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簪劃開臘月的風雪時,我聞到了將軍府后廚飄來的肉香。指尖捏著半塊凍硬的餅子,
指節因用力泛出青白——這是從城西破廟的乞兒手里搶來的,此刻卻在喉間化成一團苦水。
母親臨終前說“去將軍府尋活路”,可朱漆大門上的銅環叩了百下,也沒等來半片慈悲。
1直到戌時三刻,門房大爺的旱煙袋敲在我發頂:“小丫頭,老夫人問你肯不肯簽賣身契。
”宣紙在風里掀起一角,墨跡未干的“生死不論”四個字像四條毒蛇,
吐著信子往我喉嚨里鉆。后巷的野狗在墻根下啃骨頭,我盯著它們沾血的犬齒,
忽然想起母親咽氣前攥著我的手,指甲縫里還嵌著去年冬天討飯時被人踹的泥。“肯。
”筆尖刺破食指的瞬間,我聽見自己胸腔里有什么東西碎了。
掌事嬤嬤捏著我的手腕往府里拖,粗布圍裙掃過青石板上的殘雪,
驚飛了檐下幾只覓食的麻雀。她們說我走運,能給小公子楚墨軒當貼身丫鬟,卻沒人告訴我,
這府里的丫鬟分三六九等,像我這種連鞋都露著腳趾的,不過是棵生在墻根的野草,
風一吹就折了。小公子的院子飄著甜膩的熏香,雕花拔步床上躺著個面如冠玉的少年,
正把核桃擱在窗臺上用彈弓打。我剛跪下報了名字,
就見一顆碧青的核桃“砰”地砸在我額角,疼得眼前直冒金星?!俺笏懒恕?/p>
”他踢開繡著金線的緞面鞋,“去把庫房第三格的狐裘拿來,本公子要去花園逗金絲雀。
”我攥著裙角退出去,掌心還在滲血。庫房陰沉沉的,樟木箱子上落著薄灰,
第三格的狐裘卻油光水滑,狐貍眼睛是兩顆碧綠的琉璃珠。我摸了摸自己補丁摞補丁的袖口,
忽然想起母親的銀簪還藏在衣襟里,那是她做繡娘時攢了三個月工錢買的,
說是將來給我做嫁妝。當晚我在小廚房洗了二十七個碗,指尖泡得發白,
才換來一碗摻著糙米的熱粥。剛要喝,管事姑姑端著空碗進來:“給小公子房里的香爐添碳,
仔細著別熏了他的腦子?!便~香爐在暖閣里燒得發燙,我蹲在紫檀木桌下換碳,
聽見楚墨軒和小廝咬耳朵:“明日去城西勾欄聽曲兒,
你替我備身粗布衣裳......”碳火突然噼啪炸開,火星子濺在我手背上,燙出個紅泡。
我盯著那抹艷紅,忽然明白過來——原來他早就盤算著讓我扮成他的替身,
留在院子里做靶子。2正月十五,楚墨軒把我按在妝奩前?!懊济嫶中?,嘴角點顆痣。
”他往我臉上拍香粉,力氣大得像在揉面團,“本公子花了十兩銀子買通門房,
你若壞了我的事......”他忽然捏住我下巴,指尖劃過我耳后那顆淡褐色的痣,
“就把你賣到春香樓去?!便~鏡里映出兩張臉,他穿湖藍錦袍,我著月白短打,
乍一看竟有幾分相似。五更天的梆子聲敲過,他翻墻前塞給我一把竹劍:“耍得越像越好,
若是被父親發現——”他沖我晃了晃腰間的玉扳指,“你這條賤命,
可抵不上這玩意兒半個子兒?!背快F未散時,我握著竹劍站在演武場。
將軍府的演武場足有三個破廟大,青石板上刻著二十八宿星圖,角落立著十八般兵器,
刀槍劍戟在晨光里泛著冷光。我握緊竹劍,學著平日里見過的護院教頭的架勢,揮出第一式。
竹劍劃破空氣的聲音驚飛了檐下的鴿子,我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一下,兩下,
像戰鼓在胸腔里擂響。汗水順著后頸滑進衣領,打濕了母親的銀簪,
可我不敢?!幷f過,將軍每日卯時初會在廊下看他練武,若被發現偷懶,
我這條命就算交代了?!捌饎菀€,收招要狠。”沙啞的男聲從身后傳來,我渾身僵硬,
竹劍“當啷”落地。轉頭看見個灰衣老者,腰間懸著柄黑鞘長劍,霜白的胡子垂到胸前,
正是將軍府的老教頭。他彎腰撿起竹劍,在手里轉了個花:“你這架勢,
倒像是在哄三歲小兒?!蔽覔渫ü蛳拢~頭貼在青石板上:“小的知錯,求教頭責罰。
”預想中的板子沒有落下來,卻見他用竹劍挑起我下巴,
目光落在我耳后的痣上:“你是新來的?”我渾身發顫,想起楚墨軒的威脅,只能拼命點頭。
老教頭忽然笑了,笑聲像破風箱,“罷了,既然拿了劍,就別做出畏畏縮縮的樣子??春昧?,
這是‘白虹貫日’......”3從那日后,每日寅時三刻,
我都會揣著兩個冷饅頭溜到演武場。老教頭教得仔細,從握劍的手勢到步法的變換,
一招一式拆解給我看。他說我的腕子比一般男子靈活,適合用輕劍;說我眼神夠狠,
能在戰場上活下來;說......“沐瑤,你在做什么?”楚墨軒的喝聲驚斷思緒,
我這才發現竹劍已在手中舞得虎虎生風,晨露沾濕了鬢角,卻不覺得冷。
他穿著狐裘站在月亮門下,臉色比雪還白:“你竟敢偷學武功?
信不信我——”“小公子誤會了?!蔽疫B忙把竹劍藏在身后,“是老教頭看小的笨手笨腳,
怕沖撞了您,才隨便指點了兩下。”楚墨軒瞇起眼睛,忽然伸手扯掉我頭上的巾幘。
烏發如瀑傾瀉而下,他盯著我散落的發絲,忽然笑了:“原來你是個女的。
”他指尖纏繞我的頭發,力道大得讓我頭皮發疼,“也好,日后扮本公子時,
倒省了束發的功夫。”他甩袖離開時,我聽見自己牙齒咬得咯咯響。手心里還攥著竹劍,
劍柄上刻著老教頭昨天教我的“劈掛十三式”口訣,指腹摩挲過凹凸的紋路,
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話:“活下去,像野草一樣活下去?!?春去秋來,
我在演武場的青石板上磨穿了三雙粗布鞋。楚墨軒越來越懶,
每月只在將軍巡查時象征性舞兩招,其余時候都縮在暖閣里逗鳥。
老教頭往我手里塞了柄真正的長劍,劍身刻著“寒泉”二字,是他年輕時用過的兵器。
他說:“劍在人在,劍亡人亡?!蔽椅罩鴦η庶c頭,看見自己映在劍身上的臉,
眼尾已添了幾分銳利。變故發生在重陽那天。我正在演武場練劍,忽聞前院傳來喧嘩。
將軍府的管家騎著快馬沖進來,馬蹄踏碎了滿地金黃的菊花:“老爺在雁門關戰死了!
”驚呼聲此起彼伏,我手中長劍“當啷”落地,劍身上的菊花影子碎成千萬片。
楚墨軒從游廊里沖出來,錦袍上還沾著鸚鵡的羽毛,他抓住管家的胳膊,
音發抖:“父親的遺體......”“被敵軍高懸在城門上......”管家抹了把淚,
“如今邊關告急,
朝廷急召各位公子進京領旨......”我看見楚墨軒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指甲深深掐進管家的胳膊。當晚,他房里的燭火亮了整夜,我蹲在窗外換碳,
聽見他和小廝商量著收拾細軟,語氣里全是慌張:“......那地方可是要死人的,
我才不去......”5第二天清晨,老夫人房里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
我捧著茶盤進去時,看見楚墨軒的書桌抽屜大開,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封輕飄飄的書信,
墨跡未干的“不孝兒頓首”幾個字刺得人眼睛生疼?!袄戏蛉斯澃?。”大公子坐在輪椅上,
袖口纏著孝帶,“如今唯有讓三弟出征,
方能保住將軍府的顏面......”“他早就跑了!”老夫人抓起桌上的茶盞砸向墻壁,
青瓷碎片濺在我腳邊,“現在滿朝文武都盯著咱們家,
若無人領旨......”她忽然轉頭看向我,渾濁的眼睛里閃過精光,“沐瑤,你過來。
”茶盤在手中晃得厲害,我聽見自己心跳如鼓。老夫人抓住我的手,
指甲掐進我腕間的皮肉:“你跟了軒兒三年,身形嗓音都像他,
如今唯有你能替他上戰場......”“老夫人!”二公子驚呼出聲,
“這可是欺君之罪......”“住口!”老夫人抓起桌上的佛珠砸過去,
“你以為咱們還有別的路?若將軍府滿門抄斬,你們誰也活不成!”她忽然握住我的肩膀,
力道大得像要把我揉碎,“沐瑤,你別忘了,是將軍府給了你這口吃的,
你難道要看著我們全家去死嗎?”6窗外的秋風卷著落葉撲在窗紙上,
我想起三年前那個雪夜,后巷的野狗啃著骨頭,而我跪在將軍府門前,
用凍僵的手按下賣身契上的血印。腕間傳來老夫人指甲的刺痛,
忽然聽見自己說:“我......愿意。”老夫人松開手,忽然笑了。
她從樟木箱子里取出楚墨軒的束發金冠,替我戴上:“好孩子,等你凱旋歸來,
我便給你抬籍,讓你做軒兒的通房......”金冠壓得我頭皮發疼,
我盯著鏡中那個穿著公子服的自己,耳后那顆痣被胭脂蓋住了,眉毛細長如劍,
倒真有幾分楚墨軒的模樣。老夫人往我腰間掛上將軍府的鐵馬令,
令牌上的“楚”字硌著皮肉,忽然想起老教頭昨天教我的“破陣十八式”,
最后那招“力挽狂瀾”,需要用盡全力刺出,方能在萬軍之中取敵將首級。子時三刻,
我騎上將軍府的追風寶馬。楚墨軒的書房還亮著燈,窗紙上映出他收拾行李的影子。
我摸了摸懷里的寒泉劍,劍鞘上還留著老教頭的體溫。忽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
轉頭看見老教頭扶著門框,霜白的胡子在風里飄著:“路上小心,
若遇到持黑鞘長劍的人......”他劇烈咳嗽起來,鮮血染紅了袖口,“替我問聲好。
”我握緊鐵馬令,喉嚨里像塞著團浸水的棉絮。馬蹄踏碎滿地月光時,
我聽見將軍府的角門在身后吱呀關閉,像一口棺材落了鎖。懷里的銀簪硌著心口,
忽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莫怕,野草燒不盡的?!?雁門關的風沙像把鈍刀,
刮得人面頰生疼。我攥著韁繩的手心里全是汗,
掌心的繭子硌著楚墨軒的玉扳指——老夫人說這是將軍府的信物,能鎮住底下的兵卒。
可當三萬大軍潮水般漫過黃土坡時,我聽見自己牙齒在盔甲里打顫的聲音,
比演武場冬夜里的北風還響?!皩④?,前方發現敵軍斥候!
”副將周嚴的聲音像從冰窟里撈出來的,我抬頭望去,遠處沙丘后掠過幾抹黑影,
馬蹄揚起的煙塵聚成猙獰的鬼臉。腰間的寒泉劍突然發燙,我想起老教頭教我的“望氣術”,
喉頭滾出兩個字:“埋伏?!敝車烂偷乩兆●R,
鐵手套捏得咯吱響:“將軍何時學會看兵勢了?”他瞇起眼睛,目光掃過我緊攥玉扳指的手,
“從前您總說......”“少廢話!”我抽出寒泉劍,劍身上的菊花紋映出我慘白的臉,
“分兩翼包抄,弓箭手準備!”話一出口我就愣住了——這口吻竟像真的將軍,
連周嚴都怔了怔,隨即抱拳領命。箭雨破空的尖嘯聲撕破天光時,我聽見自己心跳如雷。
敵方騎兵從沙丘后殺出,為首的漢子舉著狼牙棒,臉上刀疤從眉心直貫下頜。我握緊劍柄,
老教頭的話在耳邊響起:“戰場上別想自己是誰,你只需要是把劍?!钡谝粍ε鰰r,
溫熱的血濺在護心鏡上。那漢子的狼牙棒擦著我耳際掠過,帶起的風割得耳垂生疼。
我側身躲過,劍鋒順勢劃開他的咽喉,噴濺的鮮血染紅了我的束發金冠。
周圍的喊殺聲突然變遠了,我看見自己映在劍身上的眼睛,瞳孔縮成針尖般的一點,
竟比寒泉劍還冷?!皩④娦⌒?!”周嚴的吶喊被馬蹄聲碾碎,我本能地就地一滾,
一柄長槍擦著后背刺入沙土。抬頭看見敵方主將勒馬而立,
手中黑鞘長劍在陽光下泛著幽光——竟與老教頭的劍一模一樣!“楚墨軒!
你還記得三年前殺你父親的人嗎?”主將扯下頭盔,露出半邊焦黑的臉,
“今日便讓你去地下陪他!”黑鞘劍出鞘的瞬間,我聽見自己急促的呼吸。
寒泉劍在手中顫得厲害,忽然想起老教頭臨終前未說完的話。敵方主將的劍勢如狂風驟雨,
我勉力招架,左胸的軟甲被劃破一道口子,冷汗順著肋骨往下淌?!鞍缀缲炄?!
”破口而出的竟是老教頭的口訣,寒泉劍突然爆發出青芒,劍氣劈開漫天黃沙。
主將瞳孔驟縮,舉劍相迎,兩劍相交的剎那,我聽見他悶哼一聲——他的黑鞘劍上,
竟刻著與寒泉劍相同的菊花紋!“你究竟是誰?”主將捂著流血的手腕后退,
“楚墨軒根本不會......”“將軍!敵軍敗了!”周嚴的歡呼打斷他的話,
我這才發現敵方已全線潰退,沙丘上躺滿了尸體。寒泉劍從我指間滑落,我跌坐在地,
看著自己染血的手——這雙手昨天還在給楚墨軒整理書頁,此刻卻沾滿了人命。
8深夜扎營時,軍醫替我包扎傷口。帳外傳來士兵的竊竊私語,
我聽見“將軍變了”“劍法詭異”之類的詞。周嚴掀帳進來時,我正對著銅盆里的血水發呆,
盆里映出我卸掉妝容的臉,耳后那顆痣在燭光下若隱若現。“將軍可還記得這東西?
”他忽然掏出枚玉佩,羊脂白玉上刻著“楚墨軒”三個字,“您十三歲時爬樹摔斷腿,
是末將背著您回府,您說日后要賞我......”我攥緊母親的銀簪,
指甲掐進掌心:“周副將想說什么?”他盯著我耳后的痣,目光如刀:“末將只是覺得,
將軍的劍招......很像一個故人?!睅ね獾娘L突然卷進沙土,吹得燭火明滅不定,
他忽然壓低聲音,“當年將軍戰死前,曾派親信送回一封信,
說有個持黑鞘劍的人......”帳外突然傳來梆子聲,三更天了。
我抓起案上的兵書翻開,指尖在“兵不厭詐”四個字上摩挲:“周副將若是累了,
便去歇息吧。明日還要拔營,莫要誤了軍情。”他盯著我看了許久,忽然抱拳退下。
我癱坐在椅上,聽見自己急促的心跳。母親的銀簪掉在兵書上,簪頭的蓮花紋沾了點血,
像開在死人堆里的花。遠處傳來胡笳聲,蒼涼如泣,我摸向懷里的寒泉劍,
忽然摸到劍柄內側刻著的小字——“楚墨鴻”。楚墨鴻,楚墨軒的父親,
我的......將軍?9五更天的霜花凝在帳簾上,像撒了把碎銀子。
我攥著寒泉劍的劍鞘,指尖反復摩挲“楚墨鴻”三個字。
頭未說完的黑鞘劍主、還有敵方主將那柄刻著菊花紋的劍——這一切都像蛛網般纏在我喉間,
讓我喘不過氣。母親的銀簪被我浸在清水里,蓮花紋上的血漬褪去后,
竟隱約露出半朵相同的菊花?!皩④姡娽t說該換藥了。”小卒的通報驚斷思緒,
我連忙將銀簪塞進衣襟。帳外傳來此起彼伏的咳嗽聲,
兒砍人時眼睛泛綠光......”“莫不是老將軍的魂附了體......”紗布揭開時,
左胸的傷口猙獰如鬼口。軍醫的手忽然頓住,
目光落在我鎖骨下方——那里有塊月牙形的胎記,是母親臨終前反復摩挲的地方。
“小、小人告退。”軍醫踉蹌著后退,藥箱里掉出張泛黃的紙頁。我眼疾手快撿起來,
上面是幅劍譜殘頁,招式竟與老教頭教我的“破陣十八式”如出一轍,
落款處寫著“楚墨鴻贈友人”。“這東西哪來的?”我攥住軍醫手腕,
譜......小人替老夫人整理庫房時偷拿的......”10帳外突然傳來馬匹嘶鳴,
我連忙將劍譜塞進靴筒。周嚴掀帳而入,腰間黑鞘劍未佩穩,
露出半截菊花紋劍鞘——竟與敵方主將的劍一模一樣!“將軍,前方探馬來報,
敵軍在青石峽囤積糧草。”他的目光掃過我攥著劍鞘的手,“末將請命帶三千輕騎劫營。
”青石峽我曾在兵書上見過,兩側峭壁如刀削,最窄處僅容三騎并行,正是絕佳的埋伏地。
我摸著靴筒里的劍譜殘頁,忽然想起老教頭說過:“楚墨鴻的‘菊花九式’專破騎兵陣。
”“周副將可知,三年前老將軍為何會死在雁門關?”我忽然站起身,寒泉劍出鞘三寸,
劍光映得他臉色發白,“他是不是中了‘黑鞘劍’的埋伏?”周嚴瞳孔驟縮,
手按在劍柄上:“將軍究竟想說什么?”帳外的風突然卷進半片枯葉,落在我腳邊。
我想起昨夜偷聽到的士兵對話,說周嚴常去后營與一個戴斗笠的人私語。
指尖摩挲著楚墨軒的玉扳指,忽然笑道:“本將自然是信得過周副將的,
只是劫營之事......”我故意拖長尾音,觀察他的反應,“不如讓本將親自帶隊如何?
”他的喉結滾動兩下,忽然抱拳:“將軍金貴之軀,怎能涉險?
末將愿以人頭擔保......”“不必了。”我打斷他,將玉扳指摘下來拋給他,
“若你能帶兵劫營成功,本將便將這玉扳指賞你?!彼焓纸幼“庵?,
指腹在“楚墨軒”三個字上摩挲,眼底閃過復雜神色。11亥時三刻,三千輕騎整裝待發。
我摸著馬鞍下藏著的銀簪,蓮花紋硌著掌心。周嚴騎著黑馬走在最前,
黑鞘劍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隊伍行至青石峽口時,忽然有夜梟在峭壁上發出磔磔怪笑,
驚得戰馬踏碎了滿地霜花。“停。”我拽住韁繩,寒泉劍出鞘半尺,“派十個人去探路。
”周嚴勒住馬,聲音里有掩飾不住的急躁:“將軍莫不是信不過末將?
再耽擱下去......”“本將說停就停!”我厲聲打斷他,余光瞥見峭壁上有黑影閃過。
探路的士兵剛進峽谷,兩側忽然滾下巨石,慘叫聲瞬間被夜色吞噬。周嚴臉色大變,
撥轉馬頭就要退,卻見后方殺出一隊騎兵,為首之人正是那日的黑鞘劍主,
焦黑的臉上掛著冷笑:“楚墨軒,你果然比你爹聰明些?!焙獎υ谑种袆澇霭牖?,
我盯著他的劍鞘——與周嚴的劍鞘相比,他的菊花紋缺了一瓣,像是被利器削去的。
周嚴忽然抽出黑鞘劍,劍尖指向我:“你果然不是公子!你到底是誰?”“我是誰不重要。
”我握緊劍柄,老教頭的劍譜殘頁在靴筒里沙沙作響,“重要的是,
你們黑鞘劍派欠將軍府的血債,該還了?!焙谇蕜χ鞔笮ζ饋?,
笑聲震得峭壁上的碎石簌簌掉落:“楚墨鴻那老東西早該去死!若不是他當年壞我好事,
我何至于......”他忽然住口,舉劍劈來,“小雜種,拿命來!”劍光如電,
我側身躲過,寒泉劍順勢刺向他咽喉。他揮劍格擋,兩劍相交的剎那,
我聽見“咔”的一聲——他劍鞘上那瓣殘缺的菊花,竟與寒泉劍鞘上的紋路嚴絲合縫!
周嚴的劍從左側刺來,我旋身避開,卻見他忽然調轉劍尖,刺向黑鞘劍主的后背。
血花在夜色里綻開,黑鞘劍主難以置信地轉頭:“你......”“抱歉了,師兄。
”周嚴踢開他的尸體,“將軍府的秘密,不能留活口?!彼亮瞬羷ι系难?/p>
目光落在我耳后的痣上,“林姑娘,其實老教頭臨終前,托我給你帶句話——‘銀簪蓮花,
更新時間:2025-05-02 10:59: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