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舊物修復師與青銅門梅雨季節的潮氣滲進木紋，
林墨握著棉簽的手在臺燈下投出晃動的影子。
玻璃柜里整齊碼著二十世紀的傳呼機、翻蓋手機和膠卷相機，
最顯眼的位置擺著臺缺角的諾基亞3310，
機身用紅繩系著褪色的平安符——那是今早巷口王婆婆顫巍巍遞來的，
說這是她兒子十年前出海時用的手機，“泡過海水，開不了機，您給瞧瞧？
”螺絲刀撬開后蓋的瞬間，林墨指尖發麻。主板上蝕刻著細密的篆文，不是常見的電路走向，
倒像某種古老符咒。更詭異的是電池槽里卡著半張泛黃的紙條，邊角印著模糊的饕餮紋，
中央用蠅頭小楷寫著：子時三刻，忌觸生水?！岸！笔謾C屏幕突然亮起，
鎖屏界面跳出串亂碼，緊接著自動跳轉至應用商店，
某個從未見過的APP正瘋狂下載：進度條是流動的朱砂色，
圖標上的篆體“通”字像活物般蠕動。林墨下意識要按關機鍵，掌心卻被燙出紅印，
代碼化作流光鉆進他的袖口，在手腕上烙下淡金色的符文。子時的鐘聲敲響第三下時，
諾基亞突然發出蜂鳴。鎖屏界面變了——深綠色背景上漂浮著半透明的生辰八字輸入框，
光標在姓氏欄閃爍。林墨盯著屏幕，后頸泛起涼意，想起三個月前在廢品站撿到的青銅鏡，
鏡面同樣刻著相似的符文，當晚他夢見自己站在云霧繚繞的城墻上，
城下是翻涌的數據流海洋。“林師傅？”王婆婆的聲音從卷簾門外傳來，
“我、我好像看見我兒子了……在巷口的槐樹底下……”叩門聲戛然而止。
林墨抓起手機沖出去，潮濕的夜風卷著紙錢灰掠過腳面。巷口空無一人，
只有老槐樹的枝葉在路燈下投出扭曲的影子。他低頭看手機，
輸入框里不知何時自動填好了他的生辰八字，“確認”按鈕泛著血光。拇指按下的剎那，
世界像被揉皺的錫紙般扭曲。維修店的貨架、工具臺、玻璃柜依次崩解成光點，
唯有手中的諾基亞化作青銅羅盤，指針瘋狂旋轉指向西墻。墻面浮現出層層疊疊的符咒，
最中央裂開縫隙，露出后面霓虹閃爍的街道——那些燈光不是尋常的電能，
而是由半透明的金色光點匯聚而成，類似寺廟里長明的酥油燈，卻帶著數據特有的冷冽。
“警告：靈界通道即將關閉?！睓C械音在顱腔內炸響的同時，林墨踉蹌著跌入裂縫。
失重感持續了三秒，當他跪倒在發燙的地面上時，鼻尖縈繞著鐵銹與檀香混合的氣息。
抬眼望去，三米高的全息投影在街道兩側浮動：穿旗袍的女鬼舉著托盤，
上面的孟婆湯裝在網紅奶茶杯里，
杯身印著“第二杯半價”；戴墨鏡的牛頭馬面坐在旋轉玻璃門后，
西裝革履地對著電話說“您的法務咨詢已接單，訴訟費可燒紙支付”。
“先生需要激活信仰值嗎？”穿Armani西裝的骷髏突然貼近，領帶夾是枚微型判官筆。
他遞來的名片上，“靈界邊緣區信仰管理局”的燙金字下方印著二維碼，
“現在注冊送往生咒語音包，轉發三個微信群還能解鎖黑白無常代駕服務哦。
”林墨后退半步，撞在冰冷的金屬燈柱上。燈柱表面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
他認出是《地藏經》片段，
卻每隔三句就夾雜著“請及時續費”“信仰值不足將強制注銷”的紅色彈窗。
街角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他看見一只體長兩米的雪白生物蜷縮在陰影里，
尾巴像融化的數據流般閃爍不定——那是《山海經》里記載的騶吾，傳說中“日行千里，
踏云而行”的仁獸，此刻卻被生銹的金屬項圈勒住脖頸，每片鱗甲間都卡著細小的芯片，
像被植入皮膚的銀屑。騶吾抬起頭，琥珀色瞳孔里流轉著二進制代碼。它望向林墨的手腕，
那里的金色符文正與項圈上的饕餮紋產生共鳴。骷髏店員突然臉色大變（如果他有的話），
西裝下的脊椎骨發出咔嗒聲：“糟了，是遠景科技的捕獵者！
先生您快——”刺耳的蜂鳴從云端傳來。林墨仰頭望去，穿云破霧的不是飛機，
而是三只機械巨手，關節處纏繞著“虔心APP”的logo，指尖閃爍著捕捉光束。
騶吾發出瀕死般的哀鳴，數據流從項圈傷口涌出，在地面勾勒出類似諾基亞主板上的符咒。
“檢測到靈界生物坐標，是否接受回收任務？”手機不知何時回到林墨手中，
屏幕上的“靈界入口”APP界面已完全改變：地圖模塊顯示著靈界邊緣區的立體建模，
任務欄跳動著紅色警示，而他的個人信息欄里，
“信仰值”赫然顯示為0.7%——旁邊用小字標注著：人類平均信仰值，
2025年全球統計數據。機械爪的陰影籠罩下來時，騶吾突然發力撞向他。
林墨本能地抱住神獸，掌心觸碰到項圈的瞬間，符文爆發出強光。下一瞬，
他發現自己站在維修店的廢墟里，懷里抱著的不是雪白的騶吾，而是那臺諾基亞手機，
后蓋上多了道新鮮的抓痕，恰好組成一個他從未見過的字符。巷口傳來警笛聲。
林墨顫抖著掏出王婆婆留下的紙條，發現背面不知何時浮現出新的字跡：孔維德，
遠景科技CEO，袖口有饕餮紋袖扣。窗外，細雨沖刷著老槐樹，
他看見樹影里有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轉身離去，袖口閃過金屬的反光——那是半枚饕餮紋，
像被某種力量撕裂的殘章。二 、青銅巨城與數據洪流再次踏入靈界是在三天后。
林墨按照紙條背面的字符，用朱砂在諾基亞屏幕上畫了個相似符號——手機突然化作鑰匙，
西墻的符咒再次浮現。這次他有備而來，口袋里裝著拆手機用的防靜電手套，
腕間纏著從王婆婆平安符上拆下的紅繩。穿過通道的瞬間，他聞到了更濃烈的鐵銹味。
靈界邊緣區變了：原本的全息廣告屏閃爍著故障雪花，穿旗袍的女鬼抱著奶茶杯蹲在墻角，
透明的淚水滴在地上化作“信仰值不足”的警告彈窗。
穿Armani西裝的骷髏蜷縮在路燈下，西裝變得破破爛爛，
見到林墨時突然撲過來：“快去找城墻上的陳先生！管理局的能量要斷了——”話音未落，
骷髏的身體開始崩解，肋骨化作數據流滲入地面。林墨跑向中央的青銅巨城，
發現城墻比想象中更高，每塊磚上都刻著動態的往生咒，
卻每隔十行就跳出“觀看廣告恢復能量”的提示框。順著懸浮的石階登上城墻，
他撞見個穿道袍的中年人正在擺弄算盤。算盤珠子是發光的二進制代碼，
桌面擺著半塊碎屏的iPad，
屏幕上滾動著靈界能量池的實時數據：水位線已降至警戒線以下，
代表人類信仰的金色光點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坐?！钡朗款^也不抬，
指尖在算盤上撥弄出數據流旋渦，“等你三天了，維修匠。
”林墨認出他就是夢境里站在城墻上的人。道袍袖口繡著褪色的饕餮紋，
和孔維德的袖扣、騶吾項圈上的圖案如出一轍?！澳闶恰薄瓣惥鸥蓿?/p>
靈界邊緣區系統管理員。”道士終于抬頭，眼中流轉著金色符文，
“三百年前我還是個給人算卦的瞎子，死后執念不散，被靈界收編管賬?，F在倒好，
賬越算越虧——”他指向遠處云層中若隱若現的巨型服務器，“瞧瞧那些鐵疙瘩，
遠景科技在現實世界搞的‘虔心APP’，把人類給菩薩磕頭的心思全變成了電子功德幣，
靈界的能量池快被抽干了?！迸c此同時，現實世界的地下六十層，
孔維德的皮鞋踩在強化玻璃上，發出清冷的回響。實驗室中央懸浮著七具玻璃艙，
里面浸泡著半機械化的神獸：燭龍的眼睛被換成激光炮，白澤的角上纏繞著光纖，
最中央的艙體里，正是三天前逃脫的騶吾——它的脊背被剖開，露出與機械骨骼接駁的脊椎，
數據流在血肉與金屬的縫隙間痛苦地抽搐。“信仰值轉化率32%，仍低于預期。
”助手遞來平板，屏幕上的曲線像瀕死的心電圖，“實驗體出現排斥反應，
神經芯片與靈界生物的本源數據無法完全兼容?！笨拙S德盯著艙體里的騶吾，
指腹摩挲著袖口的饕餮紋袖扣——這是母親留給他的唯一遺物。二十年前的雨夜，
他跟著母親逃回現實世界，身后是靈界衛兵的追殺。母親臨終前告訴他，
他是半靈半人的混血，在靈界不被承認，在人間亦無法真正死去。
“把‘虔心APP’的最新版本推出去?！彼蝗婚_口，聲音像生銹的齒輪，“告訴用戶，
只要充值高級會員，就能定制專屬AI神像，連托夢服務都能私人訂制。”他勾起嘴角，
露出尖銳的犬齒——那是靈界生物的特征，“人類不是喜歡掌控一切嗎？
那就讓他們花錢買心安，把對鬼神的敬畏，變成對數據的跪拜?！辈Ａ摾铮?/p>
騶吾突然發出哀鳴。它的瞳孔里閃過林墨手腕的符文，還有維修店里那盞搖晃的臺燈。
某種古老的記憶被喚醒——千年前，它曾是建木神樹上的守靈獸，
見證過人類用香火與靈界對話的黃金時代。陳九皋的算盤突然發出刺耳的蜂鳴。
能量池的水位線正在暴跌，代表林墨的那個光點（0.7%）卻異常穩定，
像暴風雨中一盞飄搖的燈?！爸漓`界為什么選中你嗎？”道士掀開道袍，
露出胸前的符咒紋身，那是與林墨手腕相同的金色符文，“你這種人，
在現實里叫‘舊物修復師’，在靈界叫‘守憶人’——你們接觸過太多承載人類情感的舊物，
更新時間：2025-05-02 14:20: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