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鎖魂鏈斷我蜷縮在昆侖刑臺的玄冰柱上,來自鎖妖崖的風正卷著碎雪往骨縫里鉆。
玄鐵鎖鏈貫穿琵琶骨的聲音,比想象中更清脆,昆侖雪頂的寒風卷著冰渣撲在臉上,
我望著刑臺下黑壓壓的人群,
突然想起——三年前謝滄溟用飛劍在昆侖山巔為我折第一枝梅時的出鞘劍鳴。"云無咎,
你可知罪?"那道聲音從高處砸下來,像他手中那柄滄浪劍般冷。
我抬頭看見霜白劍袍獵獵飛揚。三年不見,他眉間那道斬魔紋愈發鮮艷了,朱砂似的紅,
襯得眼底寒冰更刺人。"滄溟..."我剛開口,鎖魂鏈突然暴起紫電,
喉間頓時涌上鐵銹味。啊,差點忘了,他今日穿著昆侖執法長老的銀紋鶴氅。
而昆侖執法長老的尊諱,豈是叛徒能直呼的。謝長老。我在心里補全稱謂,
齒間碾碎半聲嗚咽。"最后問你一次——"他劍指掐訣,九節鎖鏈如毒蟒纏上我脖頸,
"魔教總壇在何處?"謝滄溟曾經為我挽發的那雙手,現在正捏著鎖魂鏈的另一端。
鏈身幽藍如鬼火,每道環扣都刻著克制妖族的古老咒文。我張了張嘴,
音變得含糊:"滄溟...我真的沒有..."刑臺下傳來玉清瑤的輕笑:"師兄何必費心?
這妖女心術不正,滿嘴謊言..."當年那個總愛穿杏黃衫子的藥修師妹,此刻,
從她袖中飛出的留影符展開,那背影正似三年前我離山時的模樣,
只是那時飛劍劃過了守山弟子咽喉。假的。我想辯解。那不是我的青霜劍。但我的青鸞目中,
卻看見謝滄溟眼底映出我現在的模樣——散亂鬢發間支棱著半截青羽,
被鎖魂鏈灼燒的傷口正簌簌落著磷光似的碎芒。確實像個妖怪。鎖魂鏈突然收緊,
脊椎傳來琉璃碎裂般的脆響。我疼得蜷縮起來,
突然聽見自己劍魄的哀鳴——那聲音像被折翼的雛鳥,在胸腔里撞出空蕩蕩的回響。
"你的劍魄..."謝滄溟的瞳孔驟然收縮,"怎么會..."他當然該驚訝。
昆侖弟子皆知,劍魄澄澈者修無情道最易大成。而此刻從我心口溢出的星火,
純凈得能照透整座刑臺的積雪。"因為...我從未..."鎖魂鏈刺入靈臺的劇痛,
將后半句真言絞成血沫。逆劫咒在臟腑間翻涌,
每一根骨頭上都浮現出青羽紋路——若此刻說出真相,
三年前從他命格里偷來的死劫就會立即反噬。鎖魂鏈突然被猛地震開。謝滄溟踉蹌后退兩步,
掌心粘著片從我傷口脫落的翎羽。那青羽觸到他皮膚的剎那,竟化作暖流淌入經脈。
我看著他眉間斬魔紋淡了一瞬,恍惚露出當年替我綰發時的眼神。"師兄當心!
"玉清瑤法力震蕩,掃開了翎羽,"青鸞羽這種妖物,最擅蠱惑人心!"謊言。
那是凈化之力。我想喊,可下一秒,寒霜重新覆上謝滄溟的眉梢。"雕蟲小技。
"他并指為劍,生生剜下我肩胛處最長的翎羽。血肉剝離的悶響中,
我聽見自己劍魄開裂的聲音,像是冰面下傳來的清脆迸裂。青霜劍在我體內發出垂死的顫音。
我忽然想起當年在劍臺下和他一起聽劍尊傳道時的話:劍魄碎裂之痛,堪比抽魂煉魄。
——若碎劍者正是種劍魄之人,痛楚還會翻倍。第一道裂痕出現時,
我聽見了昆侖初雪落下的聲音。那年他捧著我的劍贊嘆:"無咎的劍魄,像凍在冰里的星子。
"現在這些星子正從七竅往外逃。"勾結魔教、殘害同門——"謝滄溟的劍指抵住我眉心,
靈力如冰錐刺入靈臺,"三年前,你自甘墮落,叛逃魔教時,可想過會有今日?
"第二章 劍魄哀鳴他劍指抵住我眉心的剎那,我聞到了雪松混著血的味道。
三年前那個暮春,也是這樣的氣息縈繞在鼻尖——劍臺邊上雪松挺立,
那時他新編的玄色劍穗被風吹起,纏住了我散落的發絲。"別動。
"少年謝滄溟按住我欲扯斷青絲的手,指尖擦過我耳垂的溫度,
就像劍閣檐角的春雪遇見了暖陽。我們剛練完兩儀劍法的"比目連枝",
他的本命劍與我的青霜還交疊在青石上,劍光映著彼此潮濕的鬢角。鎖魂鏈絞碎了回憶,
當年他替我解劍穗的動作有多溫柔,此刻剜翎羽的劍指就有多狠絕。我忽然笑起來,
喉間翻涌的血沫嗆出零星青火——當年他怕扯疼我,
寧愿用劍氣削斷自己珍視的劍穗;而今我的發絲早被雷火灼成枯草,他卻再不會停手。
"你笑什么?"謝滄溟的劍氣又入一分。我抬頭,
仰頭望著刑臺上飄落的雪漫天飛雪忽然都化作了那年昆侖的落英。
我的記憶像被劍鋒挑破的舊傷,汩汩涌出三年前的血色黃昏——那是魔教圍攻昆侖的前夜。
那日我在劍池浣劍時,水面突然映出漫天血羽。青鸞血脈在靈脈里灼燒,
將未來烙進眼底:我看見了謝滄溟的死劫——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中,滄浪劍斷成三截,
眉間斬魔紋被血浸透,在昆侖山巔被魔尊穿心而過。"不……"我跪在地上,
指尖發抖的觸到我身上逼出的本命羽。"逆劫咒..."——青鸞一族的禁術,以命換命,
偷天改劫。而我的本命羽,可抵上一命。——那夜,我把他灌醉取了他一滴血。
月光下他醉眼朦朧地拽著我袖角:"無咎...明日你要跟緊我..."我笑著應好,
但青鸞羽在我衣下不斷冒出,血咒蜿蜒爬上羽間,像一條鎖鏈,勒進血脈。"以命羽為祭,
換他命劫加吾身。"咒術完成的剎那,我聽見自己劍魄碎裂的聲音,我忽然明悟,
"若施術者開口解釋,則咒術反噬,二人皆亡。"青鸞妖氣在體內暴動,難以遮掩,
我顧不上解釋,踉蹌跑回房間,我羽翼的虛影在背后若隱若現。"無咎?
"謝滄溟推門而入時,我倉皇擦掉唇邊血跡,卻來不及藏起腕上血咒。
他目光一凝:"你受傷了?"我后退半步,強撐笑意:"練劍時不小心劃的。"他皺眉,
伸手想扣我脈門,我卻側身避開?!荒芘?。——碰到,他就會發現我的妖氣。
謝滄溟的手僵在半空,眼底閃過一絲疑慮:"你有點……奇怪。"我垂眸,
指尖掐進掌心:"魔教將至,我只是……有些不安。"他神色稍緩,伸手想揉我的發頂,
卻在觸到發絲的瞬間僵住——一縷青羽,不知何時纏進了我的長發。"……這是什么?
"我呼吸一滯。“滄溟……你喝醉了?!”完了。多么蒼白的解釋啊!我依然清楚地記得,
當時他盯著那縷青羽,眼底翻涌出的不可置信:"妖……氣?"我張了張口,
卻想起禁咒反噬的警告——若解釋,二人皆亡。于是我只能沉默。
謝滄溟的眼神一寸寸冷下去:"你……是妖?""不是!"我下意識反駁,
卻因禁術反噬猛地咳出一口血,羽翼虛影徹底展開。他后退一步,
滄浪劍出鞘半寸:"……你騙了我多久?"我想說"從未……",想說"我是半妖,
但我從未害人",想說"我剛剛替你扛了死劫"——可禁術鎖住了我的喉嚨,我只能看著他,
眼淚砸在地上,化作細碎的青火。"……滾。"他劍尖指地,聲音冷得像淬了冰,
"趁我還沒決定殺你……"我踉蹌起身下山,青霜劍在鞘中哀鳴。
我依稀聽到背后傳來的聲音——"云無咎。"他的滄浪劍在夜里閃著光,"從今日起,
你我——恩斷義絕。"第三章 風雪同歸“從今日起,你我——恩斷義絕。
”每一個字都像鎖魂鏈穿透我的脊骨,我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齒間蔓延?!鲾嗔x絕?
可我們之間,哪來的“恩”?哪來的“義”?只有我單方面扛下的死劫,
只有我咽下的逆劫咒,只有我……不敢說出口的喜歡。我,終究還是回頭了。
正對上他的眼睛——那里面燒著一團火。不是恨,不是厭,——是掙扎。
像困獸撕咬自己的傷口,像飛蛾撲向燭火前最后一瞬的凝滯。我太熟悉這種眼神了。
——他在找理由。找一個能說服自己放過我的理由。夜色里,他的劍光如霜,
映著他冷峻的側臉。他的指尖在發抖。你不是最厭惡妖族嗎?你不是最痛恨欺騙嗎?
你不是……最該殺了我嗎?可你的劍,為什么沒有刺過來?我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出口。
禁術的反噬讓我咳出一口血,青色的火焰在雪地上燃燒,像是一場無聲的控訴。
他盯著那團火,眼神一寸寸暗下去?!皾L。”我轉身,踉蹌著往山下走。雪越下越大,
我的羽翼虛影在風雪中若隱若現,每走一步,腳下的雪便融成一灘青火。
那夜的青火一路蔓延,像是要把整座昆侖山燒穿?!x滄溟,你恨我,可你卻沒殺我。
那時你的劍,終究是不該猶豫的。——你終究還是認出了我的妖血。我早該知道會有這一天。
從拜入昆侖起,從第一次在劍閣與你四目相對起,從你在眾目睽睽之下替我擋下師尊責罰時,
從你低聲說“我信你”的那一刻起……我就該知道,這偷來的時光,遲早要還?!茻o咎,
你活該。青霜劍在鞘中震顫,像是感知到我的痛楚,
發出低低的嗡鳴——也許它也明白我們回不去了。第四章 焚天青焰我齒間碾著血沫,
仰頭望他:"我笑什么?"謝滄溟的劍氣驟然一滯,在我眉心三寸處微微發顫。
血沫在風雪中凝結,化作燃著青火的冰晶簌簌墜落。
“我笑你劍心蒙塵......看不清自己的......”遠處忽有劍嘯破空,
三道流光如游龍先后撕開風雪——"住手!"素衣女修踏著玉劍翩然而至,
袖口金線繡著的百草紋在風雪中熠熠生輝——正是藥王谷主虞清弦。她廣袖輕拂,
我傷口溢出的青火便在空中凝成朵朵凈世白蓮,蓮心流轉著清涼的治愈之力。"滄溟且慢。
"她指尖輕點,一道清光隔開滄浪劍鋒,"青鸞雖為妖屬,卻也是承天地清氣而生的祥瑞,
乃善妖。"她目光如電,
掃過玉清瑤袖中忽明忽暗的留影符:"何況這證據...未免太過刻意...絕非鐵證!
"玉清瑤突然撲跪在雪地里:"長老明鑒!這妖女最善偽裝——""夠了!
"玉清瑤的哭訴被一聲冷喝打斷。又是兩道劍光落下,雪幕四散。
玄袍長老玄明子——我的師尊,眉間昆侖玉令寒光凜冽。他袖中銀索如蛟龍出洞,
瞬間纏上我的脖頸——那鎖鏈上刻滿鎮妖符文,灼得我喉間青煙直冒,
混著血霧在風雪中扭曲升騰。。"寧可錯殺不可放過!"他冷眼掃過虞清弦,
身后浮現三十六道劍影,"三年前昆侖血案,三十六名弟子心脈盡碎慘死,
傷口皆帶青鸞妖氣。如今魔教異動,鎖妖塔日夜震鳴,
今日我就要清理門戶——這這妖女孽徒,今日必除之而后快!"我艱難抬頭,
透過血霧望向謝滄溟。他靜立在玄明子身后三步之遙,滄浪劍垂在身側,
劍穗上那抹青羽被風吹得搖晃,像極了當年他為我折下的那枝昆侖雪梅。他站在玄明子身后,
滄浪劍垂在身側,劍穗上那抹青羽被雪吹得搖晃。記憶如潮水涌來——那年拜師大典,
少年謝滄溟跪在萬丈雪崖上,以劍心立誓:"師尊明鑒,無咎劍魄澄如琉璃,絕非邪祟!
""師兄......"我啞聲喚他,鎖鏈卻突然收緊,將未盡之言絞成血沫。
玉清瑤趁機又捧出一面泛著血光的水鏡:"諸位長老請看!
子臨死前用本命精血凝成的留影——"水鏡中浮現的畫面讓我如墜冰窟:"我"手持青霜劍,
身旁倒了一地躺在血泊中的同門,背后展開的羽翼沾滿鮮血,眼中流轉著妖異的青光。假的!
那根本不是......我剛要掙扎,玄明子突然掐動法訣,鎖鏈上的符文光芒暴漲,
如活物般蠕動:"鐵證如山,你還有何話說?”你如此這般?我又如何開口?"且慢!
"虞清弦揮袖打散水鏡,"留影石尚可作假,何況是這等邪術?
你們難道看不見——"她指向我心口不斷溢出的星火,"這般純凈的劍魄之力,
怎會是殺人如麻的魔頭?""師妹,你有所不知。"一直沉默的戒律長老突然開口,
他腰間七把銹劍嗡嗡震顫——這就是所謂名動天下的銹劍七劫。
劍身上浮現出古老的妖族文字,"《萬妖圖鑒》第三卷明載:青鸞乃天地清氣所鐘,
縱使屠戮萬千,亦難墮魔,羽翼不染塵埃。
但——這并不可抹除其身上背負的蜀山弟子累累血債!"風雪驟然狂暴,卷起千堆雪浪。
我望著謝滄溟,看著他指節發白地攥緊劍柄,
看著他眼底最后一絲動搖被玄明子的厲喝碾碎:"滄溟!你還要被這孽障迷惑到幾時?
"他最終垂下了眼。那一瞬,我聽見自己劍魄徹底碎裂的聲音。比鎖魂鏈貫體更痛的,
是他轉身時那句:"弟子......謹遵師命。""鐺——"金頂傳來渾厚鐘聲,
掌門法令化作金光穿風破雪而來:"魔教異動,鎖妖塔封印不穩。將此妖押入塔底,
待風波平息后......與其余魔子妖孽一并處置。"玉清瑤嘴角揚起隱秘的弧度,
杏眼中閃過得意之色。當鐵鏈拖著我劃過刑臺時,一片染血的青羽掙脫鎖鏈束縛,
輕輕飄落在謝滄溟腳邊。第五章 化妖散毒鎖妖塔的底層,終年不見天日,不知日月流轉。
塔的深處,偶爾傳來大妖的低吼,震得鐵鏈微微顫動。我蜷縮在祭臺上,
玄鐵鎖鏈穿透我的琵琶骨,冰冷的鐵銹味混著腐朽血腥氣,在每一次呼吸間灌入肺腑。
黑暗里,只有石壁上暗紅色的咒文微微發亮,像無數雙眼睛,嘲弄地盯著我。
嗒、嗒、嗒——清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輕快得像一只雀鳥。我緩緩抬頭,模糊的視線里,
一抹杏黃色的身影逐漸清晰?!怯袂瀣帯K琅f穿著那身藥修弟子最愛的杏黃衫子,
發間簪著玉蘭步搖,蓮步輕移間,環佩叮咚,與這陰森的地牢格格不入?!皫熃?,
別來無恙啊。”她笑吟吟地停在祭臺前,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沒有回答,
只是冷冷地盯著她。她也不惱,從袖中取出一塊留影石,指尖輕點,
畫面在半空中展開——是謝滄溟。他站在金頂大殿上,一襲銀紋鶴氅,眉目冷峻如霜。
而在他身旁,站著一位身著嫁衣的女子,雖面容模糊,但那杏黃色的衣袖,
分明是……“看到了嗎?”玉清瑤輕笑,“三日后,便是我們正式的結道大典。
”我的指尖猛地掐進掌心,鎖鏈因我的掙扎嘩啦作響?!鞍パ?,別激動。
”她故作驚訝地后退半步,眼中卻滿是惡意,“師兄說了,你這妖物,不配再提他的名字。
”她從藥囊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瓶身刻著詭異的符文,隱隱泛著黑氣。“知道這是什么嗎?
”她晃了晃瓶子,笑容愈發甜美,“化妖散——服下它,你的妖血會徹底沸騰,
再也維持不了人形?!蔽宜浪蓝⒅?,嗓音嘶?。骸啊瓰槭裁矗俊薄盀槭裁??”她歪頭,
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因為你是妖啊。”她俯身,一把掐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頭。
“你以為師兄真的在乎過你?”她湊近,終于撕下了那副天真浪漫的模樣,吐息冰冷,
“他接近你,不過是為了監視你,確保你不會危害昆侖。”我的指尖掐出了鮮血,
滴落在陰冷的祭臺?!安恍牛俊彼砷_我,從懷中取出一物——是謝滄溟的劍穗。
那曾經系在他劍柄上的玄色劍穗,如今被她捏在指尖,輕蔑地把玩著?!八f,這臟東西,
早該燒了?!彼讣庖粡棧豢|靈火燃起,劍穗在火焰中化為灰燼。我的呼吸驟然停滯。
更新時間:2025-05-02 02:48: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