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間,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在洛川的耳畔響起,
那是直升機螺旋槳高速旋轉所發出的巨大噪音。這聲音猶如雷霆萬鈞,震撼著她的耳膜,
讓她的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洛川所在的大學與一個軍事基地相鄰,
而每當軍事基地進行演習時,直升機便會頻繁地從學校上空疾馳而過。起初,
同學們對這突如其來的噪音還頗有微詞,抱怨連連。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
大家逐漸對這種情況習以為常,不再將其視為一種困擾。然而,與其他人不同的是,
洛川始終無法適應這直升機的轟鳴聲。每當這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一種無法言喻的巨大悲傷便會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將她徹底淹沒。
這種悲傷并非來自于對噪音的厭惡,而是一種深深的失落感,
仿佛她遺忘了某件至關重要的事情,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午后的校園,
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灑在地面,形成一片片光影。洛川背著沉重的書包,
慢悠悠地走在回教室的路上。周圍同學的談笑聲、籃球場上的呼喊聲交織在一起,
構成了校園里獨有的熱鬧氛圍。就在她低頭思索著下午課程的時候,
一個怪異的聲音從前方的灌木叢后隱隱傳來?!澳葑樱@次是這個女孩,
我們什么時候動手……” 那聲音像是從嗓子眼里擠出來的,充滿了令人不適的激動,
像極了猥瑣的跟蹤狂?!敖K于又有目標出現了?!甭宕ㄏ乱庾R地停下腳步,眉頭微微皺起,
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只形似鹿的怪物站在灌木叢旁,它身形高大,
渾身長滿了灰色的毛發,臉上的神情貪婪又急切,嘴里還不時地發出低低的嘶吼聲?!伴]嘴,
吵死!” 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如同冬日里的寒風,讓空氣都瞬間冷了幾分。
洛川這才發現,怪物的旁邊站著一個身著古裝的女孩。她一襲淡藍色的長裙,
裙擺上繡著精致的花紋,長發如墨般披散在肩頭,頭上戴著精美的發飾,
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光。女孩的模樣十分可愛,肌膚白皙如雪,眼睛明亮如星,
可那清冷的語氣卻與可愛的外表形成了鮮明的反差。洛川心中一驚,
這一怪一人的組合實在太過詭異。她下意識地想要轉身離開,
卻聽到那古裝女孩又開口了:“同學,你的鋼筆掉了。”洛川聽到聲音,下意識地回頭。
映入眼簾的還是那個古裝少女,她正站在不遠處,手中拿著一支鋼筆,眼神淡淡地看著自己。
在學校里,穿古裝的女生并不少見,洛川對此早已見怪不怪。她伸手接過鋼筆,
剛準備開口說這不是自己的,可就在這時,一陣微風吹過,揚起了女孩的發絲。再一抬頭,
那古裝少女卻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她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洛川握著鋼筆的手微微顫抖,
她環顧四周,那只形似鹿的怪物也不見了蹤影。陽光依舊溫暖,
可洛川卻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她緊了緊身上的衣服,快步朝著教室的方向走去,
心中暗暗想著: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剛才的一切難道是自己的幻覺嗎?
洛川將鋼筆塞進校服口袋時,金屬筆帽在掌心留下冰涼的觸感。
她望著灌木叢中搖曳的野雛菊,試圖說服自己剛才的詭異場景只是春困作祟。
"大概是最近復習太累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轉身時發梢掃過肩頭,
卻沒注意到那支鋼筆正在口袋里泛出幽藍的微光。教學樓走廊的日光燈管突然滋啦作響,
洛川眼前閃過一道刺目的白光。再睜眼時,消毒水的氣味已被油墨與檀木的氣息取代,
斑駁的黑板上寫著繁體字,窗外飄進的不是蟬鳴,而是黃包車清脆的銅鈴聲。
戒尺重重拍在講臺上,震得她面前的雜志微微發顫。"洛川!
" 國文老師金絲眼鏡后的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戒尺指著她面前攤開的課本,
"戰爭已持續月余,平北學生冒死游行請愿,你倒好,在課堂上打起盹來!
" 粉筆灰簌簌落在他藏青色長衫上,"看看你本子上寫的什么?
'2024 年期中考試復習計劃 ',這是什么胡言亂語?"洛川猛地低頭,
泛黃的宣紙上,鋼筆字跡正在詭異地扭曲消散。她摸到口袋里的鋼筆,金屬筆身燙得驚人。
教室后排傳來壓抑的竊笑,女同學們交頭接耳,
有人用帕子掩著嘴指指點點 —— 她才驚覺自己穿著不合時宜的運動校服,
而其他人皆是陰丹士林旗袍。下課鈴突兀地響起,黃銅鈴鐺的震顫聲中,
扎麻花辮的林甜撞開教室門沖進來。少女鬢角沾著槐花,月白旗袍下擺沾著泥點,
胸前別著的 "愛國募捐" 徽章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洛川!
三青團的人在火車站設了募捐點,咱們帶著自制的募捐箱去!" 她突然湊近,
溫熱的呼吸拂過洛川耳畔,"你臉色好差,是不是又犯頭痛病了?
"洛川望著少女澄澈的眼睛,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她們是同窗好友,每周都會偷偷溜出校門,
在南市街頭舉著募捐箱奔走。上個月的雨夜,林甜為保護募捐箱被軍閥的馬車撞倒,
至今左腿還留著淤青。這些記憶如此真實,真實得讓她忘記了自己原本的身份。
"我... 我沒事。" 洛川捏緊掌心,指甲掐進肉里卻感覺不到疼痛。
她忽然注意到教室后墻的日歷 —— 民國八年五月十八,
與鋼筆上刻著的 "1919.5.18" 分毫不差。
“咦——”林甜驚奇的拿著她手中的筆,“上面有你的生日,是誰送你的生日禮物嗎?
”洛川心里面疑惑,五月十八?她的生日?洛川還沒有回過神,當她再次低頭,
校服竟不知何時變成了藏青學生裝,剛剛的鋼筆已消失不見。林甜已經抱著募捐箱跑向走廊,
回頭朝她招手時,洛川看見少女旗袍領口別著的白玉蘭胸針,正是剛才古裝女孩發間的飾物。
而教學樓外,那個形似鹿的怪物正立在法國梧桐樹梢,貪婪的目光穿透玻璃,
與她慌亂的眼神撞個正著。黃浦江的水汽裹著霓虹,將租界的街道暈染成一幅流動的油畫。
百樂門的留聲機淌出靡靡之音,旗袍女子的珠翠在燈下流轉,
與對岸閘北沖天的火光形成刺眼的對比。但今夜,霞飛路上卻涌動著別樣的浪潮,
漆皮皮鞋與繡花鞋踏過募捐箱時,發出此起彼伏的脆響。"同胞們!
敵人的侵略已經三月有余!" 戴著金絲眼鏡的商人振臂高呼,
西裝馬甲上的懷表鏈隨著動作輕晃,"每一枚銀元都是射向敵人的子彈!
" 人群中爆發出雷鳴般的響應,翡翠戒指、金鑲玉鐲雨點般砸進紅綢包裹的木箱,
紙鈔疊成的雪片飄落在燙金的 "救國" 橫幅上。洛川攥著募捐冊的手指微微發抖,
油墨未干的字跡在燈光下泛著墨香,她看著身邊穿貂皮大衣的貴婦摘下珍珠項鏈,
忽然想起昨天報紙上刊登的平津失守的消息。就在這時,街角的陰影突然動了動。
那抹黑色像是從夜色里生長出來的,黑色風衣的下擺掃過墻角青苔,軟呢禮帽壓得極低,
幾乎遮住整張臉。洛川的目光被那道人影吸引,正巧那人也抬起頭,隔著攢動的人頭,
四目相撞的瞬間,她看見對方瞳孔猛地收縮。男人轉身時,黑色圍巾掃過募捐箱邊緣,
一支鋼筆應聲落地。"先生!你的鋼筆!" 洛川攥著筆追出去,
高跟鞋在青石板上敲出急促的聲響。但轉過巷口,只看見滿地碎瓷片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墻根處的野貓被驚起,爪子劃過鐵皮垃圾桶發出刺耳的聲響。她蹲下身,
指尖觸到鋼筆冰涼的筆帽,刻著藤蔓花紋的金屬表面還帶著體溫,跟她的那只很像,
但是沒有刻著日期。三天后的雨夜,洛川在閣樓寫著作業時,突然聽見急促的敲門聲。
雨幕中,那個熟悉的黑色身影倚在門框上,雨水順著帽檐滴落,在水洼里暈開暗紅的痕跡。
他的左胸洇開大片血漬,右手死死按住傷口,風衣下露出半截駁殼槍。
"救... 救我..." 沙啞的聲音混著雨聲,洛川這才發現他唇色慘白如紙。
她慌忙扶住男人沉重的身軀,觸到他后背時,掌心傳來黏膩的溫熱。
閣樓的油燈在穿堂風里搖晃,男人昏迷前最后一個動作,
是將染血的手按在她放在床頭的鋼筆上。消毒水的氣味混著血腥味彌漫在狹小的房間里。
洛川跪在床邊,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取出男人肩頭的彈片。月光從雕花窗欞漏進來,
照亮他棱角分明的側臉 —— 睫毛上還沾著未干的雨水,鼻梁高挺,
薄唇緊抿成蒼白的直線。當她用繃帶纏住他腰腹的傷口時,發現他后背布滿縱橫交錯的鞭痕,
新傷疊著舊疤,像是用烙鐵燙出的暗紋。第七日清晨,洛川端著中藥推開房門,
更新時間:2025-05-01 21:32: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