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徐倞的雨衣帽檐滴落,在他的睫毛上掛了一層細密的水珠。
他抬頭看了看眼前這棟高檔公寓樓,玻璃幕墻在雨夜中泛著冷光。二十三層,2306室,
一份海鮮意面和凱撒沙拉。"又是個加班到現在的可憐人。"徐倞小聲嘀咕著,
把外賣箱護在胸前,快步走進電梯。電梯里的鏡子映出他濕漉漉的臉——黑眼圈很重,
下巴上的胡茬已經兩天沒刮了。他下意識拉了拉制服領子,
盡管那件橙色的外套已經被雨水浸透了大半。叮的一聲,電梯門開了。走廊盡頭那扇門前,
徐倞深吸一口氣,按響了門鈴。等了約莫半分鐘,門才被打開。
站在門口的女人讓徐倞愣了一下。她穿著皺巴巴的白襯衫,黑色鉛筆裙,光著腳,
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眼睛紅腫,像是剛哭過。
這與訂單上那個精致干練的名字——林雨晴,某知名公司的銷售經理——形成了鮮明對比。
"您的外賣。"徐倞遞過袋子,目光卻不自覺地停留在她微微發抖的手指上。
林雨晴接過袋子,勉強擠出一個笑容:"謝謝,這么大的雨..."她的聲音有些沙啞。
徐倞點點頭準備離開,卻聽見身后傳來一聲輕響?;仡^一看,林雨晴的外賣袋掉在了地上,
意面的醬汁濺在了她的小腿上。她站在那里,似乎連彎腰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幫您。
"徐倞快步走回去,蹲下收拾殘局。當他抬頭時,看到林雨晴的眼淚正無聲地滑落。
"對不起,"她迅速擦掉眼淚,"今天太累了。"徐倞站起身,
猶豫了一下:"要不...我幫您重新訂一份?"林雨晴搖搖頭,突然說:"你會煮面嗎?
我冰箱里有些食材...我可以付你錢。"就這樣,徐倞第一次走進了林雨晴的公寓。
寬敞的客廳里堆滿了文件和報表,茶幾上的筆記本電腦還亮著,旁邊是半杯冷掉的咖啡。
廚房卻干凈得像從沒用過。徐倞煮了兩碗簡單的陽春面,撒上蔥花。林雨晴坐在餐桌對面,
小口吃著,眼淚卻越流越多。"我連續加班三周了,"她突然開口,
"今天丟了一個跟了半年的客戶...老板當著全部門的面說我不夠努力。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我明明已經...已經盡力了。"徐倞不知道該說什么,
只是遞了張紙巾過去。那天晚上,他在林雨晴的公寓里待到雨停,
聽她斷斷續續地講述職場上的壓力,
而他也難得地說起了自己——美術學院畢業后找不到工作,父親生病需要醫藥費,
只好當起了外賣員。"我以前想當設計師的,"徐倞看著自己的手,
"現在這雙手最熟悉的是電動車把手和外賣袋子。"凌晨兩點,徐倞離開時,
林雨晴站在門口,已經換上了干凈的睡衣,頭發也干了。她看起來比初見時精神了些。
"謝謝你,徐倞。"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面很好吃。"徐倞沒想到會再見到林雨晴。
但一周后,他接到一個送往宏遠大廈的訂單,收件人正是林雨晴。
那是市中心最貴的寫字樓之一,林雨晴的公司占據了頂層兩層。電梯需要刷卡,
徐倞只能在一樓等。林雨晴匆匆下來時,又恢復了那個精英銷售經理的模樣——高跟鞋,
修身西裝,精致的妝容。只有徐倞注意到她眼睛里的疲憊。"真巧。"她接過咖啡和三明治,
微笑著說。從那以后,徐倞開始頻繁接到送往宏遠大廈的訂單。有時是早餐,
有時是深夜的咖啡。林雨晴總會在訂單備注里寫:"如果是徐倞送,請讓他直接上36樓。
"他們之間的對話從最初的客套,漸漸變得自然。徐倞知道了林雨晴28歲,
大學畢業就進了這家公司,五年時間從普通銷售做到經理;林雨晴則了解到徐倞25歲,
喜歡畫畫,有個生病的父親住在城郊。一個周五的深夜,徐倞送完最后一單,
手機又響了——宏遠大廈,36樓,一杯熱牛奶。當他到達時,整層樓幾乎全黑了,
只有最里面的辦公室還亮著燈。林雨晴趴在桌上睡著了,電腦屏幕上是未完成的季度報告。
徐倞輕輕放下牛奶,猶豫要不要叫醒她。這時,林雨晴的手機響了,她猛地驚醒,
看到徐倞時明顯愣了一下。"幾點了?"她揉著眼睛問。"凌晨一點二十。"徐倞回答。
林雨晴拿起手機看了看,臉色突然變得蒼白:"我媽又進醫院了..."她的聲音顫抖著,
"可我明天早上八點還有個重要會議..."徐倞看著她慌亂地收拾東西,
突然說:"我送你去醫院吧,這個點不好打車。"林雨晴抬頭看他,
眼中有淚光閃動:"可是你的工作...""最后一單已經送完了。"徐倞拿起她的包,
"走吧。"那晚,徐倞騎著電動車載林雨晴穿過大半個城市。她緊緊抓著他的衣角,
頭靠在他背上。在醫院的走廊里等待時,林雨晴第一次靠在徐倞肩上睡著了。
徐倞聞到她頭發上淡淡的洗發水香味,混合著醫院消毒水的氣息。第二天清晨,
確認母親病情穩定后,林雨晴堅持要回公司開會。徐倞送她到公司樓下時,
她突然問:"你今晚有空嗎?我想...請你吃飯,謝謝你。"徐倞答應了。那天晚上,
他們去了林雨晴常去的一家高檔餐廳。徐倞穿著自己最好的一件襯衫,卻仍感覺格格不入。
服務員看他的眼神讓他如坐針氈。"別在意他們,"林雨晴似乎察覺到了他的不適,
"這家店的服務員對誰都這樣。"晚餐后,林雨晴提議散步。他們沿著江邊走了很久,
聊了很多。林雨晴說起自己從小到大的優等生生涯,
父母的期望下放棄了喜歡的文學選擇了商科;徐倞則講述了自己如何在父親生病后放棄夢想,
扛起家庭責任。"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個演員,"林雨晴望著江面說,
"扮演著別人期待的角色,卻不知道真實的自己在哪里。"徐倞看著她被江風吹亂的頭發,
突然很想伸手幫她攏到耳后。但他沒有。他們的關系就這樣微妙地變化著。
徐倞開始在下班后等林雨晴加班結束,然后一起去吃宵夜;周末時,
林雨晴會坐徐倞的電動車,去他推薦的街邊小店。她第一次嘗到了真正的路邊攤燒烤,
辣得直喝水卻笑得開心。
徐倞也第一次走進了美術館的VIP展廳——林雨晴用公司會員卡帶他進去的。
他站在一幅油畫前久久不動,林雨晴就在旁邊安靜地等著。"你知道嗎,
"回去的路上徐倞說,"我大學時的畢業作品和剛才那幅畫風格很像。
"林雨晴看著他:"你應該繼續畫畫的。"徐倞苦笑著搖搖頭:"生活不是電影,
不是所有夢想都能實現。"一個多月后的周五晚上,
林雨晴發消息問徐倞能不能陪她參加公司的酒會。"就是普通的社交活動,"她在電話里說,
"但我一個人去有點..."徐倞答應了。他沒有正裝,林雨晴說沒關系,
穿得干凈整潔就行。酒會在五星級酒店的宴會廳舉行。
徐倞穿著唯一一套西裝站在酒店門口等林雨晴,不斷調整著領帶。
當他看到林雨晴從出租車上下來時,呼吸為之一滯——她穿著墨綠色的長裙,頭發挽起,
露出纖細的脖頸,在燈光下美得不像真實存在的人。"你真好看。"徐倞脫口而出,
隨即有些窘迫。林雨晴笑了,伸手幫他整理了一下領帶:"你也很帥。"進入宴會廳后,
徐倞立刻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有人小聲議論:"那是誰?""沒見過,
不是我們行業的吧?"林雨晴挽著他的手臂,向同事們介紹:"這是徐倞,我的...朋友。
"酒會進行到一半,徐倞去取飲料時,聽到身后兩個男人的對話。"林經理帶來的那個,
聽說是個送外賣的?""真的假的?她眼光也太差了吧。""估計就是玩玩,這種階層差異,
怎么可能長久。"徐倞的手僵在空中。他轉身準備離開,卻撞上了一個端著紅酒的服務生。
深紅色的液體潑灑在他的白襯衫上,格外刺眼。整個宴會廳的目光都集中過來。
徐倞聽到有人輕笑,有人竊竊私語。他想找林雨晴,卻發現她被一群同事圍著,正談笑風生,
似乎沒有注意到這邊的騷動。徐倞默默走向洗手間,用紙巾擦拭著襯衫上的酒漬。
鏡子里的自己面色蒼白,與這個金碧輝煌的場所格格不入。他突然明白了,
他和林雨晴之間隔著的不僅是這個宴會廳,更是整個社會的階層鴻溝。當他走出來時,
林雨晴正在走廊上等他。"你沒事吧?"她關切地問。徐倞搖搖頭:"我想我該走了。
""為什么?就因為那點小意外?"林雨晴拉住他的手,"別在意那些人。
"徐倞看著她精致的妝容,昂貴的裙子,又低頭看看自己沾了酒漬的廉價西裝。
他突然感到一陣深深的疲憊。"雨晴,我們..."他話沒說完,
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過來。"林經理,王總在找你,"男人看了徐倞一眼,
意有所指地說,"關于明年晉升的事。"林雨晴猶豫了一下:"徐倞,等我一下好嗎?
我馬上回來。"徐倞點點頭,看著她跟著那個男人離開。他在走廊上等了二十分鐘,
更新時間:2025-05-02 03:54: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