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把滾燙的臉頰貼在馬腹上，隔著繃帶數它紊亂的心跳。
這匹栗色母馬今早被馬場主抽斷了三根肋骨，此刻正在發燒。"紅毛崽子！
"柵欄外突然炸響炸雷般的吼聲，馬場主掄起套馬桿砸向草料堆。"獸醫都判死刑的馬，
你還偷藥治？"約翰護住母馬脫臼的前蹄，后槽牙咬得發酸："它今早替您贏了十二美元。
"套馬桿擦著他耳朵釘進木墻，震落藏在橫梁縫里的全家福。照片飄進馬糞堆時，
他看清母親眼角那道新添的淤青——昨夜父親發現她偷藏玉米餅給自己，
揮拳時戒指劃破了皮。1.車票上的齒痕小弟趴在月臺排水溝前，
正用豁口的玻璃片舀泥水："哥你看！像不像你講的太平洋？
"約翰攥著被退回的第六封求職信，突然被妹妹拽住褲腳。五歲的小丫頭攤開掌心，
里面躺著顆帶血乳牙："能換張車票嗎？"母親突然發瘋似的翻找行李，
拽出一本《賽馬解剖學》撕下扉頁，哆嗦著卷成煙卷狀塞進他口袋。
父親一腳踹飛裝書的麻袋，破布裂開時，
約翰看見自己嬰兒時期穿過的開襠褲正墊在《冠軍騎手自傳》下面?；疖國Q笛時，
小弟突然把泥水潑向他的舊皮鞋："你答應要教我騎馬！"混著砂礫的水漬爬上褲管，
像條永遠追不上火車的河。2.瘸馬的復仇"紅毛鬼配瘸腿馬，絕了！
"馬場主們哄笑著看約翰爬上馬背。這匹被他救活的母馬左眼渾濁，脊梁骨歪成閃電狀。
但當約翰俯身貼住它潰爛的傷口，馬突然人立而起，獨眼里迸出兇光。觀眾席噓聲變成驚呼。
瘸馬像條出閘的鱷魚橫沖直撞，徑直撞翻曾經鞭打它的馬場主。約翰被甩進籬笆時，
聽見骨頭斷裂的脆響——不知是自己還是仇人的。"賠錢貨！"滿臉是血的馬場主舉起獵槍，
約翰突然撲過去咬住他手腕。混戰間，他瞥見樹叢里有個裹著獸皮的怪人，
正用樹杈給斷腿白馬接骨。3.黑市拳擊手的圣經八角籠頂的煤油燈晃得人眼暈。
約翰吐出嘴里的血沫，發現對手脖子上掛著銀馬哨——那是他典當給地下錢莊的傳家寶。
"小雜種還想贖東西？"拳場老板晃著母親手寫的欠條。"你媽上月偷渡去加州，
現在怕是沉在科羅拉多河底..."約翰突然扯下《騎手圣經》包著的護手繃帶，
發黃的紙頁雪花般散落。當他用書脊砸斷對方鼻梁時，觀眾席傳來硬幣雨點般的叮當聲。
有個穿麂皮外套的老頭彎腰撿起一頁，上面印著查爾斯·霍華德汽車行的廣告。
4.富翁與野人的交易湯姆·史密斯正在給白馬喂鼠尾草，突然被馬蹄抵住咽喉。
持槍的暴發戶啐了口痰："這畜生害我輸了三百塊！""它三歲時救過十二個礦工。
"湯姆平靜地撫摸馬頸的舊傷。"泥石流那天，
是它用牙叼著纜繩..."子彈擦過他耳際時，一輛凱迪拉克V16突然碾著碎石沖來。
查爾斯·霍華德搖下車窗，
露出袖口繡著的小馬圖案——和他車禍身亡的兒子睡衣上一模一樣。"我要買你的馬。
"富翁的雪茄指向白馬。"還有你這個瘋子。"湯姆突然抓起地上半塊馬蹄鐵，
狠狠砸向汽車前蓋："先買這個。"金屬碰撞的火星中，
兩人同時看到后視鏡里一閃而過的紅頭發。
5.血汗當鋪當鋪老板用放大鏡戳著約翰的鎖骨："這道疤值二十美分。
"玻璃柜里躺著母親的銀頂針，旁邊是他典當的《騎手圣經》。約翰突然扯開衣襟，
露出肋骨間蜈蚣般的縫合口："加上這個？"老板的金牙閃過寒光，刀尖抵住他新結的血痂。
劇痛中約翰聽見馬蹄聲，
抬頭正見查爾斯的凱迪拉克碾過當鋪門檻——后座的白馬正在啃真皮座椅。
"我要雇個不怕死的。"查爾斯拋來枚硬幣，約翰接住時發現是當年母親塞的那枚，
邊緣還留著指甲刮痕。6.野馬的交易湯姆在馴馬場中央撒了圈辣椒粉。
被買下的白馬躁動地刨地，鼻孔噴出的熱氣掀開查爾斯的禮帽。"它恨汽車。
"湯姆往馬耳灌威士忌。"你兒子當年開的福特V8？"查爾斯手里的雪茄突然折斷。
白馬就在這時暴起。獠牙撕開他西裝前襟，露出內袋里染血的兒童馬術徽章。
混亂中約翰翻進場內，竟用牙咬住馬籠頭——就像七歲那年制服發狂的種馬。塵土散盡時，
三個男人臉上都掛著彩。白馬安靜地舔著查爾斯的傷口，
遠處傳來馬販子的吆喝："處理瘸馬！膝蓋外翻的次貨！"7.海餅干的初啼拍賣場角落里，
一匹矮腳馬正在啃自己的蹄鐵。湯姆蹲下身時，
馬突然扭頭咬向他喉嚨——卻在最后一瞬改道，扯走了他懷里的鼠尾草餅干。
"這畜生叫海餅干。"馬販子踹了腳馬槽。"跑起來像瘸腿的袋鼠。"查爾斯突然劇烈咳嗽，
他認出馬脖頸的星形白斑——和兒子最后一篇日記里畫的馬一模一樣。
約翰正往傷口抹草木灰，突然被馬尾掃中眼睛。朦朧間看見這匹殘馬騰空的瞬間，
左前蹄竟比健全的右蹄伸得更直。湯姆往掌心吐了口煙絲："給我三十天。""二十天。
"查爾斯盯著馬眼里的血絲。"它和我一樣等不起。
"8.魔鬼訓練場湯姆把蜂蠟灌進海餅干裂開的蹄縫。約翰在泥漿里負重爬行，
背上壓著《賽馬心理學》全套精裝本。"書比馬輕？"湯姆往他褲襠撒了把火蟻。
"戰場上敵人專挑這里踢！"深夜，約翰發現查爾斯在給白馬梳鬃毛。老人哼著兒歌，
白馬屈起斷腿模仿華爾茲舞步。當海餅干突然發出預警的嘶鳴，
他們看見十幾個蒙面人翻進馬場——其他馬主派來的破壞者舉著淬毒的馬蹄釘?；鞈鹬?，
海餅干竟用后蹄踢飛了帶頭者。約翰揪住那人時，
發現他懷里掉出張泛黃的照片：十五歲的自己正在給瘸馬喂藥，背景里是當年西去的火車。
9.首賽前夜的暴亂地下賭莊開出的賠率是1:100。暴徒們舉著火把包圍馬場，
汽油澆在海餅干的草料堆上。"瘸子配廢物？"帶頭者獰笑著舉起火柴。
"讓你們死得比救濟糧還快！"查爾斯突然發動凱迪拉克撞開柵欄，
車頭綁著的正是當年湯姆砸凹的馬蹄鐵。約翰趁機解開所有馬廄，
二十匹殘馬組成沖鋒隊——它們殘缺的軀體在火光中如同移動的刑具。當警笛聲響起時，
湯姆正在搶救被踩斷肋骨的暴徒。他掰開那人手掌，
里面攥著張當票存根：約翰典當傷疤那日，正是查爾斯贖回圣經之時。
10.瘸馬的審判賽道邊的絞刑架掛著具馬尸。裁判用喇叭喊話："海餅干左前蹄骨裂！
按賽規必須..."查爾斯突然拔槍射斷絞索，馬尸砸進貴族觀賽席。約翰趁機翻上馬背，
海餅干竟用三只腿躍過柵欄——斷蹄在空中劃出猩紅弧線，像把帶血的鐮刀。
"這就是你們要的賽馬！"湯姆扯開襯衫，露出草原狼撕咬的舊傷。"來??！給它判死刑！
"觀眾席突然站起幾十個流浪漢，
他們掀起外衣展示燙傷的脊梁——全是曾在查爾斯汽車廠被鍋爐毀掉的工人。
11.記憶馬鞍湯姆把鐵蒺藜縫進海餅干的鞍墊："疼了才會記住彎道角度。
"約翰在第三次摔斷鎖骨時，摸到鞍具夾層里的照片。那是查爾斯兒子六歲生日照，
男孩手中的玩具馬脖頸也有星形白斑。深夜，他發現老人跪在馬廄，
正把抗抑郁藥丸搗碎拌進燕麥——藥瓶標簽寫著車禍當日日期。"它恨的不是汽車。
"約翰突然開口。"是汽車帶走孩子的味道。"查爾斯渾身一震。海餅干突然咬住他手腕，
力道卻溫柔得像孩童的牽手。12.黑市Q官販子的賭約拳場老板晃著玻璃罐，
里面泡著顆腎臟："紅毛鬼的腰子，押注海餅干輸！"約翰被鐵鏈鎖在八角籠，
看著賭徒們競拍他的眼角膜。海餅干突然沖破磚墻闖入，
它背上綁著湯姆自制的火藥馬鞍——牛仔正用燧石打火機點燃引線。"要錢要命？
"湯姆把火苗湊近馬鞍，賭徒們尖叫逃竄?；靵y中約翰奪回泡著腎臟的罐子，
發現底部刻著母親的名字——她去年賣掉的器官正在這里展覽。
13.幽靈賽道的對決暴雨中的廢棄礦場，海餅干踩著鐵軌狂奔。對手騎師戴著銀馬哨，
約翰認出是當年搶走全家福的馬場主之子。"你媽在加州做妓女！"那人甩出鐵鏈鞭打馬腹。
"死前還攥著這本破書！"《賽馬心理學》殘頁在雨中翻飛。約翰突然松開韁繩，
像當年小弟潑泥水般把書頁甩向對方。海餅干趁機撞向生銹的礦車，
將敵手連人帶馬卡進當年坍塌的礦洞——十二匹白馬曾在此喪生的地獄入口。
14.饑餓營銷查爾斯把海餅干的馬糞裝進鍍金禮盒："限量版，五十美元一克。
"饑餓的富豪們爭相搶購，湯姆在糞里摻了催情草藥——三天后，
這些人的賽馬全在海餅干面前發情失控。約翰蹲在交易所房梁。
正把母親遺留的頂針刺進仇家股票經紀的后頸，
突然聽見廣播："最新經濟指標：賽馬糞價格超越黃金！"深夜，
三人組在埋著馬尸的荒野燒錢取暖?；鸸庵懈‖F出幽靈般的火車輪廓，
車窗上貼著五個孩童的手掌印。海餅干忽然朝虛空發起沖鋒，斷蹄踢散的灰燼里，
露出一張泛黃的西行火車票存根。15.記憶金屬湯姆把燒紅的馬蹄鐵按在海餅干斷蹄上，
金屬竟像活物般纏繞住傷口。"這是戰列艦的殘骸煉的。"他擦去眼角的煤灰。
"能記住每一次鞭打的力量。"馬場外突然響起引擎轟鳴，
當年害死查爾斯兒子的福特V8改良版橫在門口。制造商舉著合同冷笑："用我們的發動機，
換這瘸馬的活路。"約翰抓起滾燙的馬蹄鐵砸向車頭。金屬觸到引擎蓋的瞬間，
竟浮現出查爾斯兒子臨死前刻在玩具馬上的齒痕。海餅干突然發狂，
拖著燃燒的馬蹄鐵撞向汽車——火焰中，車標熔化成一顆眼淚的形狀。
16.沙塵暴中的韁繩沙墻吞沒賽道時，騎手們紛紛墜馬。約翰用《賽馬心理學》纏住口鼻，
書頁間母親的字跡被血汗暈開："活下去…"海餅干在狂沙中突然閉眼沖刺，
斷蹄精準踩中地下水管裂縫——十年前鋪設管道的人，正是查爾斯破產的建筑公司。
沙暴散盡，對手的純血馬陷在泥漿里抽搐。而海餅干正舔舐著一塊生銹的工牌，
上面刻著查爾斯兒子的工號。裁判舉起喇叭剛要宣布成績，
湯姆突然甩出套索勒住他脖子："你二十年前判過我父親馴的馬死刑。
"17.股票大廳的蹄鐵華爾街銅牛被掛上海餅干的舊蹄鐵，股民們蜂擁舔舐鐵銹。
"沾沾瘸馬的神運！"經紀人叫賣著"傷痛指數期貨"，
約翰背上的疤痕被拍成照片當K線圖。查爾斯站在交易所樓頂，
將兒子最愛的錫兵丟向人群："買！買這些讓孤兒餓死的數字游戲！
"錫兵扎進經紀人眼眶時，海餅干正沖進大廳。它撞翻電子屏，斷蹄踩碎電報機，
最后在道瓊斯指數表上撒了泡尿——尿液腐蝕的數字定格在1929年10月24日，
大蕭條爆發的日期。18.幽靈騎師午夜墳場賽道泛起磷火，十三匹死去的賽馬骨架林立。
約翰的對手渾身裹著繃帶，眼窩里嵌著銀馬哨——正是他失蹤五年的父親。
"你媽在西邊得了臟病。"繃帶下傳出熟悉的沙啞聲。
"臨死喊著你的紅頭發…"海餅干突然人立而起，
約翰借著月光看清對手右手——那根缺了指甲的中指，正是當年把全家福扔進馬糞堆的手。
更新時間：2025-05-01 17:31: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