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搖曳,映照著傅宴禮棱角分明的側臉。他單膝跪地的那一刻,
整個餐廳的燈光恰到好處地暗了下來,只余我們桌上那一盞水晶燭臺,
將他的輪廓鍍上一層溫柔的金邊。"念安,八年了,你愿意讓我成為你的余生嗎?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幾桌客人聽見。
我聽到身后傳來女孩們壓抑的驚呼和竊竊私語,感受到無數羨慕的目光投向我。
傅宴禮總是這樣,連求婚都要選在最熱鬧的高級餐廳,讓全世界見證他的深情。戒指盒里,
那顆鉆石在燭光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我盯著它看了太久,久到傅宴禮的表情開始有些不安。
"念安?"他又喚了我一聲,眉頭微蹙。我猛地回過神來,揚起嘴角,
露出一個我練習過無數次的、最完美的幸福笑容。"我愿意。"我說。
餐廳里爆發出一陣掌聲和歡呼。傅宴禮如釋重負地笑了,起身將戒指戴在我的無名指上,
然后給了我一個擁抱。他的懷抱溫暖而熟悉,帶著淡淡的古龍水香氣,
是我八年來最安心的港灣。至少曾經是。"恭喜??!終于修成正果了!
"我們的朋友陳明不知從哪里冒出來,舉著香檳大聲祝賀。我這才發現,
原來餐廳角落里還藏著我們共同的朋友們,他們一擁而上,將我們團團圍住。
"我就說老傅今年肯定要求婚,你們還不信!"陳明得意地嚷嚷著,引來一陣哄笑。"念安,
你不知道,傅哥為了今天策劃了多久。"蘇沫——我最好的閨蜜湊到我耳邊說,
"他連戒指都是半年前就定制好的,一直藏著不讓我們告訴你。"我笑著點頭,
目光掃過傅宴禮的臉。他也正看著我,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任誰看了都會覺得,
這個男人愛慘了我。確實,所有人都說傅宴禮愛我入骨。從大學時代起,
他就是公認的模范男友,記得每一個紀念日,關心我的每一件小事。畢業后創業再忙,
也會抽時間陪我。就連我父母都常說,我能找到傅宴禮這樣的男人,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謝謝大家今天來見證我們的重要時刻。"傅宴禮摟著我的肩膀,舉杯致意。
他今天穿了我最喜歡的那件深藍色西裝,襯得他肩寬腰窄,舉手投足間盡是成熟男人的魅力。
八年前那個在圖書館偷偷塞給我情書的青澀男孩,
如今已經長成了能在商場上獨當一面的精英。而那個收到情書時臉紅心跳的女孩,
卻學會了在他說"我愛你"時,分辨其中有幾分真心。香檳喝到第三輪,
朋友們開始起哄讓我們分享戀愛故事。傅宴禮笑著說起我們大學時的初遇,
說他如何對我一見鐘情,如何在每次考試前幫我復習,如何在我生病時翹課照顧我。
每一個細節他都記得那么清楚,說得那么動情,連服務員都聽得入迷。我安靜地聽著,
時不時補充一兩句,扮演著幸福未婚妻的角色。沒有人知道,
此刻我的腦海里全是另一個畫面——三個月前,
我偶然在傅宴禮手機里看到的那些聊天記錄和照片。那個叫林雨晴的22歲女孩,
有著我年輕時相似的眉眼,卻比我多了幾分不諳世事的天真。
傅宴禮給她發的每條信息都透著寵溺,就像當年他對我那樣。照片里,他摟著她站在海邊,
笑容燦爛得刺眼。"念安?你還好嗎?"傅宴禮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嗯,只是有點累了。
"我勉強笑了笑。他立刻體貼地宣布聚會結束,朋友們紛紛表示理解,
畢竟今天對我而言太過激動人心。告別時,蘇沫偷偷掐了掐我的手心,
眼里閃著淚光:"終于等到這一天了,我真為你高興。"我抱了抱她,沒有回答。
回家的路上,傅宴禮一手握著方向盤,一手緊緊牽著我的手。等紅燈時,
他總會湊過來輕吻我的指尖,仿佛一刻都不愿與我分開。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他瞥了一眼來電顯示,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我接一下,可能是公司的事。
"他松開我的手,按下了藍牙耳機的接聽鍵。"嗯,你說...現在嗎?...好吧,
我馬上過去處理。"掛斷電話后,他一臉歉意地轉向我:"念安,抱歉,
公司那邊出了點狀況,我得過去一趟。我先送你回家好嗎?""很重要的事嗎?"我輕聲問,
"今天可是我們的...""我知道,對不起。"他愧疚地握住我的手,
"是融資方突然要求改協議,必須今晚處理。我盡快回來,好嗎?"我點點頭,看向窗外。
夜色中的城市燈火闌珊,車水馬龍。我知道他不是去公司,而是去見林雨晴。
上周我就看到他在日歷上標記了今天——林雨晴的生日。車子在我公寓樓下停住,
傅宴禮傾身過來吻了吻我的額頭:"早點休息,別等我了。""好。"我微笑著應道,
目送他的車消失在夜色中?;氐娇帐幨幍墓?,我摘下那枚昂貴的鉆戒,放在梳妝臺上。
鏡中的女人妝容精致,嘴角還保持著幸福的弧度,只有眼睛里盛滿了疲憊。我拿起手機,
點開一個幾乎從不聯系的朋友的朋友圈。十分鐘前,她發了一張照片,
配文"閨蜜生日嗨起來!"。照片角落里,傅宴禮正端著蛋糕走向一個笑靨如花的年輕女孩,
眼神溫柔得似曾相識。我平靜地放下手機,開始卸妝。水龍頭流出的冷水打在臉上,
分不清哪些是水,哪些是淚。醫生說,像我這種情況,最多還有三個月。足夠我準備好一切,
然后安靜地離開。第二章:死亡倒計時醫院的走廊永遠彌漫著消毒水的氣味。
我坐在腫瘤科外的長椅上,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無名指上的鉆戒。三天過去了,
我仍然不習慣它的重量。"沈念安。"護士站在診室門口叫我的名字。我站起身,
雙腿像是灌了鉛。診室里,李醫生正在電腦上查看我的檢查報告,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傅先生今天沒陪你來嗎?"他抬頭看了一眼我身后空蕩蕩的椅子。"他公司有事。
"我平靜地回答,手指輕輕敲擊扶手,"直接告訴我結果吧,李醫生。"他摘下眼鏡,
揉了揉鼻梁。這個動作讓我胃部一陣絞痛——三年前母親被診斷出乳腺癌時,
主治醫生也是這樣開場的。"情況不太好。"他推過一份報告,
"癌細胞已經擴散到肝臟和骨骼,晚期。如果積極治療,可能還有六個月到一年。
""如果不治療呢?""三個月,也許更短。"他遞給我一張紙巾,可我并沒有哭。
"沈小姐,我理解這個消息很難接受...""我接受。"我打斷他,聲音出奇地平穩,
"我不打算做化療。"李醫生怔住了:"但至少可以嘗試靶向治療,
延長...""延長痛苦嗎?"我笑了笑,"我見過我母親化療的樣子。
到最后她連鏡子都不敢照,求我們讓她走。"窗外陽光正好,一片梧桐葉飄落在窗臺上。
我想起昨天傅宴禮說公司要簽大合同,不能陪我來醫院時的表情——眉頭微蹙,嘴角下垂,
一副愧疚至極的模樣。演技真好。"那至少開些止痛藥吧。"李醫生嘆了口氣,
在電腦上敲打著處方,"如果改變主意了,隨時聯系我。""謝謝。
"我拎著裝滿止痛藥的袋子走出醫院,十月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肩上。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傅宴禮發來的信息:「檢查怎么樣?」「一切正常?!刮一貜偷?,然后關掉了屏幕。
公交車上,我點開了蘇沫的朋友圈。
最新一條是十分鐘前發的:「偶遇某位大佬在藍海餐廳給神秘美女慶生,場面甜到齁~」
配圖是一張偷拍角度的照片——傅宴禮正俯身為一個女孩戴項鏈,
女孩年輕的臉龐上洋溢著藏不住的喜悅。我放大照片,認出了那條項鏈。
上個月我和傅宴禮路過珠寶店時,我曾多看了它兩眼。當時他說"太俗氣,配不上你",
原來是要留給更合適的人。林雨晴。我在心里默念這個名字。22歲,大學剛畢業,
在傅宴禮投資的公司做實習生。我第一次發現她是在他的手機相冊里,那天他洗澡時,
微信彈出一條消息:「想你了,老公~」多俗套的劇情啊。相戀八年的男友出軌年輕女孩,
老得可以拍成上世紀的家庭倫理劇。如果是從前的我,大概會歇斯底里地找他質問,哭鬧,
甚至去找那個女孩對峙。但現在的我只是平靜地保存了那張照片,然后鎖上手機。
癌細胞已經替我做出了選擇——優雅退場,保留最后一絲尊嚴?;氐郊?,我打開衣柜最上層,
取出一個塵封已久的收納盒。盒子里裝著這些年來傅宴禮寫給我的所有信件和卡片。
大學時期他幾乎每周都會寫一封情書,工整的字跡訴說著永遠不變的誓言。
「我會愛你直到生命盡頭?!埂?015年3月14日「無論發生什么,
你永遠是我的唯一?!埂?016年9月20日「等我們老了,我要比你先走一天,
因為無法忍受沒有你的世界。」——2018年1月4日我輕輕撫過這些字跡,
有些墨水已經暈染開了。曾經的傅宴禮是真的愛過我,就像現在的他也是真的愛上了別人。
人心本就是善變的,只是我天真地以為我們會是例外。收納盒最底層壓著一張照片,
是我們大學畢業旅行時拍的。洱海邊,他背著我在沙灘上奔跑,兩人笑得那么燦爛,
仿佛未來有無限可能。那時的我們怎么會想到,八年后會是這般光景。我將照片放回原處,
轉而從書桌抽屜里取出一本空白筆記本。扉頁上,我工整地寫下「給宴禮」,然后停住了。
墨水在紙上暈開一個小圓點,像一滴無聲的淚。該從何寫起呢?
告訴他我早就知道林雨晴的存在?告訴他每次他說加班其實都是去陪她?
告訴他我在他衣領上發現過口紅印,在他西裝口袋里找到過電影票根,而我都選擇了沉默?
筆尖懸在紙上許久,最終我只寫了一行字:「祝你幸福?!购仙瞎P記本,
我打開電腦開始整理文件。
銀行賬戶、保險單、房產證——這些年在廣告公司做創意總監的積蓄,加上父母留下的遺產,
足夠讓我在最后的日子里過得不那么狼狽。鼠標滑過一份電子保單時,我停了下來。
這是去年我和傅宴禮一起買的人壽保險,受益人寫的是對方。我猶豫片刻,點開修改頁面,
將受益人改成了蘇沫。傅宴禮不會缺這筆錢,而蘇沫剛買了房子,還在還房貸。
窗外天色漸暗,我看了看表——六點四十五分。傅宴禮說過今晚要見客戶,不回來吃飯。
我給自己煮了碗面,打開電視隨便放了部電影,卻完全看不進去。
止痛藥的副作用讓我昏昏沉沉,但每次閉上眼睛,
腦海中就會浮現傅宴禮為林雨晴戴項鏈的畫面。手機突然震動,
是蘇沫發來的消息:「看到我朋友圈了嗎?你猜我今天碰到誰了?」
我盯著這條消息看了很久,最終回復:「沒注意,怎么了?」「傅宴禮??!
他和一個年輕女孩在藍海餐廳,舉止超級親密!我拍了照片,你要看嗎?」
我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心臟劇烈跳動著。原來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又或者,
大家都知道我知道,只是配合演出這場荒誕劇?!覆挥昧耍菓撌撬砻?,從國外回來了。
」我回復道,然后迅速關機。電視機里,女主角正在雨中痛哭流涕地控訴男主角的背叛。
我按下靜音鍵,房間頓時陷入一片死寂。茶幾上的鉆戒在燈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芒,
像極了嘲笑我的眼睛。我拿起手機,猶豫再三,還是給傅宴禮發了條信息:「今晚回來嗎?」
半小時后,他回復:「可能要很晚,你先睡,別等我了。愛你?!刮夷曋詈髢蓚€字,
忽然笑出了聲。"愛你"——多么廉價的情感表達,廉價到可以同時發給兩個女人。
梳妝臺上,止痛藥和安眠藥并排而立。我各倒出兩粒,就著冷水吞下。躺在床上時,
我想起李醫生的話:"三個月,也許更短。"足夠我看到傅宴禮的婚禮了。只不過,
新娘不會是我。第三章:葬禮上的真心陸岑的葬禮在一個陰沉的周五舉行。
我站在傅宴禮身邊,黑色長裙被風吹得緊貼在腿上。十月底的風已經帶著刺骨的寒意,
但我早已感覺不到冷——自從上周拿到診斷書后,
我的身體仿佛自動關閉了所有不必要的感知。"節哀。"我對陸岑的母親說,
握了握她冰涼的手。這位曾經優雅的婦人如今雙眼紅腫,臉上的皺紋里嵌滿了淚水。
傅宴禮摟著我的肩膀,向家屬鞠躬致意。他今天穿了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
領帶系得一絲不茍,連袖扣都換成了肅穆的墨色。完美的吊唁者形象。"陸岑走得太突然了。
"走向墓地的路上,傅宴禮低聲說,"才三十歲,酒后駕車,
就這么......"他的聲音哽住了。我側頭看他,發現他的眼眶泛紅。
這一刻的悲傷是真實的——陸岑是他大學室友,這些年來最親近的朋友。墓地中央,
嶄新的墓碑上刻著陸岑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墓碑旁站著李媛,陸岑交往五年的女友。
她一身素黑,懷里抱著一束白菊,臉上的表情空洞得可怕。牧師念完悼詞后,李媛走上前,
將白菊放在墓前,然后蹲下身,手指輕輕撫過墓碑上陸岑的名字。"我買了旁邊的位置。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像一記重錘砸在每個人心上,"等我的時候到了,就來陪你。
"人群中傳來幾聲壓抑的啜泣。我看向傅宴禮,發現他正盯著墓碑出神,嘴角微微抽動。
葬禮結束后,按照習俗,大家去了附近的一家餐廳。長長的餐桌上擺滿了食物和酒水,
但幾乎沒人動筷。陸岑的幾個好友輪流站起來,分享與他有關的回憶。輪到傅宴禮時,
他講了他們大學時一起爬雪山遇險的故事,說到動情處,聲音幾度哽咽。我安靜地坐在一旁,
小口啜飲著溫水。止痛藥讓我的胃變得敏感,酒精更是絕對禁忌。傅宴禮知道我不舒服,
卻只是匆匆瞥了我一眼,就繼續與朋友們推杯換盞。"李媛真是癡情。"酒過三巡,
陳明紅著臉說,"現在哪還有人買雙人墓?。?"是啊,要我肯定選個風景好的單人墓。
"另一個朋友附和道,"死了還綁在一起多沒意思。""老傅,你呢?
"陳明突然轉向傅宴禮,"百年以后想跟誰埋一起?你家沈念安?"餐桌上一陣善意的哄笑。
傅宴禮已經喝得半醉,臉頰泛紅,領帶也松開了。他晃著酒杯,
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林雨晴。"剎那間,整張桌子安靜得可怕。我的手指僵在杯沿上,
能感覺到所有人的目光在我和傅宴禮之間來回游移。傅宴禮似乎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
猛地坐直身體:"我是說...那個...臨、臨城老家,
我們傅家的祖墳都在那里..."他的解釋蒼白無力,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
陳明尷尬地咳嗽兩聲,迅速轉移了話題。我輕輕放下水杯,
嘴角揚起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我才不要埋起來。
"我的聲音輕快得像是討論周末去哪郊游,"到時候叫人把我隨風撒掉,讓你永遠找不到。
"桌上爆發出一陣笑聲,緊繃的氣氛瞬間緩解。大家都以為我在開玩笑,
用幽默化解未婚夫的口誤。只有我知道,這句話里藏著多少真心。"念安就是會開玩笑。
"傅宴禮松了口氣,伸手來握我的手,"我們當然要在一起,生同衾死同穴。
"我任由他握著,沒有抽回,也沒有回應。他的掌心潮濕溫熱,
曾經讓我安心的觸感如今只讓我感到陌生?;爻痰能嚿?,傅宴禮一直緊繃著臉,
不時偷瞄我的表情。他身上的酒氣混合著古龍水,在密閉的車廂里顯得格外刺鼻。"念安,
剛才我喝多了,胡言亂語...""沒關系。"我打斷他,望著窗外飛逝的街景,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他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
卻不知道我話中有話——我知道他不是有意讓我難堪,他只是酒后吐真言罷了。
車子在我公寓樓下停住,傅宴禮湊過來想吻我,我假裝整理頭發避開了。"我頭有點痛,
想早點休息。"我說,"你今晚也回去好好睡一覺吧。"他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好,
明天我來接你吃午飯。"看著他駕車遠去,我在樓下長椅上坐了很久。夜風拂過臉頰,
帶著初冬的凜冽。我仰頭望著滿天繁星,忽然想起五年前的一個夏夜,
傅宴禮和我躺在郊外的草地上看流星雨。當時他說,死后要變成星星守護我。多美的情話啊,
美到連他自己都忘了。手機震動起來,是蘇沫發來的消息:「今天葬禮怎么樣?
傅宴禮還好嗎?」我盯著屏幕看了幾秒,回復道:「他提到了林雨晴的名字,
說死后想和她葬在一起?!固K沫的電話立刻打了過來:"什么?!他當著你的面說這種話?
""酒喝多了吧。"我輕聲說,聲音平靜得讓自己都感到驚訝。"念安,你聽我說,
"蘇沫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
"有件事我瞞了你很久...我上個月在商場碰到傅宴禮和那個林雨晴,
他們...他們看起來不像普通關系。"我閉上眼睛:"我知道。""你知道?
"蘇沫倒吸一口冷氣,"從什么時候...""三個月前吧。"我仰頭看向我公寓的窗戶,
黑漆漆的,像一張無聲吶喊的嘴,"我在他手機里看到了他們的聊天記錄。
"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那你為什么不...""揭穿他?大吵一架?"我苦笑一聲,
"有什么意義呢?""但你們馬上就要結婚了!他怎么能這樣對你!"蘇沫憤憤不平,
"八年感情啊,他從大學追你追得那么辛苦,現在居然...""人心會變的,蘇沫。
"我打斷她,"就像季節會變,天氣會變,沒有什么真的永恒。"掛斷電話后,
我在樓下又坐了半小時,直到雙腿凍得發麻才起身上樓。公寓里一片漆黑,我沒有開燈,
徑直走向書房,從抽屜深處取出一本相冊。翻開第一頁,是大學新生軍訓時的照片。烈日下,
傅宴禮正彎腰為我系松開的鞋帶,他的側臉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而我低頭看著他,
眼里滿是羞澀和歡喜。一頁頁翻過去,我們的青春在照片里流淌。
蕩的房間里吃泡面;去海邊旅行時他在沙灘上畫的大大的愛心...相冊的最后一頁還空著,
原本是留給結婚照的。我輕輕撫過那片空白,然后合上相冊,將它放回了抽屜最深處。
洗漱時,我在鏡子前停留了很久。鏡中的女人瘦削蒼白,眼下掛著濃重的陰影。我撩起上衣,
右側肋骨下方已經能摸到一個硬塊,像是一個惡毒的提醒。三個月。也許更短。
我吞下止痛藥和安眠藥,躺在床上等待睡意降臨。手機亮了一下,
是傅宴禮發來的信息:「晚安,愛你?!刮覜]有回復,只是將手機靜音,反扣在床頭柜上。
黑暗中,葬禮上他說出"林雨晴"三個字的聲音不斷在耳邊回響,清晰得仿佛刻進了骨髓。
生同衾死同穴?不,傅宴禮。我會像風一樣消散,不給你留下一絲痕跡。
第四章:記憶碎片周末清晨,我被肋間的刺痛驚醒。窗外下著小雨,雨滴敲打在玻璃上,
像是某種摩斯密碼的求救信號。床頭柜上的止痛藥瓶已經空了一半,我吞下兩粒,
等待藥物發揮作用。傅宴禮昨晚說要來幫我整理舊物,約了十點。
我看向時鐘——九點十五分,還有時間沖個澡,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像個病人。
熱水沖刷過身體時,我的手指在右側肋骨下方觸到了那個腫塊,比上周又大了一些。
它像是一個不受歡迎的房客,在我的身體里肆意擴張領地。醫生說過,到了這個階段,
癌細胞擴散的速度會越來越快。門鈴在十點整響起。傅宴禮站在門外,
手里拎著兩杯咖啡和一份早餐三明治。他穿著休閑的灰色毛衣和牛仔褲,頭發微微潮濕,
大概是來之前剛洗過澡。我注意到他用了那款我去年送他的香水,柑橘混合雪松的味道,
曾經讓我著迷。"給你帶了拿鐵,半糖。"他笑著遞過咖啡,在我臉頰上落下一個輕吻。
"謝謝。"我接過咖啡,沒有喝??Х纫驎觿∥业奶弁矗也淮蛩愀嬖V他。
傅宴禮環顧了一下客廳里堆放的紙箱:"這么多東西要整理?""嗯,
想把不用的東西處理掉。"我指向書房,"主要是那里的舊書和文件。"他點點頭,
脫下外套掛在門后,熟門熟路地向書房走去??粗Π蔚谋秤?,
我想起那個曾經因為我隨口一提想看某本書,就跑遍全城書店的男孩。
現在的傅宴禮依然英俊,甚至比年輕時更添成熟魅力,只是眼里不再有為我而亮的光。
書房里,傅宴禮已經開始整理書架。我坐在書桌前,打開最底層的抽屜,
里面塞滿了大學時期的筆記和信件。"這些還要嗎?"傅宴禮舉起一本《市場營銷學》課本。
我搖搖頭,他順手扔進了"丟棄"的紙箱。他的動作干脆利落,像是在處理別人的物品,
而不是我們共同的回憶。抽屜深處,一個褪色的藍色信封吸引了我的注意。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來,信封上是我熟悉的字跡——"給我最愛的念安"。"找到什么了?
"傅宴禮湊過來,在看到信封時表情僵了一瞬,"這...你還留著啊。""嗯。
"我輕輕打開信封,里面是一張折疊的信紙,邊緣已經泛黃。信是傅宴禮大四那年寫的,
當時他拿到了國外名校的錄取通知書,而我決定留在國內。信紙上,
他工整的字跡依然清晰:「念安:無論相隔多遠,我的心永遠和你在一起。給我四年時間,
等我學成歸來,我們就結婚。我發誓這輩子只愛你一個人,如有違背,天打雷劈...」
我的手指不自覺地撫過最后那句毒誓。傅宴禮站在我身后,呼吸變得有些急促。
"年輕時的傻話。"他干笑兩聲,伸手想拿走信紙,"別看了。"我側身避開他的手,
將信紙重新折好放回信封:"我覺得很珍貴。"傅宴禮的表情復雜難辨,
最終只是轉身繼續整理書架。我望著他的背影,忽然很想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是愧疚?
是尷尬?還是根本已經忘記了當年寫下這些誓言時的真心?一整個上午,
我們就這樣沉默地整理著。傅宴禮負責書架,我清理書桌抽屜。中午時分,雨停了,
陽光透過云層照進書房,灰塵在光線中起舞。"餓了嗎?我叫個外賣。"傅宴禮伸了個懶腰,
掏出手機。"我想吃城西那家粥店的魚片粥。"我說。他皺了皺眉:"那么遠,
送過來都涼了。附近新開了家日料,評分不錯,要不試試?""好啊。"我點頭。
那家粥店是我生病后唯一吃得下的食物,但傅宴禮不知道,因為他已經很久沒陪我吃過飯了。
等待外賣時,傅宴禮的手機響了。他瞥了一眼屏幕,臉色微變:"公司電話,我接一下。
"他快步走向陽臺,關上了玻璃門。透過窗戶,我看到他背對著我,肩膀緊繃,
說話時不停踱步。那不是工作電話的語氣,太過溫柔,帶著討好的笑意。十分鐘后,
他回來了,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煩躁:"念安,抱歉,公司有點急事,我得過去一趟。
""外賣馬上就到了。"我輕聲說。"你先吃,別等我了。"他已經拿起外套,
"晚上我再聯系你。"我送他到門口,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電梯門關上前,
他還對我笑了笑,那笑容虛假得刺眼。關上門,我靠在門板上,慢慢滑坐在地上。
肋間的疼痛又開始了,但比起心里的鈍痛,這根本不算什么。
我知道他去了哪里——去見林雨晴,那個他真正想共度余生的人。外賣送到時,
我已經沒有胃口。我將壽司放進冰箱,吞下兩片止痛藥,決定出門走走。
雨后的空氣清新濕潤,我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中央公園。秋日的公園色彩斑斕,
銀杏樹葉金燦燦地鋪了一地。我在長椅上坐下,看著來往的行人——遛狗的老人,
嬉笑的情侶,推著嬰兒車的年輕父母..."請問這里有人嗎?
"一個清脆的女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抬頭,看到一個年輕女孩指著長椅的另一端。
她二十出頭的模樣,穿著米色風衣,栗色長發扎成馬尾,臉上帶著明媚的笑容。"沒有,
請坐。"我往旁邊挪了挪。女孩道謝坐下,從手提袋里取出一本書。
我無意間瞥見書名——《西西弗神話》,加繆的作品。大學時我曾癡迷存在主義,
傅宴禮為了討好我,硬是啃完了這本他完全看不懂的書,然后跟我討論了一整晚。
"你也喜歡加繆?"我忍不住問。女孩眼睛一亮:"是?。∧阋沧x過?""大學時讀過。
"我微笑,"你喜歡他的什么觀點?""明知生活荒謬卻依然熱愛的那種勇氣。"她合上書,
"我叫林雨晴,你呢?"我的呼吸一滯。林雨晴——這個名字像一把刀刺進我的胸口。
我仔細打量著她,這才注意到她頸間那條熟悉的項鏈,和照片里傅宴禮送她的一模一樣。
"沈念安。"我強迫自己保持鎮定。"名字真好聽。"她真誠地說,"像小說女主角的名字。
"我幾乎要笑出聲來。是啊,一個悲劇小說的女主角。我們聊了一會兒文學,
林雨晴的見解獨到而深刻,完全不是我想象中那種膚淺的年輕女孩。
她談起《包法利夫人》時眼中閃著智慧的光芒,分析愛瑪的悲劇時帶著超越年齡的洞察力。
"你男朋友一定很幸福。"我試探著說,"能和你這樣聰明的女孩在一起。
"林雨晴的臉紅了:"我還沒有男朋友呢。剛畢業工作太忙了,沒時間談戀愛。
"我的心沉了下去。她不知道我的存在,也不知道傅宴禮的存在。在他編織的故事里,
他大概是個單身貴族吧。"總會遇到的。"我輕聲說。"希望吧。"她看了看手表,
驚呼一聲,"啊,我約了朋友看電影,得走了!很高興認識你,沈姐!"她匆匆起身,
風衣下擺掃過我的膝蓋,留下一縷淡淡的香水味——那是我最熟悉的,
傅宴禮最愛用的那款古龍水。我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公園小徑盡頭,年輕、鮮活、充滿希望,
擁有我再也無法擁有的漫長未來。而傅宴禮,他何其幸運,能夠在失去我后,
還有這樣美好的女孩陪伴余生?;氐郊視r,天已經黑了。公寓里靜悄悄的,
傅宴禮沒有如約"聯系"我。我打開燈,看到冰箱上貼著一張便利貼:「公司突發狀況,
要通宵處理。別等我了,早點休息。愛你?!刮宜合卤憷N,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
然后從書柜深處取出一本嶄新的日記本,在第一頁寫下今天的日期。
「親愛的日記:今天見到了林雨晴。她比我想象中更美好,聰明、熱情、真誠。
傅宴禮眼光不錯。如果他們能幸福,也許我的離開就不會那么遺憾...」寫到這里,
我停住了筆。一滴淚水落在紙面上,暈開了墨水。我深吸一口氣,
繼續寫道:「我開始準備告別禮物。給傅宴禮的是一條圍巾,給林雨晴的是一本相冊,
記錄著傅宴禮的喜好和習慣。他胃不好,不能吃辣;他對花粉過敏,
春天出門要戴口罩;他睡覺時會磨牙...這些小事,希望她能知道?!购仙先沼洷荆?/p>
我從衣柜里取出一個未完成的毛線圍巾。這是每年冬天我都會給傅宴禮織的禮物,
今年大概是最后一次了。我坐在沙發上,一針一針地織著,線團在腳邊緩緩滾動。
電視里播放著一部老電影,女主角說:"愛一個人,就是希望他幸福,哪怕那幸福里沒有你。
"我抬頭看向窗外,夜色如墨,沒有星星。止痛藥的效力漸漸消退,疼痛如潮水般涌來。
但比疼痛更清晰的,是一種奇怪的釋然——我終于可以放手了,不必再假裝不知道,
不必再自欺欺人。傅宴禮愛林雨晴,這已經是一個不需要證明的事實。而我,
即將如風般消散,不留下任何痕跡。第五章:殘酷真相十一月的第一場雪落下時,
我住進了醫院。持續的疼痛和急劇下降的體重讓李醫生堅持要我住院觀察。那天早上,
我給傅宴禮發了條信息,告訴他我要去醫院做進一步檢查。
他回復得很快:「需要我陪你去嗎?」我盯著這條信息看了很久。
那個問號刺痛了我的眼睛——曾經的他從不會問,只會直接出現在我家門口,
手里拿著保溫杯和外套?!覆挥?,蘇沫陪我去。」我最終這樣回復。辦理住院手續時,
蘇沫一直緊握著我的手。她的掌心溫暖干燥,
讓我想起大學時代我們擠在一張床上聊通宵的日子。"李醫生說需要做個小手術緩解疼痛。
"我平靜地告訴她,"但癌細胞已經擴散,治療意義不大。"蘇沫的嘴唇顫抖著:"念安,
你不能就這樣放棄?,F在醫學這么發達,說不定...""蘇沫。"我輕聲打斷她,
"幫我個忙好嗎?別告訴傅宴禮實情。""什么?"她瞪大眼睛,"他有權知道!
""正因為他有權知道,我才選擇不告訴他。"我望向窗外飄落的雪花,
"讓他安心陪林雨晴吧,我這邊有你足夠了。
"蘇沫的眼淚終于落下來:"你怎么能這么平靜?他背叛了你,而你...""而我快死了。
"我接過她的話,嘴角甚至揚起一絲微笑,"比起死亡,背叛算什么?"護士進來為我抽血,
打斷了我們的談話。針頭刺入靜脈時,我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疼痛已經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
像呼吸一樣自然。下午,傅宴禮匆匆趕到醫院。他西裝革履,顯然是剛從重要會議上下來,
領帶都沒來得及松。"怎么突然要住院了?"他握住我的手,眉頭緊鎖,
"上次檢查不是說一切正常嗎?"我看向蘇沫,她不動聲色地點點頭——她遵守了約定,
沒有透露我的真實病情。"腸胃炎,需要輸液觀察幾天。"我輕聲說,"不是什么大問題。
"傅宴禮松了口氣:"嚇死我了。我晚上有個應酬,結束后就來看你。""不用了。
"我搖頭,"醫院九點就禁止探視了,你好好休息吧。"他猶豫了一下,
最終點點頭:"那明天一早我來接你出院。"傅宴禮離開后,蘇沫終于爆發:"你看到沒?
他根本不在乎你!你都在醫院了,他還想著去應酬!""那不是應酬。
"我平靜地調整著輸液管的速度,"是林雨晴的畢業典禮,他上周就在日歷上標記了。
"蘇沫倒吸一口冷氣:"你怎么知道?""他的谷歌日歷和我手機是同步的。"我苦笑,
"大概忘了吧。"夜幕降臨時,疼痛再次襲來。護士給我注射了嗎啡,
世界漸漸變得模糊而柔軟。在半夢半醒間,我似乎回到了大學時代,
傅宴禮騎著自行車載我在校園里穿行,風吹起我的裙擺和他的衣角...凌晨三點,
我被隔壁床病人的呻吟驚醒。病房里一片漆黑,
只有走廊的應急燈透過門上的小窗投進一束微光。我摸索著拿起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
一條推送通知躍入眼簾:「傅宴禮的日歷更新:明天10:00-12:00,
和林雨晴看婚戒?!刮业氖种笐以谄聊簧戏?,久久未能落下。嗎啡的藥效正在消退,
但比起胸口的劇痛,這條信息更讓我窒息??椿榻洹嗝疵髂繌埬懙谋撑?,
多么殘酷的諷刺。我還在醫院躺著,而他已經在計劃與另一個女人的未來。第二天早上,
傅宴禮如約而至。他看起來神采奕奕,甚至哼著小曲,完全不像熬過夜的樣子。
"感覺好些了嗎?"他幫我收拾著床頭柜上的物品,"醫生說可以出院了。""嗯。
"我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今天的他格外精心打扮過,西裝是嶄新的,
袖扣是我沒見過的款式,連頭發都梳得一絲不茍——為了林雨晴。"我一會兒公司還有會,
先送你回家?"他遞給我外套,動作輕柔,眼神卻飄向手表。"不用了,蘇沫來接我。
更新時間:2025-05-02 17:4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