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箱底翻出半幅染血湘繡時，蘇繡棠的指尖被針腳扎出了血。
著的帕子、接連暴斃的繡娘、巷角那具心口插著繡針的男尸——原來二十年前武林大會的血，
早順著繡線滲進了她的命。繡針藏銀的女工、斷刃腰牌的落魄捕快、易容機關的富家千金，
各揣心事聚在破落茶棚。當錯金羅盤指向染血繡紋，他們才驚覺：二十年前的刀光，
正順著今日的兇案，要剜出最后一個活口。而那幅染血的繡，原是她的生辰鎖。
第1章蘇繡棠的指甲掐進掌心。養母的舊木箱在漏風的土炕上支著，箱底壓著塊藍布包。
她昨天守靈時摸到的，硬邦邦硌手，當時沒敢動——養母臨終前攥著她手腕說“莫碰箱底”，
可今早收拾鋪蓋時，那布包自己滑了出來。布包解開，半幅刺繡攤開。繡的是半朵并蒂蓮，
花瓣用的是蘇繡里少見的“亂針”，針腳像被人發狠攪過。最詭異的是花瓣邊緣的暗紅，
蘇繡棠湊近些，聞到鐵銹味——是血，干了二十年的血，顏色沉得發黑，滲進繡線里，
像在皮膚下淤了塊紫斑。她的手指抖了抖。養母教她繡了十五年，最恨“亂針”，
說那是“急火攻心的野路子”?？蛇@半幅繡品，分明是養母的手藝?！鞍⒛?，
你藏的到底是啥？”她對著牌位輕聲問。牌位前的香油燈忽明忽暗，
照得刺繡上的血斑像活了，要往她眼睛里鉆。養母是上個月走的。夜里突然咳血，
郎中說是肺癆，可蘇繡棠不信——她給養母煎了三年潤肺的藥，怎會突然發作？更蹊蹺的是，
養母咽氣前盯著她床頭那幅《百鳥朝鳳》，嘴張了張，最后只說了句“莫碰箱底”。
現在她碰了。蘇繡棠把刺繡塞進懷里，天沒亮就往縣衙跑?？h城的青石板路結著霜，
她跑得急，繡針從袖管里滑出來，扎得手腕生疼。這是她的老習慣，養母教的：繡娘走夜路，
袖中藏根繡針，針尖淬點麻藥，比菜刀管用?？h衙門口的石獅子缺了半顆牙。
陸破云正蹲在臺階上啃饅頭，見她過來，把饅頭往懷里一揣，
拍著腰上的捕快腰牌笑：“小娘子報案？先交三文錢掛號費?！碧K繡棠沒接話，
直接抖開刺繡。陸破云的笑僵在臉上。他蹭地站起來，饅頭骨碌碌滾下臺階。
這個總被同僚笑“糙得像塊磨刀石”的捕快，此刻捏著刺繡的手輕得像捧瓷，
指腹沿著血斑慢慢摸：“這針腳……你確定是你養母繡的？”“她教我時說過，
每針要數清絲線根數?！碧K繡棠喉頭發緊，“這半幅，
第三層花瓣用了七根線——阿娘習慣用九根?！标懫圃仆蝗话汛汤C塞進懷里，
拽著她往偏廳走：“跟我來?！彼笱难谱苍陂T框上，
發出悶響——那不是普通捕快腰牌，斷成兩截，用銅絲纏著，
蘇繡棠昨晚在街頭聽說書人講過：“錦衣衛腰牌，斷刃者，查案犯了忌諱?！逼珡d里，
老仵作陳阿四正擦藥箱。他抬頭時，蘇繡棠看見他眼角有道疤，從眉骨斜到下頜，
像道裂開的縫?！瓣愂??！彼蛄藗€招呼。陳阿四嗯了聲，手在藥箱鎖頭上摸了摸，
鎖頭咔嗒輕響——那箱子她見過，養母生前常來縣衙送繡品，有次陳阿四喝醉了，
說“里頭裝著前朝驗尸秘本，金貴得很”?！袄C娘的遺物？”陳阿四突然開口，
聲音像砂紙磨石頭。蘇繡棠點頭。陸破云把刺繡拍在桌上：“老陳，你見多識廣，
這血……”“人血?！标惏⑺拇驍嗨?，“二十年往上?！彼麖澭帐八幭?，影子罩住刺繡，
“不過小蘇啊，你阿娘走那晚，我去瞧過?！彼逼鹧?，疤縫里的眼睛突然亮了，
“她床頭那幅《百鳥朝鳳》，鳳尾巴上少了根金絨線——我替你阿娘收尸時，
在她指縫里捏著?！碧K繡棠的指甲又掐進掌心。養母臨終前看的就是那根金絨線？
“當啷”一聲。是衙役撞開了門，手里拎著塊油布：“陸捕頭！西市米鋪死人了！
那死狀……跟上個月東街的王屠戶、大前天南巷的李貨郎一個樣！”他掀開油布，
露出半張染血的臉——死者胸口插著根繡針，針尾纏著半根金絨線，在晨光里泛著冷光。
蘇繡棠渾身發冷。她懷里的半幅刺繡，那朵并蒂蓮的花芯，正缺著半根金絨線。
陸破云已經抄起腰刀，斷刃腰牌在他腰間晃得叮當響：“走！”他回頭看蘇繡棠，
目光像淬了冰，“你帶著刺繡，跟緊我?！标惏⑺耐蝗焕∷滞?。他的手像塊老樹皮，
卻燙得驚人：“小蘇，你阿娘教你的毒理，該用上了?！彼砷_手，藥箱鎖頭又咔嗒輕響，
“還有——那幅刺繡，莫讓第二個人看見全貌?！碧K繡棠攥緊懷里的刺繡。
繡針又扎了她一下，疼得她眼眶發酸。她跟著陸破云往門外跑，青石板上結的霜被踩碎，
發出細碎的響，像極了養母臨終前，喉間那口沒吐出來的血。西市米鋪的方向，
飄來若有若無的沉香味。那是養母生前最愛的香，說能“鎮住不干凈的東西”。
可此刻蘇繡棠聞著，只覺得后頸發涼——她分明記得，養母的香粉匣子，在她整理遺物時，
不見了。第2章蘇繡棠的棉鞋踩碎青石板上的霜，跟著陸破云往西市米鋪跑。
米鋪后巷停著頂青布軟轎，轎簾被血浸透，滴在雪地上像開敗的紅梅。
陸破云踹開圍觀眾人的人墻，腰刀哐當磕在門框上。死者趴在地上，后背插著根繡針。
蘇繡棠一眼認出來——是湘繡常用的“亂針”，針尾纏著半根金絨線。
“和你那半幅刺繡的花芯，線色一樣?！标懫圃贫紫聛?，斷刃腰牌蹭過積雪，
“二十年前武林大會，死者多是被金絨線穿喉?！碧K繡棠手指微微發顫。
養母臨終前抓著她的手，喉嚨里咯咯響，說的最后一句是“金絨...莫信”。她蹲下去，
用帕子裹住繡針拔出來。針尾刻著極小的“棠”字——和她繡坊的標記一模一樣。
“有人在栽贓?！标懫圃瞥断滤勒咭陆?，胸口有個焦黑的掌印，“八卦門的‘離火掌’，
可是在十年前就銷聲匿跡了?！眹^人群突然騷動。一位穿月白斗篷的姑娘擠進來，
腰間錯金羅盤閃著光：“離火掌的掌紋，我爹卷宗里有?！彼崎_斗篷，
露出眉骨處一道淡疤：“沈硯秋，綢緞商沈明遠之女。我爹被指勾結兇手，關在大牢里。
”陸破云手按刀柄：“你怎么知道我們在查這個？”“你們進繡坊時，我易容成掃地婆。
”沈硯秋摸了摸羅盤，“這東西是一云游道人所贈，能尋到二十年前的舊契。
舊宅在后山破廟旁，當年武林大會的賬房?！碧K繡棠攥緊刺繡：“去?！迸f宅木門掛著銹鎖。
沈硯秋摸出根細鐵絲，羅盤在鎖眼上轉兩圈，鎖芯咔嗒彈開。院里積著半人高的雪，
正中央有塊青石板，刻著太極圖。沈硯秋拽住要踩上去的陸破云：“別動。太極生兩儀，
踩錯要觸發機關?！彼蚜_盤貼在石板上，指針突然瘋轉?！扒?！”她喊一聲，
自己先踩上左上角的石板。陸破云拽著蘇繡棠跟上。剛過院子，走廊頂突然簌簌落灰。
沈硯秋猛地推蘇繡棠：“低頭！”三支淬毒飛鏢擦著蘇繡棠鬢角飛過，釘在墻上。
蘇繡棠摸出藏在繡針里的銀針，挑開飛鏢上的綠斑——是養母教她認的“見血封喉”，
解藥需要曼陀羅根?！皺C關是活的?！鄙虺幥锊亮瞬亮_盤，“前面主廳可能更麻煩。
”主廳門虛掩著。蘇繡棠剛要推門，陸破云攔住她，用刀尖挑開門閂。
門內墻上掛著半幅刺繡——和她懷里那半幅正好能拼成完整的并蒂蓮?！盎ㄐ救钡慕鸾q線，
在這兒?！标懫圃浦钢汤C右下角，那里用金絨線繡著一行小字：“血鑒留棠，以證清白。
”蘇繡棠渾身發抖。養母的香粉匣突然在她腦海里閃過——匣底刻的，正是“留棠”二字。
沈硯秋突然拽她后退：“地磚在動！”話音未落，腳下的青石板裂開，
露出下面黑黢黢的陷阱。沈硯秋甩出羅盤勾住房梁，陸破云抓住她手腕往上拽。
蘇繡棠懸在半空，懷里的刺繡被風掀開一角，
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針腳——那是養母教她的“藏毒繡法”，每一針都能淬毒。
陷阱里傳來鐵鏈拖地的聲響。陸破云咬著牙往上拉：“一定要撐??！”蘇繡棠摸出袖中繡針，
針尖在掌心掐出血。她盯著陷阱里逐漸逼近的黑影，突然想起養母說過：“毒理不是害人的，
是救命的?！碑敽谟皳渖蟻淼膭x那，她捏緊了那根藏著曼陀羅解藥的銀針。
第3章陷阱里的黑影撲到近前時，蘇繡棠看清了——是具套著鐵鱗甲的機關人，
脖頸處卡著半截銹鐵鏈，關節縫隙滲出墨綠色黏液。她捏著銀針的手穩了穩，
那是養母臨終前塞給她的，針尾纏著半根金絨線，淬的是曼陀羅花芯提煉的融毒劑。
機關人鐵爪掃來，陸破云拽著沈硯秋的羅盤繩蕩到另一側，斷刃砍在鐵爪上迸出火星。
蘇繡棠借著晃動的力道翻身，銀針精準扎進機關人喉管的銅閥?！班汀别ひ簢姙R的瞬間，
機關人關節發出刺耳摩擦聲，動作慢了半拍?！巴绿?！”陸破云吼了一嗓子，
拽著沈硯秋的手松了力。三人跌進陷阱旁的暗道，青石板在身后轟然閉合。
蘇繡棠摸出火折子，
微光里照見墻面上歪歪扭扭的針腳——和她懷里半幅刺繡的藏毒針法一模一樣。
“機關觸發點在針腳?！彼讣鈩澾^墻面凸起的繡紋，“我聽養母說過，藏毒繡法的針路，
可是暗藏機關圖?！标懫圃瞥断卵g斷刃敲了敲墻面：“你是說，這些針腳是活的？
”沈硯秋湊過來，羅盤在掌心轉了半圈，指針突然劇烈震顫：“快看，東南方有金屬反應。
”她從袖中摸出細銅絲，順著針腳紋路勾進墻縫，“咔嗒”一聲，半面墻陷下去，
露出條僅容一人通過的窄道。蘇繡棠捏著銀針探路，
每走三步就扎進墻面某個針腳——“毒引術”，用微量鶴頂紅腐蝕機關齒輪，
比直接破壞更隱蔽。陸破云護在她身后，斷刃挑開垂落的絆馬索；沈硯秋舉著羅盤，
在轉角處用銅絲挑翻了暗箭匣?！斑@宅子的機關，像是照著刺繡紋路布的。
”蘇繡棠抹了把額角的汗，懷里半幅刺繡被冷汗浸得發皺，“當年養母總說‘血鑒留棠’，
或許這宅子，就是‘血鑒’？”話音未落，腳下突然一空。三人踉蹌著栽進另一片空間，
頭頂石板閉合的聲響震得耳膜發疼。這是間八角石室，八面墻上各嵌著機關匣，
銅珠、毒針、火油槽在微光里泛著冷光。沈硯秋的羅盤瘋狂旋轉，
指針撞在羅盤邊緣發出脆響：“居然變成了八陣圖！每動一步，機關方位就變！
”“先定中宮?！碧K繡棠盯著地面，用銀針在青石板上畫了個圈，“養母教過我，
藏毒繡的主花芯是陣眼?！彼噶酥刚醒氲牡卮u，“這里?！标懫圃贫紫律?，
斷刃插進磚縫一撬——地磚下露出塊刻著并蒂蓮的銅盤，和刺繡上的花型分毫不差。
沈硯秋眼睛亮了：“錯金羅盤的紋路！”她把羅盤扣在銅盤上，轉動羅盤邊緣的暗扣，
“咔、咔、咔”三聲輕響，八面墻的機關匣同時縮進墻內?！白?！
”陸破云拽起兩人往銅盤中央跑。剛踏上銅盤，頭頂突然傳來瓦片碎裂聲。
一道黑影如鷹隼般俯沖而下，刀刃帶起的風刮得蘇繡棠臉頰生疼。陸破云猛推她后背，
自己側身翻滾，左肩卻還是被劃開道血口?！捌圃?！”蘇繡棠撲過去按住他傷口，
鮮血透過指縫滲出來，染紅了他衣領。借著月光，
她看見他鎖骨下方有道淡青色刺青——是個“棠”字，筆畫歪歪扭扭，像是用針自己扎的。
陸破云悶哼一聲，斷刃撐地站起：“小心……”黑影已再次撲來，
這次蘇繡棠看清了——是個戴青銅鬼面的人，刀身纏著褪色的紅綢，
和二十年前武林大會死者身上的紅綢，居然一模一樣。沈硯秋甩出銅絲纏住鬼面人手腕，
卻被他反手一拽，撞在墻上。陸破云咬著牙沖上去，斷刃與鬼面刀相撞，
火星濺在蘇繡棠臉上。她摸出袖中最后一根銀針，針尾的金絨線被血浸透，
映著鬼面人刀上的寒光，像極了養母臨終前，床頭那盞將熄的燈?！巴说轿疑砗?！
”陸破云的聲音啞得厲害，左肩的血把衣裳染成深褐色，可斷刃卻握得更緊了。
鬼面人低笑一聲，刀勢突然變狠。蘇繡棠盯著陸破云鎖骨下的“棠”字，
心跳得耳膜發響——這刺青，和養母匣底的“留棠”，和刺繡上的“血鑒留棠”，像根線，
正把所有碎片往一處串。暗箭破空聲突然響起。陸破云轉身揮刀，
刀背擋住射向蘇繡棠的毒針，自己后心卻挨了鬼面人一刀。他踉蹌兩步，
斷刃插在地上才沒栽倒，血順著刀身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朵猙獰的花?！捌圃?！
”蘇繡棠撲過去扶他，手剛碰到他后背，
就被他反手攥住往暗道口推：“走……快去找沈姑娘，先……”“誰都走不了。
”鬼面人扯下鬼面，露出張滿是刀疤的臉。第4章寒光一閃，刀疤臉的刀風刮過耳際時，
陸破云的傷口又迸出血來。蘇繡棠扶著他的手沾了滿掌溫熱，
抬眼正撞進他泛紅的眼尾——那道從眉骨斜劈到下頜的刀疤，
此刻正隨著他急促的呼吸微微抽搐。"退到我身后。"他啞著嗓子低吼，
斷刃在掌心轉了個花，擋開劈向蘇繡棠的第二刀。沈硯秋的錯金羅盤在暗里泛著冷光，
她貼著墻根疾走，羅盤指針突然劇烈震顫："他左路虛招！"話音未落，
刀疤臉的刀鋒果然斜斜偏了三寸。陸破云斷刃順勢挑開他腕骨，卻因體力不支踉蹌半步。
蘇繡棠眼尖瞥見他肩頸處的刺青——暗紅的"棠"字，邊緣有些許暈染，
像是舊年里反復描摹過的。"陸...你肩上的字？"她脫口問。陸破云耳尖瞬間通紅，
斷刃險些落地。刀疤臉趁機欺身而上，刀尖直取蘇繡棠心口。陸破云吼了聲"小心"，
整個人撲過來，后背結結實實挨了一刀。蘇繡棠懷里的刺繡被壓得皺成一團，
養母的血漬隔著布料烙在她心口。"找死！"她咬碎銀牙，指尖藏的銀針"咻"地射出。
刀疤臉側身避開，左小臂還是被劃破道血口，
黑血立刻滲了出來——這是她用養母傳的"血蠶"毒泡的針，見血封喉。刀疤臉踉蹌后退，
捂著手腕悶哼。陸破云扶著墻喘氣，后背的血浸透了衣裳，
卻還笑著扯嘴角："毒針...比我這斷刃管用。"蘇繡棠急得要解他衣裳看傷，
指尖剛碰到領口，就見他喉結動了動："那字...是三年前在繡坊外等你時紋的。
"他聲音輕得像落在繡繃上的線頭，"當時看你低頭繡并蒂蓮，
想著...要是能把名字刻在身上，倒比繡在帕子上實在。"沈硯秋突然笑出聲，
羅盤在手里轉得咔嗒響："陸捕頭倒是會藏心思，上次說替我爹查案時，可沒見你這么結巴。
"刀疤臉突然開口，聲音像銹了的鐵："二十年前，繡娘替武林盟繡的'血鑒'，可還在？
"三人同時頓住。蘇繡棠心口一緊——養母臨終前塞給她的半幅刺繡，
背面正是"血鑒留棠"四個血字。陸破云斷刃攥得指節發白："你到底是誰？""要答案？
"刀疤臉抹了把臉上的血，突然縱身上梁，"跟來。"舊宅的梁柱在頭頂吱呀作響。
三人追著他拐過三道回廊，沈硯秋的羅盤突然燙得灼手："不對勁，
這路線...像是在引我們進機關陣！"話音未落，地底傳來悶響。
像是有無數齒輪開始轉動，墻壁縫隙里滲出細沙，頭頂的房梁"咔"地裂開道縫。
刀疤臉腳步不停，而他們腳下的青石板，正隨著那聲響微微震動。蘇繡棠攥緊懷里的刺繡，
養母的血漬和陸破云新滲的血疊在一起，燙得她掌心發疼。陸破云扯了扯她衣袖，
指節抵著她后腰："跟緊。"震動越來越劇烈。
沈硯秋突然拽住兩人："聽——"墻后傳來鐵鏈拖行的聲響，混著石塊摩擦的刺響。
原本閉合的雕花磚突然翻出半面，露出后面青灰色的石墻——那些石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緩緩向中間擠壓過來。第5章墻壁擠得更近了。沈硯秋的羅盤在掌心發燙，
"這機關...比以往見過的都復雜。"蘇繡棠后背抵上冰冷石壁，
養母留下的半幅刺繡硌著心口。石墻摩擦聲里，
她聽見陸破云粗重的呼吸——這男人正用斷刃撬著墻縫，火星子濺在他手背，
他像沒知覺似的。刀疤臉突然停在五步外。青石板在他腳下裂開蛛網紋，他卻斜倚著廊柱笑，
"怕了？"蘇繡棠攥緊繡針。她喉頭發緊："他引我們來，怕不是指路，是送命。
"陸破云的斷刃"當"地墜地。他抹了把臉上的灰："我記得陳阿四曾說過，
他師父留下本《殮骨經》，記著前朝大墓機關，我們一塊看過。"蘇繡棠瞳孔驟縮，
還有生機。"生門！"陸破云凝望羅盤，突然指向西北方。抄起斷刃沖過去。
石墻離刀疤臉只剩兩尺，他卻還在笑。蘇繡棠這才看清他腰間——掛著塊玄鐵牌，
和她刺繡上的暗紋一模一樣。"小心！"沈硯秋尖叫。刀疤臉腳下的青石板突然翻起，
露出個青銅獸首。獸首嘴里吐出三根淬毒短箭，直取陸破云咽喉。蘇繡棠的繡針比箭更快。
她摸出針囊里的銀梭，沾了養母留下的鶴頂紅，"噗"地射進獸首眼睛。青銅表面騰起青煙，
短箭"叮"地墜地。陸破云趁機撲到刀疤臉剛才的位置。他斷刃插進石縫，大喝一聲。
青石板"咔"地裂開，露出下面嵌著的玄鐵珠——正是陣眼。石墻的擠壓聲突然停了。
沈硯秋的羅盤"嗡"地轉了三圈，跌進她掌心。刀疤臉早沒了影子，
只在玄鐵珠旁留下半枚血菩提珠。蘇繡棠撿起那枚菩提珠。血漬未干，
和她刺繡背面的"血鑒留棠"顏色一模一樣。"走。"陸破云扯她胳膊。
頭頂房梁又開始往下掉灰，"這地方待不得。"三人貓著腰鉆出舊宅時，天已經擦黑。
沈硯秋的羅盤突然在她懷里發燙，這次不是機關，是羅盤中心的小指針，
正死死指向城南方向——那里有座荒廢的玄鐵堂，有傳聞說二十年前武林大會的血案，
就發生在那兒。蘇繡棠摸出懷里的刺繡。月光下，"血鑒留棠"四個血字泛著暗紫，
像要滴下來。她想起陳阿四翻書時念的那句："血鑒現世，沉冤必雪。"風卷著落葉撲過來。
她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很輕，卻像敲在她心尖上。第6章舊宅外的風卷著枯葉打旋。
蘇繡棠捏著那枚血指紋，指尖被玄鐵珠硌得發疼——和刺繡背面的血字，
連顏色都像同一個人蘸著血寫的?！岸昵拔淞执髸?，死了三十七人。
”陸破云抹了把刀疤臉留下的血漬，斷刃腰牌在腰間撞出悶響，
“當年結案文書寫著‘江湖仇殺’，可我翻了七本卷宗，
三十七人里有五個是給戶部當差的暗樁?！鄙虺幥锏牧_盤還在發燙。她撥了撥指針，
突然抬頭：“城南玄鐵堂，二十年前可是戶部撥銀重建的?！比藢σ曇谎?。
蘇繡棠想起養母臨終前攥著她手說的“血鑒留棠”，想起陳阿四念的“血鑒現世，
沉冤必雪”——原來線頭早纏在朝廷官服上。查官員。陸破云翻出舊錦衣衛的密檔，
沈硯秋讓綢緞莊的伙計去各茶棚聽八卦，蘇繡棠把繡坊里常來的官眷繡樣全翻了一遍。
三日后，戶部侍郎裴明遠的名字在三張紙上冒了頭：他上月單獨見過玄鐵堂堂主，
半月前給知州送過兩箱“綢緞”，而知州幕僚的靴底，沾著和舊宅墻灰一樣的青礬。
“那幕僚是替身?！鄙虺幥镉勉y簪挑開燭芯，火光照亮她新畫的裴府輿圖，“我查過，
真幕僚三年前就病死了，現在這張臉是易容的——和刀疤臉用的膠料一個味兒。
”夜漏過三更。沈硯秋往臉上拍了層薄粉，
錯金羅盤塞進袖管：“我扮成給裴夫人送繡樣的丫鬟。你們在西墻根等，
子時三刻若沒動靜……”“別廢話?！标懫圃瓢褦嗳型掷镆蝗?，“留半塊羅盤當信號。
”蘇繡棠解下鬢邊的繡針，悄悄在沈硯秋衣襟里別了根細銀針：“若有人搜身，扎他虎口。
”裴府的朱門開了條縫。沈硯秋垂著頭進去，
繡籃里的牡丹繡樣被風吹得翻卷——那是蘇繡棠連夜趕的。府里比她想的更靜。
沈硯秋跟著老嬤嬤繞過前院，眼尾瞥見東廂窗紙透出人影：是裴明遠，正和知州幕僚喝酒。
“夫人在佛堂抄經呢?！崩蠇邒叽蛄藗€哈欠，“你把繡樣放偏廳，我領你出去。
”偏廳的雕花柜沒上鎖。沈硯秋掀開錦緞，
底下壓著一沓泛黃的紙——第一頁就寫著“玄鐵堂血案：滅口三十七人，戶部銀兩分三”。
第二頁是近期命案的名單，每個名字旁都畫著朵黑牡丹，和舊宅墻縫里的刻痕一模一樣。
“找什么呢？”沈硯秋手一抖。裴明遠站在門口，青衫未亂，
眼尾卻掛著笑：“我這偏廳的鎖，十年沒換過銅芯?！崩蠇邒卟恢螘r不見了。
沈硯秋摸向袖管里的斷刃，卻被身后的家丁鉗住手腕。錯金羅盤“當啷”掉在地上，
滾到裴明遠腳邊?！疤K繡棠、陸破云?！迸崦鬟h彎腰撿起羅盤，“我等你們三天了。
”他捏著羅盤，轉頭對沈硯秋笑，“最見不得姑娘家受委屈?！标懫圃泼鰯嗳?，
蘇繡棠摸了摸懷里的刺繡。月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正正罩住窗欞上的紅綢——那是裴明遠設下的網，正張得嚴實。第7章月光刺得人睜不開眼，
刀鞘撞青磚的脆響連成一片。"裴大人好興致。"陸破云把蘇繡棠往身后帶半步，
斷刃在掌心轉了個花，刀疤跟著嘴角扯動。正廳門"吱呀"開了。
裴明遠晃著錯金羅盤："我當你們要等天亮。"他屈指彈了彈羅盤。"二十年前武林大會。
"裴明遠突然笑了，"你們猜那些武林高手的尸體，為什么連骨頭都找不著？
更新時間：2025-05-02 02:4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