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程野的金屬右手咔嗒一聲扣緊車門把手，這個動作他重復了七十七遍。
最后一班乘客陸續上車，302路末班車的汽油味鉆進鼻孔，
讓他后頸泛起一陣顫栗——這味道比醫院消毒水更讓他安心。"師傅，去槐安路婦幼醫院。
"涂著玫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敲在投幣箱上，腕間紅繩串著的玉菩薩吊墜晃得人眼暈。
程野的義肢突然抽搐，機械關節發出生銹鐵門般的吱呀聲。
他盯著監控屏幕里孕婦隆起的腹部，那里正在滲出某種透明液體，在座椅上積成小小水洼。
"槐安路不到。"他機械地背誦白班守則第三條，喉結上下滾動。
后視鏡里映出孕婦青灰色的脖頸，皮膚下爬滿蛛網狀的裂紋，像是被擊碎的鋼化玻璃。
車廂中部突然爆出嘔吐聲。穿條紋襯衫的醉漢歪倒在過道上，啤酒罐咕嚕嚕滾到駕駛座下方。
程野彎腰去撿的瞬間，瞥見罐底用血寫著"07:00"。
他手背上的汗毛突然豎起——那根本不是血，是融化的紅色蠟燭。
"家人們看這個司機師傅多敬業！"后排舉著自拍桿的姑娘突然把鏡頭懟過來，
美顏濾鏡把他的臉扭曲成面團。程野猛打方向盤避開突然出現的路障，
直播間的彈幕在余光里炸開一片血紅：【這司機不是三個月前就死了嗎？
】雨刮器突然瘋狂擺動，刮不凈擋風玻璃上密密麻麻的手掌印。那些掌紋里嵌著碎玻璃渣，
在路燈下泛著幽藍的光。程野的義肢開始發燙，金屬關節燙得能煎雞蛋。
他習慣性去摸胸前的工牌，塑料封套下的照片正在滲出血珠，
把"程野"兩個字染得猩紅刺目。后門傳來指甲抓撓鐵皮的聲音。
程野透過監控屏看到孕婦正在用額頭撞擊車門，羊水混著血水在踏板上積成小潭。
她脖子上的裂紋已經蔓延到鎖骨，玉菩薩吊墜突然"咔"地裂開一道縫。"讓我下車！
"孕婦的尖叫混著嬰兒啼哭在車廂回蕩，"他要出來了！"程野死死踩住剎車，
卻發現油門踏板自動下壓。302路像頭失控的鋼鐵野獸沖向濃霧，
車載廣播突然切換成產科手術室的器械碰撞聲。后視鏡里，二十三個乘客齊刷刷轉頭看他，
每個人的瞳孔都映出一輛燃燒的公交車。當輪胎摩擦地面的焦糊味彌漫開來時，
程野在倒車鏡里看到了更恐怖的東西——車尾處，
一串系著臍帶的血腳印正從馬路盡頭蜿蜒而來，每個腳印里都嵌著塊汽車擋風玻璃的碎片。
2程野把掃帚伸向那灘嘔吐物時，塑料把手突然變得滾燙。醉漢癱在第三排座位上打鼾，
懷里還摟著個變形的啤酒罐。臟污在地面蔓延成奇怪的形狀，像條被斬首的蜈蚣。"師傅，
借過。"墨鏡老太太的布鞋踩過黏液，挎包里飄出燒紙錢的味道。程野的義肢突然抽搐，
掃帚頭"滋啦"一聲捅穿了地板膠——底下竟藏著張焦黑的紙片，邊緣還在冒煙。
撿起來的瞬間，程野感覺有冰錐扎進太陽穴。紙上歪歪扭扭寫著：【若乘客手心出現倒計時，
須在歸零前送達槐安路】。最后三個字被血糊成一團，那血跡新鮮得像是剛抹上去的。
"哥哥，這個數字會咬人。"雙胞胎女孩不知何時湊到駕駛座旁，校服袖口蹭著程野的義肢。
她們舉起的手掌心里，鮮紅的"07:00"正在跳動，第二個"0"缺了口，
像張尖叫的嘴。醉漢突然從座位上彈起來，啤酒罐"咣當"砸在程野腳邊。
罐底黏著的紅色蠟油開始融化，在地面匯成新的倒計時——06:59。
程野后背撞上投幣箱，冰涼的金屬激得他渾身一顫。三個月前安全錘砸破車窗時，
玻璃碴也是這樣扎進肩膀的。"家人們快看！司機師傅手在冒煙！
"網紅姑娘的鏡頭幾乎戳進程野鼻孔。直播畫面里他的右手義肢通紅發亮，
關節處滲出黑色黏液。彈幕瘋狂滾動著【快報警！】和【特效牛逼】，
突然有條金色彈幕炸開：【前方到站：玻璃廠舊址】程野猛踩剎車，
輪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兩道焦痕。站牌分明寫著"安康路"，可蘇小曼的手機屏幕里，
銹跡斑斑的站牌上赫然是"槐安路"。雙胞胎中的妹妹突然把額頭貼上車窗，
呵出的白霧里浮現帶血絲的數學公式：∑?=1^7 玻璃渣。"小伙子，傷口要處理。
"墨鏡老太太往程野手背拍了個創可貼。劣質膠布的味道混著她身上的槐花香，熏得人頭暈。
程野低頭撕開創可貼，呼吸瞬間停滯——紗布上根本不是什么卡通圖案，
而是用朱砂畫著的鎮魂符。醉漢又開始嘔吐，這次吐出來的是大塊大塊的蠟油。
紅色黏液順著地板縫流進駕駛艙，在程野鞋邊聚成個箭頭，直指投幣箱。
他鬼使神差地打開錢箱，七十枚一元硬幣整整齊齊排成北斗七星，
每枚硬幣背面都粘著擋風玻璃碎片。后視鏡里的乘客們突然齊刷刷舉起左手，
二十三個倒計時像猩紅的眼睛。程野的工牌吊繩毫無征兆地斷裂，塑料殼摔碎的瞬間，
照片背面露出一行小字：第77夜。3程野的指甲摳進操作臺縫隙，指節泛白。
孕婦林素云正用額頭撞擊后車門，每撞一下，她脖子上的裂紋就蔓延一寸。
雙胞胎妹妹突然把數學本拍在方向盤上，∑符號后面畫著七個破碎的嬰兒奶瓶。"開門！
"林素云的尖叫混著玻璃碎裂聲，
校服女生在本子上瘋狂涂鴉——畫著程野用義肢捅穿孕婦肚子的簡筆畫。
墨鏡老太太的槐木拐杖"咚"地杵在地面，挎包里飛出張燒焦的紙頁。
程野瞥見"緊急通道"四個字時，林素云的羊水"嘩啦"濺滿整個車廂。
混著血絲的液體漫過程野的鞋面，他突然聞不到血腥味了。"夜班守則第四條！
"老太太的墨鏡片映出通道口扭曲的熒光標志。程野的義肢不受控地按下紅色按鈕，
車廂地板"咔嗒"裂開條縫隙，腥臭的風卷著碎玻璃撲面而來。
通道墻壁上嵌滿眼球狀的玻璃球，隨著倒計時轉動。06:15的數字映在每顆瞳孔中央，
程野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林素云突然安靜下來，手指摳著玉菩薩的裂縫，
裂縫里閃過救護車頂燈的紅光。"要生了..."她腹部皮膚下凸起小手形狀，
指甲劃開一道血口。規則手冊從駕駛座底下飛出來，鬼胎的利爪"嘶啦"撕下三頁紙。
泛黃的紙頁遇血膨脹，變成浸透羊水的襁褓布。程野的工牌吊繩突然勒緊脖子，
塑料殼邊緣割破皮膚。他在窒息中看清通道盡頭的站牌——槐安路三個字是用臍帶拼成的。
雙胞胎姐姐突然把數學本按在擋風玻璃上，∑后面的公式變成了"活嬰數=死亡數"。
林素云發出非人的嚎叫，玉菩薩"啪"地碎成兩半。
裂縫里清晰映出車禍當天的監控畫面：程野猛打方向盤時，孕婦的孕檢單從車窗飄出，
正好卡在雨刮器下。通道開始坍塌，玻璃眼球"噼里啪啦"往下掉。
程野掄起滅火器砸向通道門，反作用力震得義肢關節崩出火星。門開的瞬間，
二十三個乘客突然集體嘔吐，每個人吐出的都是沾滿玻璃渣的蠟油塊。
"恭喜您到達..."車載廣播突然插進產科護士的聲音，接著變成尖銳的嬰兒啼哭。
程野回頭看見最恐怖的一幕——林素云的腹部變成透明薄膜，
蜷縮的鬼胎正用臍帶在車頂編織倒計時網，每個繩結都系著塊汽車擋風玻璃碎片。
當第一個蠟油塊滾到程野腳邊時，他看清里面凍著的人類牙齒。后排突然響起蘇小曼的尖叫，
她的自拍桿正在直播畫面里慢慢融化，像根燃燒的蠟燭。4程野的義肢插進方向盤縫隙，
金屬手指勾住雨刮器開關。擋風玻璃上炸開的雨點竟是棱角分明的玻璃渣，
撞得車頭"噼啪"亂響。后視鏡里的蘇小曼正在用直播補光燈灼燒融化的自拍桿，
蠟油滴在座椅上凝成倒計時數字——05:47。"關燈！"雙胞胎姐姐突然撲到操作臺前，
沾血的手指猛戳照明開關。車廂瞬間陷入黑暗，只剩醉漢懷里的啤酒罐泛著熒綠微光。
程野聽見玻璃渣在地面滾動的聲音，像是有人撒了把鋼珠。王大力喉嚨里發出咕嚕聲，
啤酒罐"嘭"地炸開。飛濺的液體在空中燃燒，
映出車頂密密麻麻的抓痕——全是嬰兒手掌大小，嵌著擋風玻璃碎片。
火苗舔舐到程野的右臂義肢，突然浮現出林素云孕檢單的影像，患者姓名欄被血污遮住。
"師傅..."墨鏡老太太的槐木拐杖挑起團燃燒的蠟油，"要看看你接生的孩子嗎？
"火焰在她掌心凝成胎兒形狀，臍帶竟是燒焦的規則書頁。程野的太陽穴突然刺痛，
三塊玻璃渣從耳后掉進衣領。暴雨中的玻璃渣在過道里自動排列，拼出"還剩3天"的血字。
程野猛打方向盤避開路障，輪胎碾碎的玻璃渣里突然傳出嬰兒啼哭。
后門監控屏幕閃過林素云的身影，她正用玉菩薩碎片在車窗刻字，
每道劃痕都滲出汽油味的黏液。"家人們禮物刷起來！
"蘇小曼突然把燃燒的手機塞進程野懷里，直播間彈幕瘋狂刷著【玻璃雨】。
程野在扭曲的畫面里看到驚悚一幕——車外根本不是街道，而是無數直立行駛的公交車，
每輛車的擋風玻璃后都坐著個渾身插滿玻璃的自己。醉漢突然掐住自己喉嚨，
從嘴里扯出條沾滿蠟油的汽車安全帶。雙胞胎妹妹搶過安全帶纏在方向盤上，
程野的義肢突然不受控地加速。擋風玻璃上的胎兒掌印越來越清晰，
某個掌紋里卡著塊帶編號的玻璃——正是三個月前他那輛公交車的殘骸編號。
當車廂地磚縫隙開始滲出腦脊液時，程野在倒車鏡里瞥見更恐怖的畫面。
暴雨中的每滴玻璃雨都映著不同時間的自己：有正在搶救室被截肢的，
有在停尸間掀開白布的，最后一個畫面里的他抱著個渾身是玻璃刺的嬰兒，
站在燃燒的302路車前。5程野踹開調度室鐵門的瞬間，腐臭味混著汽油味糊在臉上。
墻上的電子鐘永遠停在23:59，泛著綠光的監控屏里，
二十三個乘客正在重復撕扯自己的倒計時手掌。
"第77號儲物柜..."他機械地念著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記憶，
義肢插入鎖孔時發出刮黑板般的聲響。柜門彈開的剎那，
三只綠頭蒼蠅撞在瞳孔上——穿著公交制服的無名尸體蜷縮其中，右手腕處是整齊的截斷面。
程野的工牌突然發燙，塑料殼融化后露出背面血字：程野，實習編號077。
尸體的左胸口袋鼓囊著同樣的工牌，照片上的自己穿著染血襯衫，背景是燃燒的302路車。
"哥哥，這是你的畢業照嗎？"雙胞胎姐姐陳雨不知何時鉆進來，校服裙擺沾滿蠟油。
她踮腳去夠尸體口袋里的紙片，泛黃的孕檢單飄落瞬間，
程野看清B超影像里蜷縮的胎兒——后頸嵌著塊擋風玻璃碎片。陳雨突然發出高頻尖叫，
手指開始透明化。程野想拉她后退，卻抓了滿手玻璃渣。
女孩的身體像被擊碎的鋼化玻璃般迸裂，
108塊碎片在空氣中組成監控畫面：三個月前車禍現場，
他親手從孕婦腹中掏出個渾身是血的嬰兒。"要遵守規則啊。
"墨鏡老太太的槐木拐杖挑起塊碎片，
映出程野在停尸間掀開白布的畫面——白布下赫然是此刻儲物柜里的尸體。
更新時間：2025-05-02 15:36: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