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車顛簸著駛入唐古拉山口時,暴雪突然砸下來。宋萱盯著儀表盤上跳紅的水溫表,
指尖攥緊皮質方向盤套——這是他們改造房車后第一次遭遇極端天氣?!鞍雅L調到最大。
”張亮跪在駕駛座下方,扳手敲擊水管的聲音混著風雪呼嘯,“水箱快凍裂了,
得用保溫棉裹住……”他的后頸已經被雪水浸透,發梢結著細小的冰碴。
她摸出急救箱里的暖寶寶,塞進他衛衣口袋:“先貼這個暖手。”觸到他掌心的繭子時,
突然想起昨夜他替她揉按畫圖酸痛的肩膀,指腹落在她頸椎骨上的力度,
像在拼接一塊珍貴的拼圖。車外的經幡在風雪中狂舞,紅黃綠藍白的色塊被撕成模糊的條帶。
宋萱摸到副駕儲物格里的銀盒,里面裝著從納木錯帶回的湖水,此刻在低溫下結成淡藍的冰。
“看!”張亮突然指向窗外,車燈刺破雪幕,照見路邊磕長頭的信徒。他們五體投地時,
身上的羊皮圍裙擦過積雪,在純白的世界里畫出深褐的軌跡,像大地的年輪。
深夜的道班驛站飄著牛糞燃燒的氣息。房車停在驛站外,張亮跟著老站長去借扳手,
宋萱則留在車里熬姜茶。鐵皮爐子里的火芯噼啪作響,
映著她映在車窗上的影子——右耳后那顆痣,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當年我開解放車跑青藏線,”站長遞給張亮青稞餅,臉上的皺紋像車轍印,
“有次油箱凍住,是路過的藏民把自家酥油熬化了灌進去……”他渾濁的眼睛突然發亮,
“你們這車啊,比我的老解放洋氣多咯?!被氐杰嚿蠒r,張亮的睫毛上掛著冰珠,
卻捧著個布包裹:“站長送的,說是給野菊的‘防凍衣’?!贝蜷_來,是件褪色的藏袍,
羊毛里還夾著干草屑和野棘果。宋萱把熱姜茶遞給他,
指尖擦過他凍紅的鼻尖:“當年在醫院值夜班,最難熬的不是通宵手術,是凌晨三點的走廊,
連急診燈都透著冷?!彼蝗恍α?,“現在才明白,冷的時候,有人遞來的姜茶比什么都暖。
”破曉時分,風雪停了。宋萱站在車頂給野菊苗蓋藏袍,
看見遠處的念青唐古拉山在晨光中舒展銀鱗,山坳間懸著兩道淡金色的虹。“小心!
”張亮伸手扶住她搖晃的腳踝,掌心隔著襪子傳來溫度,“昨晚看天氣預報,
說這里海拔5231米,容易缺氧……”他的聲音突然頓住,目光落在她發間的雪粒上。
她轉身時,藏袍的大襟掃過他下巴,帶出陣干草香:“幫我看看,野菊葉子有沒有凍壞?
”他卻伸手替她摘去頭上的雪花:“葉子沒事,
花骨朵倒像你現在的臉——”他指尖輕輕點她鼻尖,“紅撲撲的,像顆高原上的小番茄。
”遠處傳來驛站的早餐鈴。宋萱摸出帆布包里的小鏡子,借著虹光補口紅。
更新時間:2025-05-01 21:4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