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樓頂絕境二十八歲生日這天，林沐站在公寓樓頂的邊緣。風很大，吹亂了她的頭發，
也吹散了她的思緒。她低頭看著腳下螞蟻般大小的行人和玩具似的汽車，感到一陣眩暈。
這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奇怪的解脫感——很快，她就不用再感受任何東西了。"只需要一步。
"她對自己說，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林沐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但疼痛似乎來自很遠的地方。過去六個月里，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她與自己的身體、情緒之間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
吃飯時嘗不出味道，陽光照在皮膚上沒有溫度，就連哭泣也像是看著別人流淚。
抑郁癥的診斷是三個月前醫生告訴她的，但林沐知道，這種黑暗已經在她心里生長了更久。
它像一團黏稠的黑霧，慢慢吞噬了她所有的感受，只留下無盡的空虛和疲憊。"林小姐？
林小姐你在上面干什么？"樓下傳來保安的喊聲。林沐沒有回頭，只是向前微微傾身。
三十層的高度，足夠讓一切在瞬間結束。她閉上眼睛，感受風吹過臉頰的觸感。
手機突然在口袋里震動起來。這個意外的干擾讓林沐僵住了。誰會在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
自從辭職后，她已經兩周沒有和任何人聯系過了。機械地，她掏出手機，
屏幕上顯示著一個陌生號碼。"喂？"她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是林沐嗎？我是程遠，
陽光心理咨詢中心的。"電話那頭是一個溫和的男聲，
"你兩周前預約了今天下午三點的咨詢，我想確認一下你會準時到。"林沐愣住了。
她完全不記得自己預約過心理咨詢。也許是某個崩潰的深夜，
在藥物和失眠的雙重作用下做出的決定。但現在，這個意外的電話像一根細線，
暫時拉住了她下墜的身體。"我..."她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回應。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后那個聲音突然變得警覺："林沐，你現在在哪里？背景風聲很大。
"這個簡單的問題擊中了林沐。有人注意到了，有人聽出來了。這個認知讓她眼眶發熱。
"樓頂。"她輕聲說，然后立刻后悔了。"別動，我馬上到。"程遠的聲音突然變得堅定，
"保持通話，告訴我你的具體位置。"林沐沒有回答。她慢慢蹲下來，坐在樓頂邊緣，
雙腿懸空。手機還貼在耳邊，她能聽到電話那頭急促的呼吸聲和鑰匙碰撞的聲音。"我在聽。
"她最終說道，聲音輕得像一聲嘆息。2 生死邊緣二十分鐘后，天臺的門被猛地推開。
林沐轉過頭，看到一個高個子男人快步走來。他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深色西褲，眉頭緊鎖，
眼神專注而銳利，與電話中溫和的聲音形成鮮明對比。"林沐？"他在距離她兩米處停下，
伸出手，"我是程遠。能請你過來這邊嗎？"林沐看著他伸出的手，突然感到一陣荒謬。
這個陌生人憑什么認為她會聽他的？她轉回頭，重新望向腳下的城市。"你知道嗎，
"她平靜地說，"我昨晚夢到自己變成了一只鳥。飛翔的感覺...那么自由。
"程遠沒有貿然靠近，而是慢慢蹲下身，保持與她平視的高度。"那一定是個美夢。
"他輕聲說，"但現實中，我們只能依靠自己的雙腳。"林沐的肩膀微微顫抖起來。
"我的腳...走不動了。太累了，程醫生。每一天都像在爬一座沒有頂的山。""我明白。
"程遠的聲音很穩，"但心理咨詢可以幫你找到登山杖，甚至一條更好走的路。
給我一次機會，也給你自己一次機會，好嗎？"林沐沉默了。她看著遠處的地平線，
太陽正在西沉，給云層鍍上金邊。這樣美麗的黃昏，她卻只看到了黑暗。"為什么救我？
"她突然問，"你甚至不認識我。"程遠的目光沒有動搖。"因為每個生命都值得被拯救，
尤其是那些認為自己不值得的人。"這句話像一把小刀，精準地刺入林沐心中最柔軟的部分。
她的視線模糊了，滾燙的淚水終于沖破了長久以來的麻木。當程遠輕輕握住她的手臂時，
林沐沒有抗拒。她任由自己被帶離邊緣，雙腿發軟，幾乎站不穩。程遠適時地扶住她的肩膀，
給予支撐卻不越界。"慢慢來，"他說，"我們有的是時間。"林沐的公寓一片狼藉。
外賣盒堆在茶幾上，窗簾緊閉，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停滯的氣息。程遠掃視了一圈，
但沒有評論，只是走到窗邊拉開了一點窗簾，讓黃昏的光線斜斜地照進來。"坐吧。
"他指了指沙發，自己則拉過一把餐椅坐在對面，"我們需要談談。"林沐蜷縮在沙發一角，
抱著一個靠墊，像個受驚的孩子。"談什么？"她戒備地問。"首先，
我需要確認你現在的安全。"程遠的語氣專業而不失溫度，"你還有傷害自己的打算嗎？
"林沐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甲上有啃咬的痕跡。"我不知道。"她誠實地說，"現在沒有，
但...這種感覺總是會回來。"程遠點點頭，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張表格。"這是安全協議，
我需要你承諾在下次咨詢前不采取任何自傷行為。如果有強烈沖動，
立刻撥打我的電話或急救號碼。"林沐盯著那張紙，突然笑了，笑聲中帶著苦澀。"承諾？
你覺得一個想死的人會在乎承諾嗎？""我在乎。"程遠直視她的眼睛，
"而且我相信你也在乎，否則你不會接那通電話。"這句話讓林沐沉默了。她接過表格，
草草簽下名字，然后推回去。"滿意了？"程遠收起表格，表情緩和了些。"接下來，
我需要了解一些基本情況。你失眠多久了？"林沐看向茶幾上散落的安眠藥盒。"三個月？
也許更久。時間...有點模糊。""食欲呢？""吃不下。上周瘦了三公斤。
"她機械地回答。程遠做著記錄，然后問："這種情緒低落的狀態持續多長時間了？
"林沐的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兩年...不，應該是從三年前開始的。越來越嚴重。
""有什么特別的事件觸發嗎？"這個問題像一把鑰匙，
突然打開了林沐一直緊鎖的記憶匣子。她的呼吸變得急促，
眼前閃過無數碎片般的畫面——張昊嘲諷的笑容，冰冷的短信，空蕩蕩的公寓，
還有那個雨夜..."我...我不想談這個。"她猛地站起來，走到窗邊背對著程遠。
程遠沒有強迫她，只是平靜地說："沒關系，我們可以慢慢來。今天已經很不容易了。
"他收拾好東西站起身，"我們約在下周同一時間？這期間有任何需要，隨時聯系我。
"林沐沒有轉身，只是點了點頭。聽到關門聲后，她才允許自己滑坐在地板上，抱緊雙膝。
淚水無聲地流下，不是為了今天的遭遇，而是為了那些她無法說出口的回憶。
3 心靈救贖三年前的那個雨天，張昊離開時的背影，和她心中隨之崩塌的世界。
陽光心理咨詢中心的等候區出奇地安靜。林沐坐在角落的沙發上，手指不停地敲打著膝蓋。
她已經遲到十分鐘了——不是因為她記錯了時間，而是在門口徘徊了太久，幾乎要轉身離開。
"林小姐？"一位女助理微笑著走過來，"程醫生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來。"走廊很長，
鋪著消音的地毯。助理在一扇深色木門前停下，輕輕敲門后推開："林小姐到了。
"程遠的辦公室比林沐想象中要簡潔。一面墻的書架，一張整潔的辦公桌，
兩把面對面的扶手椅，還有一扇大窗戶讓陽光灑進來。沒有那種令人不適的診療床，
也沒有密密麻麻的證書墻。程遠站起身迎接她。今天他穿著淺藍色襯衫，袖子挽到手肘，
露出結實的小臂。"很高興你來了。"他真誠地說，示意她坐下。林沐選擇靠窗的椅子，
這樣她可以看著外面的樹梢而不是直接面對程遠。"我差點沒來。"她坦白道。
"但你還是來了，這很重要。"程遠坐回自己的位置，拿起一個筆記本，"這周過得怎么樣？
"林沐聳聳肩。"活著。""具體一點？睡眠、飲食、情緒。""還是睡不著，即使吃了藥。
"林沐盯著自己的手，"昨天我煮了一鍋粥，吃了三天。"程遠做著記錄，
然后問："有出門嗎？""就今天。"林沐的嘴角扯出一個苦笑，"為了來見你。
"程遠放下筆，直視她的眼睛："林沐，抑郁癥像是一個牢籠，但鑰匙在你手里。
每次你做出一個不同的選擇——哪怕是煮一鍋粥或者走出家門——都是在轉動那把鑰匙。
""聽起來像是廉價的自助書里的臺詞。"林沐不自覺地防御起來。程遠笑了："確實有點。
但心理治療有時就是需要把復雜的真相簡化成我們能抓住的東西。"他頓了頓，
"這周有過自殺念頭嗎？"林沐望向窗外。一只麻雀落在窗臺上，歪頭看著里面，
然后又飛走了。"每天。"她輕聲說，"但沒有...沒有具體計劃。""是什么阻止了你？
"這個問題讓林沐愣住了。她從未認真思考過。"可能是...懶惰？"她嘗試回答，
"或者害怕會失敗，變成植物人之類的。"程遠點點頭："這些都是合理的考慮。
還有其他原因嗎？哪怕是很小的？"林沐想起前天晚上接到母親例行公事般的電話，
更新時間：2025-05-02 14:22: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