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鏡碎時分(1995年秋)雕花銅鏡摔在青磚上的脆響,驚飛了梁上棲息的夜鴉。
蘇曼殊盯著鏡中自己扭曲的臉,指腹撫過鏡背新刻的符咒,鮮血順著掌紋滲進凹凸的紋路。
窗外驚雷炸響,映出古宅門廊下三道晃動的人影。"曼殊,把鏡子交出來!
"陳立遠的聲音混著雨聲,手中手電筒的光圈在她蒼白的臉上晃出大片陰影。
蘇曼殊后退半步,后腰抵在冰涼的雕花窗臺上,
樓下傳來女兒秋秋的啼哭——才滿周歲的嬰兒似乎感知到了危險,哭聲撕心裂肺。
李建軍握住刀柄的手在發抖,刀鞘與青磚摩擦發出細碎聲響:"我們查了三年,
這鏡子根本不是普通古董!你看看鎮上這些年的失蹤案,哪個不是月圓之夜發生的?
"他袖口露出的燙疤在閃電中泛著青白,那是上個月在鏡前被灼傷的。最后一道驚雷響起時,
蘇曼殊忽然笑了。她舉起銅鏡對準閃電,鏡面突然爆發出刺目青光,符咒紋路如活物般游動。
陳立遠的手電筒"當啷"落地,在黑暗中看見最可怕的景象——鏡中倒映的不是蘇曼殊,
而是長著青灰色鱗片、瞳孔豎長如蛇的怪物。"秋秋..."蘇曼殊的聲音帶著哭腔,
將銅鏡塞進預先鑿開的墻洞,用墻紙掩蓋住縫隙。當陳立遠的手掌抓住她手腕時,
她最后望了眼嬰兒房的方向,窗外的梧桐樹正在狂風中劇烈搖晃,
像極了鏡中那只永遠抓撓著鏡面的手。
第一章·歸鄉(2015年春)青巒鎮的石板路浸著晨露,
林秋的馬丁靴踩過爬滿青苔的臺階,鞋跟磕在生了銹的門環上。她望著門牌上"蘇宅"二字,
漆色剝落處露出底下暗紅的刻痕,像干涸的血跡。母親失蹤那年她剛滿五歲,
關于這座古宅的記憶,只剩高燒時夢見的青銅鏡和一個總在鏡中梳頭的旗袍女人。
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混合著霉味與檀香的氣息撲面而來。玄關處的落地鏡蒙著黃布,
邊角露出的鏡面映出林秋蒼白的臉,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
她忽然想起行李箱里那面青銅鏡,是上周整理母親遺物時在衣柜暗格發現的,
鏡背刻滿詭異的符咒,觸摸時會傳來細碎的震動??蛷d的座鐘停擺了,
指針固執地指向三點十七分。林秋蹲下身擦拭相框,玻璃上的積灰被抹出個橢圓形,
母親穿著白大褂的照片漸漸清晰——那是她作為考古學家最后一次出現在公眾視野,
三個月后就從青巒鎮離奇失蹤。相框背面用紅筆寫著串數字:0713,像是某種密碼。
茶幾上的牛皮紙袋引起她注意,封口處蓋著褪色的火漆印,圖案正是鏡背的符咒。
抽出里面的信紙,泛黃的紙頁上只有一行狂草:"別相信鏡子里的自己!" 字跡力透紙背,
最后一個感嘆號拖出長長的墨痕,像道猙獰的傷口。夜幕降臨時,
林秋在二樓主臥支起梳妝臺。青銅鏡剛擺好,窗外就響起悶雷,月光被烏云遮住,
房間陷入昏暗。她摸出打火機點燃蠟燭,火苗跳動間,鏡中倒影突然模糊起來,
本該映出的床頭墻紙,竟變成雕花木梁與青瓦——那是古宅屋頂的結構。
"吱呀——"身后傳來木板吱呀聲,林秋猛地回頭,看見落地窗簾被夜風吹起,
露出后面的老式衣柜??僧斔D回身,鏡中竟多了個穿墨綠旗袍的女人,正背對著她梳頭,
烏發垂落至腰間,發尾沾著幾片枯葉。林秋的指甲掐進掌心,那片枯葉的形狀,
分明和母親照片里她別在發間的樣式一模一樣。"媽?"她顫抖著開口。
鏡中女人的梳頭動作頓住,緩緩側過半邊臉,皮膚蒼白如紙,
嘴角勾起的弧度卻帶著說不出的詭異。林秋突然想起五歲那年發燒,
迷迷糊糊看見母親在鏡前梳頭,轉身時也是這樣的笑容——可那時的母親,
分明已經失蹤了三個月。驚雷炸響的瞬間,鏡中景象消失,只剩林秋自己驚恐的臉。
她伸手觸碰鏡面,觸手一片冰涼,符咒紋路在燭光下泛著微光。衣柜再次發出響動,
這次她鼓起勇氣走過去,推開柜門的剎那,
一堆舊物轟然墜落——是疊得整整齊齊的墨綠旗袍,領口處繡著半朵凋謝的曼珠沙華。
次日清晨,林秋在閣樓發現樟木箱時,箱蓋上的銅鎖已經銹蝕。推開箱蓋,除了幾件舊衣,
最上面躺著本紅綢封面的日記,扉頁寫著"蘇曼殊 1993年秋"。翻到中間泛黃的頁面,
字跡突然變得凌亂:"七月十三,月圓。鏡靈又出現了,這次附在了阿芳身上。
她對著鏡子笑了整整一夜,直到清晨鏡中伸出手掐住她的脖子...陳立遠說鏡靈需要宿主,
而我們四個當年觸碰過古鏡的人,都是它的目標。"夾在日記里的照片飄落,
四個年輕人站在古宅門前:左一穿白大褂的是母親蘇曼殊,
右邊依次是戴眼鏡的陳立遠、握手術刀的李建軍,
還有個穿旗袍的女人——正是鏡中梳頭的身影。照片背面用鉛筆寫著:"立遠、建軍、阿芳,
我們會永遠守護鏡靈的秘密。" 最后那個"護"字被劃得粉碎。林秋的手機在口袋里震動,
是條陌生短信:"午后三點,老街茶館,王伯等你。" 她望著窗外陰云密布的天空,
突然注意到樓下巷口有個戴斗笠的身影,正對著古宅方向駐足。當她跑下樓,
巷口只剩片被風吹落的曼珠沙華花瓣,殷紅如血。老街茶館的木樓梯踩上去吱呀作響,
二樓雅間里,穿青布衫的老人正用茶洗涮著茶杯。"你和曼殊年輕時真像。"王伯抬頭時,
渾濁的眼睛突然瞪大,視線落在林秋胸前的青銅鏡吊墜上——那是她用鏡背碎片臨時串成的。
"把鏡子收起來!"王伯的茶杯摔在地上,茶水滲進木紋,
形成的圖案竟與鏡背符咒一模一樣。他布滿老繭的手抓住林秋手腕,
力氣大得驚人:"二十年前那場火,燒了半座祠堂,
卻沒傷到鏡子分毫...你以為曼殊真的失蹤了?她是被鏡子困在另一個世界了!
"林秋正要追問,王伯突然劇烈抽搐,眼球向上翻白,指甲深深掐進她的手腕。
她慌亂中摸到王伯緊握的掌心,抽出半張泛黃的紙片,
上面用朱砂畫著個殘缺的符咒——與鏡背右下角缺失的部分完全吻合。
救護車的鳴笛聲響徹老街時,巷口的斗笠人再次出現。他望著古宅方向,
從口袋里掏出半面小鏡,鏡面映出二樓晃動的燭光,以及鏡前正在拼湊符咒的林秋。
當他揭開斗笠,左臉猙獰的燒傷疤痕在暮色中泛著青灰,正是照片里本該死去的李建軍。
第二章·鏡中幻象救護車的紅光消失在巷口時,青巒鎮的路燈恰好亮起。
林秋捏著半張符咒紙片,指甲在紙角留下月牙形的褶皺。
王伯臨終前重復的"七月十三"與相框后的數字重合,而他掌紋里滲出的朱砂,
竟在地面上洇出與鏡背相同的紋路。手機在掌心震動,
陌生號碼發來段模糊視頻:晃動的鏡頭里,穿白大褂的蘇曼殊正在擦拭青銅鏡,
鏡中突然伸出青灰色的手抓住她手腕,畫面定格在她驚恐的瞳孔——那瞳孔里倒映的,
正是林秋此刻站立的古宅玄關。"小姐,要修復古董嗎?"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林秋轉身看見撐著油紙傘的男人。他穿藏青色中式長衫,左襟別著枚青銅袖扣,
樣式與鏡背符咒如出一轍。傘骨遮住半張臉,卻露出右耳下方的朱砂痣,紅得像滴凝固的血。
"你是誰?"林秋后退半步,手按在背包里的防狼噴霧上。
男人低頭看著她胸前的鏡碎片吊墜,傘面傾斜,
露出左臉猙獰的燒傷疤痕——正是照片里本該死去的李建軍!"別怕,我是來幫你的。
"男人遞出張泛黃的名片,"時光齋 陸川 古董修復師"。
林秋注意到名片背面用銀筆畫著完整的符咒圖案,與王伯的紙片嚴絲合縫,
"二十年前我父親參與過鏡靈的調查,有些事,該讓你知道了。
"夜雨在油紙傘上敲出細密的鼓點,陸川領著林秋拐進青石板巷。經過廢棄的祠堂時,
他忽然停步:"當年那場火,燒的是鏡靈的祭壇。你母親在墻縫里藏了本手札,
記錄著鏡靈的弱點——必須在月圓之夜集齊四塊符咒,才能打開鏡中世界的入口。
"古宅的落地鐘在午夜敲響時,林秋跟著陸川鉆進閣樓的暗格。木梯盡頭是潮濕的地下室,
霉味中混著鐵銹味,墻面上用朱砂畫滿同心圓,圓心處嵌著半面殘破的銅鏡。
陸川用打火機照亮墻角的鐵柜,里面堆滿泛黃的文件,最上面是張尸檢報告:"死者張芳,
1995年7月13日死亡,死因為機械性窒息。指甲內殘留青灰色鱗片組織,
與1987年以來鎮內七起失蹤案一致。""阿芳就是照片里的旗袍女人。
"陸川翻開另一份文件,里面夾著張實驗記錄,"他們四人當年在鏡前進行通靈實驗,
結果喚醒了鏡靈。它需要寄生在人類意識里,通過鏡像復制宿主,
被復制者會逐漸被鏡中體取代。"林秋的手指劃過文件上的草圖,那是個雙面鏡結構,
中間用符咒分隔,標注著"現實與鏡中世界的交界"。當她抬頭時,
發現陸川正盯著墻角的殘破銅鏡,鏡面突然泛起漣漪,
映出與記憶重疊的畫面——五歲的自己站在鏡前,鏡中卻有兩個倒影,
其中一個微笑著舉起了剪刀。"小心!"陸川突然拽住她手腕,鐵柜上方的青磚正應聲墜落。
塵埃彌漫中,林秋看見磚墻上新露出的凹槽,里面躺著塊完整的符咒碎片,
邊緣還帶著新鮮的撬痕。"有人比我們先到。"陸川的聲音里帶著警惕,他撿起碎片時,
袖口滑落,露出小臂上與鏡背相同的紋身,"二十年來,總有人想利用鏡靈復活死者,
比如李建軍的女兒,當年就是第一個被鏡靈吞噬的孩子。"地下室突然響起玻璃碎裂的脆響,
來自地面的主臥方向。林秋沖上樓梯,看見落地鏡的黃布被扯下,鏡面中央蛛網般開裂,
裂縫里滲出青灰色液體,在地面匯成扭曲的人形。更令她窒息的是,鏡中倒映的臥室里,
有個穿墨綠旗袍的女人正坐在床上,懷里抱著個啼哭的嬰兒——那是年輕時的蘇曼殊,
而嬰兒的臉,分明和林秋五歲照片上的自己一模一樣。"秋秋,別過來!
"鏡中蘇曼殊突然抬頭,眼中布滿血絲,"你看到的不是過去,是鏡靈制造的陷阱!
"她懷里的嬰兒突然長出青灰色鱗片,指甲變長如刀,正緩緩掐向她的脖頸。
陸川的桃木劍劈開房門時,林秋已經貼近鏡面。
她看見蘇曼殊頸間的項鏈——正是自己今早才戴上的鏡碎片吊墜,而鏡中嬰兒轉頭的瞬間,
露出與陸川相同的朱砂痣。"閉上眼睛!"陸川的劍刃劃過鏡面,青灰色液體發出尖嘯,
鏡中景象如水波般蕩漾。林秋在閉眼的剎那,聽見蘇曼殊最后的話:"去找陳立遠,
他有第三塊符咒......"當她再次睜眼,地下室傳來鐵門撞擊的巨響。
陸川扶著流血的手臂,望著墻上新出現的血字:"七日后,月圓之時,鏡門將開。
" 字跡用的是青灰色液體,散發著與鏡中相同的腐臭味?;氐街髋P,
落地鏡的裂痕竟已愈合,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林秋摸著發燙的鏡碎片吊墜,
突然想起母親日記里的話:"鏡靈最可怕的不是吞噬,而是讓你相信鏡中的幻象就是現實。
" 她掏出手機,翻到那條神秘視頻的最后幀,蘇曼殊瞳孔里的古宅玄關,
分明多了個戴斗笠的身影——正是陸川今天撐的那把油紙傘。夜雨漸歇時,
林秋在閣樓發現母親的梳妝盒。底層暗格里躺著張泛黃的車票,
日期是1995年7月12日,目的地是鄰省的精神病院,乘客姓名欄寫著"陳立遠"。
而在車票背面,用紅筆寫著:"建軍已被鏡中體取代,不要相信任何臉上有疤的人。
"她摸著吊墜上冰涼的鏡碎片,
突然意識到陸川的燒傷疤痕——與照片里李建軍的位置完全一致?;蛟S,從她踏入古宅開始,
就已經陷入了鏡靈編織的巨大騙局,而所有接近她的人,都在扮演著鏡中世界的棋子。
凌晨三點十七分,座鐘突然發出銹蝕的咔嗒聲,指針開始緩緩轉動。
林秋望著鏡中自己的倒影,發現嘴角勾起的弧度,竟與當年鏡中梳頭的旗袍女人分毫不差。
而在她看不見的身后,落地窗簾無風自動,露出衣柜里那件嶄新的墨綠旗袍,
領口處的曼珠沙華,正緩緩綻放出血色的花瓣。
第三章·雙面人生精神病院的消毒水氣味刺得鼻腔發疼,林秋盯著鐵柵欄后的陳立遠。
曾經的醫學院高材生如今瘦骨嶙峋,指甲縫里嵌著暗紅顏料,
正在墻上畫著與鏡背相同的符咒。當他抬頭時,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曼殊的女兒,
你終于來了?!薄澳阍趺粗牢遥俊绷智镂站o母親的日記,
注意到陳立遠病號服下露出的手腕——三道平行的刀疤,正是照片里他拿手術刀的手勢。
護工送來的藥盤上,鎮靜劑的玻璃瓶映出扭曲的倒影,竟與古宅地下室的殘破銅鏡一模一樣。
陳立遠突然撲到鐵柵欄前,手指卡住欄桿縫隙:“二十年前我們在鏡前發過誓,
要毀掉所有符咒!可李建軍背叛了我們,他偷走第一塊符咒,想復活病死的女兒,
結果讓鏡靈附了身——”他的聲音突然壓低,“現在那個頂著李建軍臉的,根本不是人,
是鏡中爬出來的怪物!”林秋想起陸川的燒傷疤痕,喉間發緊:“那我母親呢?
她真的被鏡靈困在里面了?”陳立遠從枕頭下摸出塊碎鏡片,
邊緣鋒利如刀:“七月十三的鏡門,是陰陽交界。當年曼殊把你送出鏡中世界時,
自己卻永遠留在了里面……”碎鏡片突然劃破他掌心,鮮血滴在地上,
竟匯聚成鏡面般的水洼。林秋在倒影里看見古宅閣樓,陸川正撬開地板,
露出下面刻滿符咒的青銅基座——那是母親日記里提到的“鏡門核心”。“他要啟動鏡門!
”陳立遠突然尖叫,鐵柵欄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當年火燒祠堂時,
真正的李建軍已經死了,現在的他……”話未說完,護工沖進來注射鎮靜劑,
陳立遠的視線卻始終釘在林秋胸前的鏡碎片吊墜上,“去找槐樹巷17號,
那里有第三塊符咒……”暴雨在離開精神病院時傾盆而下,林秋躲進巷口的電話亭,
展開從陳立遠枕頭下順來的紙條。泛黃的紙頁上畫著槐樹巷的平面圖,紅點標記的老宅門前,
歪歪扭扭寫著“李小雨之墓”——李建軍女兒的名字,正是鏡靈第一個吞噬的孩子。
更新時間:2025-05-02 03:57: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