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懸匣驚魂梅雨把整座江南古城泡得發脹。青石板縫隙間鉆出墨綠的苔蘚,
博雅軒檐角懸著的六角銅鈴終日泛著潮氣。蘇晚跪坐在黃花梨柜臺前擦拭青銅爵耳杯時,
忽然聽見鈴鐺在靜止的空氣中震顫出嗡鳴。
"叮——"鎏金銅胎掐絲琺瑯座鐘的時針正卡在申時三刻。她抬眼望去,
雕花門扉在穿堂風中無聲開合,門檻上靜靜躺著的烏木匣子正往下滲水,
在青磚地上洇出蜿蜒的痕跡,像條擱淺的蛇。"周老板?"蘇晚轉頭輕喚,
卻發現原本躺在藤椅上的老人正蜷縮在博古架陰影里。
周九爺枯瘦的手指死死攥著那串開元年間的五帝錢,渾濁的眼白里爬滿血絲,
喉間發出破舊風箱般的喘息。蘇晚伸手要碰木匣的瞬間,老人突然暴喝:"別動!
"他脖頸暴起的青筋在松弛的皮膚下扭動,常年盤玩的文玩核桃從指縫跌落,
在寂靜的店鋪里砸出空洞回響,
"這是...鎮著血咒的陰器..."暮色順著格柵窗的萬字紋爬進來時,
蘇晚正給戰國錯金銀弩機做養護。銅弩機表面的云雷紋在臺燈下泛著冷光,
她卻總忍不住瞥向角落里的烏木匣——那些從匣縫滲出的水漬不知何時已干涸,
只在青磚上留下深褐色的印痕,形如某種褪皮的爬行動物。銅座鐘敲過七下,
整條古玩街都沉入粘稠的夜霧里。蘇晚借著保養青銅器的由頭留下,
工裝褲膝蓋處磨出的破洞蹭著冰涼的地磚。當鑷子夾起苗銀雕花盒的瞬間,
后頸忽然掠過刺骨的寒意——那些鏨刻的游蛇紋竟在銀面上緩緩蠕動!
細如胎發的蛇鱗剮蹭金屬表面,發出指甲抓撓琉璃瓦的聲響。血沁古玉躺在猩紅絲絨襯墊上,
玉璧邊緣的銅綠裹著暗紅沁色,仿佛凝固了千年的陳舊血跡。蘇晚用酒精棉擦拭玉面時,
臺燈突然爆出幾星幽藍的電火花。一滴猩紅的血珠從蛇目處滲出,
在生宣上暈染成"血債當償"四個狂草,墨跡里竟混著細小的金鱗,
在燈光下泛著詭譎的彩暈。子夜驚雷劈開雨幕時,蘇晚在值班室的折疊床上猛然驚醒。
玉璧正在玻璃展柜里泛著青熒,那些游蛇紋路扭曲成《山海經》里記載的鉤蛇圖騰。
閃電劃過的剎那,
她看見窗欞上印著個戴青銅面具的人影——九條銜尾蛇在面具上咬合成莫比烏斯環的形態,
蛇眼嵌著的綠松石泛著冷光,雨水正順著蛇牙狀的獠刺往下淌。"誰!
"她抓起防身的錯金銅鎮紙沖出去,檐下銅鈴在狂風中亂舞。積水倒映著霓虹招牌的殘影,
青石板縫隙里有細長的黑影倏忽游過?;氐降陜葧r,苗銀盒表面的游蛇紋竟轉向了逆時針,
玉璧邊緣不知何時沾著片新鮮的蛇蛻。周九爺的尸體是在次日清晨被發現的。
老人仰面倒在店門石獅旁,紫檀手串的珠子在積水中散成北斗七星的形狀。
蘇晚攥著報警電話僵立當場,看著雨絲在老人暴凸的眼球上凝結成霜。當法醫掀開白布時,
她終于扶著銀杏樹劇烈嘔吐——那些青黑蛇鱗正從皮下翻卷而出,
潰爛的皮肉間滲出瀝青狀的黏液,最駭人的是腫脹的舌根上,半截蛇形玉玨正閃著血光。
"死者舌骨粉碎性骨折。"法醫的金屬鑷子夾起玉玨殘片時,碰撞聲驚飛了檐下避雨的灰鴿,
"像是被某種冷血動物的利齒強行撬開..."殘片斷口與她包里的古玉嚴絲合縫,
拼合成完整的銜尾蛇圖騰。暴雨在黃昏時分再度傾盆而下。蘇晚縮在值班室角落,
聽著四面八方的嘶嘶聲穿透雨幕。當第一條竹葉青從門縫鉆入時,
她忽然想起周九爺常念叨的規矩——古玉過手要戴犀皮手套,
沾了活人血氣的東西最容易招邪祟。后頸的蛇形胎記突然灼痛起來,鏡中倒影里,
那抹暗紅正順著脊椎緩緩爬行。玉璧在玻璃柜中發出蜂鳴般的震顫。青光炸裂的瞬間,
墨鱗巨蛇幻影破空而出,金瞳豎立如淬火的刀鋒。蛇信掃過之處,毒蛇盡數化作猩紅血霧,
卻在觸及她面頰時凝成冰涼的露珠。
蘇晚在巨蛇瞳孔的鏡像里看見銀飾叮當的苗女跪在血泊中,
那支剜心的銀簪上刻著與她胎記相同的蛇紋,
簪頭鑲嵌的綠松石正與青銅面具上的蛇眼遙相呼應。"啪嗒。"血珠墜地的聲響驚醒了她。
掌心不知何時凝著顆朱砂痣,雨幕外傳來空靈的苗語呢喃,與青銅面具人的吟誦聲漸漸重合。
墨蛇幻影消散前,尾尖掃過她頸間胎記,刺痛中浮現出半句染血的咒文。鏡面銅鑒里,
她凌亂的碎發間浮著層詭異的青暈,宛如古玉沁色正順著血管爬上活人肌膚。
檐角銅鈴突然齊聲轟鳴,蘇晚轉頭望向雨幕深處——霓虹燈牌的光暈里,
竟浮著座吊腳樓的虛影。飛檐下的牛角鈴鐺無風自動,
廊柱上盤踞的蛇形木雕正朝她吐出信子。
# 第二章 蛇蹤迷影暴雨在子夜時分化作粘稠的霧。蘇晚攥著半塊玉玨退到博古架深處,
青銅編鐘在劇烈震顫中發出哀鳴。十二扇雕花窗同時爆裂,碎木渣裹著雨箭射入店內,
玄色衣袂翻飛間,七個戴著青銅蛇面具的人影已圍住展柜。"交出蛇心玨。
"為首者嗓音像是砂紙磨過陶俑,頸間紋著的銜尾蛇泛著磷光。他手中蛇頭杖叩擊地面時,
梁上垂落的蛛網瞬間凝成冰晶,"白巫余孽也配執掌圣物?"蘇晚后背抵住冰涼的戰國銅鑒,
鏡面映出身旁玻璃柜的異變——血沁古玉正在瘋狂吞吐青光,
玉面游蛇紋路竟滲出細密的血珠。她突然抬肘撞向銅鑒邊緣,嗡鳴聲里,墨色蛇影破鏡而出,
毒牙精準貫穿最近襲擊者的咽喉。"千年過去,黑蛇族還是這般下作手段。
"黑衣青年從蛇影霧氣中踏出,腰間銀鈴震碎漫天冰晶。他指尖掠過蘇晚頸間胎記,
被觸碰的皮膚浮現金色咒文:"圣女大人,您的本命蠱睡得太久了。"玄蛇會首領突然暴起,
蛇頭杖裂成九節鋼鞭。墨玄振袖甩出七枚玉環,在空中拼成北斗陣圖。金石相撞的火星里,
蘇晚看見他耳后鱗片泛著與古玉相同的血沁紋路。"走!"墨玄攬住她腰身撞破后窗時,
蘇晚聞到他衣襟間沉水香混著蛇涎的腥甜。暗巷墻磚在疾奔中浮現出苗族太陽紋,
追兵腳步聲忽遠忽近,仿佛在三維空間里折疊穿梭。藏身廢棄當鋪的閣樓時,
墨玄劃破指尖將血珠彈向虛空。血霧凝成結界瞬間,蘇晚腕間銀鐲突然收緊,
勒出皮下蜿蜒的青筋。青年蒼白的手指按上銀鐲刻痕,那些"白靈"銘文竟滲出朱砂。
"血契銀鐲認主了。"他輕笑時露出尖牙,瞳仁縮成兩道金線,
"現在可以看看您用命換來的東西了。"玉匣內層暗格彈開的剎那,
苗銀鎖扣咬破了蘇晚拇指。血珠滾落在《白巫密錄》封皮時,發黃的莎草紙自動舒展,
繪滿人首蛇身的圖騰。墨玄指尖掠過某頁殘缺的咒文,閣樓燭火忽然變成幽綠色。
"靈蛇祭..."蘇晚念出標題的瞬間,耳畔響起萬千毒蛇蛻皮的窸窣聲。泛黃的插圖里,
苗族少女正將匕首刺入巨蛇七寸,蛇血卻逆流進她腕間銀鐲。
插圖空白處浮出暗紅批注:以飼主心血養蠱魂,歷三世劫波方成靈媒。墨玄突然悶哼跪地,
黑袍下伸出布滿咒枷的蛇尾。蘇晚下意識去扶,掌心觸及的鱗片燙得驚人。"別碰!」
他喘息著扯開衣襟,心口處嵌著半塊玉玨,與蘇晚手中的殘片形成鏡像,
"這是你...千年前親手釘入的鎮魂釘..."記憶在血腥氣中劈開裂縫。
蘇晚看見暴雨中的自己——銀飾浸血的苗女赤足站在祭壇,手中斬緣刃貫穿巨蛇心臟。
蛇血噴濺在青銅面具上,那面具緩緩抬起,露出的眉眼竟與墨玄有七分相似。"為什么哭呢?
"幻境中的墨玄抬手接住她腮邊血淚,被洞穿的心臟處綻出并蒂蓮,"當年你若不剜心封蠱,
整個苗疆都會化作蛇窟啊..."現實中的撞擊聲撕裂了回憶。
玄蛇會首領的鋼鞭正在結界外鑿出蛛網裂痕,當鋪梁柱浮現出黑蛇族圖騰。
墨玄突然咬破舌尖,將帶血的銀鈴系上蘇晚腳踝:"記住,蛇蠱蘇醒時,去懸棺寨找蛻骨潭!
"瓦頂轟然炸裂的瞬間,墨玄化作十丈蛇影纏住追兵。
蘇晚在墜落的磚石間看見他脊骨處的封印符——正是古玉上游蛇紋的變體。最后一瞥中,
玄蛇會首領的面具被勁風掀開半角,露出與周九爺相似的皺紋。逃出古玩街時,
蘇晚腕間銀鐲泛起霜色。晨霧中傳來苗女對歌的殘音,柏油路上卻浮現出青石板路的虛影。
她回頭望去,博雅軒的招牌正在虛實之間閃爍,門楣上不知何時盤著條褪皮的巨蛇。
# 第三章 蛇窟溯蹤晨霧裹著刺骨陰寒滲入骨髓時,
蘇晚在盤山公路盡頭看見了那座廢棄寨門。腐朽的苗鼓懸在銹跡斑斑的銅釘上,
鼓面破洞處垂落著蛛網,每根蛛絲都墜著干癟的蟲尸。墨玄的銀鈴在腳踝發出脆響,
驚飛了檐角棲息的血瞳烏鴉。"這是白巫族迎接貴客的'千蟲簾'。
"墨玄蒼白的指尖拂過蛛網,死去的蠓蟲突然振翅聚成箭頭形狀,
更新時間:2025-05-01 23:16: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