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賒賬醉漢的燙手酒壺暮色像打翻的墨汁，沿著城南的瓦檐緩緩展開。我站在「醉月樓」
的柜臺后，望著街角那盞搖搖欲墜的紙燈籠，扯了扯袖口的油漬。這酒肆是爹娘留下的，
墻皮剝落處還露著二十年前的朱砂對聯——“賒賬三日，斷腿立還”，
如今倒成了我的催債咒文?！袄习迥?，再來碗烈酒！”門外踉蹌撞進一道人影，
酒葫蘆“哐啷”砸在青磚地上，酒液順著張頭的褲腳淌成溪流。這醉漢諢名“張莽子”，
是附近染坊的卸貨苦力，平日里總愛拎著酒葫蘆在柜臺前晃悠。我斜睨他一眼，
用帕子擦著銅酒壺：“張頭，你這月賒的酒錢都夠買半車高粱了，再不結賬，
這壺可得抵押咯?！睆堫^忽地抓住我手腕，指節粗糙得像砂紙。他湊近我耳邊，
酒氣熏得我皺眉：“晚月，這壺...不是尋常貨?！蔽艺﹂_他，
卻見他從懷里摸出只褪色的青瓷酒壺，壺身泛著詭異的青光。這酒壺看著尋常，
卻不合常理——壺嘴竟朝下，酒液卻滴也不灑?！澳眠@壺頂賬，保管值?！彼脑捯魟偮?，
突然嗆咳起來。我還沒反應過來，那酒壺“哐啷”砸在柜臺上，
壺身竟燙得像剛從火爐里撈出！我下意識松手，張頭卻軟綿綿癱在長凳上，嘴角淌出黑沫。
“娘子！這人怕是要訛咱吧？！”伙計阿大從后廚躥出來，手里還攥著把菜刀，
刀刃沾著腌牛肉的醬汁，在張頭背上劃出一道淺痕。張頭晃了晃，竟仰面栽倒，
后腦“砰”地磕在酒壇上，酒液混著血水在青磚地上洇成墨色蝴蝶。我正欲喊人，
忽覺指尖傳來針刺般的灼痛。低頭看去，酒壺竟在破裂的瞬間濺出幾點青光，
灼得我虎口泛起水泡。阿大驚得酒壇都摔了，那壇口還在冒煙，像是剛被鬼火親過。
“報、報官??！”阿大推了我一把，我卻盯著酒壺碎片發愣——那碎片竟在酒液中漂浮，
壺嘴處凝著半滴酒，滴而不落，像是張頭睜著的獨眼，直勾勾盯著我?！皥蠊伲?/p>
”我扯了扯嘴角，嗓音干澀得像 煙抽多了似的，“你看看這死狀，
跟老周染坊里褪毛的鵝像不像？官府那些繡花枕頭，來了也是睜眼瞎?！蔽叶紫律?，
從張頭懷中摸出塊油布，裹住燙手的酒壺碎片塞進袖口，指尖卻沾了點黑沫。
后街的貓突然炸了毛，“喵嗚”一聲躥上屋檐，
月光透過破瓦灑在張頭臉上——他額角竟浮著幾道暗紅的符紋，像被血水浸透的古老咒語。
2 酒中浮現出的死亡碎片官府來得快得不合常理。我正蹲在后廚灶臺前，
拿燒紅的炭火燎著張莽子身上的黑沫，試圖逼出些線索，
就聽見前堂傳來阿大殺豬般的尖嘯：“官爺們來了！”知縣大人趙昂跨進門檻時，
靴底還沾著半塊油泥。他肥厚的手指捏著褪色的青瓷酒壺碎片，
瞇著眼像打量獵物般掃了我一眼：“楚老板娘，昨夜你與這莽夫獨處半炷香，他便中毒身亡，
這緣分可比那牽紅線的月老還準吶?！蔽艺洲q，忽覺袖口一緊。
阿大在我身后小聲嘟囔：“娘子，咱真沒下毒啊，
那酒壺燙得像剛從灶王爺那兒偷來的……”“住嘴！”我甩開他，
轉身從灶臺上抓過只焦黃的烤鵪鶉，狠狠砸在趙昂腳邊，“趙大人若是真查案，
怎不在張莽子身上找找？他平日里跟染坊周老板走動密切，
上周周家那匹‘血月紋’錦緞失竊，莫不是他偷了東西來抵酒錢？”趙昂被噎得臉皮直抽搐，
他身后的師爺卻輕咳一聲，晃著手中泛黃的卷宗：“楚老板娘有所不知，
周老板昨夜剛報了新案——他養了十年的波斯貓，脖頸處有道血色月牙印，
與這莽夫死狀如出一轍?！蔽艺龑に奸g，
忽聽觀禮席傳來清越的笑聲：“平珒縣竟出了這么巧的連環案，可惜在下眼拙，
倒看不出半點關聯?！北娙搜曂?，只見捉妖師陸沉負手立在檐下，
月光為他青衫鑲了層銀邊。他手中把玩著半塊酒壺碎片，碎片竟在他掌心跳躍，
壺嘴還滴著幽藍的酒液。趙昂眼珠子一轉，肥手突然拍案：“好巧！
本官正缺個懂妖邪的幫手，陸道長愿意共破奇案，在下自是求之不得。
”他轉身向我擠出個油膩膩的笑容，“楚老板娘，你隨陸道長去趟衙門，若能洗清嫌疑，
這酒肆的賦稅也能免上一免?！蔽艺芙^，陸沉卻搶先一步，
從袖中掏出枚染血的銅錢：“楚老板娘若信得過貧道，不如先陪我喝壺酒？
”說罷將銅錢擲向空中，那錢竟在半空翻滾成只青瓷酒壺，酒液伴著藍火自壺嘴噴涌而出，
灼得趙昂身后的小斯驚呼連連。“妖、妖法！”趙昂嚇得肥軀直抖，
卻見陸沉將符紙探入酒壺，火焰瞬間騰起，映出張莽子臨死前的畫面。
酒肆的紙燈籠在藍火中搖曳，陸沉指間跳躍的火苗照著他清雋的面容：“楚老板娘有所不知，
這‘晚照壺’沾染的巫蠱，需以活人精氣催動方能顯影?！彼蝗晃兆∥业氖滞?，
指尖力度恰到好處，“貧道觀姑娘掌心有淤青，昨夜可是徒手碰過壺身？
”“這……”我正欲遮掩，卻見他將隨身符紙塞入我發間，“莫慌，巫蠱之術最忌陽剛之氣。
姑娘的淤青恰是抵御蠱毒的關鍵?！彼D身沖趙昂拱手，“大人明鑒，
貧道需帶楚老板娘去偏殿施法，若半個時辰內不能顯影，任憑處置?！壁w昂被說得一愣一愣，
只能悻悻退到廊下。我跟著陸沉穿過月洞門時，瞥見染坊周老板混在圍觀的人群里，
他懷中抱著只毛色光鮮的貍貓，貓爪正撓著塊血色錦緞——那正是上周失竊的“血月紋”。
3 官府與捉妖師的雙重審視月色如水，卻照不透衙門偏殿的陰森。
趙昂腆著肚子坐在太師椅上，油紙扇搖得嘩啦作響：“陸道長，楚老板娘，
半個時辰眼瞅著就要過去咯，要是再看不出個所以然，本官可要將這女的收監咯。
”他肥手一揮，兩名衙役立刻湊到我身側，手中明晃晃的鐵鏈子鐺啷作響。陸沉不為所動，
指尖仍在把玩那半塊酒壺碎片。突然，他將碎片湊近燭火，幽藍的光芒瞬間騰起，
映得趙昂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只見陸沉掐了個法印，
輕聲念咒：“顯影——”那碎片竟懸浮起來，緩緩旋轉，壺嘴處竟滴出一串藍火酒液，
在空中拉出一道詭異的軌跡?！斑@是……”我正欲細看，
卻見趙昂突然拍案而起：“妖法惑眾！來人啊，把這個牛鼻子道人給我拿下！
”他的師爺趕忙上前，在他耳邊低語幾句，趙昂這才勉強按捺下火氣，
但肥臉上仍寫滿不耐煩。陸沉似是早有預料，他微微一笑，將碎片穩穩接?。骸按笕四?，
貧道這就揭曉真相?！闭f罷，他突然轉身面向我，目光銳利如箭：“楚老板娘，
貧道觀你眉心隱有血光，昨夜你徒手碰過壺身，可感到一絲灼痛？”我被他看得心里發毛，
下意識摸了摸虎口的淤青：“確實疼得厲害，這壺怕是被詛咒了吧？
”一旁的趙昂聽聞“詛咒”二字，嚇得肥軀直抖，連連后退。陸沉卻不慌不忙，
從袖中取出一卷泛黃的符紙，輕輕貼在碎片上。只見符紙瞬間染上一層妖異的青光，緊接著，
一幅畫面在半空浮現——張莽子瑟縮在街角，面前跪著個臟兮兮的少年，
懷中抱著只受傷的貍貓。這少年我竟覺得眼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這……這是張莽子？”趙昂瞪大了眼睛，手中的油紙扇都忘了搖。陸沉點了點頭：“正是。
貧道懷疑，這酒壺與近日城中發生的幾起離奇命案有關。死者皆是中毒身亡，
且死前都曾接觸過類似的酒壺?！彼蝗惶岣呗曇?，“楚老板娘，你可認得這少年？
”我正欲搖頭，突然靈光一閃：“等等，這少年懷里的貍貓，
毛色與染坊周老板失竊案中的‘血月紋’錦緞極為相似！”一旁的師爺聽聞此言，
趕忙在趙昂耳邊低語幾句，趙昂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陸沉似是察覺到了什么，
他突然將碎片擲向空中，那碎片在半空爆裂成一朵藍火，灼得趙昂身后的小斯驚呼連連。
借著藍火的亮光，我看見趙昂的師爺懷中，竟抱著只毛色與“血月紋”如出一轍的貍貓。
4 逐幀拼湊的血色真相陸沉手里的符紙在藍火中蜷縮成焦炭，
更新時間：2025-05-01 21:17: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