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沉默的證人周臨不喜歡小孩。尤其是眼前這種——六歲,扎著整齊的羊角辮,
坐在警察局的塑料椅上,晃蕩著夠不著地的小腿,用蠟筆在素描本上涂涂抹抹。
她畫得很認真,舌尖抵在嘴角,仿佛只是在完成幼兒園老師布置的作業。
可她的畫布上是兇殺現場。"小雨,能告訴叔叔你畫的是什么嗎?"周臨蹲下身,
視線與女孩齊平。他的膝蓋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三十五歲的身體已經開始背叛他,
就像法律系統偶爾會背叛正義一樣。小雨頭也不抬,只是將紅色蠟筆涂得更重了些。
她指著畫上的長發女人"媽媽,用花瓶打爸爸。"蠟筆咔嚓一聲折斷,
紅色碎屑濺在周臨的西裝褲上,像極了噴濺狀血跡。周臨的胃沉了下去。兩小時前,
他剛接下這個案子。辦公室的空調嗡嗡作響,
老同學宋巖——現在是市檢察院的檢察官——把檔案袋甩在他桌上時,
臉上帶著那種令人討厭的、勝券在握的笑容。"弒夫案,證據確鑿,
"宋巖的指甲敲在檔案袋上,"但家屬堅持要請最好的辯護律師??上埪蓭煶鰢耍?/p>
所以他們找到了你。"周臨沒理會這拙劣的挑釁。他翻開檔案:程微,35歲,家庭主婦。
指控:用古董花瓶擊打丈夫陳明后腦,致其當場死亡。
日常擦拭時留下的);鄰居聽到案發當晚激烈爭吵;她的不在場證明薄弱——超市監控模糊,
只能看到相似衣著的人影。宋巖抽出另一份文件,"最致命的是這個,她六歲女兒的證詞。
"周臨掃了一眼詢問筆錄,血液瞬間冰涼。> 問:你看見媽媽打爸爸了嗎?
> 答:看見了。媽媽舉起花瓶,爸爸就躺下了。> 問:爸爸流血了嗎?
> 答:流了好多,像番茄醬。宋巖微笑:"六歲孩子的證詞,陪審團最愛這個。
"周臨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筆錄邊緣。他見過太多冤案始于看似確鑿的"鐵證"。
十年前那起教師猥褻案,五個孩子的證詞把無辜者送進監獄,直到真兇落網才真相大白。
孩子們沒說謊——他們只是被引導著說出了調查者想要的答案。但這份筆錄不同。
心理評估報告顯示,程小雨有"病態誠實傾向"。
她曾因堅持"看見窗外有恐龍"而接受心理治療,最終醫生認定她并非撒謊,
而是極端抗拒說謊導致的幻覺投射。一個不會說謊的孩子,指認母親是兇手。
警察局的燈光太亮,照得小雨的畫作刺眼地清晰。周臨接過素描本,畫中的男人倒在地上,
頭部被紅色蠟筆粗暴地覆蓋。女人高舉的花瓶,瓶身花紋與案發現場的兇器照片分毫不差。
"小雨,"他盡量讓聲音柔和,"那天晚上,你還看到別的了嗎?"女孩終于抬起頭。
她的眼睛又黑又大,像兩顆過于完美的玻璃珠。"爸爸躺在地上,"她歪著頭,"媽媽在哭。
"周臨一怔。筆錄里沒提到這點。"媽媽哭了嗎?""嗯。"小雨點頭,"她說'對不起'。
"周臨的眉頭緊鎖,這不合常理——一個冷血殺手,會在行兇后對受害者道歉?
除非..."周律師?" 他回頭,看見程微被女警帶進詢問室。女人瘦得驚人,
寬大的拘留服掛在肩上,手腕的塑料手環顯得格外刺眼。她看到小雨的瞬間,
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骨頭,險些跪倒在地。"媽媽!"小雨跳下椅子撲過去。
程微緊緊抱住女兒,手指陷進孩子后背的衣料,仿佛一松手她就會消失。
周臨注視著這對母女,喉嚨發緊。他見過太多罪犯家屬——心虛的、憤怒的、麻木的。
但程微眼中的恐懼太過純粹,不像是為了自己,而是... 為了懷里的孩子。"程女士,
我們需要談談。"會面室的桌子冰涼。程微坐在對面,手指緊緊地絞在一起。
周臨把小雨的畫推過去,女人的瞳孔驟然緊縮。"她...她真的看見了?
"程微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根據證詞,是的。"周臨觀察著她的反應,
"但有些細節很奇怪。小雨說你當時在哭,還說了'對不起'?"程微的肩膀顫抖起來。
"我不記得了,"她喃喃道,"那天晚上的一切都很模糊...""你喝酒了?服藥了?
""沒有!"她猛地抬頭,"我只是...很累。陳明那天很晚才回來,
我們...吵了幾句。"她的指甲摳進掌心,"但我發誓,我沒有殺他。
"周臨翻開檔案中的尸檢報告。"陳明后腦遭受重擊,當場死亡。
但奇怪的是..."他指向一行小字,"他的左手無名指有長期戴婚戒的痕跡,
可你丈夫從不戴戒指,對嗎?"程微的臉色瞬間慘白。窗外,一道閃電劈開夜空。
慘白的光照亮她顫抖的嘴唇,
也照亮了周臨腦中突然閃過的念頭——如果死者根本不是陳明呢?
第二章:錯位的面孔周臨站在陳明生前工作的保險公司大樓前,
雨水順著傘骨滴在他的皮鞋上。
他盯著玻璃門映出的自己——一個被雨水模糊了輪廓的中年男人,領帶松散地掛在脖子上。
這案子就像他現在的倒影,看似清晰,實則充滿扭曲的細節。第一站:死者的辦公室。
"周律師?"陳明的助理小林是個戴圓框眼鏡的年輕女孩,眼睛還紅腫著,
"我真的不敢相信陳總會...出事那天他明明很正常。"辦公室收拾得很干凈,
電腦已經被警方收走。周臨的指尖劃過桌面,沒有灰塵——有人定期打掃。
"陳總從來不戴婚戒,"小林遞來一杯咖啡,"他說戴戒指談業務會讓客戶覺得被束縛。
"周臨的視線落在辦公桌相框上——全家福里,程微摟著小雨微笑,陳明的手搭在妻子肩上。
那只左手上確實空空如也。"案發當晚,陳總約了客戶吃飯,"小林翻著日程表,
"但對方臨時取消了。陳總說直接回家。"周臨注意到日程表上的墨跡有些暈染。
"這是原件?""不,是我重新謄寫的。"小林推了推眼鏡,"原件被咖啡弄臟了。
"第二站:加油站監控室。監控畫面雪花嚴重,但能清晰看到18:05分,
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用陳明的信用卡買了香煙。男人低著頭,帽檐遮住了大半張臉。
"這人常來嗎?"周臨問值班員。"每周三晚上,雷打不動。"值班員嚼著口香糖,
"不過上周很奇怪,他買了兩包煙,但自己沒抽,直接扔進了垃圾桶。
"周臨自言自語到:“一個不抽煙的人,為什么要買煙?”第三站:小雨的幼兒園。
"小雨是個特別的孩子。"李老師翻著觀察記錄,"她記人臉很困難,
但能通過聲音、氣味準確認出人。上周她把來接她的林叔叔認成了爸爸,
直到對方開口才反應過來。"周臨翻看小雨的畫作集——所有"爸爸"的畫像都沒有五官,
但每幅畫旁邊都標注著氣味:「爸爸有香香的煙味」「爸爸的外套是檸檬味」
而陳明的尸檢報告明確記載:死者肺部無煙熏痕跡,衣物殘留是檀香型柔順劑。
李老師嘆氣:"程女士一直拒絕帶小雨做檢查,說只是孩子想象力豐富。
"周臨的手機突然震動,法醫老同學發來的消息讓震驚不已:「老周,
死者DNA與陳明戶籍記錄不匹配。正在做進一步比對?!沟谒恼荆撼涛⒌墓?。
搜查令批下來了。周臨戴上手套,推開主臥衣柜——陳明的衣服整齊掛著,
每件都散發著檀香味。但在最里側,藏著一件黑色風衣。周臨將風衣口袋翻出,
一張加油站小票飄落:案發當晚18:05分,購買兩包香煙。他的手指觸到內襯口袋,
摸出一張照片——陳明和一個長相相似的男人站在孤兒院門口,背面寫著"與林遠,
1995年"。浴室傳來水聲。周臨警覺地轉身,推開虛掩的門——程微正跪在地上,
用漂白劑瘋狂擦洗瓷磚縫隙。她抬頭看見周臨,手上的動作僵住了。順著她的視線,
周臨看到排水口附近有幾根短發,在漂白劑中微微卷曲。"這是誰的頭發?"周臨問。
程微的嘴唇顫抖著,眼淚砸在瓷磚上。"他答應過不會再來的..."窗外,雨下得更大了。
第三章:血寫的遺言凌晨兩點十七分,周臨的辦公室依然亮著燈。
咖啡杯在桌角留下深褐色的漬痕,三塊方糖的包裝紙散落在案卷上。周臨揉了揉太陽穴,
將小雨的畫作、加油站監控截圖和陳明的尸檢報告平鋪在會議桌上。
他的助手杜宇——一個剛從法學院畢業的年輕人——正皺著眉頭翻看孤兒院的照片。"師父,
這個林遠..."杜宇推了推黑框眼鏡,"他和陳明長得也太像了。
"周臨用磁貼把照片釘在白板上。照片里兩個十歲出頭的男孩肩并肩站著,同樣的丹鳳眼,
同樣的微凸顴骨。如果不是衣服顏色不同,幾乎分不清誰是誰。"雙胞胎?
""戶籍資料顯示陳明是獨子。"周臨用紅筆圈出照片背面的日期,"1995年,
陽光福利院。但民政系統里查不到林遠的任何記錄。"杜宇突然直起身:"等等,
死者DNA和誰不匹配來著?""陳明的戶籍記錄。"周臨調出電腦檔案,
"但如果我們假設..."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女警蘇芮快步走進來,制服上沾著雨水,
手里捏著一個證物袋。"周律師,出事了。"她將證物袋拍在桌上,"程微家的前保姆劉芳,
一小時前被發現死在出租屋。"袋子里是一張染血的便簽紙,
上面歪歪扭扭寫著:「收養文件在微波爐后面,小雨不是...」最后一個字被血跡模糊,
只剩半個"程"字。案發現場彌漫著廉價空氣清新劑的甜膩味道。
劉芳的尸體仰臥在廚房地板上,胸口插著一把水果刀。法醫初步判斷死亡時間在四小時前,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右手緊攥的東西——一張燒焦的紙片殘角。"強行掰開的。
"法醫指著尸體手指上的淤青,"兇手想拿走她手里的東西。"周臨戴上手套,
小心地展開紙片。焦黑的邊緣下隱約可見幾個字:「親生父母:林XX 王X」"林?
"杜宇倒吸一口氣。周臨的目光移向廚房。微波爐被挪開了,后面的墻紙被撕開一道口子。
蘇芮遞來一個透明文件袋:"空的,但內側有血指紋,正在比對。""保姆什么時候離職的?
"周臨問。"三個月前。"蘇芮翻看筆錄,"據說是偷東西被程微辭退。
但鄰居反映劉芳走時哭得很厲害,一直喊'會遭報應的'。"周臨走向臥室。
床頭柜上擺著劉芳和小雨的合影,照片里的小雨約莫四歲,被保姆抱在懷里笑。他拉開抽屜,
里面整齊地碼著十幾本育兒日記。2019年3月15日今天小雨又認錯人了,
抱著林先生的腿喊爸爸。程太太發了很大脾氣,讓我以后不準再放他進門。
2020年7月22日程太太讓我去閣樓拿舊衣服,意外發現一個鐵盒。
里面有小雨的出生證明,父母姓名欄居然是空白的!
我不敢問...2021年11月3日林先生又來了,和程太太在書房吵得很兇。
我聽見"錢"、"收養手續"、"曝光"之類的詞。小雨躲在樓梯口哭,她說:"芳姨,
為什么爸爸有兩個?"周臨的指尖停在最后一行字上。他翻開相冊,
在一張幼兒園活動照背面發現用鉛筆寫的一串數字:217043856。"社保賬號?
"杜宇湊過來。"福利院檔案編號。"周臨掏出手機,"陽光福利院的文件都是這個格式。
"回到辦公室,
周臨在白板上重新梳理線索:1. 死者身份之謎尸檢DNA與陳明戶籍不符死者戴婚戒,
欄空白保姆日記提到"收養手續"患有嚴重面容失認癥杜宇咬著筆帽:"如果死者不是陳明,
那真的陳明在哪?為什么要偽造自己的死亡?"蘇芮插話:"更關鍵的是,
誰殺了這個替死者?程微?林遠?還是...真陳明?"周臨盯著白板上小雨的畫。
畫中無臉的"爸爸"和舉著花瓶的媽媽,紅色蠟筆涂抹的"血跡"在燈光下顯得刺眼。
他突然抓起外套:"再去一趟程微家。""現在?"杜宇看了眼手表,"凌晨四點了。
""正是好時候。"周臨抓起車鑰匙,"記得帶紫外線燈。
"程微的公寓還保持著搜查時的樣子。紫外線燈掃過浴室,地磚縫隙泛起微弱的熒光。
周臨跪在地上,沿著排水口向外延伸,發現了幾處被反復擦洗仍殘留的血跡反應。
"不是噴濺狀,"杜宇記錄著,"像是拖拽痕跡。"周臨走向閣樓。
狹窄的空間堆滿嬰兒車、玩具箱,角落里有個帶鎖的小鐵盒。他用回形針撬開鎖,
率:0.00%)最后一張照片讓周臨的呼吸停滯——年輕的程微抱著嬰兒站在福利院門口,
身旁是穿著白大褂的...林遠?照片背面寫著:「小雨周歲留念,
感謝林醫生促成這段緣分。」"林遠是福利院醫生?"杜宇瞪大眼睛。
樓下突然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音。周臨沖下樓梯時,正好看見一個黑影從廚房窗口翻出。
微波爐被砸得稀爛,墻上的文件袋不見了。窗臺上留著一枚沾血的煙頭——檸檬味的。
第四章:虛假父親凌晨三點二十七分,
陳明保險公司的安保系統剛好進入每日重啟的三十秒間隙。周臨閃身進入消防通道,
杜宇緊隨其后,手里的信號干擾器嗡嗡作響。"師父,你確定要這么干?"杜宇壓低聲音,
"非法入侵,證據會被法庭排除的。"周臨沒回答,
更新時間:2025-05-02 18:0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