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跟我去縣里辦離婚！”張志強一腳踹開房門，唾沫星子噴在我臉上，
“不然我就在村里說你在家不守婦道，勾引我爸和我弟！”我正蹲在灶臺前燒火，
手里的火鉗“咣當”掉在地上。這張臉我太熟悉了——三十歲，精瘦，
眉毛擰成一條兇狠的線，嘴角掛著得意的冷笑。前世的我聽到這話，嚇得直哆嗦，
只會懦弱地討價還價：“給我三件軍大衣，給娃們當聘禮，我……我就離……”可現在，
一股怒火直沖腦門。等等，我不是已經八十五歲，躺在破舊不堪的老院子里等死了嗎？
“咋的？啞巴了？”張志強見我不吭聲，又逼近一步，“離了婚你還能留點臉面，
要不然……”“不離！”我猛地站起來，灶灰撲簌簌落了一地。他愣住了，
顯然沒想到我會反抗：“你說啥？”“我說，不、離、婚！”我一字一頓地說，
順手抄起搟面杖“砰”地砸在案板上，“現在是新社會，洪家村不是你張家說了算！
”“反了你了！”他揚起巴掌就要打我。我直接把搟面杖對準他：“敢動手？
我這就去公社告你毆打婦女！讓全大隊的人都看看，你這個當兵的是怎么欺負老婆的！
”張志強臉色鐵青，最后撂下一句“你給我等著”，摔門走了。我癱坐在灶臺邊，
這才發現后背都濕透了。前世離婚后娘家嫌我丟人，三個兒子怨我沒留住爹，
只有小孫女冬梅肯給我端碗熱水……窗外，夕陽把土路染得血紅。我知道，
明天全村都會傳遍“金幺妹瘋了”的閑話?！隘偩童偘?！”我抓起涼透的野菜粥一飲而盡，
從炕洞里摸出珍藏的鉛筆和信紙。前世表姨就提醒過我：“志強在部隊跟個小護士走得近。
”可我被他的花言巧語哄住，傻傻在家當牛做馬?，F在，我要讓這對狗男女付出代價！
天剛蒙蒙亮，舉報信就寫好了。我正仔細折信，表姨挎著籃子推門進來?！扮勖?，起這么早？
”她一眼就看見我手里的信，“這是……”“姨……”我嗓子發哽，“志強要離婚，
還說要在村里造謠我和公爹……”“什么？”表姨氣得直跺腳，“這個挨千刀的！
”她一把抓住我的手，“寫舉報信！直接寄到他們政委那兒！
”三個兒子揉著眼睛從里屋出來時，我已經貼好了郵票。老大怯生生地問：“媽，
爹說……”“別提他！”我打斷道，“去把粥熱了，吃完上工去?！鄙挝绲娜疹^毒辣辣的，
我攥著信站在老槐樹下。社員們都在樹蔭下歇晌，我深吸一口氣：“各位叔伯嬸子！
”我的聲音有些發抖，“張志強為了娶姘頭，要往我頭上扣屎盆子……”人群一下子安靜了。
表姨第一個站起來：“我作證！幺妹這些年伺候公婆、拉扯孩子，村里誰不知道？
”大隊長洪建軍也站了出來，很快，紅手印像梅花瓣一樣落滿信紙。從縣城郵局回來時，
天都擦黑了。老大蹲在門口，眼巴巴地望著我：“媽，表姨婆給留了飯……”我摸摸他的頭，
三個小子瘦得跟豆芽菜似的。進屋一看，桌上擺著半盆野菜糊糊，
旁邊還放著兩個雜面饃——這肯定是表姨從自家口糧里省出來的?！俺园?。
”我給孩子們分了饃，自己只喝糊糊。老大把饃掰成兩半，非要往我碗里塞。夜里，
我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外頭月光亮堂堂的，照在破窗戶紙上。
這破屋子還是當年我成親后蓋的，現在張家父子搬去了新起的磚房，
就把我們娘幾個扔在這兒?！芭?！沒良心的東西！”我對著窗戶啐了一口。
這些年我當牛做馬，小叔子從穿開襠褲帶到能娶親，現在倒好，連頓飯都不給留！
“社員同志們注意，部隊來人了，要找金幺妹同志……”大喇叭一響，
我手里的葫蘆瓢“咣當”掉進水缸。終于來了！兩個穿軍裝的人站在我家籬笆外，
一個年長的眉頭緊皺面色嚴肅，年輕的拿著個牛皮紙信封?！敖痃勖猛驹趩?？
”我抹了把手上的井水，整了整補丁摞補丁的衣襟：“我就是。
”“我們是XX部隊政治處的?！蹦觊L的軍人掏出證件，“關于你反映的情況，
組織上很重視?！眹^的鄉親們頓時炸開了鍋，
張志強他爹趿拉著布鞋跌跌撞撞跑來：“首長！這婆娘胡說八道……”"老同志請冷靜。
"軍人抬手制止，轉頭對我說，"金同志，方便單獨談談嗎？"堂屋里，
那個牛皮紙信封擺在桌上，我一眼就認出來了——可不就是我寄出去的那封舉報信！
“黃秀琴同志承認和張志強有來往，但堅稱是革命友誼。”年長的軍人盯著我的眼睛，
“張志強說是你想要更多贍養費，故意誣陷他?！薄胺潘锏钠?！”我一巴掌拍在桌上，
震得茶缸子"咣當"直響，“首長去醫院查查！黃秀琴要是沒懷孕，
我腦袋擰下來給你們當球踢！”屋里頓時靜得能聽見針掉地上，兩個軍人對視一眼。
“金同志，組織上一定會調查清楚?！蹦觊L的軍人收起信封，“你愿意去部隊當面對質嗎？
”“去！怎么不去！”我噌地站起來，“現在就走都成！”送走部隊的人，我直奔表姨家。
“姨，得麻煩您照看幾天娃?！蔽野褦€的糧票和一袋糧食塞給她，“我要去部隊討個說法！
”表姨攥著糧票直嘆氣：“你這倔脾氣……路上當心?！被丶沂帐鞍r，
老大拽著我衣角不撒手：“媽，非去不可嗎？”我蹲下給他系好松開的扣子：“大娃，
記住娘的話，做人要堂堂正正。咱不惹事，但也不能讓人騎在脖子上拉屎！
”大隊長給我開了介紹信，又偷偷塞給我一張全國糧票：“路上買點吃的。
”長途汽車顛簸了整整一天。我抱著包袱，望著窗外飛馳的田野，
心里跟明鏡似的——這次去，不是魚死就是網破！部隊大院比我想象的還氣派。
哨兵看了介紹信，領我到招待所住下?！懊魈焐衔缇劈c，組織處見?！鄙诒R走時叮囑，
“晚上別亂跑，早點休息?！蔽姨稍谟舶宕采?，翻來覆去睡不著。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
正好落在我縫在褲腰里的那張紙上——這是我從醫院抄來的黃秀琴的檢查記錄。天剛蒙蒙亮，
我就醒了。我掏出縫在衣襟里的那張紙——醫院婦產科的檢查記錄，
黃秀琴的名字清清楚楚寫在上面，后面跟著“妊娠兩個月”幾個字。
這可是我花了半斤糧票才從醫院抄來的?！敖鹜?，準備好了嗎？”哨兵在門外喊。
我整了整衣裳：“好了！”組織處的會議室比咱村的祠堂還大。我進去時，
張志強已經坐在那兒了，軍裝穿得板板正正，可臉色白得跟紙似的?！敖痃勖猛?。
”一位首長模樣的干部開口，“今天請你來，是想核實幾個問題。
”我挺直腰桿：“首長請問。”“你舉報張志強生活作風問題，有什么證據？
”我掏出那張紙：“這是黃秀琴在醫院的檢查單！已兩個月的身孕！
”會議室里“嗡”的一聲。張志強跳起來：“胡說！這肯定是假的！”“假的？”我冷笑，
“要不要現在就去醫院對質？”首長擺擺手：“這個我們會核實。你還舉報張家有地主做派？
”“對！”我嗓門一下子高了，“他爹整天叼著煙袋當老太爺，他弟快二十歲的大小伙子，
連鋤頭都不會拿！全家就靠我一個女人掙工分養活！”我越說越氣，一把擼起袖子，
露出手臂上那道疤：“這是去年搶收時落的傷！他爹還說女人干活天經地義！
”會議室里鴉雀無聲，首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記錄員的鋼筆在紙上“沙沙”地記著。突然，
門被推開，一個穿白大褂的護士慌慌張張跑進來：“報告首長，黃秀琴同志暈倒了！
”“怎么回事？”“她……她懷孕了……”小護士支支吾吾地說，“剛才吐得厲害，
醫務室檢查確認了……”張志強“撲通”一聲癱在椅子上，軍帽都歪了。
首長的臉黑得像鍋底：“好啊！張志強，你還有什么話說？”三天后，
處理決定下來了：撤銷張志強軍籍，退回原籍勞動改造。在部隊領導主持下，
我們當場辦了離婚手續，三個孩子歸我，張志強還得按月給撫養費?；卮迥翘?，
全生產隊的人都出來看熱鬧。張志強背著鋪蓋卷，灰頭土臉地跟在公社干部后面，
像只斗敗的公雞?！敖痃勖?！”他扭頭怒視我，“你夠狠！”我抱起撲過來的小兒子，
冷笑：“比起你們張家對我的狠，這才到哪兒？”表姨擠過人群拉住我：“走，回家！
姨給你烙了雜面餅！”路過張家那三間新瓦房時，里頭傳來“噼里啪啦”摔東西的聲音。
老大扯了扯我的衣角：“媽，以后爹就住村里了？”我蹲下給他整了整衣領：“大娃，
記住娘的話，做人要堂堂正正！你爹這是自作自受！”晚上，表姨還炒了盤雞蛋，
破例倒了半杯地瓜燒。三個孩子吃得滿嘴油光，
我卻盯著跳動的煤油燈出神——這口氣是出了，可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娘，你想啥呢？
”老二仰著臉問。我摸摸他的小腦袋：“娘在想，送你們去上學的事兒?！碧靹偯擅闪?，
更新時間：2025-05-01 23:0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