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十三年春,皇后徐氏誕下一子?;实鄞笙?,特赦天下,舉國同慶。然未足十日,
小皇子意外暴斃,牽連甚廣。一時間,宮中人人自危,唯恐被牽連。
皇帝命新任大理寺少卿羅宴徹查小皇子的真正死因,
羅宴卻在過程中又牽扯出一樁樁深宮秘事……二月春,恰是燕子回時。
大理寺內那數十株桃花開得正是燦爛,花瓣隨風散落,留下一地繽紛。
羅宴急匆匆的從院外進來,與在院內賞花的青衣公子撞在一處。“羅兄!你這么著急作甚?
”青衣公子比羅宴稍矮了一頭,這一撞不巧整個人撲倒了羅宴懷里,
臉懟在羅宴堅實的胸肌上,險些喘不過氣。羅宴看清來人后,
急忙跪下給人行了個禮:“卑職見過宣王殿下?!毙跞嗔巳嘧约喊l蒙的腦袋,
免了羅宴的禮節,不忘揶揄他:“羅兄猴急成這樣,是忙著見哪位小娘子?
”羅宴知道眼前這個王爺慣喜歡開玩笑,自然也沒往心里去,苦笑道:“哪來什么小娘子?
這是陛下把朝中眼下最急的一樁差事交給我來了?!薄笆裁床钍录背伞毙踉掃€沒說完,
忽然就想起了昨夜聽到的皇家秘聞。原是數十日前,皇后徐氏誕下一個小皇子,
本是件普天同慶的大好事。可卻在前天夜里,不知是誰將尚在襁褓的嬰兒從溫室里帶了出去,
拋在冰冷刺骨的湖水之中,等宮人發現時,小皇子已經渾身冰涼,沒了氣息?;噬险鹋?,
許多人連夜被下了獄,幾個看守寢殿的太監甚至一早就被亂棍打死在宮門外。今日一早,
皇上急召了幾個大臣入宮,南書房里一番商議下來,竟將事情交在羅宴手里。羅宴剛就任,
諸多事宜尚不熟悉,猛地接了這么一個燙手山芋,心中自然是急的火燒火燎。
然而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這宣王竟自己送上門來。這大夏的王爺中,
氣運最好的王爺非宣王莫屬。他乃先皇最小的一個兄弟,先皇登基時他尚在母妃腹中,
既威脅不到皇帝的皇位,又可以供先皇利用來彰顯自己是個慈愛的仁兄。
所以在后來皇室的腥風血雨中,他不但毫發無損的當了十八年閑散王爺,
還每每在逢年過節平白得到皇帝的許多賞賜。宣王平日里從不過問政事,
終日與一群他以為的文人雅士吟詩作賦,憑欄聽曲。他今日來找羅宴,
全是前些日子機緣巧合之下讀到了羅宴寫下的一篇述職賦。那篇賦可謂是引經據典,
旁征博引又雄辯有力,宣王欣賞他的才華,當即就想要結交此人。
殊不知他惦記著人家的學識,羅宴卻想拉他進一灘渾水。果然,在羅宴說完自己初到京都,
許多事情尚不熟悉之后,宣王就打著包票說,有什么困難都可以找他。
羅宴嘴上推脫不敢麻煩王爺,心里卻早就盤算清楚了,隨便收拾了點東西就拉著宣王進宮。
皇帝今日忙著在前朝會見北燕的使臣,故接見他們的是宮中常年吃齋念佛的舒太妃。
皇帝生母早逝,雖是養在先皇后名下,卻因皇后主管后宮諸事繁忙,
皇帝幾乎都是舒太妃在幫忙照看。后來皇后的兒子與太子爭皇位兩敗俱傷,一個死在戰場上,
一個受傷久治不愈,倒是讓皇位輪到當今皇上手里。不過不論是誰坐上這皇位,
面臨的腥風血雨卻少不了半點,就好像這無辜的小皇子,到底是折在了后宮的算計,
還是前朝的陰謀尚不得知。兩人被管事太監帶到佛堂前時,
正看見太妃手捻著一串楠紅木的佛珠,嘴里喃喃念著經文。她頭發花白,
一雙曾經靈動的眼已經渾濁,滿是皺紋的臉上是散不開的濃厚心事。聽見有人進來,
她伸手要宮女拉她。在佛堂前跪了一晚的腳已經有些不靈便,竟試了幾次才從蒲團上起身。
太妃深知自己而今已形同枯木,不免心生悲涼:“哀家這身子,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昔年與先皇后去寒山寺祈福,一番禮節下來足足十余日,竟還能健步如飛的走下山去。
現在不過為那無辜的小皇子念了一晚上的經文,竟快起不來身了。
”羅宴奉承著說了幾句好話,便直接和太妃聊起了案情。太妃嘆了口氣,
腦海中又想起那個孩子最后被撈上來時的慘淡,心中的悲涼不免更甚。自古無情最是帝王家,
先帝還在時,她也見過宮中許多腌臜事。眼下這個孩子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子,
有多少人惦記著他不必多說,可是真正下了這黑手的人,內心又是何其險惡?“皇宮里,
諸事森嚴,要想將一個嬰兒從屋中帶走不被人察覺,顯然難如登天。
”太妃示意宮女給兩人看茶,“那幾個太監被打死之前,咬死自己什么都知道,
什么都沒看到。當日在殿內主事的宮女,現在就關在獄中,皇帝已經下了旨意,
一會就把人送到大理寺去?!辈挥枚嗾f,羅宴就知道,
這些宮女定是什么有用的東西都沒有說出來,才要交給大理寺接著審?!澳瞧饺绽?,
明顯對皇后……”羅宴沒有將后面的話說完。這后宮里女人誰不惦記著皇帝的君恩?
心思人人都會有,敢下這個手,答案卻似乎只有一人?;蕦m里,自古都是皇后主管中宮,
只是現在這位皇帝的后宮有些特殊?;实垡郧斑€是王爺時,曾有一發妻,乃左相之女,
本來皇帝登基后,該立此女為后。只是先帝時后宮干政,攪得朝廷雞飛狗跳,
諸多大臣自然不愿意看到這樣的事情再發生。倒也是左相自己站出來解局,
說自己女兒才疏學淺,不能母儀天下,后位還需另尋他人。一番下來,
皇帝自然對左相心懷敬意,也對自己的發妻生出些愧疚,封了左相之女一個皇貴妃的位置,
又讓她協助皇后共同協管六宮?;屎蟛贿^多了個名號,有些事情貴妃不同意,
皇后也做不了主。不過相較于左相的豁達,皇貴妃卻對后位倒是耿耿于懷,
這些年里沒少給皇后下不來臺。皇后父母皆是武將,官位不高,性子直率,
比不過皇貴妃的彎彎繞繞的性子。這些年一家人在貴妃那吃了些苦頭。
從前到底都是無關痛癢的小事?,F在出了人命,皇貴妃的嫌疑最大,自然是要再查。
皇帝子嗣尚少,登基前只娶了皇貴妃一個妻子,侍妾也不曾有過,
故只有皇貴妃生下的一對龍鳳雙生子。其中男孩在皇上登基后就被封了太子,可惜天妒英才,
一年前西南邊藩王造反,牽連了到西南最大佛寺為天下祈福的小太子?;噬系腔?,
如若沒有皇后現在這個孩子,后宮里竟是沒有一個男孩??墒腔寿F妃身份尊貴,
沒有確鑿證據之前,斷輪不到羅宴審她。太妃將事情都交代清楚后,
便將羅宴打發給管事太監,而今她也不愿意得罪貴妃,還不如明哲保身。羅宴出了佛堂,
一時也沒了主意,便在一處回廊前停下,詢問宣王的看法。“不如就直接去找貴妃問問。
”宣王倒是直接,貴妃和皇后之間的矛盾顯而易見,不論今天是誰接了這個案子,
必然都要去查查著貴妃。與其偷偷摸摸不小心沖撞她,還不如就坦坦蕩蕩的去問個清楚。
羅宴覺得宣王這一番話在理,于是讓管事公公帶自己去找貴妃。管事的猶豫片刻,
還是帶著他們往貴妃宮里去了。一路上,
他絮絮叨叨的交代兩人:“貴妃自從太子出事后脾氣一直不太好,你們說話可得謹慎些。
貴妃她……”太監本想說貴妃心思多,可到底是在宮里,議論主子是大事,
開口說的變成了:“貴妃她也是可憐人,大人把想問的問完,就去別處查案子吧。
”羅宴謝過管事的提點,給他塞了些銀子。管事先是扭扭捏捏不接,幾番推辭下來,
最終還是把錢塞到自己袖中,又提醒了羅宴幾句旁的。沿著回廊走了沒多久,
眼前的宮殿突然華麗起來,紅墻上皆是流光溢彩的琉璃瓦,檐角處掛著金光閃閃的風鈴。
又轉了一個彎,太監便領著他們向一處院落走去。院中陳設奢靡,
青石上堆砌著不少白玉的花臺,玉蘭悄然開著,一路芳香。遠遠望去,殿內更是金碧輝煌,
一個穿著藍紫色華服的女人在樹下繡著東西,口含朱丹,面容姣好,
一頭的金銀翡翠襯的她雍容華貴。纖細的手指在空中比劃著,
似乎在和身邊的人討論著針腳的落處。發現有人過來,她蹙眉抬眼望去。沒等她開口,
管事太監就殷勤的過去,跪在她面前:“奴才給貴妃娘娘請安。”貴妃沒有理會太監,
而是沖著羅宴頷首:“你來了?”羅宴剛想拉著宣王一起行禮,卻被貴妃打斷:“好了,
直說有什么事,這些天忙死本宮了?!被屎笞詰焉闲』首雍螅瑢m中許多事宜都交由貴妃處理,
眼下又出了這么大的事,宮人自是萬事要找貴妃拿主意。羅宴作為去年的新科狀元,
不同場合都與貴妃見過幾次,雖沒有說過話,到底彼此都眼熟。
“卑職前來乃是為小皇子遇害一事,不知娘娘可有眉目。”貴妃抬眼冷笑,
看著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新貴:“羅大人這是來審本宮來了?
”羅宴知道貴妃不至于真的為此動怒,但他還是流暢的跪在貴妃面前:“卑職不敢。
可自小皇子遇害后,宮內宮外的流言蜚語都在影射娘娘,卑職也是在為娘娘著想。
”貴妃本想嚇一嚇羅宴,不想他如此上道,竟說出自己最近最大的煩心事。
她和皇后關系不恰前朝后宮都知道,不用羅宴說,她也猜得到而今坊間小巷將她傳成什么樣。
即使她從來沒有起過謀害小皇子的心思,眾人卻不信她的清白。哪怕是昨夜傳進宮的家信,
父親也在有意無意問她這件事?!氨緦m何至于和一個孩子過不去?不論是誰,
拿一個孩子泄恨,活該千刀萬剮。”貴妃不再看羅宴,開始給手中的衣衫繡花紋。
羅宴才發現貴妃手上是一件男子的冬裝。樣式肅穆莊重,卻不是皇帝常穿的顏色。
“卑職以為,做這事的人并非只針對皇后,如若最后牽連到娘娘,恐怕正中賊人下懷。
”羅宴步步為營,想說服貴妃幫自己查兇。貴妃沒有停下手中的事,
臉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緒:“這世上,想要本宮性命的人可多了去了。但連皇后都不放過的,
倒真不多。”這話說完,貴妃沉默了一會,叫身邊人取來筆墨,給羅宴寫了幾個名字。
“看清了嗎?”貴妃問。羅宴點頭,伸手想接貴妃拿著的紙,卻被貴妃用力抽走。“燒了吧。
”貴妃對身邊的宮人說。羅宴向貴妃謝了恩,便想離去查案。將起身時,
聽見貴妃說:“這件事到最后有沒有兇手都不打緊,但是若是有人想把臟水往本宮身上潑,
那本宮可得讓有些人見見血?!绷_宴知道貴妃是在敲打自己,他看著眼前美艷的女人,
不由想到了話本里的妖精,這漂亮的皮囊下,原是一顆黑色的心。
即便小皇子的死正與她沒有關系,這些年貴妃的所作所為也不遑多讓。
在整個皇城里流傳的貴妃惡行可謂是俯拾皆是,小孩唱的童謠里也在隱晦的說著她的故事。
“娘娘放心,卑職必將有罪之人繩之以法?!绷_宴說。貴妃是不是真的和此事無關尚不得知,
如果最后還是查到她頭上,羅宴也不會包庇她。出了貴妃的寢殿,
宣王才敢和羅宴說話:“羅兄好膽識啊,也就你敢這么和貴妃說話。
”羅宴不解:“這么說話有問題嗎?”宣王“嘖”了一聲,
那眼神仿佛在說你這也不懂:“羅兄啊,這宮里誰不是順著貴妃的意啊,就連皇帝,
都因為沒有給發妻后位愧疚至今,平日里對貴妃千般寵愛。之前有個大臣說話頂撞了貴妃,
連夜被流放了三千里啊?!薄拔矣X得貴妃不會和我過不去的?!绷_宴天生一雙桃花眼,
說這話時眼帶了笑,活像只狐貍。宣王只當他胸有成竹,也就沒有再說貴妃的事。
方才他離得遠,沒有看清貴妃給的名單,只能問羅宴都有什么人。上面的人羅宴大都認識,
不過是一些宮人和太監,有的在獄中,有的已經死在城門外。唯有一人非后宮之人,
乃皇帝身邊的一個帶刀侍衛,叫宋宸?!八五钒?。”宣王咂摸著這個名字,“本王倒是認識,
他家和皇后家倒是確實有些……過節”原來,這宋家和徐家皆為武將,宋家鎮守北方,
徐家長駐東南。本來兩家井水不犯河水,又同為武將,平日里也有些許來往。只是三年前,
北邊大旱,沒有什么收成。宋家雖是武將,卻也不忍心看著百姓活活餓死,
于是將軍糧拿出來分了一些給百姓。可北方的大燕國看準這個機會,突然發動襲擊。
朝廷一時籌不足糧草,宋家便派人向各方軍營去借。大部分都多多少少都送了些東西過去,
唯有鎮守著最富饒東邊的徐家,什么都沒有拿出來。只說東邊的琉國近日不太平,
恐怕也有一戰,故沒有給宋家糧草。宋徐兩家的梁子就此結下。宣王自己往事,
自己都覺得不可能:“雖說兩家不對付,但也不至于謀害皇子吧。你要相信貴妃嗎?
”羅宴此刻心里也沒有底,在接到案子之初,他腦海里第一個浮現的人就是貴妃。
即使他考取功名不足一年,可這一年里,他聽到關于貴妃的傳聞,
已足以在她心里勾勒出一個驕縱蠻橫的蛇蝎心腸來。可是貴妃只是心壞,絕非愚蠢。
要讓一個孩子無聲無息死在病疫里不是難事,何必聲勢浩大引火燒身。眼下來看,
倒更像是有人栽贓。羅宴決定先查一查小皇子出事的地方:“去御花園看看吧?!庇▓@里,
一簇簇牡丹開得嬌艷。其中一株白牡丹卻只剩一朵孤零零的花苞,其余的枝丫都被人折去。
那株白牡丹不遠處就是發現小皇子的地方,湖水不深,
對于一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卻是致命的。管事太監給羅宴說著當時的情況:“人啊,
是晚上巡查的侍衛發現的,那天他們巡到御花園,隱約看見一道黑影,就追了黑影一路,
無意間就發現了小皇子。”“那個黑影找到了嗎?”羅宴問?!罢f到這個啊,才最離奇。
”管事太監故作高深道,“那黑影跑到皇上的南書房附近就沒了蹤影。”越靠近皇帝的地方,
守備越森嚴,皇帝當日在南書房處理政事,不能平白放過一個黑影。
羅宴想到了貴妃說的宋宸,若是帶刀侍衛,那確實嫌疑不小。兩人走近湖邊,
原本郁郁青青的草地上被人踐踏后裸露出大片的泥土地,許多腳印疊加著,
早看不出原本的樣貌。除了這一片地方,其余的草地都是完好的,沒有半點痕跡。
從御花園到皇后寢殿位置不遠不近,宮中隨時有侍衛巡查,若不是對皇宮十分熟悉,
恐怕不能拿在被侍衛發現后才逃之夭夭。羅宴捻起一把泥土,
聞了聞:“這里除了那天的侍衛,還有誰來過?”“沒有了,
他們當時派了幾個功夫好的過去追黑影,其他人就留在這撈小皇子,同時看守現場。
”管事公公湊過來,機敏的避開了那片被破壞的土地。“羅兄這是發現什么了?”宣王問。
羅宴將手中的泥土湊到宣王面前,示意他聞。宣王倒也不嫌棄這污穢,
就著羅宴的手嗅了一口:“這么有股……藥味?”羅宴給宣王聞完,抽出一塊帕子,
將泥土包裹起來,交給管事太監:“勞煩公公找個太醫看一看,
能不能找出里面是個什么藥來?!惫苁绿O接過帕子,隨即就遞給了身邊的人,
差他過去太醫院。羅宴想就著湖里的清水凈手,不想沒走幾步就一個踉蹌,險些滑入湖中。
好在宣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他。羅宴謝過宣王,轉身看剛剛險些讓自己摔進湖里的地方,
原是有一個長滿青苔的石頭混在草地之中,不細看就與這草坪淪為一體。就在這時,
不知從哪冒出一個宮女:“羅大人?!彼h遠地朝羅宴叫到:“我家娘娘請大人到宮中說話。
”管事太監提醒羅宴,那是皇后身邊的貼身宮女,叫玲瓏。小皇子遇害,
皇后作為生母剛剛生產完,羅宴本想等事情有些許眉目再去找她,
不想皇后竟派人來找他過去。“那就勞煩姑姑帶路?!绷_宴拍了拍自己還沾有灰塵的手。
相較起貴妃的住處,皇后的宮殿卻樸素的多。皇后一席素衣坐在榻上,雖是春日,
屋里卻還放置這不少爐子,比外面要暖和的多。屋內陳設皆裹白布,
屋外是一群在做法事的道士。宮人行色匆匆,忙碌著小皇子的后事?;屎竽樕媳M是憔悴,
青黑的臉上未著粉黛,眼里布滿紅色的血絲??匆娏_宴進來,她忽然掙扎著要從床上起來,
一群宮女又是攔又是勸,才將皇后塞進溫暖的被子里?!傲_大人?!被屎蟮穆曇羯硢。?/p>
兩天前,她還沉浸在喜得麟兒的喜悅中,不想那日她疲倦的很。早早睡去,
醒來卻與孩子陰陽兩隔。皇后怕羅宴聽不清她說話,
叫羅宴走近些:“不論你最后找到的兇手是誰,都定要將他繩之以法……若是有人敢阻撓你,
你便來找本宮,徐家都站在大人身后。”羅宴知道這是皇后害怕自己會知難而退,
所以急著告訴他有自己撐腰??粗讲攀ズ⒆拥哪赣H,
羅宴自然心生憐憫:“皇后娘娘放心,卑職一定徹查到底。”皇后聞言,
終于松了一口氣:“這些年來,本宮事事忍讓,不想到了現在,她居然會對一個孩子下手!
”羅宴知道皇后是在說貴妃,可現下他覺得貴妃的嫌疑不大,未必是她動的手。
不過現在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他只能先詢問皇后當天夜里的情況?;屎蠛仙涎郏?/p>
回憶起那些紛亂的記憶:“那天夜里下了小雨,本宮早早睡去,便將皇兒交給了乳娘。
皇上怕晚上孩子的哭聲影響本宮休息,命人在旁邊的宮殿收拾出了一間屋子皇兒單獨住。
不想大約到了半夜,本宮竟聽到外面一片混亂,起身一問,原是孩子出了事……”說到這,
皇后不由悲從中來,孩子的乳娘是貴妃安排的,事發后被人發現自縊在房中。
當時她就和皇帝說過不妥,皇上卻以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讓她先用著,
假如當時她再堅持一些,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羅宴寬慰了皇后幾句,
就帶著宣王走了。宣王畢竟是皇親國戚,也不好空著手來看皇后,臨走前扯下腰間一塊玉環,
當是隨給小皇子的陪葬。大約是觸景生情。
宣王難得和羅宴說起了兒時的事:“我小時候很長一段時間都住在宮里,
母妃在生下我后便去皇陵為父皇守靈,我便被交由當時的皇后一起照看。
那時候的后宮比現在復雜多了,和我一般年紀的小侄兒們,最后沒有幾個能平安長大。
”自古無情最是帝王家,王位之上只能坐一人,皇子卻有很多。有的人機關算盡,
無非是想給孩子一個出路。看似巍峨的皇城,實則建在一堆枯骨之上,
埋葬了不知多少無辜的亡靈。兩人入宮一趟,歸來日已偏西。羅宴想留宣王用晚飯,
被宣王回絕:“罷了罷了,本王今日約了人,若不是羅兄還有要事在身,
本王非得帶羅兄一同去喝一杯?!绷_宴也不強留:“今日有勞王爺了?!薄昂伪啬敲纯蜌?。
”宣王說擺擺手,“有事你派人到我府上知會一聲?!闭f完,
宣王就上了自己一早停在大理寺外的馬車。羅宴一直看著馬車離開了視野,才轉身進去。
一旁等候的奴仆提醒他:“那天晚上守夜的宮女太監送過來了,大人要去審審嗎?
”羅宴點頭,大步朝牢房走去,同時叮囑奴仆:“查查宋宸?!绷_宴最先要審的,
就是小皇子殿內管事的宮女。人被帶上來時,全身血淋淋的,沒有一塊好的皮肉。
十個指甲都被拔去,右臉被劃出一條長長的烙痕。頭發散落著,看不清全本的樣貌。
羅宴皺眉:“怎么用這么重的刑?”一旁的獄卒急忙解釋:“送來時就這樣,
應該是在宮里就遭的罪了。不過她一口咬定都是奶娘做的,和自己沒關系。
”羅宴讓人給宮女喂了口水,宮女潰散的眼神才逐漸清明起來,這兩天來她滴水未進,
全靠太醫的丹藥吊著命??撮T的太監被皇帝一怒之下全部打死,
剩下的知情人自然是要留下一條命好好審問。宮女睜眼,
看見羅宴便開始掙扎著求饒:“救命啊大人。我是冤枉的,求大人做主!
”宮女朝著羅宴爬了幾步,身下的枯草全被鮮血染紅,她顫抖著想用手去拉羅宴的衣角,
更新時間:2025-05-01 23:0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