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婉坐在顛簸的客車上,窗外是連綿的青山和蜿蜒的土路。車窗玻璃上蒙著一層薄霧,
她用手指抹開一小塊,露出外面模糊的景色。柳溪村,她闊別了二十年的故鄉,
如今卻因為母親的去世,不得不再次踏足這片土地。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信封,
里面是母親的遺書和一本泛黃的日記。遺書只有寥寥幾句,叮囑她回村處理后事,
并將日記妥善保管。小婉翻開日記,第一頁寫著她的名字,
下面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小婉,魂丟了,千萬別再叫。”小婉皺起眉頭,
童年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她隱約記得,五歲那年,她在柳樹林里迷了路,
回來后整個人像丟了魂,眼神空洞,不哭不鬧。村里的魂婆為她做了叫魂儀式,
之后她才慢慢恢復??赡侵?,她經常做噩夢,夢到一個沒有臉的小孩站在床邊,
嘴里哼著奇怪的調子??蛙囃T诖蹇冢⊥裢现欣钕萝?。村子還是記憶中的模樣,
低矮的土墻房,房前屋后種著幾棵柳樹,風一吹,柳枝搖曳,像在低語。村口的老槐樹下,
幾個老人抽著旱煙,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又迅速移開?!靶⊥瘢苛旨业拈|女?
”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小婉轉頭,看到了老根叔。他是村里的老獵人,
臉上的皺紋深得像刀刻,眼睛卻亮得嚇人?!案澹镁貌灰?。”小婉擠出一個笑容。
老根叔上下打量她,眼神復雜:“你媽走了,節哀。你咋還回來?這村子……不適合你待。
”小婉愣了一下,正想問個究竟,老根叔已經轉身走遠,只留下一句:“別去祠堂,記住了。
”她拖著行李,沿著村里的石板路往老宅走。路上冷冷清清,偶爾有村民經過,都低著頭,
像是避著她??諝庵袕浡还沙睗竦拿刮?,混合著柳樹淡淡的清香,
讓她感到一陣莫名的壓抑。老宅在村子盡頭,院子里長滿了雜草,
屋檐下掛著一串風干的辣椒,已經褪了色。小婉推開門,屋里一股陳舊的氣息撲面而來。
桌上放著一張母親的黑白遺照,照片里的母親眼神溫柔,卻帶著一絲憂郁。她整理房間時,
無意間在床底下找到一個木盒,里面裝著幾件舊衣物和一串銅鈴。鈴鐺上刻著奇怪的符文,
搖晃時發出清脆的聲響。小婉盯著鈴鐺,總覺得它和童年的某個記憶有關,
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夜幕降臨,村子里安靜得可怕。小婉點了一盞油燈,翻開母親的日記。
日記里記錄了許多瑣事,但越往后,內容越詭異:“1985年3月,小婉丟了魂,
魂婆說要在祠堂外叫魂。我不放心,可村里人都說這是規矩。儀式后,小婉好了,
但她晚上總說有人在床邊唱歌。那聲音……不像人?!薄?986年1月,
村里又有個孩子丟魂,叫魂后死了?;昶耪f,是怨魂作祟。祠堂下面,到底藏了什么?
”小婉心跳加速,合上日記。窗外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貓叫,她嚇了一跳,起身關窗。
就在這時,她看到院子里站著一個小孩,穿著破舊的布衣,低著頭,背對她?!拔梗闶钦l?
”小婉喊道。小孩沒有回應,緩緩轉過身。借著月光,小婉看清了他的臉——蒼白得像紙,
眼睛沒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她猛地關上窗,拉上窗簾,心臟狂跳。
再次鼓起勇氣往外看時,院子里已經空無一人。第二天一早,小婉去村里的小賣部買東西。
店老板是個中年婦女,見到她時擠出一絲笑:“小婉啊,回來幾天了?村里不好待吧?
”“還行?!毙⊥穹笱艿溃皩α?,昨晚我看到個小孩,站在我家院子里,怪怪的。
”老板臉色一變,低聲說:“別亂說,村里哪有什么怪小孩。你剛回來,不懂規矩,
別去惹麻煩。”小婉還想追問,老板已經忙著招呼其他客人。她走出小賣部,
迎面撞上一個瘦小的男孩。男孩七八歲,皮膚蠟黃,眼睛大得不正常,正盯著她看。
“你是……阿寶?”小婉認出他。阿寶是村里一個孤兒,父母常年在外打工,由奶奶帶大。
阿寶不說話,只是低聲呢喃:“它在看我……它在看我……”“誰在看你?”小婉蹲下來,
試圖讓自己的語氣溫柔些。阿寶猛地抬起頭,
眼神驚恐:“林子里……它有好多張臉……”小婉一愣,想起母親日記里提到的柳樹林。
她正想再問,一個老婦的聲音打斷了她:“阿寶!別亂跑!”小婉抬頭,
看到一個佝僂的身影——魂婆。她穿著黑布衣,臉上的皺紋深得像溝壑,
眼神陰郁得讓人不寒而栗?!盎昶拧!毙⊥裾酒鹕?,禮貌地打招呼。魂婆瞥了她一眼,
語氣冷淡:“林家閨女,回來干啥?村里的事,你少管。”“我只是……”小婉話沒說完,
魂婆已經拉著阿寶走了。阿寶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滿是恐懼。小婉站在小賣部門口,
目送魂婆和阿寶消失在村巷盡頭。阿寶最后那一眼,像一把冰冷的刀,刺得她心底發寒。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日記,封皮上的字跡已經模糊,但“千萬別再叫”幾個字依然刺眼。
她決定去找老根叔問個清楚,他似乎知道些什么。村里的石板路濕漉漉的,
昨夜的霧氣還沒完全散去,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霉味。小婉繞過幾戶人家,
來到老根叔的院子。院門虛掩著,里面靜悄悄的,只有幾只雞在刨土。她敲了敲門,
沒人應答?!案澹俊彼崎_門,院子里空無一人。墻角堆著一些獵具,弓箭、捕獸夾,
還有一把生銹的柴刀。屋里傳出一陣細微的響動,像是什么東西在地板上拖動。
小婉猶豫了一下,走了進去。屋里光線昏暗,油燈的火苗在桌上跳動,投下搖曳的影子。
她喊了一聲:“根叔,你在嗎?”沒人回答。拖動的聲音又響了一次,從里屋傳來。
小婉咽了口唾沫,慢慢靠近里屋的門。門半開著,里面黑漆漆的。她推開門,
一股冷風撲面而來,帶著一股腐臭味?!案??”她的聲音有些顫抖。借著微弱的光,
她看到里屋的地上躺著一個人——老根叔。他仰面朝天,眼睛瞪得像銅鈴,
臉上帶著一種詭異的笑容,嘴角幾乎咧到耳根。他的胸口插著一把柴刀,血已經干涸,
染紅了半邊身子。小婉尖叫一聲,跌坐在地。她捂住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是誰殺了老根叔?為什么他臉上會有那種笑容?她踉蹌著跑出屋子,
沖到村里唯一有電話的小賣部?!翱靾缶?!老根叔死了!”她氣喘吁吁地對老板喊。
老板愣住了,放下手里的算盤:“啥?老根死了?咋回事?”“他被殺了,在他家里!
”小婉的聲音幾乎哽咽。老板臉色一沉,低聲說:“你先別嚷,這事得告訴魂婆。村里的事,
不能隨便報警?!薄盀槭裁??”小婉瞪大眼睛,“這是命案!”老板沒再說話,
只是搖了搖頭,匆匆跑出去。小婉站在原地,心亂如麻。
她想起老根叔昨晚的警告:“別去祠堂。”難道他的死和祠堂有關?不到半個小時,
魂婆帶著幾個村民趕到老根叔家?;昶乓贿M屋,看到老根叔的尸體,臉色變得異常難看。
她蹲下身,檢查了尸體,低聲嘀咕了幾句聽不清的話?!盎昶牛降自趺椿厥??
”小婉忍不住問?;昶盘ь^,眼神陰冷:“你不該回來,林小婉。有些事,你不懂,
也別想懂?!薄拔也欢??”小婉強壓住怒火,“老根叔死了,你們還遮遮掩掩!
這村子到底藏了什么秘密?”魂婆站起身,緩緩說:“今晚,為阿寶叫魂。你想知道,
就來祠堂看。但我勸你,別后悔?!彼f完,帶著村民離開,只留下小婉和一屋子的死寂。
夜幕降臨,柳溪村被濃霧籠罩,月光幾乎無法穿透。祠堂在村子北邊,
孤零零地立在一片空地上,周圍是茂密的柳樹林。祠堂的木門上掛著斑駁的銅鎖,
墻角長滿了青苔,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的腐味。小婉站在祠堂外,裹緊了外套。
遠處傳來幾聲犬吠,很快又沉寂下去。村民陸陸續續趕來,大多是孩子的家長,
臉上帶著不安的神色。阿寶的奶奶拄著拐杖,站在人群邊,低聲念叨著什么。
魂婆最后一個到,手里提著一盞紙燈籠,里面燃著一支紅燭,火光搖曳,
映得她臉上的皺紋像裂縫。她掃視了一圈,目光在小婉身上停留片刻,
然后開口:“今晚為阿寶叫魂。規矩你們都懂,誰也不許亂說話?!彼c燃三炷香,
插在祠堂前的香爐里,然后遞給阿寶的奶奶一串銅鈴。鈴鐺和日記里提到的那串一模一樣,
刻著奇怪的符文,搖晃時發出清脆的聲響。“開始吧。”魂婆低聲說。
阿寶的奶奶顫巍巍地舉起鈴鐺,
邊走邊喊:“阿寶——回來嘍——魂兒歸來嘍——”村民跟在她身后,繞著祠堂走,
嘴里齊聲喊著阿寶的名字。魂婆走在最前,手中的燈籠像一團鬼火,在霧氣中漂浮。
小婉跟在人群后,心跳得厲害。她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暗處盯著他們,
柳樹林里似乎有黑影閃動。第一圈走完,香爐里的香燒了一半。阿寶的奶奶聲音沙啞,
喊得更用力:“阿寶——魂兒回來嘍——”第二圈時,風突然大了,
柳樹枝條被吹得嘩嘩作響,像無數雙手在拍打。小婉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
她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人群里少了一個人——一個孩子的母親不見了?!皬垕鹉兀?/p>
”她低聲問旁邊的村民。那人搖了搖頭,眼神驚恐:“別說話,繼續喊!”小婉咬緊牙關,
強迫自己跟上隊伍。第三圈開始時,香爐里的香突然滅了,魂婆猛地停下腳步,臉色鐵青。
她轉頭看向柳樹林,低聲說:“不對……它來了?!薄笆裁磥砹??”小婉忍不住問。
魂婆沒回答,只是加快腳步,催促眾人繼續喊。阿寶的奶奶已經喊得嗓子啞了,
鈴鐺的聲音卻越來越響,像是有股無形的力量在撥動。就在最后一圈結束時,
祠堂里傳來一聲低沉的哭聲,像小孩,又像女人,尖利得刺穿耳膜。人群頓時亂了,
有人驚叫著往后退,有人跪在地上念叨著求神保佑?!皠e亂!”魂婆厲聲喊,“儀式沒完,
更新時間:2025-05-02 02:31:5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