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眉頭擰成了個疙瘩：“我認識的人里，好像……沒有練家子?！?這話說得有點沒底氣，他認識的人攏共就那么幾個。

“嗯……”李師傅捋了捋下巴上不多的胡須，像是在腦子里翻找著什么，“我倒是能給你找一個。城南鐵匠鋪，老劉家那個小徒弟，叫鐵柱的，你聽說過沒？”

陸昭茫然地搖搖頭。

“那小子，天生一把子傻力氣，也跟著人瞎練過幾年拳腳，”李師傅繼續道，“跟他過過招，對你摸索實戰有好處。就是脾氣有點沖，像頭小犟牛?！?/p>

陸昭眼睛頓時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那太好了！多謝李師傅！” 能找到人對練，這可是意外之喜。

“不過嘛……”李師傅話鋒一轉，眼神里帶上點審視，又有點像長輩的擔憂，“你小子，真就鐵了心要跟王老頭學那什么內練法？那老家伙……”他搖了搖頭，沒把話說完，但意思很明顯。

陸昭沒有絲毫猶豫，斬釘截鐵地點頭：“對！非學不可！” 那三十兩銀子，就像一座大山壓在心頭，不學內練法，怎么去掙？

“唉……”李師傅重重嘆了口氣，像是對牛彈琴的無奈，“行吧，年輕人有自己的主意。這樣，今天下午，鋪子不忙了，我帶你過去找鐵柱。你們倆可以比劃比劃，互相印證一下?！?/p>

他頓了頓，又加重語氣叮囑：“記住了，這跟自個兒練拳不一樣，是真刀真槍的比試。拳腳無眼，知道怎么收，也要知道怎么放，別傷了和氣，也別傷了自己。”

“弟子明白，謝師傅教誨。”陸昭再次躬身行禮，心里熱乎乎的。這位李師傅，真是沒得說。

“對了，差點忘了?！崩顜煾迪袷呛鋈幌肫鹗裁矗D身在旁邊的藥柜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個用粗布包著的小包，遞過來，“喏，拿著。這是我閑時配的，調理氣血的土方子，不算什么好藥，但對你現在這虧空的身子骨應該有點用。早晚各一次，用溫水沖服。”

陸昭雙手接過藥包，沉甸甸的，不光是藥材的分量，更是這份情誼。“李師傅……這……”他一時不知說什么好，感激堵在嗓子眼。

“拿著吧，跟我客氣什么?！崩顜煾禂[擺手，臉上露出笑容，“你這小子，我看行！悟性不差，要是真能把內練法弄到手，以后指不定走到哪一步呢?！?/p>

下午，日頭偏西，暑氣稍退。李師傅果然守諾，帶著陸昭，溜溜達達往城南走去。還沒到地方，遠遠就聽見“叮叮當當”的打鐵聲，很有節奏。

鐵匠鋪子里一股燎人的熱浪撲面而來，混雜著煤煙和鐵器的味道。

一個光著膀子，渾身腱子肉鼓鼓囊囊的少年，正掄著大錘，一下下砸在燒紅的鐵塊上，火星四濺。汗水順著他古銅色的皮膚往下淌，在地上砸出一個個深色的印子。

“鐵柱！”李師傅在門口喊了一聲，聲音蓋過了打鐵聲，“歇會兒！”

那名叫鐵柱的少年聞聲停下動作，把沉重的鐵錘往地上一頓，發出“哐當”一聲悶響。

他轉過身，抹了把臉上的汗和灰，露出一張被煙火熏得黝黑，但眼睛卻異常明亮的臉龐。他看著比陸昭要壯實不少，年紀約莫十六七歲。

“李師傅！”鐵柱看見來人，臉上立刻堆起憨厚的笑容，嗓門也亮堂，“您老怎么有空過來了？”

“給你領個朋友過來認識認識?！崩顜煾祩壬?，指了指旁邊的陸昭，“他叫陸昭，過幾天要去參加那個什么武藝大會，想找你搭把手，練練實戰的門道?！?/p>

鐵柱的目光落在陸昭身上，上上下下掃了兩遍，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毫不掩飾他的打量：“他？李師傅，您沒開玩笑吧？這細胳膊細腿的，風一吹就倒的樣子，能打架？” 語氣里帶著點不相信。

陸昭也不生氣，反而覺得這鐵柱有點意思，直來直去。他往前站了一步，平靜地回道：“能不能打，總得試試才知道，光看可看不出來。”

“嘿！有點意思！有骨氣！”鐵柱咧嘴哈哈大笑，露出兩排白牙，他用粗糙的大手在身上隨便拍了拍，震落一些灰塵，“行！正好師傅讓我歇口氣，咱們去后院比劃兩下？我可跟你說，我下手沒輕沒重的！”

陸昭點頭，干脆利落：“好。請?！?/p>

鐵匠鋪的后院不大，堆著些廢鐵和木柴，中間倒是清出了一塊空地，足夠兩人施展。

鐵柱隨隨便便往那一站，就跟座小山似的，擺了個大開大合的起手式，咧嘴笑道：“我可真不留手??！你可站穩了！”

“放馬過來?！标懻岩渤料录纾瑪[了個起勢，雖然架子看著沒鐵柱那么唬人，但眼神里卻透著一股專注。

昨天那破珠子搞出來的反噬還在隱隱作痛，氣血沒完全補回來，速戰速決才行。

李師傅退到一邊，找了個干凈點的石墩坐下，沉聲道：“都聽好了，點到為止，明白了嗎？”

兩人同時點頭。

“開始！”

李師傅話音剛落，鐵柱猛地一跺腳，地面仿佛都震了一下。

他整個人像出膛的炮彈，帶著一股蠻橫的勁風，朝著陸昭直沖過來，砂鍋大的拳頭當胸砸至！

好快！而且這力道……陸昭心里咯噔一下，不敢硬接。

他腳下步子一錯，身體像片被風吹動的葉子，險險地讓開了這一拳。拳風擦著衣服過去，帶起一陣獵獵的響聲。

“咦？躲得挺快！”鐵柱一拳落空，有些意外，但手上動作沒停，立刻變招，雙拳如同雨點般砸來，呼呼生風，攻勢又快又猛。

這打法，跟他掄錘子一個路數，簡單粗暴，力大磚飛。

陸昭一時間只能不停地閃避騰挪。后院地方不大，鐵柱的攻擊范圍又廣，逼得他有些手忙腳亂。

他一邊躲，一邊死死盯著鐵柱的動作。這跟自己練拳完全是兩碼事，《焚天拳》那三招，怎么用，什么時候用，必須找到空隙。

鐵柱打得興起，一記勢大力沉的橫掃揮出，帶起一陣惡風。就是現在！陸昭看準了他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的瞬間。

“焚天拳，怒焰！”

他不再閃躲，右腳猛地踏地，腰身發力，一股熱流順著手臂涌上拳頭。

右拳如同燒紅的烙鐵，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直直轟向鐵柱敞開的胸膛。

這一拳又快又急，出乎鐵柱的意料。他想完全躲開已經來不及，只能倉促間扭動身子，肩膀硬生生挨了一下。

“嘭！”一聲悶響。

鐵柱踉蹌著退了兩步，只覺得肩膀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燒紅的鐵鉗夾了一下。“好小子！真有兩下子！”他甩了甩胳膊，看向陸昭的眼神變了，不再是剛才的輕視，多了幾分認真和興奮，“再來！”

話音未落，鐵柱再次撲上，攻勢比剛才更加兇猛。他顯然被激起了好勝心，拳腳并用，每一擊都帶著打鐵般的沉重力道。

兩人拳來腳往，砰砰的交擊聲不絕于耳。鐵柱是越戰越勇，力氣好像用不完似的；陸昭仗著《焚天拳》入門后帶來的速度和對拳法的理解，勉力周旋。

但他心里清楚，自己的體力正在快速下降。胸口那股虧空感越來越明顯，每一次發力都伴隨著一陣細微的眩暈。

不行，再拖下去，非得趴下不可。

瞅準鐵柱又一次猛攻的間隙，陸昭猛地變招，不退反進，左腳前踏，右拳自下而上，劃出一道刁鉆的軌跡，直取鐵柱的下巴。正是焚天拳第二式，“焚穹”！

這一招來得太過突然，角度又怪異，鐵柱心里一驚，脖子猛地向后一仰，同時身體急速后撤。饒是如此，拳風還是擦著他的下巴掃過，帶起一陣刺痛。他連退了好幾步才穩住身形，心有余悸地摸了摸下巴。

“好！”一直沒吭聲的李師傅忍不住叫了聲好，“小昭這拳法，招少，但是夠精！”

鐵柱看向陸昭，眼神里滿是驚訝：“你這拳法真邪門！差點就讓你小子得手了！”

陸昭喘著氣，臉色有些發白，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他沒接話，只是緊緊盯著鐵柱，暗自調勻呼吸。他知道，自己剩下的力氣不多了，而鐵柱這家伙，看起來還跟沒事人一樣。

果然，鐵柱很快也察覺到了陸昭的虛弱。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小子，你好像沒力氣了？” 攻勢驟然加快，如同狂風暴雨，一拳重過一拳，逼得陸昭連連后退，只能勉強招架，守多攻少，險象環生。

“該結束了！”鐵柱猛喝一聲，雙腳在地面一頓，雙拳齊出，帶著排山倒海的氣勢，直撲陸昭面門。

退無可退！陸昭雙眼一凝，幾乎是本能地，將體內殘余的氣力，連同那股不服輸的勁頭，全部灌注到右拳之中。

他不閃不避，迎著鐵柱的重拳，轟出了焚天拳最后一式——“炎嘯”！

這一拳橫掃而出，拳頭上仿佛纏繞著無形的火焰，空氣被撕裂，發出一聲尖銳的嘯音，直奔鐵柱胸口。

鐵柱也沒想到陸昭在如此境地下還能發出這樣的一擊，想要變招格擋，卻已經慢了一瞬。

“砰！”

一聲巨響，兩人拳頭結結實實地撞在一起。

一股巨大的反震力傳來，兩人同時被震得倒退出去。鐵柱蹬蹬蹬連退了五六步，捂著胸口，臉色一陣紅一陣白，大口喘著粗氣。

陸昭更是不堪，直接退到了墻邊，雙腿一軟，差點坐倒在地，全靠著墻才勉強站穩，只覺得手臂發麻，五臟六腑都像是移了位，眼前陣陣發黑。

“停！都停下！”李師傅連忙站起身，宣布道，“行了行了，算平手！都是好樣的！”

鐵柱緩過勁來，看著搖搖欲墜的陸昭，眼神復雜。他走上前，伸出蒲扇般的大手：“行啊你，小子！沒想到你看著瘦，還真挺能打！”

陸昭扶著墻，勉強抬起手，握住了鐵柱的手，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你也很厲害，力氣真大?！?/p>

“嘿嘿，”鐵柱撓了撓頭，“以后有空常來練練！對了，武藝大會上，你可得小心點王家那個少爺，叫王虎的。聽說那家伙已經是煉體六重了，下手黑著呢！”

陸昭點點頭，把這個名字記在心里：“多謝提醒?！?/p>

李師傅走過來，滿意地看著兩人：“不錯不錯，打得都挺好，這一場對你們倆都有好處。小昭，你那套拳法威力不小，就是實戰經驗還差點火候，得多練。鐵柱這身力氣和耐力，正好是你缺的，以后可以多跟他學學怎么練力氣?！?/p>

“是，李師傅。”陸昭恭敬地應道，心里卻在盤算，這體力……真是個大問題。

回家的路上，夕陽把影子拉得老長。

李師傅邊走邊問：“怎么樣？跟鐵柱打了一場，心里有數了吧？”

“嗯，”陸昭老老實實回答，“鐵柱的力量太強了，要不是仗著拳法出其不意，我根本撐不了那么久。而且，我的體力……差得太遠了。要是真打持久戰，輸的肯定是我?！?他現在還感覺氣血翻騰，渾身酸軟。

李師傅點點頭：“能看清自己的長處和短處，這就很好。知道自己哪里不行，才知道往哪使勁。接下來這幾天，就得想法子彌補彌補了?！?/p>

陸昭嗯了一聲，沒再說話，腦子里卻在飛快地轉著。體力，氣血……還有那個王虎，煉體六重……看來，這武藝大會，比自己想的還要難。

更新時間：2025-05-02 08:5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