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子終于敢抬起頭了,剛才她把頭抵在車廂一角,把發髻都弄散了。長長的頭發披下來,
被雨水濕透,一縷縷的沾在臉上,再配上煞白煞白的臉,活脫脫一個女鬼的形象。
這個“女鬼”打著顫,不知道是冷還是害怕,說話也斷斷續續,“老不死,
這雷…雷算是過…過去了吧?”她這時再也不想老不死變成“快點死”,
不然她自己豈不是死的更快。老不死看到她的樣子不由得暗暗發笑,臉上卻不表露出來。
“沒有呢,老實待著?!笨粗琅f在頭頂翻滾的烏云,老不死想起了這不同尋常天象的來歷。
女媧借助仙道的力量煉石補天,仙道也在補天石中加入了自己的手段,
將仙道之力滲透到天象之中,說是要用暴雨和雷霆給人、妖、魔三族做個驚醒,
免得不約束力量而重蹈覆轍。老不死想到這里就心中呵呵,什么警醒,還不就是給臉色看,
讓人、妖、魔學會老老實實的做小伏低,敢跳出來的就是個死。
對危險本能的感知讓夏子不敢動用妖力,看起來比普通人還要孱弱。
老不死氣夏子不知天高地厚,一直和自己斗嘴作對,所以出城時故意也不提醒她,
讓她受下挫折??蓱z的夏子原來還是個溫室花朵,這一下子搞成了霜打的茄子。
看著她的可憐樣,老不死怕她出意外傷了道心,趕緊扔給了夏子一個黑色吊墜。
夏子來不及系繩,就接過來緊緊攥在手里。說來也奇怪,握住這黑乎乎的東西,
似乎一下子就隔絕了雷電的影響,妖力悄悄在身體內流動,竟然沒有妨礙。
夏子對老不死有些改觀,這丑老頭看著還有些本事啊。她低頭看下手中的吊墜卻又心里有氣,
明明在城門口就給了那有錢狗一個,為什么不同時也給自己,害得她一路出丑。
夏子用眼睛狠狠地看老不死,仿佛目光中帶著刀,能從他身上割下一塊塊肉來。
也只能這樣了,以后看來是不能再罵他了。頭頂大片的黑云繼續向南移動,
風頭、雨頭和雷電也一路向南,用老不死和夏子剛剛經歷的一切,
去蕩滌還暫時處于安寧中的世界的其他地方。但有一朵烏云還是盤旋在牛車上方,
似乎有些不甘心,偷偷積攢些閃電,再暗戳戳地丟下來。老不死裝作看不見,
趕著牛車自顧自趕路。這朵烏云膽子大了些,在細雨中又降下了高度,像一片蘆席,
覆蓋在了老不死頭頂,攢著勁要放個大電!夏子覺得天一下黑了,
抬頭看才發現了什么是烏云蓋頂,驚地大叫了一聲。老不死的鞭子比夏子的叫聲更快,
已經纏住了這朵云。烏云用力掙扎,滋滋滋的放著電光,可對老不死說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被鞭子越捆越緊,扯到面前時變得有桌面大小。烏云扭動著想要擺脫鞭子的束縛,
卻發現自己好像變成一團實質的土壤,而鞭子是某種植物的根,
深深滲透進它身體的各個部分,再也分不開了。烏云著了急,發出“窾坎鏜鞳”的聲音。
老不死道:“窾坎鏜鞳,風、水相激的聲音。是風行水上,推波助瀾?還是風困水下,
掘而成井?為我心惻,匪夷所思?!苯又驯拮右粨P,說道:“走吧!”鞭子松開了烏云,
烏云抖了抖,就飛向高空,急忙去追移向南方的云頭了。如今沒了云、雷、電,
夏子的膽子越發大了,在妖力的運行下,渾身上下的雨水也被蒸干,沒了冷颼颼的感覺,
于是問老不死道:“老不死,你怎么一天神神叨叨的念些什么???看著還有點用的樣子,
能不能教我一下?”老不死道:“我這都是高深的術法,傳男不傳女,
再說你連個師父都不叫,教不了!教不了!”夏子氣得倒仰,恨恨地說道:“不教就不教!
我祝你一輩子都找不到男徒弟,把你的高深術法帶到棺材里去吧。”轉念一想,
黃不易可是個男的啊,而且還有錢,又趕緊打補丁,“不許你教那條狗!”“你要叫師弟,
給了你那么多錢,你還吃了他那么多飯,怎么還能罵人呢?你說是不是啊?
”老不死終于從神棍的角色轉換為家長角色,辭色不由得卑微下來。夏子擁著花盆抱著膝,
沒有再爭辯,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不由得出了神,口中竟然開始唱歌?!拔粑彝?,
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霖雨凄凄。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歌聲在細雨中飄揚,好像撒出去的音符。有的升上天空,逐風而去;有的混著雨絲,
又匯入流水,隨浪奔涌;有的則鉆進了周圍還活著的生靈的心里,雖然聽不懂,
卻還是凝成了沉甸甸的鄉愁。老不死聽著曲,望向眼角飛著淚絲的夏子,心中不由得訝異。
這個看起來粗野、愛錢、執拗的黃皮子姑娘竟然還有如此柔弱的一面。他并不出聲,
只是也在細雨中縮成一團,靜靜地欣賞歌聲,體會著屬于自己的那份鄉愁。
濼邑城向東的路邊,有一座后土神廟,此時也浸泡在一片水中。它旁邊的幾株大樹,
幸運地抗過了風吹雷擊,又一次存活下來,在雨中抖著葉子慶幸。后土廟里的后土神像,
端端正正坐在神位上,可是他的風頭卻被別人搶了。后土神像前的供桌上坐著兩個人,
把腳高高地離開地面。因為此時后土廟里也是水,和外面的水流連在了一起,
更新時間:2025-05-02 17:52: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