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引子·百年讖永昌三年，七星連珠夜。慕容昭雪跪在玄武殿前，
掌心托著半枚染血的虎符。青銅劍架在頸間時，她突然大笑，血珠子濺在御階金磚上，
凝成個歪歪扭扭的"棠"字。"雙生蠱，血脈承，三十三重檐下逢。
"女將軍咽氣前突然暴起，劍鋒挑落帝王冕旒，"待吾兒掌心痣現，
必叫趙氏斷子絕——""嗖！"冷箭貫穿咽喉的剎那，她懷中滾出塊血玉，
正落在龍椅陰影里的小太監腳邊。沒人注意到，玉中封著粒蠶卵，
正隨帝王暴怒的咆哮聲輕輕震顫。三百年后，杜家莊的夏夜。月棠蹲在瓜棚里偷啃西瓜時，
趙員外家的祖墳突然炸了。她抹著嘴角瓜瓤抬頭，正見道青光墜入自家茅屋，驚得滿村狗吠。
當夜，接生婆王媽媽做了個怪夢。夢里有人往她掌心塞了把金瓜子，
說要買杜家兒媳腹中"那個帶紅痣的賠錢貨"。雞鳴時分，
她鬼使神差摸向枕下——真攥著把沾泥的金瓜子，里頭混著片前朝甲胄的殘鱗。
2 【雪夜驚鴻】北風像醉漢扯破棉襖似的，把雪片子揚得滿世界亂竄。
杜家茅草屋頂上的窟窿眼兒里，柳氏的叫喚聲比外頭打更的梆子還響。"老姐姐，
這娃娃怕不是哪吒轉世？"接生婆王媽媽往炕頭啐了口唾沫，
掰著指頭算："懷胎十二個月零三天，驢下崽子都沒這么費勁！"話音未落，
房梁上"咔吧"一聲裂了道縫。蹲在灶臺后燒水的杜老漢猛抬頭，
瞅見只通體雪白的貓頭鷹倒掛在梁上，琥珀色的眼珠子滴溜溜轉。"生了！
"王媽媽突然扯著嗓子嚎起來。杜老漢剛摸到門框，就聽"哇"地兩聲啼哭，
驚得檐下冰溜子噼里啪啦往下掉。"恭喜老哥，龍鳳雙..."王媽媽掀簾子探出半張臉，
突然像被掐住脖子的雞，眼珠子瞪得溜圓："這、這小的怎么不喘氣！
"柳氏懷里的女嬰紅撲撲地蹬腿，旁邊那個卻青著臉一動不動。杜老漢哆嗦著去探鼻息，
指尖剛沾上冰碴子似的皮膚，房頂"轟"地炸開個窟窿。"無量天尊！
"漫天飛雪里蹦出個邋遢道士，道袍補丁摞補丁活像乞丐。他一腳踹開杜老漢，
抄起死嬰就往炕頭撞："借個火！"柳氏還沒回過神，道士已經扯開她枕頭。棉絮紛飛中，
一塊鴿血紅的玉佩"當啷"掉在炕席上。道士抄起玉佩往死嬰嘴里一塞，
那青紫的小臉兒"唰"地泛起紅光。"活了！活了！"王媽媽一屁股坐進接生用的木盆。
活過來的女嬰掌心突然浮出朱砂痣，映得滿室紅彤彤的。外頭"撲棱棱"一陣亂響，
杜老漢扒窗一看，院墻上密密麻麻落滿喜鵲，個個沖屋里點頭。
道士抹了把鼻涕往道袍上蹭："大的叫月棠，
小的嘛..."他忽然湊近柳氏耳根："埋在后山歪脖子柳下頭，頭七前千萬別燒紙。
"話音未落，趙員外家的胖管家正巧打茅房后頭鉆出來，懷里鼓鼓囊囊揣著個東西。
他盯著屋頂金光消失的方向，
臉上橫肉直哆嗦："可算讓老子找著了..."這會兒杜家人正忙著稀罕倆閨女，
誰也沒瞧見活過來的小月棠突然睜眼，瞳仁里閃過道金線。更邪門的是，
柳樹下新墳突然拱了拱，一截白玉似的小手指破土而出，指頭上也有一點朱砂痣。
3 【裂帛之讖】杜老漢抱著新糊的漿糊罐子沖進祠堂時，
正瞧見自家孫女騎在供桌上啃族譜。三歲的小月棠牙口格外好，
"刺啦"一聲就把記載祖宗八代的名冊撕下兩頁。"小祖宗！"杜老漢急得旱煙袋都掉了。
說也奇怪，那泛黃的紙頁沾了月棠口水，
竟浮出暗金色的紋路——分明是前朝慕容氏的麒麟紋！院外突然炸響銅鑼聲，
趙員外家的胖管家帶著八個佃戶闖進來，褲腰帶上別著的算盤珠子嘩啦啦響："杜老頭，
你家桃林擋了我們老爺祖墳的風水，十兩銀子趕緊搬！"月棠突然從供桌底下鉆出來，
小臉漲得通紅："不搬！不搬！"她跺腳時腕上銀鈴鐺叮當亂響，震得祠堂梁柱簌簌落灰。
胖管家正要發火，忽聽外頭佃戶鬼叫："開、開花了！"眾人涌到院中，
只見那棵被雷劈焦的老桃樹跟抽風似的，眨眼間竄出滿枝粉白。更駭人的是樹根拱起土包，
半截生銹的青銅劍尖正抵著胖管家的緞面鞋。"妖、妖孽?。?胖管家連滾帶爬往外逃，
月棠蹲在桃樹下撿了片花瓣，歪頭看劍柄上模糊的"昭"字。沒人注意到，
她掌心的朱砂痣正汩汩往外滲金粉。當夜柳氏做了怪夢。月光像熬稠的藕粉潑在窗欞上，
她看見個穿紅肚兜的女娃娃蹲在井邊，腕上銀鈴與月棠那對一模一樣。"阿姊。
"女童轉過頭，眉心一點朱砂痣紅得瘆人，"當心眉心點痣之人。"井水突然沸騰，
浮出張趙員外那張油光光的臉——他額心赫然也有紅點！柳氏驚醒時，
發現月棠正趴在她胸口流口水。月光斜斜照進來，
小丫頭后脖頸上不知何時多了道淺金色紋路，活像片縮小的麒麟鱗甲。
4 【墨蠶噬月】柳氏掀開蠶匾那日，驚飛了十里八鄉的雀兒。
油綠桑葉間臥著的蠶寶寶通體墨黑，倒像是誰把硯臺打翻在雪堆里。"哎呦我的親娘！
"隔壁王媽媽扒著籬笆直跺腳，"黑蠶招災啊！快拿艾草熏！"話音未落，
領頭那蠶突然昂頭吐絲。這絲線金中帶赤，落在匾底竟燒出個北斗七星的模樣。柳氏手一抖，
蠶匾"咣當"扣在月棠腦門上。小丫頭頂著蠶匾咯咯笑，發間纏著的金絲突然活過來似的，
眨眼間織成個巴掌大的錦囊。更奇的是，錦囊上浮動著騎馬打仗的小人兒，
仔細瞧那領兵的女將軍，眉眼活脫脫是放大版的月棠。三日后趕集，
柳氏揣著黑蠶錦帕往繡莊去。行至醉仙樓前，忽聞樓上雅間傳來杯盞碎裂聲。
月棠仰頭正瞧見個華服公子翻過欄桿，胯下驚馬揚蹄就要踏碎街邊貨攤。"娘親！
"月棠猛地拽下柳氏腰間錦帕。那帕子"唰"地繃直如刃，寒光閃過，馬韁齊刷刷斷開。
驚馬人立而起，馬背上公子哥兒骨碌碌滾進草料堆，手里還死死攥著半塊棗泥酥。二樓窗前，
微服私訪的巡撫夫人驚得團扇落地："這繡紋...莫不是慕容家的金戈繡？
"她腕上翡翠鐲子突然發燙，內側刻著的慕容氏徽記與錦帕紋路嚴絲合縫。
當夜趙家庫房燭火通明。趙員外摸著眉心朱砂痣，聽管家稟報日間見聞。
他忽然抄起剪子絞碎一匹貢緞："放火燒了杜家蠶房！那黑蠶定是慕容氏余孽養的蠱蟲！
"三更時分，月棠被濃煙嗆醒時，屋頂已然燒成火龍。柳氏抱著她往外沖，
卻被熱浪掀翻在地。千鈞一發之際，蠶匾里飛出個金繭將娘倆裹成個蠶蛹。
火舌舔上繭殼的剎那，焦黑的蠶尸突然立起，在灰燼里爬出八個篆字："慕容昭雪，
含冤待雪"。瓦礫堆外，縱火的打手正欲補刀，忽見月棠從繭中爬出。小丫頭滿臉煙灰，
唯獨掌心朱砂痣亮如星辰。她歪頭沖著打手們一笑，身后廢墟里"錚"地彈起半截青銅劍，
劍柄上沾著的蠶絲正幽幽泛著血光。5 【銅匣驚雷】暴雨下得跟老天爺捅漏了酒缸似的，
祠堂屋頂的瓦片"噼里啪啦"往下砸。月棠頂著個豁口木盆往祠堂跑時，
瞧見族老們正撅著屁股搶救祖宗牌位。"小災星還敢來！"三叔公抄起笤帚要打，
忽聽地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青磚地"咔嚓"裂開道縫，月棠腳下一滑，
骨碌碌滾進個黑窟窿。"棠兒！"柳氏舉著油燈追到洞口，
只見小丫頭坐在個石雕膝蓋上沖她招手。那雕像竟是反剪雙手的跪姿，
鳳冠歪斜的女將軍滿臉血淚——正是慕容昭雪！"娘親快看！"月棠踮腳去夠雕像發簪，
石雕眼珠突然"咔噠"一轉。地面應聲塌陷，露出個鎏金銅匣，
匣面九宮格嵌著帶血槽的玉石。外頭突然炸響驚雷，趙家祖墳方向火光沖天。
趙員外抱著祖墳炸飛的石碑殘片，正撞見管家連滾帶爬來報："老爺！
雷、雷把太爺棺材劈成兩截，里頭...里頭有具穿女鎧的尸骨！"祠堂地宮里，
月棠正拿銀鈴鐺試機關。金蠶絲纏著玉石"咯吱"轉動，銅匣彈開的瞬間，
半塊虎符"當啷"掉進積水。幾乎同時，地縫里滲出的雨水突然倒流，
在墻上匯成八個血字："開匣者，當啟三十三重檐"。"棠丫頭！
"墻頭突然探出個蓬頭垢面的腦袋。柳氏認出是獄卒老陳，
忙接過他拋來的布包——竟是杜明德咬破手指寫的血書！泛黃的粗布上，
歪歪扭扭爬著暗紅字跡："萬勿讓月棠碰松濤閣...""轟！
"趙家打手的踹門聲截斷話音。月棠慌忙把虎符塞進褲腰，
卻見銅匣內層還粘著片魚鰾膠似的薄膜。對著火光一照，
分明是慕容昭雪被賜死那日的皇宮地形圖，某處朱砂標記赫然寫著"雙生蠱"三字。
"在這兒！"打手們的火把已逼到地宮入口。月棠情急之下抓起雕像斷指，
猛地插進銅匣暗孔。地面突然塌陷，娘倆跟坐滑梯似的跌進暗河，
后頭追兵被噴涌而出的黑水澆成落湯雞。漂到蘆葦蕩時，月棠才發現虎符在滲血。
更瘆人的是，血珠滴進河里竟聚成個人形，看輪廓活脫脫是那個胎死腹中的胞妹。
女童影子突然指向對岸——松濤閣的飛檐正挑著半輪血月，第三十三重檐角上，
掛著具隨風搖晃的尸體。6 【幻樓迷蹤】月棠咬著蔥油餅蹲在松濤閣后巷，
活像個偷油的小耗子。蘇夫人往她臉上抹鍋灰的手突然頓住："丫頭，
你脖頸后的鱗紋怎么發光了？""許是沾了槐花蜜。"月棠舔著嘴角含混應聲，
袖袋里的虎符燙得跟剛出鍋的栗子似的。她這會兒扮作書童，
腦袋上頂著的方巾足足打了三個死結。閣樓暗門"吱呀"轉開，霉味混著沉香撲鼻而來。
月棠剛要摸火折子，蘇夫人突然扯住她后領："抬腳！"只見青磚縫里探出排銅釘，
釘頭還沾著暗褐血漬。"這是諸葛連環扣。"蘇夫人摸出三枚銅錢卡進磚縫，
"昭雪將軍當年在滇南..."話音未落，頭頂突然潑下盆墨汁，
月棠懷里的虎符"錚"地彈出金芒，墨汁霎時凝成個持戟武士。"當心！
"月棠抄起硯臺砸過去，武士轟然潰散，墨點子濺了滿墻。詭異的是，
墨跡竟在墻上洇出幅行軍圖，箭頭直指松濤閣頂層的飛云柱。
兩人順著吱呀作響的木梯往上爬時，月棠的虎符突然開始滲血。
更新時間：2025-05-01 21:3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