像某種……液體?隨即被無邊無際的灰色吞沒。

或者,耳邊會突然響起一個變形了的、咯咯的笑聲,聽起來像個孩子,

卻又帶著某種尖銳的、不懷好意的刺耳感,讓他頭皮一陣發麻。這些碎片來得快,去得更快,

留下的是一種比之前更甚的空洞和 迷失——他甚至無法確定,剛剛閃過的,

究竟是過去的真實殘留,還是他自己正在崩潰的感知系統制造出的幻覺。

他無意識地用指甲摳著地面上已經干涸凝固的某塊污漬。動作機械,反復,

直到指甲縫里塞滿了更多的污垢和灰燼。他偶爾會抬起頭,目光如同探照燈般,

緩慢地掃過父母的鋪位。父親似乎真的睡著了,那本破舊手冊一半懸空在鋪位邊緣,

隨著船體一次不易察覺的晃動,終于**“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聲音不大,

但在寂靜中如同驚雷。父親的身體猛地抽搐了一下,發出一聲含混的、類似夢囈的呻吟,

但沒有醒。手冊攤開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幾頁紙張因為潮氣而黏連在一起,

上面的字跡模糊不清。李航看著那本掉落的手冊,沒有任何反應,既沒有去撿的意思,

也沒有對父親的驚醒或未醒表現出任何關注。母親那邊,

依舊維持著那個守護“圣物”的姿勢。但李航注意到,她的呼吸似乎變得急促而淺了,

帶著一種細微的、遏制不住的顫音,仿佛正在承受某種劇烈的內在痛苦或恐懼。

她的手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呈現出一種病態的青白色。她在害怕什么?守護什么?或者,

只是在抵抗著身體內部的某種崩壞?李航的腦中掠過這些疑問,但同樣轉瞬即逝,

沒有留下任何情緒的痕跡。他們如同隔著厚重玻璃觀察的標本,是“存在”的,但與他無關。

外面走廊里,又傳來了聲音。這次不是腳步聲,

而是一種持續的、低沉的、像是有人在用硬物反復刮擦金屬墻壁的噪音。聲音很近,

似乎就在隔壁幾個艙室之外。那聲音節奏單調、機械、固執,帶著一種令人心煩意亂的執著。

刮擦聲持續了很長時間,中間偶爾停頓,然后又以同樣的節奏響起。

它像是一只巨大的、看不見的蟲子,在啃噬著這艘船的骨頭,

也啃噬著幸存者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經。

李航能感覺到自己太陽穴的血管在隨著那聲音的節奏輕微跳動,

一種生理性的、無法抑制的煩躁感緩慢升騰。然后,刮擦聲戛然而止。緊隨其后的,

不是寂靜,而是另一種更讓人不安的聲音——一聲模糊的、被壓抑的、短促的尖叫,

接著是重物倒地般的悶響。再之后,便是徹底的、比之前更加深沉的死寂。那死寂本身,

仿佛也帶著某種不祥的意味。李航依然靠墻坐著。他聽到了所有聲音,

但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只是,他那無意識摳刮地面的手指,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時間的刻度早已崩壞。他看著自己膝蓋上的一處破洞,里面的棉絮已經發黑、板結。

這是什么時候弄破的?是剛上船時?還是上個月?或者是昨天?他完全想不起來了。

記憶如同被震碎的玻璃,散落一地,無法拼湊。昨天和一個月前發生的事情,

可能在他的意識里以完全錯亂的順序并置著。他看著眼前熟悉的艙室,

有時甚至會產生一種極其短暫的、懷疑自己究竟在這里待了多久的錯覺。是一周?一個月?

還是一輩子?眼皮越來越沉。不是困倦,而是一種意識本身的衰退,

一種對維持清醒狀態的徹底疲憊。他沒有抵抗,

任由那片熟悉的、帶著顆粒感的黑暗將自己吞沒。蜷縮在冰冷的地面上,

如同一個被丟棄的空殼。外面是走廊里那不祥的寂靜,內部是身體持續的疼痛和不適,

意識邊緣是那些破碎的、無法理解的感官幽靈。

船體在寂靜中又發出了一聲悠長的、仿佛來自胸腔深處的嘆息?;覊m在昏暗的光線下,

依舊無聲地、永恒地落下。第0005章 父親的直線死寂,如同厚重的積灰,

再次填滿了船艙的每一個角落。李航蜷縮在角落,身體對冰冷的金屬艙壁已經麻木。

意識沉浮,如同渾濁水域里時隱時現的暗影。不知何時,父親李建業鋪位那邊傳來響動。

不是之前那種壓抑的咳嗽,而是更劇烈的、仿佛要撕裂肺腑的猛咳。他掙扎著坐起身,

瘦骨嶙峋的身體因為咳嗽而劇烈顫抖,每一次都像是要將他整個人向前拋出。

咳聲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漸漸平息,留下嘶啞、斷續、帶著哨音的喘息。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呆坐或躺下。

而是用一雙布滿老年斑、因為缺乏營養而皮膚松弛、如同雞爪般的手,在地上摸索著。

片刻后,他撿起了那本掉落的、封面模糊的手冊。他并沒有立刻翻看,而是用袖子,

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仔細,擦拭著上面的灰塵。然后,他抬起布滿血絲的眼睛,

混濁的目光在狹小、傾斜的艙室內逡巡。嘴唇無聲地蠕動,

似乎在進行某種復雜的、只有他自己才懂的計算或儀式。最終,

他的視線定格在地面那條歪斜的金屬接縫上。他放下手冊,身體前傾,

伸出布滿灰垢、指甲縫里積滿污泥的右手食指,在接縫旁邊的金屬地面上,開始畫。

極其緩慢,極其用力。他的指尖在覆蓋著厚厚火山灰的地面上,拖拽出一條顏色略深的痕跡。

不是曲線,不是涂鴉。是一條線。他似乎想讓它筆直。動作刻板到了極點,

帶著一種完全不顧及現實的固執。指尖下的灰塵被推開,又很快從旁邊彌散過來,

或者被他粗重的喘息吹動,模糊著那道痕跡。地面的傾斜讓他的手臂難以保持穩定,

畫出的線不可避免地彎曲、抖動。但他似乎對此毫無察覺,或者毫不在意。畫完一條,

他會停下來,歪著頭,用那雙幾乎看不清東西的眼睛,長時間地凝視著那道轉瞬即逝的痕跡。

然后,用粗糙的手掌猛地將其抹去——這動作帶起一陣令人窒息的細小灰塵,

嗆得他又是一陣低咳——接著,在原地或旁邊一點的位置,重新開始。一遍。又一遍。

如同一個損壞了的程序,無限循環著一個毫無意義的指令。手指因為反復摩擦而紅腫,

甚至能看到極其細微的破損和血絲,但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李航看著他。視線沒有焦點,

但也并未完全移開。父親那怪誕的、持續不斷的動作,像一塊投入他麻木意識深潭的石子,

雖然沒有激起明確的情緒,卻似乎擾動了某種沉寂。

他的呼吸節奏似乎極其輕微地紊亂了一下。他甚至發現,

自己的目光會不由自主地跟隨父親手指移動的軌跡片刻,然后又茫然地移開。

母親張婉琳似乎也感受到了這邊的異常動靜。她緩慢地轉過頭,看著丈夫。她的眼神空洞,

沒有任何可以解讀的情緒。但當她的目光掃過父親那紅腫、沾滿污垢和血絲的手指時,

她的嘴角似乎極其不易察覺地向下撇了一下,像是某種肌肉的無意識抽搐。隨即,

她又漠然地轉回頭,拿起身邊那個用布包裹的物品,

用手指近乎神經質地、一遍遍地撫摸著布料粗糙的表面,動作的頻率似乎比平時更快了一些。

船艙里,

剩下父親粗重的喘息、壓抑的咳嗽、以及手指摩擦地面灰塵那單調、持續的**“沙沙”聲。

這聲音,混雜著船體自身那些時而尖銳時而低沉的、來自未知深處的哀鳴,

以及那永恒的“嗒嗒”滴漏聲,交織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充滿荒誕與衰敗氣息**的背景音。

那條在地板上被反復畫出又抹去的“直線”,脆弱不堪,轉瞬即逝。如同秩序本身,

如同生命本身,在這片無邊無際的灰色和傾斜中,顯得如此微不足道,如此可笑。

李航最終緩緩收回了目光。他重新將頭埋入手臂,閉上了眼睛。

父親那固執的身影和徒勞的動作,如同石子沉入深潭后漾開的最后一圈漣漪,

在他的意識中逐漸消散,沒有留下清晰的印記。外面是死寂。

里面是噪音、灰塵、和這徒勞的掙扎。胸腔里的沉重感,喉嚨里的澀意,

還有那無處不在的、將一切拖向深淵的力。這些,才是永恒。

第0006章 母親的光澤父親那徒勞的掙扎最終歸于沉寂,

像一段損壞的程序耗盡了最后的指令。他的身體癱軟在鋪位上,

只剩下微弱起伏的胸膛證明生命尚未完全終結。那本掉落的手冊攤開在地上,被灰塵覆蓋著,

如同一個被遺棄的、無關緊要的注腳。寂靜,再次如同濃稠的液體,注滿了船艙。

只有船體自身那不可預測的呻吟,以及某個角落里“嗒嗒”的滴漏聲,執拗地存在著。

李航蜷縮著,閉著眼。但并非沉睡。意識的邊緣,

依然有那些尖銳的感官碎片在游弋——一抹血紅,一聲變形的怪笑,像玻璃碴一樣,

時不時刺痛一下麻木的神經。母親張婉琳那邊很安靜。極其安靜。她背靠著冰冷的艙壁,

身體瘦得只剩下一副骨頭架子,外面松垮地罩著臟污的衣服。她的全部世界,

似乎都凝聚在她懷中那個用灰布包裹的物體上。她的手指,

正以一種極其緩慢、帶著某種詭異節奏的方式,在那塊布上撫摸。不是擦拭,

更像是在確認某種邊界,或者是在進行一種無聲的交流。指尖極其輕柔地滑過布料的紋理,

偶爾停頓,用指腹反復摩挲某個點,嘴唇無聲翕動,像是在低語著什么秘密。

她的眼神是空洞的,但又帶著一種奇異的專注,仿佛那塊灰布之下,藏著整個宇宙的奧秘。

她對周圍的一切——丈夫的昏沉,兒子的存在,船體的噪音——都置若罔聞。突然,

“咚——!” 一聲沉悶而劇烈的巨響從船體下方傳來,

緊接著是整個船身一次極其猛烈的、令人牙酸的震顫和傾斜加??!

像是一頭巨獸在海底撞上了山巒。固定架上的東西再次被掀翻,

這次連那個本就搖搖欲墜的架子都發出刺耳的金屬扭曲聲,似乎隨時可能散架。

灰塵被震得彌漫開來,嗆得人幾乎無法呼吸。李航的身體被這股巨大的力量狠狠甩向艙壁,

肋骨處傳來一陣劇痛,讓他悶哼一聲,眼前瞬間發黑。他下意識地死死抓住身下的鋪墊物,

指甲幾乎要摳進那粗糙的料子里。心跳如擂鼓,撞擊著他的胸腔,

帶來一陣強烈的、幾乎要嘔吐出來的惡心感,這惡心感不僅僅是物理上的,

更混雜著一種對徹底失控的、源自本能的恐懼。父親被這劇烈的震動驚醒,

發出了一聲短促而凄厲的慘叫,像是受了傷的動物。而母親張婉琳的反應,卻出乎意料。

在最初的沖擊讓她身體猛地一震、發出一聲極其短暫的抽氣之后,

她并沒有像上次那樣驚恐尖叫或死命護住物品。相反,她的身體在那劇烈的顫抖中,

反而呈現出一種異樣的僵硬和鎮定。她的眼睛猛地睜大了,但里面不再是單純的驚恐,

而是一種極其復雜、甚至可以說是狂熱的光芒。她死死地盯著懷中的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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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5-02 18:07: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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