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被厭棄的妃子,沈驚華在先皇駕崩后陷入絕境,卻抓住“遺腹子”的謊言作為唯一籌碼。
依靠能窺見未來片段的詭異能力,她在權臣、宗室和各方勢力的圍剿中步步驚心,
用謊言和算計為自己和腹中非親生的孩子殺出一條血路。她垂簾聽政,以鐵血手腕清洗朝堂,
鞏固權柄。然而,孩子的生父陸景行并未死去,他帶著神秘組織“天衡會”歸來,
其目標竟是打敗王朝,建立新秩序。沈驚華發現,
自己和孩子不過是陸景行棋盤上的關鍵棋子。面對昔日愛人、如今最致命的威脅,
她必須親手終結這場由謊言和野心編織的棋局。這是一場以江山為主,以血脈為引,
以性命相搏的權謀之戰,勝者為王,敗者為寇,而她,絕不能輸!1 血染靈堂,
遺腹驚世豆大的雨點砸在皇城明黃的琉璃瓦上,濺起一片迷蒙水霧。國喪的鐘聲一聲接一聲,
沉悶得像要砸進人心里,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先皇靈堂內,香燭的煙氣混著雨水的潮濕,
還有百官身上錦緞微受潮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令人作嘔。我穿著一身粗麻孝服,
直挺挺地跪在冰冷的金磚上。膝蓋仿佛要碎裂,寒意順著布料,鉆進骨頭縫里。周圍的目光,
像無數根細刺,扎在我身上。我知道他們在想什么?;噬媳懒?,我這個妃子,沒了依仗,
就是任人宰割的魚肉。更何況,京中流言四起,“紫微星黯,熒惑守心,恐有易主之兆”。
雖被官府強壓下去,但這種話,如同燎原野火,在人心這片沃土上瘋狂滋長。
雨水打濕了我額前的碎發,黏在蒼白的臉上,冰冷刺骨。
腦海中破碎的畫面一閃而過——【猩紅的血,傾頹的宮殿,還有他,我那名義上的夫君,
先皇蕭承澤,冰冷僵硬的臉?!磕鞘茄}中傳承的預兆,是他氣數已盡的畫面,
也是我即將墜入深淵的警告。絕望嗎?當然。但絕境之中,一條危險也瘋狂的路,
已在腳下延伸。懸崖邊緣,萬丈深淵就在眼前。靈堂內一片死寂,
只有雨聲和偶爾響起的、壓抑的啜泣聲。細碎的腳步聲顯得格外刺耳,
一個由內侍攙扶著的身影,顫巍巍地走了進來。太醫院的院判被“請”來了,
那是個須發皆白的老頭。他臉色慘白,腳步虛浮。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帶著控制不住的顫抖,
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啟稟…啟稟各位大人…沈妃已有身孕!”轟——!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劈開了靈堂沉悶的空氣。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射向我!
我配合地身體一晃,仿佛承受不住這消息,順勢垂下眼簾,
濃密的睫毛掩蓋住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冷光和算計。成了。第一步。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殿內氣氛的變化。前排的趙國公,那個權傾朝野的老狐貍,
那雙精明的三角眼瞬間瞇了起來,肥胖的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拇指上的碧玉扳指,
唇角勾起一絲難以察覺的弧度。他在飛快地盤算,這個“遺腹子”能給他帶來多少好處。
不遠處的睿王蕭慎,素有賢名、卻野心勃勃的皇叔,猛地攥緊了拳頭,指節因用力而泛白。
他英俊儒雅的面龐,此刻因算計被打亂而微微扭曲,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剜過我的臉。
角落里,一直沉默不語,手握京畿兵權的定北侯顧衡,依舊面無表情。一身玄色蟒袍,
身姿挺拔如松,只那雙深邃如古井的眼,在我尚且平坦的小腹上,不著痕跡地停留了一瞬。
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卻帶著一種刺痛的壓迫感?;蛑藷?,或懷疑,或貪婪,或冰冷,
無數道目光像密集的針,扎在我身上,試圖刺穿我的身體,看透我腹中的虛實。
我維持著恰到好處的悲慟與虛弱,指尖控制不住般微微顫抖,仿佛下一刻就要暈厥過去。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這個孩子,根本不是先皇的。更知道,皇帝的死,
絕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簡單。我看到了無數條死路——【被滅口,被賜死,
被送入皇家寺廟了此殘生……唯有這一步險棋,懷上“龍子”,
然后“生”下一個屬于我的“先皇遺腹子”】這是我從命運的重重絞殺中,
窺見的那一絲微光?!吧蝈澃ы樧?,務必保重鳳體!”趙國公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上前一步,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關切和沉痛,實則每個字都在步步緊逼。“腹中皇嗣,
乃我大蕭國祚所系!老臣與百官,定當竭盡全力,輔佐、護佑‘孤兒寡母’!
”他特意將“孤兒寡母”這個詞咬得很重,那毫不掩飾的控制欲和監國野心,幾乎要溢出來。
我緩緩抬起頭,用一雙蓄滿淚水,混合著哀戚和依賴的眼看向他。心中冷笑。
分明是想將我和這個尚未存在的孩子,一起納入他的掌控,
變成他攫取更高權力的傀儡和囚籠。沒關系。棋局,才剛剛開始。誰是棋子,誰是棋手,
還未可知。2 懷璧其罪,步步驚心頭頂著“先帝遺腹子”的名頭,我成了行走的“國祚”。
價值連城,也意味著,危險重重。趙國公府和睿王府的“關切”,像兩張無形的大網,
密不透風地籠罩下來。名為保護,實為監視。我居住的東宮,朱墻金瓦,雕梁畫棟,
看似尊貴依舊??晌抑?,這里已經變成了一座華美的囚籠。
每一個宮人臉上恭敬的笑容背后,都可能藏著一雙探究的眼睛。每一份送來的補品湯藥,
都可能帶著別樣的目的。我必須在無數雙眼睛的注視下,小心翼翼地活著。最要命的,
是我腹中這個孩子,它真實的月份。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那些細微的變化,
如同春日抽芽的柳條,難以徹底掩蓋。我只能用更寬大的宮裝,更深的庭院,
來盡量拖延被發現的時間??捎行娜说脑囂?,總是無孔不入。趙國公夫人又來了。
帶著一臉和煦的笑意,身后跟著一個面容精明且冷漠的老嬤嬤。說是府中醫術最好的,
特意帶來給我請安。寒暄客套,句句不離我腹中的“皇嗣”。那老嬤嬤的眼睛,像鷹隼一樣,
不斷在我身上逡巡?!澳锬锝鼇須馍患?,”趙國公夫人狀似關切地說,
“讓孫嬤嬤給您瞧瞧脈象,也好放心?!壁w國公夫人話音剛落,那孫嬤嬤眼中精光一閃,
腳步微不可察地向前挪了半步,目光如有實質般落在我尚未顯懷的小腹和……手腕上。
一種莫名的心悸感瞬間攫住了我,如同被毒蛇盯上,
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冰涼手指搭上脈搏的觸感,稍縱即逝,卻足以讓我寒毛倒豎!脈象!
他們果然是沖著這個來的!一旦被她探得虛實,謊言戳破,便是萬劫不復!必須阻止她!
在她碰到我之前!我眉頭緊蹙,呻吟出聲,手撫上額角,身子借著一股恰到好處的暈眩感,
猛地向旁邊端著托盤的侍女歪倒過去?!斑怼睍r機掐得剛剛好,
避開了老嬤嬤伸過來的手。也恰恰“不小心”撞翻了侍女手中的托盤。“哐當——!
”白玉藥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褐色的安胎藥汁潑灑了一地,濃郁的藥氣瞬間彌漫開來。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侍女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胺潘?!”我借機發作,
臉上適時露出因受驚而起的慍怒和蒼白?!懊置_!驚擾了本宮的胎氣,你們擔待得起嗎?
!”聲音帶著因“虛弱”和“后怕”而產生的顫抖,卻又透著皇妃不容置疑的威嚴。
我冷冷地瞥了一眼僵在原地的趙國公夫人和那個孫嬤嬤。“國公夫人,本宮今日身子不適,
就不多留客了?!边@是毫不客氣的逐客令。趙國公夫人臉上一僵,眼底閃過一絲不悅和疑慮,
帶著那孫嬤嬤,訕訕地告退了。殿門關上,隔絕了外面的視線。
我看到的有時只是一些破碎的畫面,或是一種強烈的直覺。但我知道,趙國公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沒過幾天,我又“看到了”!——【一個穿著尚食局服飾的陌生面孔,
鬼鬼祟祟地在我的膳食中動著手腳。】畫面模糊,卻足以讓我警惕?!氨菹律霸袊诟?,
本宮體弱,安胎需用秘方藥膳,食材炮制,皆需專人負責,不得假手他人?!蔽艺Z氣平淡,
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命召來的太醫對膳食嚴加看管,并以安胎為名,不動聲色地,
將負責我孕期飲食的關鍵人手,換成了我能信任的人。趙國公想要安插親信,呵,
沒那么容易。另一邊,睿王蕭慎也沒閑著——【他在聯絡宮中一位手握部分禁衛兵權的將領。
】想做什么,不言而喻。不可直接阻止,這實在太過顯眼,反倒會引起這條老狐貍的警覺。
略一思索,我派一個不起眼的內侍,
將一個關于這位將領早年間無關痛癢、卻足以引人遐思的“風流韻事”,
悄悄透露給了該將領在朝中的政敵。朝堂上為這點“小事”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口水風波。
雖不致命,卻也足夠那位將領焦頭爛額一陣子。睿王的計劃,自然暫時擱淺。
一些微小的勝利,為我爭取了寶貴的喘息時間。肚子一天天隆起,時刻警醒著我。
宮里關于我懷孕的細節,成了上上下下最熱門的話題。我今天多用了半碗燕窩,
明天少食了一塊點心,甚至夜里翻了幾次身,都可能被無限放大解讀。
我讓早已收服的心腹宮女,按照我“設定”好的月份,適時地對外散布一些“消息”。比如,
孕吐反應何時開始,何時結束。比如,開始偏愛什么口味的食物。比如,夜里腿腳偶爾抽筋。
每一個細節,都力求符合那個“陛下遺腹子”該有的時間線。我嚴格控制飲食,按時作息,
盡量減少任何可能引起懷疑的意外。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十二萬分的警惕。
腹中每一次輕微的胎動,都像是在敲響命運的警鐘,牽動著我的生死??吭诖斑?,
我看著庭院里那棵孤零零的玉蘭樹,光禿禿的枝椏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寒風卷起地上的落葉,
發出蕭瑟的聲響。我知道,最后的時刻,就要到了。生下這個孩子,是這場豪賭中的一道劫。
跳過去,一線生機;跳不過去,萬丈深淵,粉身碎骨。3 龍種將臨,
宮闈暗戰日子在指縫間流逝。對外宣稱的預產期,越來越近了。宮內的氣氛,
也如同繃緊的弓弦,愈發緊張壓抑。我能感覺到,這群人的耐心,都快要耗盡了。
那些隱藏在暗處的眼睛,更加密集,更加肆無忌憚。他們都在等。
等我“瓜熟蒂落”的那一天。只怕他們等不及了,就提前動手,強行“催熟”。
輕輕撫上日益隆起的小腹,我感受著里面那個小生命的存在。對不起,孩子。讓你一出生,
就要陪我走上這條最艱難的路。但我們別無選擇。必須贏。我不能再等,這個的時刻,
我必須要掌控主動!我以需要靜心養胎、為腹中皇嗣祈福為由,向宮中管事提出了請求,
搬去長信宮。那地方偏僻,殿宇也舊些,平日里少有人去。正因如此,才更合我意。
我要遠離那些無處不在的眼睛,雖然無法遠離權力傾軋的漩渦中心。更重要的是,
我看到了【長信宮中存有皇家布下的暗棋】。一條鮮為人知的密道,一些忠心耿耿的舊人。
那是先皇的底牌,但此刻我卻能夠加以利用。請求出乎意料地順利。
或許在趙國公和睿王看來,一個即將臨盆、被嚴密看管的女人,搬去哪里都一樣。
只不過是從一座囚籠,搬到另一座更偏僻的囚籠罷了。長信宮人不多,
雖然在我表露“先帝遺詔”后,得到了他們的忠心。但我不敢掉以輕心,
依舊用我悄然獲得的秘聞,控制了幾個關鍵位置的人。夜深人靜時,我借口夢魘,屏退左右。
摸索著,找到了那條隱藏在佛龕后的密道入口。塵封的氣息撲面而來。通道狹窄,
僅容一人通過。我提著裙擺,拿著微弱的燭火,一步步往下走。盡頭,是一個小小的石室。
里面存放著一些金銀,幾封信件,還有一個名冊。以及,一套不起眼的太監服飾。
我快速翻閱名冊,記下幾個關鍵的名字和聯絡方式。時間緊迫,我必須盡快布置好一切。
生產,是女人的鬼門關。對我而言,更是生死劫。我需要一個絕對可靠的產婆。
腦中閃過無數人選,最終定格在一個錢姓嬤嬤身上。她經驗豐富,手底下接過數不清的貴人。
最關鍵的是,她性格謹慎,而且,我手里捏著她的把柄。她的小兒子,嗜賭成性,
欠下巨額賭債。我派人找到他,替他還清了債務,也將他牢牢控制在手中。
錢嬤嬤被秘密接入長信宮時,臉色蒼白,眼神驚懼?!澳锬铩薄板X嬤嬤,
本宮知道你的難處?!蔽议_門見山,“只要你盡心盡力,保本宮和皇子平安,你的兒子,
自然也能平安無事。將來,榮華富貴也未可知?!蔽翌D了頓,聲音轉冷:“但若有半分差池,
或者,管不住自己的嘴……”錢嬤嬤撲通一聲跪下,額頭抵著冰冷的地面:“老奴明白!
老奴定當竭盡全力,萬死不辭!”我不需要她的忠心,只需要她的恐懼和專業。
如何應對趙、睿兩派可能的破壞?我指派心腹太監利用密道,在長信宮外圍幾個關鍵位置,
埋下了易燃物和少量引火之物。一旦有變,可制造混亂,拖延時間。
如何應對生產本身的風險?我讓太醫準備了各種應急的湯藥和器具。
如何應對孩子出生后的變數,或者我謊報的月份不符的特征。甚至,是那張不似先帝,
可能肖似陸景行的臉。我反復推演,準備了數套說辭和障眼法。
光線、襁褓、熏香……每一個細節都不能放過。我甚至讓心腹們提前演練了數次,
如何在第一時間“驚呼”皇子肖似先帝。一切準備就緒,只等那驚心動魄的一刻。預產期,
越來越近??諝庵袩o形的弦,繃得更緊了。果然,在對外宣稱的預產期前夜,
我那不安的預感再次襲來。模糊的畫面閃過——【長信宮外,火把通明。趙國公的心腹將領,
帶著一隊禁軍,將這里圍得水泄不通?!棵榔涿?,保護皇妃安全,實則,是徹底的控制。
一旦生產有任何不合他們心意的地方,那些“保護”的刀劍,會立刻變成催命符。同時,
另一個畫面也闖入腦?!疽粋€我宮中負責灑掃的,不起眼的小太監。他的袖子里,
藏著一個小小的紙包。里面是某種能讓人心神恍惚的藥物?!渴穷M醯娜?。
他想在我最虛弱的時候下手。呵,兩邊都等不及了。我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想控制我?
想擾亂我?那就,將計就計。看看誰能笑到最后。4 一子破局 乾坤已定夜半,
腹中傳來第一陣絞痛。來了。我強忍著痛楚,額頭上瞬間布滿冷汗?!胺怄i宮門!
”我厲聲下令,聲音因疼痛而有些顫抖,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任何人不得擅入!
對外宣稱,皇妃早產,情況危急!”心腹宮女立刻領命而去。
錢嬤嬤和幾個早已安排好的宮人迅速就位。產房內,燈火被刻意調暗。安神助產的熏香,
混合著濃郁的血腥氣,彌漫開來。宮外,果然如我所料。趙國公派來的禁軍,
已經將長信宮團團圍住。也好。這層“保護圈”,正好替我擋住了其他不必要的窺探。
至于睿王那邊……我早已吩咐下去。當那個灑掃太監,假借送熱水之名,試圖靠近產房時。
一個負責守門的粗壯嬤嬤,“不小心”腳下一滑,撞翻了他手中的托盤。熱水潑了一地,
那個藏著藥粉的紙包,也“恰好”掉落出來。幾乎是同時,另一個我安排好的小內侍,
“驚慌失措”地跑去向守在外圍的禁軍軍官稟報?!按笕?!不好了!抓到了睿王府的奸細!
他想給皇妃下藥!”人證物證俱在。我能想象到,趙國公的心腹,在聽到這個消息時,
臉上會是何等精彩的表情。讓他們狗咬狗去吧。此刻,我所有的精力,
都必須放在眼前的生產上。陣痛如同潮水,一波接一波,越來越密集,越來越洶涌。痛,
撕心裂肺。汗水浸透了衣衫,黏膩地貼在身上。視線開始模糊,
耳邊只有錢嬤嬤沉穩的指示聲,和自己粗重的喘息?!澳锬?,用力!再用力!”“看到頭了!
娘娘加把勁!”我咬緊牙關,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腦中閃過破碎的預知畫面——【血崩的征兆!】“錢嬤嬤!左邊!按??!”我用盡全力喊道。
錢嬤嬤一愣,但多年的經驗讓她立刻反應過來,死死按住我指示的位置。一股熱流涌出,
但終究被及時控制住。好險。我幾近虛脫,但強烈的求生欲支撐著我。為了這個孩子,
為了我自己,我必須撐下去!“哇——!”一聲響亮的啼哭,劃破了產房內令人窒息的寂靜。
生了。是個男孩。錢嬤嬤手腳麻利地清理著嬰兒,用早就準備好的厚實襁褓將他裹緊。
我掙扎著抬起頭,看向那個小小的生命。我的孩子。他閉著眼睛,小臉皺巴巴的,
卻能隱約看出……陸景行的輪廓。心,猛地一沉。幸好。幸好嬰兒的相貌還未完全長開。
幸好燈光昏暗。幸好熏香濃郁,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迷幻效果。錢嬤嬤抱著孩子,
走到我身邊,按照事先排練好的,帶著恰到好處的激動和顫抖,高聲喊道:“恭喜娘娘!
賀喜娘娘!是位皇子!眉眼口鼻,肖似先帝!”聲音穿透門窗,清晰地傳到外面。
我看著襁褓中那個流著陸景行血脈的孩子,心中百感交集。柔軟的母性,幾乎要將我淹沒。
但下一秒,冰冷的理智就重新占據上風。他還太小,太脆弱。而未來的路,太險,太長。
我抱著他,感受著他溫熱的體溫和微弱的呼吸。對不起,孩子。從你出生的這一刻起,
就要背負沉重的謊言。但我們,必須活下去。這棋局必須,贏。殿門外,
隱約傳來禁軍軍官低聲的交談和腳步聲。他們,還在等。等一個結果。等一個,
可以讓他們向各自主人交差的“真相”。長信宮外,禁軍的甲胄尚未撤去。產房里的血腥氣,
被濃郁的熏香勉強壓制。錢嬤嬤那一聲“肖似先帝”,如同定心丸,
暫時穩住了殿外那些蠢蠢欲動的眼睛。我抱著懷中溫軟的小東西,感受著他微弱的呼吸,
心頭一陣酸楚。孩子,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先帝蕭承澤的追謚大典上,
趙國公和睿王蕭慎,一左一右,看似悲慟,眼底卻藏著算計。他們大概本以為,沒了蕭承澤,
這大蕭江山,便是他們的囊中之物。他們忘了,還有我。還有我懷里這個,
名正言順的大蕭繼承人。國喪之后,便是登基大典。我那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兒,
被裹在明黃的襁褓里,抱上了太極殿的龍椅。百官跪拜,山呼萬歲。年幼的皇帝懵懂無知,
只是偶爾下意識地揮舞一下小拳頭。而我,以皇帝生母的身份,受封皇太后。在幼帝身后,
隔著一道明黃的珠簾,開始了我的垂簾聽政。珠簾輕晃,折射著金鑾殿的輝煌,
也隔絕了窺探的目光。我知道,我的戰場,已經從幽深的后宮,蔓延到了這波譎云詭的前朝。
5 垂簾之初,朝堂交鋒初臨朝堂,殿內氣氛肅殺。珠簾后,
我能清晰感受到那些投射而來的,或試探、或輕蔑、或忌憚的視線。第一個站出來的,
是趙國公。他一身朝服,身形微胖,臉上堆著看似恭敬的褶子。“啟稟太后,陛下年幼,
國事繁重。太后雖聰慧,然畢竟是女流,于朝政一道恐有不逮。老臣懇請太后恩準,
由老臣輔佐陛下,總理朝政,以安社稷?!焙靡粋€“輔佐陛下,總理朝政”。
這是要將我徹底架空,將權力牢牢抓在手里。珠簾后,我端坐不動,聲音透過珠串,
清晰地傳遍大殿,平靜無波,卻藏著一絲冷意:“國公忠心可嘉,哀家甚慰?!蔽翌D了頓,
能感覺到趙國公微微挺直了腰桿,等待著我的“恩準”?!罢f起來,哀家倒是想起一事。
先帝龍馭上賓前,曾與哀家提及國公向先帝力薦了一位‘奇人’?!蔽业穆曇舨患膊恍欤?/p>
“言其能‘看透人心,知曉秘密’。不知這位奇人,如今身在何處?可能為我大蕭分憂?
”我能清晰地看到,珠簾之外,趙國公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肥胖的身體微微一顫,
眼神閃爍不定。他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此話一出,朝堂上,頓時一片死寂。
沒有人知道,這并不是先帝“提及”的,而是我曾經看到【此人與先帝之死有關】。
趙國公被我一句話噎住,他身后的睿王蕭慎,立刻站了出來。
這位皇叔此刻眉宇間帶著一股陰鷙?!盎噬┐搜圆钜?!”他聲音朗朗,帶著宗室的傲慢,
“自古以來,后宮不得干政,此乃祖宗禮法!陛下雖幼,自有我等宗室輔弼,
豈能容一女子垂簾?還請皇嫂以江山社稷為重,撤簾還政于朝臣!”他身后,
幾個宗室耆老也紛紛附和,言辭激烈,大有逼宮之勢。“請太后撤簾還政!
”“祖宗規矩不可廢!”聲音在金鑾殿上回蕩。我冷眼看著他們表演。
早料到他們會拿祖宗禮法說事?!按汉?。”我淡淡開口。貼身女官春和上前一步,
手中展開一卷明黃的卷軸?!按四讼鹊圻z詔,諸位臣工,不妨聽聽。”那遺詔,
是先帝留下的,還是我偽造的,又有誰知道。春和清朗的聲音響起:“……朕若不諱,
不幸中道崩殂,皇嗣尚幼,國事艱難。為防宵小覬覦,社稷動蕩,特諭:由沈妃輔佐幼帝,
垂簾聽政,待皇子成年親政。宗室外戚,皆當恪盡臣子本分,輔佐新君,
不得有誤……”遺詔念完,殿內又是一片寂靜。睿王臉色鐵青,眼神幾乎要噴出火來。這時,
早已聯絡好的大學士李延出列。他須發皆白,是朝中有名的老臣,向來中立?!皢⒎A太后,
陛下,各位大人。”李延聲音沉穩,“《禮記》有云,母以子貴。陛下年幼,太后身為生母,
輔佐幼主,乃是天理人倫。再者,主少國疑,正需強有力的中樞穩定局面,
防止外戚或宗室擅權,重蹈前朝覆轍。太后垂簾,合情合理,更是穩定社稷之舉。
睿王殿下此時質疑,莫非是想在國喪期間、主少國疑之時,擾亂朝綱,動搖國本不成?
”李延一番話,引經據典,擲地有聲。不僅為我垂簾提供了法理依據,更是將矛頭直指睿王,
暗指他居心叵測。睿王被問得啞口無言,臉色由青轉白,又由白轉紅,只能恨恨地退了回去。
第一次交鋒,以我的險勝告終。趙國公和睿王暫時偃旗息鼓。朝堂之上,恢復了表面的平靜。
珠簾輕晃,我看著簾外那些各懷心思的臣子,心中冷笑。
他們以為我是個依仗“遺腹子”上位的孤寡婦人,可以任由他們拿捏。他們不知道,
真正握著命運絲線的人,是我。從“聽政”開始,
我便開始更加頻繁地動用那份令人不安的能力。批閱奏折時,指尖劃過某個數字,
腦海中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糧倉的角落,幾個鬼祟的身影正在偷換糧袋,為首的,
正是趙國公的一個遠房侄子?!俊斑@份奏報,數字似乎有些出入?!蔽衣曇羝降?/p>
“著戶部、兵部嚴查河西三州的糧草儲備,務必核實清楚,不得有誤?!泵钕逻_,我知道,
趙國公那邊,又要焦頭爛額一陣了。幾日后,一場宮宴。睿王倚重的一位宗室親貴,
喝得面紅耳赤,正高談闊論。我端起酒杯,似是無意地對身邊的宗室女官笑道:“說起來,
這位安陽郡王,倒是風流倜儻。哀家前幾日聽聞,他似乎與南疆使臣府上的一位舞姬,
走得頗近?”聲音不大,卻足以讓附近幾桌的人聽清。安陽郡王臉色一白,
酒意頓時醒了大半。他與敵國南疆暗通款曲,本就隱秘,如今被我點破,
雖只是“風流韻事”,也足以讓他聲名受損,短時間內,無法再為睿王沖鋒陷陣。
一次次的精準敲打,一次次的幕后操縱。朝臣們看我的眼神,漸漸變了。從最初的輕視,
到疑惑,再到如今的敬畏和恐懼。他們開始相信,這位年輕的太后,或許真的有先帝庇佑,
有著超乎常人的“圣明”。6 以鴆為飲,亦是佳釀垂簾聽政,遠比我想象的更耗費心神。
每一次在奏折的字里行間窺探未來,每一次試圖撥弄那些看不見的命運絲線,
都像是在透支著骨髓里的什么。腦海里閃過的畫面,確實越來越清晰,碎片也越來越多。
有時是某個官員家中藏匿的財富,有時是邊關即將燃起的烽火狼煙。可隨之而來的,
是針扎般的頭痛,是深入骨髓、揮之不去的疲憊。這窺探天機的力量,
不只是什么上天的恩賜,還是一碗飲鴆止渴的毒藥,每一次飲下,都離瘋狂更近一步。
只不過,這毒藥對于孤兒寡母的我和孩子,卻是一劑不能斷掉的續命藥。
哪怕嘴角越來越頻繁滲出的鮮血,對此時的我來講也是玉液瓊漿。
雖然朝堂上那些老狐貍看我的眼神,不再只是最初的輕蔑或忌憚,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探究,
和深深的懷疑。他們開始在私下里竊竊私語,議論我的“氣運”,議論那些過于“精準”,
更新時間:2025-05-02 03:53: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