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那杯鴆酒是催命符?""笑話,那是我求來的假死藥,卻不想你竟真的墜了寒潭。
""沈氏女,你頸后印記若被人看見,便是萬劫不復,包括你視作仇人的他。
"1永徽十九年臘月初七,子時三刻。我叫蘇挽月,跪在冷宮青石板上,膝頭早已沒了知覺。
我看著謝硯之手中的鴆酒,琥珀色的液體在青玉盞里泛著冷光。
他指尖的翡翠扳指硌得我腕骨生疼,那是去年我親手為他選的生辰禮。"阿月,飲了這杯,
我許你全尸。"他聲音低啞,像浸了秋霜的弦。殿外飄著今冬初雪,
琉璃瓦上的積雪壓斷梅枝,"咔嚓" 聲驚飛檐下寒鴉。喉頭突然泛起腥甜,
三日前在御花園,太子妃將沾著鶴頂紅的胭脂塞我手中時,也是這樣的冷香。
她鬢間的東珠步搖晃花我眼:"妹妹總說這胭脂色最襯本宮,怎么自己用起來,
倒是要了太子的命?"耳邊父親的哭嚎從刑部大牢傳來,母親的白綾還懸在閨房梁上,
我感到眼前一昏。我望著謝硯之腰間的玉佩,那是我們初遇時,
我從他鞍上扯下的半塊龍紋佩。原來從始至終,他眼中倒映的都不是我,
而是我身后沈氏門閥的累累官印。酒盞觸唇時,我忽然笑了。
指尖悄悄扣住袖中母親臨終前塞給我的玉蟬,冰涼的蟬蛻硌進掌心。
這是沈家世代相傳的信物,母親說等我及笄之年便告訴我秘密,卻不想竟成了催命符。
"硯之可曾記得," 我仰頭飲盡鴆酒,血腥味在舌尖炸開,"八歲那年,
你我在太液池落水,你說要護我一輩子的?"他猛然別過臉去,喉結滾動:"蘇挽月,
你毒殺儲君,罪不容誅。"玉蟬在掌心碎成齏粉,混著血珠滲入肌理。意識模糊前,
我看見他發間那支銀蝶簪,是我親手所制,蝶翼上還刻著 "死生契闊" 四字。
真真是諷刺,原來有些誓言,終究是要拿命來祭的。寒鴉在殿角嘶鳴,我最后看見的,
是謝硯之彎腰撿起我掉落的帕子。那是我們初遇時我繡的并蒂蓮,他說要等我及笄就提親。
此刻帕子上沾滿泥污,卻被他小心翼翼揣進懷里,像揣著個一碰就碎的夢。鴆毒攻心那刻,
我忽然明白:這杯毒酒,從來不是結束,而是一場跨越十年的局,他要我死在所有人眼前。
2喉間卡著碎冰碴的那一刻,我猛地睜開眼。刺骨的寒意從四肢百骸涌來,
鼻腔里塞滿水草腐泥的腥氣 ,這是太液池底的味道,
我前世墜入寒潭后昏迷前最后嗅到的氣息。指尖在淤泥里摳出半片玉蟬殘片,
鋒利的邊緣劃破掌心,鮮血混著池水揚起細沙。頸后傳來灼痛,仿佛有活物在皮膚下游走,
我摸到一片凸起的蝶形紋路 ,前世被鴆酒毒發時碎掉的玉蟬,竟在重生后化作朱砂胎記,
牢牢烙在風府穴下方。再醒時,鼻尖縈繞著濃重的藥香。我躺在潮濕的洞穴里,
頭頂石縫漏下月光,照見洞壁上斑駁的青苔。右腕脈門處火辣辣地疼,低頭看去,
三道深可見骨的傷痕橫在皮膚上,血痂呈詭異的青紫色。"醒了?
" 清冷的聲音從洞口傳來。穿月白長衫的男子負手而立,
腰間懸著半塊與謝硯之相似的龍紋佩,"你中了西域蛇毒,我剜去腐肉才保得一命。
"我攥緊被角,指尖觸到內襯里繡的并蒂蓮, 是我親手繡的婚服紋樣,
本該在三個月后的吉日穿上。此刻卻沾滿了泥污,領口處還留著指甲抓撓的血痕。
"為何要救我?" 聲音沙啞得像破瓦罐。我的記憶如潮水涌來:鴆酒入喉那刻,
玉蟬碎開的瞬間,我分明看見母親臨終前塞進我手中的,不是玉蟬,而是半幅血詔,
上面朱砂寫著 "永徽十七年冬,太子薨于牽機,真兇……"男子轉身,
月光照亮他左眼角的朱砂痣:"你可知自己是誰?"他抬手拋來半幅殘卷,泛黃的宣紙上,
赫然畫著與我眉心相同的朱砂蝶印記,"沈氏女,前朝淑寧長公主之嗣。
十年前沈家走水那晚,你母親將你托付給我師父,代價是她自己頂下巫蠱罪名。
"我渾身血液仿佛凝固。母親臨終前說的 "秘密",竟是這個?
十年前那場波及三族的 "巫蠱之案",原來真正要滅的,是前朝余脈?"我叫顧承煜,
前朝蝶奴衛最后一任指揮使。" 他忽然逼近,指尖掠過我腕間傷痕,
"三年前你父親曾在刑部大牢見過我師父,他托我交給你這個。
"一枚刻著 "山河" 二字的青銅鑰匙躺在他掌心,正是母親咽氣前塞進我手中的東西。
洞外傳來狼嚎,他忽然按住我肩膀:"明日隨我進京,右相府三日后收冬婢,
聶明珠每個月都會往冷宮送摻了牽機散的蜜餞,而牽機散的解藥,
只有右相夫人的妝匣里才有,你該去會會那位太子妃了。"3右相府后門,
我攥著半塊殘破的玉佩,聽著掌事媽媽的呵斥:"賤蹄子發什么呆?
新來的都要在祠堂跪足三個時辰!"祠堂里檀香刺鼻,我盯著供桌上的白玉觀音,
指尖悄悄摩挲袖中青銅鑰匙。這是顧承煜教我的第一步,當年太子妃陷害我時,
用的是西域 "牽機散",而全京城唯有右相府的三姨娘,曾隨胡商學過配毒。
更漏響過三聲,雕花木門 "吱呀" 推開。著鵝黃裙的少女踉蹌著撞進來,
鬢間東珠步搖正是那日御花園所見。"姐姐可還記得我?" 太子妃聶明珠按住發間步搖,
眼中閃過驚訝,"你不是已經...""死了?"我抬頭,故意露出腕間傷痕,
"多虧好心人相救,才得以重見天日。"指尖悄悄扣住袖中浸過麻藥的銀針,
"不過姐姐那日往我胭脂盒里摻牽機散時,可曾想過,這毒在胡商那里,還有個解法?
"她臉色驟變,后退半步撞翻燭臺:"你竟敢...""我敢什么?" 我逼近,
銀針抵住她咽喉,"是敢說出太子殿下臨終前,喊的不是 ' 皇后娘娘 ',
而是 ' 明珠 '?還是敢告訴右相大人,您每月十五都會往冷宮送摻了牽機散的蜜餞?
"燭火在風中搖曳,她忽然冷笑:"你以為僅憑這些就能扳倒我?沈氏女,你可知當今陛下,
根本不是先皇親子?"話音未落,窗外傳來弦響。一支弩箭擦著我鬢角射穿窗紙,
顧承煜的聲音從屋頂傳來:"當心!右相府暗衛..."我本能地拽著聶明珠撲倒在地,
袖中鑰匙不慎跌落。她眼尖地撿起來,忽然驚呼:"青蚨鎖的鑰匙!
你果然是……"門外傳來腳步聲,我迅速點住她啞穴,將她塞進供桌下。
掌事媽媽的罵聲漸近,我抓起燭臺上的觀音像,故意摔在地上。"賤婢!竟敢打碎菩薩像!
" 媽媽的藤條抽在我背上時,我看見聶明珠從供桌下露出的眼睛,帶著刻骨的怨毒,
還有一絲的驚恐。4你看,冷宮的青苔比三年前更盛了。我捧著新制的胭脂,
看囚床上的老婦人指甲抓撓床單:"淑妃娘娘,這胭脂里摻了西域紫草,最能安神。
"她猛然抬頭,渾濁的眼睛盯著我眉心:"蝶奴……是你娘讓你來的?
"枯槁的手突然抓住我手腕,"二十年前太液池那場火,燒死的不是長公主,是她的侍女!
阿月,你頸后是不是有……"話音戛然而止。窗外傳來箭矢破風之聲,
顧承煜突然從梁上躍下,袖中長劍劈開襲來的弩箭:"快走!右相府的人來了!
"我被他拽著翻出后窗,冰涼的雨水澆在臉上。頸后突然傳來刺痛,
是剛剛淑妃剛才指甲劃過的位置,顧承煜借著火光望去,忽然怔?。?是朱砂蝶印記,
與殘卷上的一模一樣。"追兵的燈籠在雨幕中亮起,顧承煜忽然扯斷腰間玉佩,
將半塊龍紋佩塞進我掌心:"拿著這個去鎮北王府,找謝硯之!""你瘋了?
" 我差點被樹根絆倒,"他當年親手給我灌的鴆酒!
""那玉佩是先皇留給鎮北王的調兵符!"他忽然推我進密道,自己轉身迎向追兵,"記住,
頸后印記不能讓任何人看見,包括謝硯之!"密道盡頭是鎮北王府后巷。我貼著墻根走,
忽然聽見角門內傳來爭執聲:"王爺,御史臺今早收到密信,
更新時間:2025-05-01 21:31: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