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將是一個多美好的故事啊。陪伴，他是我的彩云，亦是我的明月。2022年夏末，
程硯將最后兩箱復習資料搬進公寓時，落地窗外的晚霞正燒得濃烈。
橘紅色的光影落在他白色襯衫上，像是把整個黃昏都穿在了身上。"這扇窗朝西，
以后你背書累了就看看晚霞。"他轉身接過我手里的考研英語真題集，
指尖沾著未干的藍墨水，"眼睛比學歷重要。"我別過臉，指甲掐進掌心。
他永遠不會明白這場孤注一擲的二戰考研對我意味著什么。凌晨五點的鬧鐘，
咖啡杯底凝固的殘渣，iPad里循環播放的網課——這些支離破碎的日常，
在他每天雷打不動的晨跑和晚歸面前顯得格外可笑。第三次?？挤謹党鰜淼哪峭?，
我在天臺找到了他。夜風掀起他黑色大衣的衣角，
指尖明滅的煙頭在暮色中劃出流星般的軌跡。我盯著成績單上刺目的365分，
突然想起去年他放棄保研名額時，導師辦公室那株枯萎的蝴蝶蘭也是這樣頹唐地垂著頭。
"宋知夏。"他碾滅煙頭，藍莓爆珠的甜膩混著晚風灌進我喉嚨，"你要不要搬來和我??？
"同居后的第一個月，我們像兩個笨拙的齒輪。我無法忍受翻書聲之外的任何響動，
他默默給所有家具包上防撞條；我整夜對著錯題集流淚，
他蹲在廚房用破壁機打各種助眠的糊糊；某次爭吵后我摔了整套骨瓷餐具，
第二天就發現所有杯碟都換成了硅膠材質。平安夜那晚，我在他書房發現一摞泛黃的筆記。
2018年的字跡工整得近乎虔誠，扉頁寫著"北大法學院考研重點"。
壓在下面的病歷單日期是次年三月，診斷欄"突發性耳聾"四個字刺得我眼眶生疼。
"當時醫生說需要絕對靜養。"他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后，手指撫過那些被暈染的墨跡，
"現在這樣也好，至少能給你當個人形隔音墻。"跨年夜，
我們裹著同一條羊絨毯看《愛在午夜降臨前》。當塞琳娜說起"我給了你我整個青春"時，
他的手突然覆上我凍僵的腳踝。投影儀的光束里漂浮著細小的塵埃，
像一場永遠不會落地的雪。六月初的某個午后，我在滿室蟬鳴中驚醒。透過半掩的窗簾，
看見程硯赤腳踩在飄窗邊沿，舉著粘蟬桿的樣子像中世紀的騎士在馴服惡龍。
陽光將他襯衫下的脊梁勾勒成一道瘦削的山脈，汗珠順著下頜線滾落，
在木地板上砸出細小的星群?？荚嚹翘烨宄?，他往我筆袋里塞了顆藍莓硬糖。
考場外的梧桐樹下，我突然想起大二那個暴雨夜，
渾身濕透的他舉著摔壞的手機對我說："導航失靈了，但記得你說過要考這里的研究生。
"錄取通知跳進郵箱的瞬間，我沖進樓下便利店。程硯正在整理臨期食品貨架，
暖黃色燈光落在他發梢，像是給舊時光鍍了層金邊。聽到我的腳步聲，
他轉身時碰倒了一罐橘子罐頭，玻璃碎裂聲驚醒了貨架深處的感應器。"歡迎光臨。
"機械女聲響起的同時，我看見他抬起手背飛快蹭過眼角。滿地橘瓣在燈光下晶瑩透亮，
像散落的月亮碎片。晚風掀起他的圍裙下擺，露出內側用馬克筆寫的"必勝"二字。
那抹褪色的藍，終于融進了窗外的漫天霞光。玻璃碎片的反光里晃動著便利店冷柜的霜花，
程硯圍裙上沾著的橘子汁像一串凝固的琥珀，貨架盡頭自動門開合的機械聲與心跳共振，
他沾著糖霜的手指懸在半空仿佛被歲月按下暫停鍵，
我忽然想起去年深秋在圖書館頂樓發現的秘密——那些夾在《民事訴訟法》里的銀杏葉標本，
每片葉脈間都用針尖刻著"S&Z"的縮寫，當時以為是誰無聊的情侶把戲，
此刻卻驚覺葉柄處褪色的金粉正是他鋼筆漏墨時慣用的顏色。便利店暖風系統發出低鳴，
程硯彎腰收拾殘骸的姿勢讓我想起他教我用三階魔方的那個雨夜，
指尖纏繞的霧氣在臺燈下織成蛛網，棱塊轉動的咔嗒聲里他耳后的助聽器閃過銀光，
說破解魔方的秘訣在于接受某些色塊永遠無法停留在正確面，
就像我們永遠學不會在相愛時保持得體。冰柜的冷氣漫過腳踝時，
他忽然把沾著橘子糖漿的食指按在我鎖骨處，黏膩的觸感順著脊椎爬上后頸，
貨架陰影里過期的情人節巧克力仍在循環播放電子情歌，
感應器突然報出"歡迎光臨"的瞬間，我們同時笑出聲，笑聲驚動了收銀臺邊打盹的橘貓，
它炸開的尾巴掃落一堆促銷裝的藍莓軟糖。程硯的白球鞋碾過滿地糖粒時，
我數著他睫毛上凝結的細小糖晶，
然明白那年他執意在校門口開這間便利店的理由——貨架第七排永遠囤著我最愛的海鹽蘇打，
冷藏柜第三格凍著的手作藍莓醬會在每個經期第一天準時出現在早餐桌上，
就連此刻碎成一地星月的橘子罐頭，都是上周我發燒時念叨過的童年味道。
夜班店員推門進來帶進八月潮濕的晚風，
程硯解圍裙的動作牽扯出襯衫下那道闌尾炎手術的舊疤，暗紅色的痕跡像句未寫完的情詩，
我想起醫院走廊消毒水味道里他攥著我指尖說麻藥會讓人產生愛情幻覺，
可當我在術后混沌中咬住他手腕時，嘗到的分明是比鎮痛泵更令人上癮的溫柔。
自動門又開合了十七次，我們蹲在打翻的蘆薈汁里拼湊玻璃殘片，
他指甲縫里滲出的血珠滴在橘子瓣上像突然成熟的草莓，我說要報警告他販賣過期愛情，
他卻從褲兜掏出枚被糖漿黏住的鉆戒，說這是昨天在生鮮柜最底層發現的臨期商品。
貨架深處的電子鐘跳過零點，程硯耳后的助聽器突然發出低電量警報，
紅點閃爍的頻率讓我想起考研前夜他改論文時崩潰砸壞的機械鍵盤，
那個暴雨夜我們蜷縮在飄窗上數雷聲，他說失聰最大的好處是連心跳聲都變得震耳欲聾。
此刻便利店的白熾燈管開始頻閃，像極了初遇那年法學院頂樓接觸不良的廊燈，
彼時他抱著被雨水泡爛的《立法學講義》撞進我傘下，發梢滴落的水珠在鎖骨匯成溪流，
而我攥著被風掀飛的考研資料，
在龍卷風過境的九月忽然讀懂何為潘多拉魔盒里最后殘留的東西。
程硯此刻正用沾著糖漿的手指在我掌心畫民法第108條，癢意順著掌紋爬上眼角，
貨架陰影里過期的情人節巧克力突然卡帶，
破碎的電子音唱著"你是我永不過期的鳳梨罐頭"，而我們在滿地狼藉中接吻，
嘗到藍莓爆珠與橘子糖漿在舌尖炸開的仲夏夜，感應器不知疲倦地重復著歡迎光臨，
像某個平行時空里永遠等不到回應的告白。冰柜的霜花漸漸爬上我們的影子，
在起霧的玻璃門上勾勒出兩個扭曲的剪影，像被雨淋濕的考卷上暈開的墨跡，
那年他在病歷單背面畫的結婚登記照——兩個歪歪扭扭的火柴人戴著用紅筆涂滿的喜字頭紗，
角落標注的日期正是我考研初試放榜那天。晨霧漫進便利店時，
程硯正用馬克筆在臨期吐司包裝袋上畫笑臉。我蜷在收銀臺后的舊沙發里，
數著他圍裙系帶在腰后打成的蝴蝶結褶皺，
第三十七道折痕藏著去年初雪夜的溫度——那天他用凍紅的指尖捏著兩個烤紅薯等我下課，
融化的雪水順著發梢滴在民法總論筆記上，洇開的墨跡像極了他此刻睫毛投下的陰影。
烤箱發出叮響，他轉身時帶起的氣流驚動了貨架頂端的藍莓干包裝袋，
紫色碎屑雪花般落在白襯衫領口，恍若銀河墜落的星塵。"張嘴。
"沾著藍莓醬的塑料勺抵住我唇縫，酸甜滋味在舌尖炸開的瞬間，
他忽然俯身舔走我嘴角溢出的果醬。玻璃窗外的早班公交碾過積水，
晨光在濕漉漉的瀝青路上折射出彩虹，我們共享的這個吻里發酵著全麥面包與鮮奶油的香氣，
收銀機抽屜彈開的脆響驚醒了正在偷吃貓糧的橘貓。
整理庫存時發現他藏在冷凍柜深處的秘密——用保鮮膜包裹的素描本里全是我睡著的側臉，
碳素筆勾勒的發絲纏繞著便簽紙上的法條注解。某頁角落畫著戴碩士帽的火柴人，
氣球對話框里擠滿歪扭的"恭喜"，日期是我們初試結束那夜。
冰霜在紙頁邊緣結晶成淚滴形狀，我想起當時窩在他大衣里查分的顫抖，
他捂住我眼睛時掌心的溫度比此刻融化的冰碴更灼人。
黃昏時分他坐在飄窗上給我補襯衫紐扣，穿針引線的姿勢像在組裝精密儀器。
夕照將銀線染成蜜色，針尖游走的軌跡讓我想起他教我解博弈論難題的那個午后，
陽光也是這般把法律術語烤成融化的太妃糖。線頭咬斷的瞬間，他突然將縫好的口袋翻過來，
內襯上赫然是用紅線繡的卡通法槌，
槌柄處蜷著只打盹的貓咪——和我們撿的流浪橘貓如出一轍。梅雨季的深夜，
我們在漏水的閣樓接吻。雨水順著天花板裂縫滴進搪瓷盆，
叮咚聲與他助聽器的電流雜音編織成潮濕的夜曲。他耳后皮膚泛著醫用膠布的涼意，
我呵出的熱氣卻讓那抹蒼白泛起珊瑚色的潮紅。堆在墻角的考研資料長出了霉斑，
可當他用帶著藥水味的手指梳過我發間時，我忽然讀懂那些被熒光筆劃爛的婚姻法條例里，
最動人的司法解釋。生日那晚他偷來游樂場廢棄的旋轉木馬，
在便利店后院拼湊出夢幻的輪廓。彩燈纏繞著生銹的銅桿閃爍時，
我正咬開他特制的藍莓慕斯蛋糕，金屬齒輪轉動的吱呀聲里，
他忽然單膝跪在落漆的木馬背上，掏出的絲絨盒里躺著用易拉罐拉環改造的戒指。
"等考上律師資格證，"他的呼吸沾著奶油甜香，"我們就去搶民政局最丑的那套情侶裝。
"夜市攤的燈泡忽然次第亮起，隔壁鋪子飄來的章魚燒香氣混著他襯衫上的樟腦丸味道，
織成某種令人眩暈的仲夏夜秘藥。我伸手去搶他鎖骨間晃動的拉環，
卻被他順勢拽進堆滿玩偶的彩虹池。塑料球淹沒膝蓋的瞬間，
聽見他藏在哆啦A夢人偶服里的悶笑："第一百零八次求婚失敗，
但民法規定訴訟時效有..."暴雨突至時我們正在天臺晾曬法考筆記，
油墨未干的重點順著雨水在床單上蜿蜒成私奔的地圖。程硯的白襯衫透出青色血管的紋路，
發梢甩出的水珠墜在我鎖骨的凹陷里，積成小小的彩虹水洼。
搶收的模擬卷在懷里化作潮濕的云團，他忽然把我凍僵的腳掌貼在小腹，
體溫透過衣料傳遞的暖意，比七年前那個雪夜的紅薯更滾燙。
舊貨市場淘來的黑膠唱機總在凌晨兩點卡帶，布魯斯藍調變成斷續的喘息。
他教我跳華爾茲時打翻的藍莓汁在地板上干涸成星空圖譜，
旋轉時撞落的衣架在月光下組成星座陣列。第七次踩到他腳背時，
發現木地板縫隙里嵌著去年除夕的煙花棒殘骸，鎂粉燃燒后的銀屑像散落的時光碎片，
而他哼唱的跑調情歌里藏著法學生特有的嚴謹韻律。
平安夜他把我裹成粽子塞進共享單車前筐，車把上掛著的塑料袋里裝著烤栗子和熱可可。
積雪的梧桐隧道盡頭，他用雪堆出個戴眼鏡的小雪人，胡蘿卜鼻子上刻著《民法典》頁碼。
我呵著白氣往他脖子里塞雪團，
卻摸到藏在圍巾里的銀杏葉項鏈——葉脈間"S&Z"的刻痕里填著夜光涂料，
在暮色中閃爍成不會墜落的星。初春的深夜，我們在關了燈的便利店跳格子。
月光給貨架鍍上銀邊，他偷穿我的毛絨拖鞋跳過促銷堆頭，
腕間紅繩系著的法槌掛墜叮當作響。踩到散落的軟糖差點滑倒時，
被他攔腰抱進臨期奶粉堆成的雪山，飛揚的乳粉在光束里化作銀河，
而他的吻落在眼皮上說這是專屬我的"反不正當競爭法"。晨光漫過司法解釋匯編的邊角時，
程硯正用熒光筆在我去年的政治錯題集上畫思維導圖。打印機吞吐著熱氣騰騰的模擬卷，
他袖口沾到的墨跡在晨曦里暈染成藍莓形狀，
偷把肖四要點編成rap的荒誕場景——那支帶著電流雜音的錄音筆此刻正躺在微波爐頂上，
與凝結了奶漬的拿鐵杯組成后考研時代的裝置藝術。"第一百三十七次重復，
"他忽然用鉛筆尾端敲擊民法典，"善意取得構成要件。"我盯著他鼻梁上滑落的銀邊眼鏡，
記憶突然閃回至三戰法考那年，在地下室潮濕的墻壁上，
他也是這般將晦澀的物權法編成記憶宮殿。窗外飄來的桂花香與咖啡機蒸汽交響，
更新時間：2025-05-02 09:3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