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鈷藍色的繭 墨鏡黑色小 24317 字 2025-05-02 02: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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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成的夏天與初遇的舊色蟬鳴聒噪,像無數根被烈日曬得滾燙的銀線,

密密匝匝地穿梭在七月的空氣里,企圖將流逝的時光與散落的記憶縫合成一個透明的繭。

熱浪從柏油路面蒸騰而上,扭曲了遠處的風景,也讓人的思緒變得粘稠而緩慢。

蘇嶼芙站在“青年藝術家聯展”明亮的展廳里,隔著一層光潔的玻璃展柜,

凝視著那幅名為《未完成的夏天》的油畫??照{送來的冷氣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松節油氣息,

這熟悉的味道像一把鑰匙,輕輕旋開了她記憶的鎖。鼻腔里縈繞的,

不僅僅是展廳消毒水的味道,更多的是屬于畫室、屬于顏料、屬于某個特定夏天的獨特印記。

展柜里的畫作靜靜地躺著,畫布上的色彩還很新鮮,仿佛昨天才剛剛完成。

畫面的主體是一個穿著藍裙子的少女背影,站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櫻花樹下,

似乎正要抬手捕捉什么。然而,畫筆在勾勒少女面容時卻戛然而止,留下一片模糊的空白,

像是被時間硬生生打斷的夢。最引人注目的,

是那大片大片鋪陳的、近乎固執的鈷藍色——天空、少女的裙擺、甚至遠景模糊的輪廓,

都被這種深邃而略帶憂郁的藍色所浸染。畫布的邊緣,

未干透的鈷藍色顏料因為堆積而凝結成了細碎的、如同磨砂般的顆粒。

蘇嶼芙的指尖隔著玻璃輕輕劃過那片區域,那些顆粒的觸感仿佛穿透了時空,

讓她瞬間回到了七年前那個悶熱、潮濕、并且總是漏雨的舊校畫室。是的,像極了,

就像那時從天花板裂縫滴落的水珠,精準地砸在她和余易安共享的那個木質調色盤上,

濺開一圈又一圈透明的漣漪,然后慢慢洇濕旁邊那塊即將干涸的鈷藍色顏料。

畫中少女的耳垂上,畫家用極其細膩的筆觸點綴了半顆若隱若現的鈷藍色耳釘。

那藍色純粹得如同深海,又像是雨后初晴的天空。燈光聚焦下,耳釘似乎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蘇嶼芙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里空空如也,

但那枚耳釘的觸感卻仿佛還殘留在指尖。她知道,那不僅僅是一枚普通的耳釘。在耳釘背面,

靠近耳針的地方,有一個用針尖刻下的、小到幾乎無法辨識的“嶼”字。那是高二那年,

余易安借口幫她修理畫架,偷偷躲在畫室角落,用修補畫框的刻刀,

小心翼翼、耗費了整整一個午休時間才刻上去的。陽光透過畫室高大的窗戶,

在他低垂的側臉上投下長長的睫毛陰影,他專注的神情,以及刻字時極力屏住呼吸的模樣,

此刻都清晰地浮現在蘇嶼芙眼前??诖锏氖謾C嗡嗡震動起來,打斷了她的沉思。

她掏出手機,鎖屏界面彈出一條來自余易安的消息。沒有多余的文字,

只有一張照片和一句簡短的話:“畫室的梔子花開了?!闭掌臉媹D很簡單,

焦點落在一個沾滿各色顏料、邊緣已經磨損的木質調色盤上。調色盤的一角,

靠近拇指握孔的地方,有一個早已刻下的、線條略顯稚嫩的“易”字。而在“易”字的旁邊,

緊緊依偎著一個新添的、極小的“芙”字。那個“芙”字不是刻上去的,

而是用顏料畫上去的,用的正是她最鐘愛的那種鈷藍色。顏料尚未完全干透,

邊緣還帶著濕潤的光澤,如同清晨花瓣上的露珠。這新舊兩個字依偎在一起,

像兩個沉默的約定,與他們高考前夜,在舊校區那棵見證了無數青春心事的櫻花樹干上,

用小刀笨拙刻下的名字遙相呼應。那晚,月光如水,櫻花尚未完全凋謝,晚風吹過,

帶來細碎的花瓣雨,也帶來了少年少女們對未來的憧憬與忐忑。

蘇嶼芙的指尖在冰涼的屏幕上輕輕劃過,

指腹感受到那照片里鈷藍色的“芙”字仿佛帶著余易安指尖的溫度。

她的思緒不受控制地飄回了更久遠的過去,

那個對她而言意義非凡的、2023年9月的清晨。那是她作為轉學生,

第一次踏入星城一中高二(3)班的日子。夏末的暑氣尚未完全消散,

陽光帶著一種近乎透明的金色,慷慨地灑滿整個校園。在去教室之前,

她先被領到了教導主任辦公室。辦公室里彌漫著舊木頭和檔案紙張混合的氣味。

靠墻的木柜上,擺著一個相當大的玻璃罐,像糖果罐一樣,

里面卻五顏六色地裝著許多學生遺失或被沒收的顏料管。有皺巴巴的錫管,

也有半透明的塑料管,像一罐沉默的、色彩斑斕的青春遺物。

她的目光無意間掃過玻璃罐的底層。在那里,

靜靜地躺著一支快要用完的、管身已經有些變形的鈷藍色顏料管。是她熟悉的馬利牌。

顏料管的標簽上,原本印著的“余易安”三個字被人用黑色記號筆精心涂畫過,

巧妙地將名字的筆畫融入了一朵綻放的櫻花圖案中,花瓣舒展,

帶著一種少年人特有的、不羈而浪漫的想象力。那時的蘇嶼芙,

還完全不知道這個被畫成櫻花的名字,將會像一種無法剝離的底色,

悄無聲息地滲透進她未來所有的畫作,甚至她整個青春期的記憶里。她更不會知道,

這支被遺忘在玻璃罐底的鈷藍色顏料管,在她看到它的那一刻,

正安安穩穩地躺在那個名叫余易安的少年的雙肩包夾層里,等待著某個合適的時機,

重新回到它的主人手中,或者,去往另一個命中注定的方向。

九月的陽光似乎格外偏愛教室的窗玻璃,將它們曬得微微發燙,投下晃動的光影。

蘇嶼芙坐在嶄新的座位上,周圍的一切都還帶著陌生的氣息。她攤開嶄新的課表,

目光落在下午第一節的“美術鑒賞”課上。不知怎的,

她從自己的鉛筆盒里嗅到了一絲極其淺淡的松節油味。

這味道并不屬于她慣用的任何一種顏料或畫具,

卻奇妙地與早上在教導主任辦公室那個裝滿顏料管的玻璃罐散發出的氣息,如出一轍。

那是一種混合了多種顏料油脂、松節油、以及時光沉淀下來的復雜氣味。她有些心不在焉,

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支HB鉛筆光滑的筆桿。筆尖在嶄新的筆記本扉頁上,

不受控制地劃出了“余易安”三個字。寫完之后她才驚覺自己的走神,趕緊想用橡皮擦掉,

卻發現墨痕之下,似乎還隱約透出一個極淺的印記——那是一朵只畫了一半的櫻花。

她愣住了,這個簽名的方式,這個半朵櫻花的標記,

和她轉學前在舊校畫室公示欄上看到的、那個常年霸占榜首的獲獎者簽名,竟然一模一樣。

舊校的畫室,承載了她最初的繪畫夢想,也模糊地印刻著那個名字的影子?!疤K嶼芙?

”一個清脆的聲音伴隨著一個軟軟的東西精準地砸中了她的后頸。她嚇了一跳,

回頭看見后桌一個扎著馬尾辮、笑容爽朗的女孩正沖她擠眼睛,手里還握著另一塊橡皮擦。

“發什么呆呢?想什么呢這么入神?”女孩自來熟地湊過來,壓低聲音,帶著點小興奮說道,

“跟你說個八卦,就剛才你在筆記本上寫的那個余易安啊,

他上周剛在市級美術聯考里拿了國畫組第一名!聽說他那幅仿畫的《千里江山圖》水平超高,

連市美術館都看上了,特意借去展覽了!”“咔嚓”一聲,蘇嶼芙手里的鉛筆芯應聲而斷,

在筆記本上劃出了一道歪斜而刺眼的黑線。她怔怔地望著課本上印刷的青綠山水插圖,

思緒卻飄回了舊校那個略顯擁擠但充滿藝術氣息的畫室,

以及畫室墻上那塊醒目的“優秀學員公示欄”。每個月末,當新的評選結果貼上去時,

“余易安”這三個字,總是雷打不動地出現在榜首最顯眼的位置。

名字旁邊通常會配一幅他的近作小樣,大多是意境悠遠的山水小品,或是靈動傳神的速寫。

她記得自己曾經對著其中一幅他畫的松樹臨摹過三次,每一次都小心翼翼,

試圖捕捉他筆下的神韻,卻始終畫不出他那種看似隨意、實則力透紙背的松針的勁道,

也調不出他那種仿佛蘊含著山間清晨霧氣的墨色層次。他的畫,

總有一種超越年齡的沉穩和靈氣。轉眼到了周三。晚自習的教室里悶熱異常,

頭頂老舊的吊扇發出“咯吱咯吱”的、仿佛隨時會散架的聲響,轉得磕磕絆絆,

帶不起多少風,只是徒勞地在黑板上投下搖曳晃動的光影。蘇嶼芙百無聊賴地支著下巴,

心里默默數著吊扇轉到第十七次發出那種特別難聽的異響時,

教室的后門伴隨著一聲輕微的“吱呀”聲,被推開了一條縫。

一道頎長的身影逆著走廊昏黃的燈光走了進來。少年懷里抱著一個半舊的畫夾,

白色的短袖襯衫最上面兩顆扣子隨意地敞開著,露出清晰的鎖骨線條。

就在他左側鎖骨下方的位置,有一片淡粉色的、形狀不太規則的胎記。那胎記的顏色和形狀,

像極了一片被不小心揉皺了的櫻花花瓣。蘇嶼芙的目光觸及那片粉色時,心臟沒來由地一緊,

她幾乎是立刻就想起了舊校畫室窗外的那棵老櫻花樹。那棵樹的樹干上,靠近根部的地方,

也有一個被人為刻出的、已經愈合多年的心形疤痕。每年春天櫻花盛開時,那疤痕的凹陷處,

也總是會沾染上幾片飄落的、帶著露水的粉色花瓣?!坝嘁装玻?/p>

”講臺上正在批改作業的班主任抬起頭,鏡片后的目光帶著一絲無奈,用指關節敲了敲講臺,

“開學才多久?這已經是你這學期第五次晚自習遲到了。下不為例啊。

把你上周的美術色彩作業交上來?!鄙倌暝趶浡酃P灰的空氣中停下腳步,

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然后從畫夾里慢條斯理地抽出一張八開的水彩紙。

蘇嶼芙的位置離過道不遠,她下意識地側過頭瞥了一眼。只一眼,

她的呼吸就仿佛被什么東西攫住了。畫面上,

是大片涌動的、濃郁得近乎化不開的鈷藍色云團,云層厚重,帶著風雨欲來的氣勢。

云團之下,地平線上,一個穿著同樣鈷藍色連衣裙的女孩,獨自抱著畫板,背對著畫面,

站在一棵開得正盛的櫻花樹下。女孩的裙擺被風用力地掀起一個近乎飛揚的角度,

露出纖細的小腿線條。那個裙擺被風吹起的角度,

那種孤身站在風中寫生的姿態……蘇嶼芙的心猛地一跳,

這和她高一那年在舊校第一次去校外寫生時,被突如其來的大風吹亂裙擺的場景,

幾乎分毫不差!更讓她感到震驚的是,畫中女孩微微偏過的后頸處,

有一個用極淡極淡的赭褐色顏料輕輕點染的小小的圓點。那個位置,那個顏色,

和她自己后頸右側那顆天生的小痣,位置完全吻合!

就在她心神巨震、懷疑這一切是否只是巧合的時候,那個叫余易安的少年,竟然抱著畫夾,

徑直在她旁邊的空位上坐了下來。畫室特有的松節油混合著淡淡皂角清香的氣息,

隨著他的動作,輕輕拂過她的鼻尖?!澳愕你U筆,”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喑啞,像是很久沒有說過話,“削得太尖了,容易斷,也傷紙。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校服褲兜里掏出一個小巧的金屬卷筆刀,遞到她面前。

蘇嶼芙低頭看去,卷筆刀的刀片上還沾著些許藍色的木屑,顯然剛剛用過。

卷筆刀的銀色外殼上,被人用刻刀細細地刻了半朵櫻花的圖案,花瓣的線條流暢而精致。

而在花瓣的缺口處,巧妙地露出了底下原本就刻著的、一個更小的字——“嶼”。

這個卷筆刀……蘇嶼芙覺得有些眼熟。她猛地想起,這似乎是她初中時,

在舊校畫室丟失的那個。她記得很清楚,

因為那個卷筆刀是她用零花錢買的第一個“高級”文具。那時她剛剛加入畫室,

還是個懵懂的新生,常常一個人抱著畫板,跑到畫室窗外那棵櫻花樹下寫生。

她似乎……隱約記得,當時有個比她高一級、總是一個人默默畫畫的男生,

好像也用過同款的卷筆刀。難道……晚自習結束的鈴聲響起時,

窗外不知何時已經下起了瓢潑大雨。雨點密集地敲打著窗玻璃,匯成一道道水簾,

模糊了窗外的世界。蘇嶼芙站在教室門口,望著走廊外白茫茫的雨幕,不禁有些發愁。

她今天沒帶傘。正當她猶豫著是冒雨沖出去,還是再等一會兒時,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忽然伸到她面前,將一把黑色的折疊傘輕輕放在了她課桌的角落。

她驚訝地抬頭,對上余易安平靜的目光。“拿著吧?!彼徽f了三個字,

聲音被嘩啦的雨聲襯得有些模糊。她注意到,

那把傘的傘柄上纏著一條洗得有些發白的藍色絲帶。絲帶的邊緣,

磨損處露出了里面櫻花刺繡的線頭。那刺繡的針腳有些笨拙,但看得出很用心,

用的線是和絲帶同色系的藍色。這種藍色的線,

這種略顯生澀的櫻花刺繡針法……蘇嶼芙忽然覺得似曾相識。對了!

她猛地想起自己舊校服袖口內側,曾經被什么東西勾破了一個小口子,

后來她自己學著繡了一朵小小的櫻花來遮蓋。余易安傘柄上這個刺繡的線色和針法,

竟然和她當時自己繡的那個,驚人地相似!甚至,

和他校服袖口內側那個若隱若現的、同樣用藍色線繡的“嶼”字,用的好像也是同一種線。

她還沒來得及道謝,甚至沒來得及細想這其中的關聯,余易安已經轉過身,

快步走進了雨幕中。在他轉身的瞬間,他背著的畫夾邊緣似乎不小心碰到了她的鉛筆盒。

“哐當”一聲輕響,一支鈷藍色的彩色鉛筆從半開的鉛筆盒里滾落出來,掉在了地上。

那是一支“馬利牌”的鈷藍色鉛筆,筆身印著熟悉的商標。蘇嶼芙彎腰撿起,

看著那熟悉的藍色,心中又是一動。這支筆……好像是她高一那年在舊校畫室遺失的那支。

她最喜歡用這個牌子的鈷藍色畫天空。難道……也是他撿到的?回家的公交車搖搖晃晃,

車窗外的雨漸漸小了些。蘇嶼芙握著余易安留下的那把傘,

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傘骨連接處那些細微的、不太平整的刻痕。忽然,

她的指尖觸到了一個更清晰的印記。她湊近了仔細看,借著車窗外路燈的光線,

隱約辨認出一串數字和小數點:“2023.4.9”。

2023年4月9日……蘇嶼芙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重重撞了一下。這個日期,

她記得太清楚了。那天是她的生日,也是她第一次鼓起勇氣,

獨自跑到舊校畫室后面的那片小樹林里,對著那棵標志性的老櫻花樹寫生,

第一次嘗試用大面積的鈷藍色來表現春日午后的天空。畫到一半,天氣驟變,暴雨傾盆而下。

她當時手忙腳亂,第一反應就是用自己的身體和畫夾護住那張剛剛畫出點樣子的畫紙,

卻在慌亂中,不慎將自己最心愛的那支、也是唯一一支帶來的鈷藍色顏料管弄丟了。

她記得自己當時有多么沮喪和懊惱。后來雨停了,她抱著濕漉漉的畫紙回到畫室,

抱著一絲希望去傳達室詢問。管理員大叔翻找了半天,遺憾地告訴她沒有撿到顏料管,

只含糊地說:“好像是被一個也來躲雨的男生撿走了,看著挺眼熟,好像也是畫室的。

”原來……原來那個撿走她顏料管的男生,就是余易安。而這個日期,不僅是她的生日,

是他第一次看到她穿著藍裙子在櫻花樹下畫畫的日子,也是他在她遺失顏料后,

悄悄刻在這把傘上的印記。這把傘,或許也并非他隨身攜帶,

而是……舊校畫室里那把常年放在門后角落的備用傘?

天臺畫室與雙生之色學校的天臺一向很少有人來,通往天臺的那扇鐵門早就銹跡斑斑,

合頁也有些變形。蘇嶼芙用力推開它時,鐵門發出沉重而喑啞的“吱呀”一聲呻吟,

驚飛了幾只原本棲息在欄桿上打盹的麻雀。麻雀撲棱著翅膀,瞬間消失在灰藍色的天空中。

她懷里抱著一個剛從教學樓后廢棄物堆里撿來的舊畫框。畫框是木質的,

但邊角鑲嵌的金屬條已經爬滿了鐵銹,散發出一種冰冷而略帶腥氣的味道。這種鐵銹味,

混合著昨晚那把雨傘傘骨上殘留的淡淡松節油氣息,奇異地交織在一起,

讓她再次想起了昨夜在傘柄上發現的那串日期刻痕。

她又仔細回憶了一下那把傘的細節——傘柄的木紋質感,那種略顯粗糙卻溫潤的手感,

似乎和舊校畫室門后那把備用傘一模一樣。還有傘骨上那些細微的修補痕跡,

用細線纏繞固定的地方,打結的方式……她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模糊的畫面:某個午后,

在舊校畫室里,余易安低著頭,用小刀和砂紙打磨著什么,

他手腕內側有一道淺淺的、不太明顯的疤痕,

那疤痕的形狀……竟然和傘骨上的某個修補痕跡驚人地相似?!靶枰獛兔??

”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身后傳來。蘇嶼芙嚇了一跳,抱著畫框猛地轉過身。

只見余易安拎著一個缺了半只耳朵的石膏頭像,站在天臺入口處。他穿著干凈的白色校服,

大概是剛上完體育課,額角還帶著細密的汗珠。陽光落在他身上,

讓他校服胸前的口袋顯得格外清晰——口袋里,露出了半截熟悉的鈷藍色顏料管。

管身的塑料標簽因為長時間日曬而有些褪色發白,但依稀能辨認出是馬利牌。

而在褪色的標簽底下,用鉛筆寫著一行娟秀的小字,字跡有些模糊,

但蘇嶼芙還是辨認了出來:“送給畫藍裙子的女孩——2023.4.10”。

2023年4月10日。正是她丟失那支鈷藍色顏料管的第二天。他撿到了它,

并且在上面寫下了這句話。這是……他當時就想送還給她,或者,是想以這種方式送給她嗎?

蘇嶼芙的心跳再次不受控制地加速?!袄蠋熣f天臺上有些廢棄的畫具,

讓我來看看有沒有還能修復利用的。”余易安似乎沒注意到她的失神,

目光落在了她懷里的那個舊畫框上,瞳孔不易察覺地微微收縮了一下。那個畫框里,

還殘留著一幅未完成的油畫。畫的是一棵沐浴在陽光下的櫻花樹,樹下隱約有個少女的輪廓,

同樣是背影。最特別的是,少女后頸的位置,那顆標志性的淺褐色小痣,

被畫家用極其輕柔的筆觸,以鈷藍色顏料小心翼翼地暈染強調了出來,仿佛那不是一顆痣,

而是一顆凝結了天空和海洋顏色的露珠。

余易安的目光在那被鈷藍色暈染的小痣上停頓了片刻。這個角度,

這個細節……和他自己速寫本里,

那個反反復復、偷偷畫了不下十七次的、穿著藍裙子的少女背影,角度和細節處理,

幾乎完全一致!只是他從未敢將那顆痣畫得如此清晰,更不敢用如此大膽的鈷藍色去強調。

天臺的風吹過,帶著城市喧囂的背景音。兩人一時都沒有說話,氣氛有些微妙的安靜。

“舊校的那棵櫻花樹,”最終還是余易安先開了口,打破了沉默。他走上前,

將那個缺了耳朵的石膏頭像輕輕放在旁邊一個布滿灰塵、搖搖欲墜的舊畫架上。

“樹根靠近泥土的地方,是不是有一個很隱蔽的小螞蟻窩?”蘇嶼芙有些驚訝地抬起頭看他。

他怎么會知道?那個螞蟻窩非常小,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她也是有一次為了撿掉落的畫筆,幾乎趴在地上才偶然看到的。他似乎看穿了她的疑問,

自顧自地繼續說道,目光投向遠方,像是在回憶什么:“你這幅畫里,光影投射的方向,

樹干斑駁的紋理,和我記憶里去年四月某個下午看到的景象,很像。那天天氣很好,

陽光很烈,我躲在櫻花樹后面寫生,想畫樹干的光影。然后,

我就看見一個穿著藍裙子的女生,跪在樹前的草地上,用畫夾笨拙地擋著臉上,

大概是陽光太刺眼了。她畫得很專注,完全沒注意到身后有人?!彼D了頓,

轉回頭看著蘇嶼芙,眼神深邃,“后來突然下起了陣雨,雨點很大,

砸在地上濺起了好多泥點子。那個女生沒有跑,反而用整個身體護住了她的畫紙,

結果她的藍裙子后擺,被濺起來的泥水和不小心蹭到的顏料,染上了一大片……嗯,

像是深藍色的、不規則的斑點?!碧K嶼芙的手指猛地捏緊了懷里畫框粗糙的邊緣。

指甲掐進木頭里,留下淺淺的印痕。他說的,就是她丟失顏料管的那一天!

那也是她第一次去舊校那片小樹林里寫生。暴雨來得猝不及防,

她當時滿心只想著保護那張畫了一半的天空,根本沒留意到自己的裙子。直到后來回到畫室,

才發現裙擺后面簡直像被打翻了調色盤,沾滿了泥點和鈷藍色的顏料,狼狽不堪,

卻也意外地……像是染上了一片濃縮的星空。她一直以為那天只有自己一個人在那片樹林里。

原來……原來他當時就在那棵櫻花樹的后面。她甚至想起來,

后來在畫室的公示欄看到余易安當月獲獎的那幅山水小品時,

總覺得他畫的那棵作為近景的櫻花樹,樹根處似乎多了一個模糊的、若有若無的藍色影子。

當時她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或者是他筆誤。現在想來,那根本不是筆誤,

而是他當時看到的、她的裙擺在泥地上留下的顏料印記!原來從那么早的時候開始,

他就已經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自己了。思及此,蘇嶼芙的臉頰有些發燙,

心頭涌起一種復雜難言的情緒。她抱著畫框,想要說些什么,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蛟S是她剛才捏得太用力,或許是畫框本身就已朽壞,

她懷里的舊畫框突然“嘎吱”一聲,從中斷裂開來!

畫框里的那張未完成的油畫畫布也隨之滑落?!靶⌒?!”余易安眼疾手快,立刻伸手去接。

蘇嶼芙也慌忙去搶救自己的畫。兩人的手在空中交匯,幾乎同時抓住了畫布的邊緣。然而,

就在這瞬間,

肘似乎不小心撞到了什么東西——是余易安剛才放在畫架旁邊的、那個打開了蓋子的顏料盒!

“嘩啦——”一聲輕響,顏料盒被打翻在地,里面的幾管顏料滾落出來。更糟糕的是,

一管被擠開了一半的鈷藍色顏料,在掉落的過程中,顏料膏體甩了出來,不偏不倚,

正好濺在了兩人交疊的手背上!粘稠而冰涼的鈷藍色顏料,如同擁有生命般,

在他們溫熱的手背皮膚上迅速綻開、蔓延,形成一片形狀不規則、卻異常醒目的藍色印記。

藍得那樣純粹,那樣驚心動魄。蘇嶼芙清晰地看到,在那片鈷藍色顏料的覆蓋下,

余易安的右手掌心靠近手腕的地方,有一道淺淺的、已經變成白色的疤痕。

那道疤痕的形狀、長度,竟然和她自己左手掌心,

因為高一一次不小心被畫架尖銳的金屬邊緣劃傷而留下的那道疤痕,幾乎一模一樣!

仿佛是命運之神拿著同一把刻刀,在他們各自的掌心,刻下了遙相呼應的隱秘印記。

“對不起!我……”蘇嶼芙又驚又窘,臉頰瞬間紅透,慌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然而,

她的手腕卻被他輕輕按住了。力道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溫柔。余易安沒有看她,

而是低頭凝視著兩人手背上那片交融在一起的鈷藍色。過度的光線下,

那藍色仿佛在微微發光。他沉默了幾秒鐘,然后忽然輕輕地笑了。他笑起來的時候,

會露出一顆小小的虎牙,在陽光下閃著潔白的光澤,沖淡了他平日里那種略顯疏離的清冷感。

“這個顏色,”他抬起眼,目光落在蘇嶼芙的眼睛里,語氣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好像比我平時買的馬利鈷藍要更透亮一點。你是不是在里面偷偷加了群青?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補充道,“舊校的王老師說過,用群青打底,

能讓鈷藍的色彩更有層次和呼吸感。”他沒有說的是,

自從注意到那個總喜歡畫藍裙子、并且偶爾會向別人借群青顏料的轉學生之后,

他的畫箱儲物柜里,就永遠都備著兩罐全新的群青顏料。一罐是給自己用的,而另一罐,

則是默默地、從未說出口地,為她準備的。蘇嶼芙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又搖了搖頭:“我……有時候會加一點點……”她的聲音細若蚊蚋?!班牛彼麘艘宦?,

從口袋里掏出幾張干凈的紙巾,小心翼翼地幫她擦拭手背上的顏料。他的指尖溫熱干燥,

偶爾會不經意地劃過她的皮膚,帶來一陣微小的、如同電流般的酥麻感。他擦得很仔細,

很慢,仿佛不是在擦拭顏料,而是在描摹她掌心的紋路。事實上,

他也確實在這么做——暗暗記住了她手指的長度,掌紋的走向。這些細節,

后來都成為了他創作那幅《未完成的夏天》時,畫中少女手部線條的唯一參照?!斑@個周末,

”他一邊擦著,一邊狀似隨意地開口問道,“要不要一起去看個畫展?”他抬起頭,

陽光有些刺眼,讓他微微瞇起了眼睛,耳尖卻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層薄薄的紅色。

“央美附中的畢業作品展。聽說里面有個學姐畫了一組叫做《畫室的記憶》的系列作品,

很有意思,據說她每幅畫里都故意藏著調色盤的裂痕,作為一種個人標記。”他停頓了一下,

似乎在斟酌詞句,眼神有些飄忽地望向天臺邊緣搖曳的幾株野草。

“其實……我上周回舊校畫室拿東西的時候,偶然……偶然看見你以前那個儲物柜,

好像還沒清空。柜門內側……貼著一張小紙條?!薄凹垪l?”蘇嶼芙愣了一下,努力回憶。

舊校的儲物柜?她好像是忘了清理了。里面大概還有些用舊的畫筆和幾張廢稿吧。紙條?

她貼過什么紙條嗎?“什么紙條?

”“上面寫著……”余易安的目光轉向窗外那些在風中嘩嘩作響的銀杏樹葉,聲音低了下去,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靦腆,“寫著:‘請勿打擾,正在捕捉春天’?!碧K嶼芙想起來了!

那是高二春天,她迷上了畫櫻花,整天泡在畫室里,為了不被人打擾,

就隨手寫了那么一張紙條貼在柜門上。幼稚得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余易安看著窗外,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他沒有告訴她的是,他當時看到那張紙條時,

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敲了一下。他猶豫了很久,最終還是沒忍住,在那張紙條的背面,

用鉛筆輕輕地、畫了無數遍她的側臉剪影。畫了又擦,擦了又畫,最終,

也只敢用極輕的筆觸,在那些側臉旁邊,

小心翼翼地加上了一句微不可聞的回應:“但春天早就停在你的調色盤上了”。那行字,

他寫完后又用橡皮反復擦拭了三次,生怕留下太重的筆痕,

會驚擾了那個正在捕捉春天的少女,和她那片刻的寧靜。

銀杏道上的重疊軌跡周末很快就到了。去看畫展的那天,天氣格外晴朗,秋高氣爽。

蘇嶼芙站在新學校門口等待余易安,

手里還無意識地捏著那個從天臺撿回來的、已經斷裂的舊畫框。畫框邊緣那些粗糙的裂痕,

硌在指尖,

了余易安那幅未完成的櫻花樹下少女的畫作——畫中少女藍色裙擺那些看似隨意的褶皺走向,

竟然和這畫框的裂痕有著某種微妙的、韻律上的相似。

佛周四那天在天臺畫室發生的對話、那個意外的顏料潑灑、以及他指尖擦拭過她手背的溫度,

還絲絲縷縷地殘留在她的指尖和記憶里。她看得有些出神,完全沒有注意到,

一輛半舊的自行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她面前。自行車的車籃里,

隨意地躺著一本厚厚的、封面已經有些磨損的速寫本。速寫本的封面上,

用彩色鉛筆畫著一個戴著單邊耳釘的少女側臉速寫。少女的耳垂微微反光,

而那個反光點的位置和形狀,赫然正是她曾經丟失的那枚鈷藍色耳釘!只是這一切,

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蘇嶼芙,并未察覺?!般妒裁茨??”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

蘇嶼芙抬起頭,看到余易安單腳支地,停好了自行車。他的鼻梁上架著一副細框眼鏡,

鏡片上恰好落下了一片金黃色的銀杏葉,隨著他的呼吸微微顫動。自行車的后座上,

用繩子綁著一塊疊好的藍色畫布,畫布的邊角因為長期使用而磨損得有些厲害,

露出了底下精心繡著的櫻花圖案。那櫻花的針法,依然是略顯笨拙卻異常工整,

和他傘柄上的刺繡、以及她記憶里自己舊校服上那個被修補過的破洞處的針腳,

幾乎一模一樣。蘇嶼芙的心又輕輕動了一下。難道……連這個也是他……?她不知道的是,

為了繡好這個圖案,為了讓針腳盡可能地接近她自己修補時的樣子,

對著她留在舊校儲物柜里的那件校服袖口(他后來以“代為清理遺留物品”的名義拿到的),

偷偷練習了整整一個暑假?!吧宪?,”他拍了拍自行車后座,語氣輕松自然,

“我載你去畫展?!弊孕熊囕p快地行駛在鋪滿了金黃色落葉的銀杏道上,

車輪碾過厚厚的葉子,發出“沙沙沙”的、如同秋日私語般的聲響。兩旁的銀杏樹高大挺拔,

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葉片,在地面投下斑駁跳躍的光影。被這熟悉的“沙沙”聲包裹著,

蘇嶼芙不由得想起了舊校那條同樣美麗的銀杏道。那時候,她還是個高一新生,

每天下午放學后,總會背著畫板,穿過那條長長的銀杏道,去往畫室。

她經常會看到一個高年級的男生,也就是余易安,倚靠在某棵粗壯的銀杏樹下寫生。

他總是很安靜,畫夾上蓋著一塊洗得發白的米色亞麻布,仿佛不愿意被人看到他在畫什么。

有一次,她走路沒注意,不小心踢到了他放在地上的顏料盒。盒子被踢翻了,

幾支顏料管滾落出來,其中一支正是鈷藍色。那支顏料管在鋪滿落葉的地面上,

留下了一道蜿蜒曲折的藍色線條,像一條細細的、通往春天深處的神秘路徑。她慌忙道歉,

蹲下身幫他撿拾。而就在她低頭撿顏料管的時候,她隱約瞥見他快速合上了他的速寫本,

角的余光還是捕捉到了速寫本里似乎有……一個穿著和她同樣校服的、彎腰撿拾東西的背影。

“你畫的那棵櫻花樹,”身前傳來余易安的聲音,打破了她的回憶。他的聲音透過風聲傳來,

有些飄忽,卻很清晰,“是舊校操場旁邊,靠近圖書館的那棵吧?

”他的問題讓蘇嶼芙有些驚訝,也驚飛了原本停在他自行車車把上的一只花蝴蝶。

她能從他微微側過的臉頰上,看到他鏡片后面那雙映照著她驚訝表情的、清澈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她下意識地問。舊校那么大,櫻花樹也不止一棵?!耙驗槟强脴洌?/p>

”他語氣篤定地繼續說道,仿佛在陳述一個早已確認的事實,“樹干中部,

大約一人高的位置,有一個很明顯的心形疤痕。而且,每年只有在4月9號那天,

下午三點左右,陽光會正好穿過那個疤痕的中心孔洞,在樹下的地面上,

投下一個近似圓形的、非常亮的光斑——你以前寫生的時候,總喜歡把那個光斑,

處理成接近鈷藍色的、像一只凝視著天空的眼睛?!彼脑戮盘?。下午三點。心形疤痕。

鈷藍色的光斑。每一個詞,都像一顆投入蘇嶼芙心湖的小石子,激起圈圈漣漪。四月九號,

是她的生日。也是他第一次在櫻花樹下,看到穿著藍裙子的她的日子。那個心形疤痕,

是她每次畫那棵樹時都會特別注意的細節。而那個被陽光穿透形成的光斑,

她確實……潛意識里總喜歡用她最愛的鈷藍色去表現,覺得那像樹的靈魂之眼。這一切,

他竟然都記得如此清晰。清晰到讓她覺得,

仿佛自己的每一個細微的習慣、每一次隱秘的心思,都被他不動聲色地看在了眼里,

并且珍藏了起來。刺耳的剎車聲響起,打斷了她的心緒。自行車停在了美術館門口不遠處。

余易安沒有立刻下車,而是從綁在后座的畫板夾層里,小心翼翼地抽出了一張畫紙。

那張畫紙的邊緣已經微微泛黃,顯然有些年頭了。畫紙的右下角,

還有一個不太明顯的、淺褐色的圓形污漬印記。蘇嶼芙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個印記,

是她高二有一次在畫室里,一邊畫畫一邊喝奶茶,結果不小心打翻了杯子,濺上去的奶茶漬!

當時那杯奶茶里,好像還混進去了幾滴她調色盤里的鈷藍色顏料!畫紙上畫的,

依舊是那個櫻花樹下的藍裙少女。這一次,不再是背影,而是側臉。少女的耳垂上,

那半顆鈷藍色的耳釘被描繪得更加清晰,若隱若現地閃爍著光芒,和她丟失的那對耳釘,

無論從形狀、大小還是顏色上看,都分毫不差。甚至,畫家還用極細的筆觸,

在耳釘背后的陰影里,暗示性地勾勒出了那個極其微小的“嶼”字刻痕!

蘇嶼芙幾乎要屏住呼吸了。這個“嶼”字,是他當年在舊校畫室,花了整整三個午休時間,

用刻刀一點一點刻上去的!他竟然……把它畫下來了!“那天我本來是去畫風景的,

”余易安的手指輕輕劃過畫中少女裙擺的褶皺處。蘇嶼芙注意到,就在那片褶皺的陰影里,

竟然藏著一行用極細的筆、以近似背景色的群青顏料寫下的小字。字跡非常小,

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她湊近了,才勉強辨認出那行字寫的是:“她蹲下身撿顏料管時,

校服領口滑出的弧度,像櫻花花瓣的脈絡”。蘇嶼芙的臉瞬間又燙了起來。

他……他竟然連這個都……余易安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窘迫,或者說,他假裝沒有察覺。

他繼續用一種略帶自嘲的語氣解釋道:“結果那天出門急,帶錯了顏料盒,

里面沒裝我最常用的那種鈷藍。畫到一半才發現?!彼噶酥府嫾埳咸炜盏念伾?/p>

“你看這里的天空,顏色是不是有點怪?有點偏紫?”蘇嶼芙仔細看了看,確實,

天空的藍色似乎沒有他平時畫的那么純粹,隱約透著一絲群青的底色。“就是因為,

”他頓了頓,眼神飄向別處,聲音低了下去,快得像在喃喃自語,

“你當時……你轉身撿東西的時候,我一瞬間有點慌,差點就把群青當成鈷藍色用了。

畫錯了天空的顏色——也不對,其實……更準確地說,是心跳……心跳先錯了節拍。

”這段近乎表白的話,他說得含糊而快速,仿佛怕被風吹散,又像是怕被她聽清。

他沒有告訴她的是,畫上那行隱藏在裙擺褶皺里的小字,

他在草稿紙上反反復復寫了不下二十遍,修改了無數次,才最終鼓足勇氣,

用和他心跳一樣顫抖的筆觸,抄寫在了這張他珍藏多年的畫稿上。美術館里人不算多,

氣氛安靜而肅穆。他們徑直走向那個展出《畫室的記憶》系列作品的展廳。

果然如余易安所說,那位學姐的作品風格非常獨特。她畫的都是畫室的場景,

凌亂的畫具、沾滿顏料的畫架、散落在地上的畫稿,

以及……幾乎每幅畫里都會出現的、帶有裂痕的調色盤。那些裂痕有的粗獷,有的細密,

像是畫室時光留下的傷疤。余易安站在其中一幅畫前,

指著畫面角落里一個破舊的木質調色盤,對蘇嶼芙說:“你看這個調色盤,

注意到它的裂痕走向了嗎?”蘇嶼芙湊近了看。那調色盤上的裂痕呈現出一種不規則的網狀,

從中心向四周發散?!斑@個裂痕的走向,”余易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興奮,

“和我那天在天臺畫室看到的地板縫隙的走向,幾乎一模一樣!是不是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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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5-02 02:00: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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