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之后,裴敘白一直沒回來。
直到五年之約的最后一天,喬若梨終于可以去死了。
她強撐著起床,叫來跑腿送來一束白菊和一些祭品。
她太久沒去看父母了。
自從父母去世后,裴敘白恨極了他們,從不允許她去祭拜。
如今她都要死了,怎么也該去看看。
“你要去哪?”
剛走到門口,裴敘白就回來了,臉色陰沉地盯著她手里的菊花。
喬若梨聲音很輕:“最后一次了……讓我去看看他們吧?!?/p>
“算我求你了?!彼ь^,眼里含著淚,“我也想去看看伯父伯母……”
“你還有臉提他們?!” 裴敘白猛地掐住她的脖子,眼底翻涌著滔天的恨意,“你父母害死了他們,你怎么敢去祭拜?!”
喬若梨被他掐得呼吸困難,臉色漸漸發青,可她卻沒有掙扎,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仿佛在等待解脫。
裴敘白心頭猛地一顫,下意識松開了手。
喬若梨跌坐在地上,劇烈地咳嗽著,蒼白的脖頸上留下一圈刺目的紅痕。
裴敘白盯著她,聲音冰冷:“行,你可以去祭拜?!?/p>
“但你要從這里,一步一跪一叩首,跪到他們的墓碑前?!?/p>
“每跪一步,都要大喊——你是個罪人,罪該萬死!”
他俯身,捏住她的下巴,眼底滿是譏諷:“畢竟,你父母都死了,能贖罪的……只有你了?!?/p>
喬若梨看著他,緩緩點頭:“好?!?/p>
烈日當空,喬若梨跪在滾燙的地面上,額頭重重磕下。
“我是個罪人,罪該萬死!”
“我是個罪人,罪該萬死!”
“我是個罪人,罪該萬死!”
她的聲音嘶啞,卻一聲比一聲清晰。
一步一跪,一跪一叩。
從別墅到墓園,整整十公里。
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有人指指點點,有人拿出手機拍攝,可喬若梨仿佛感覺不到外界的目光,只是機械地重復著跪拜的動作。
膝蓋磨破了,血浸透了褲腿。額頭磕出了血,混著汗水流進眼睛。
可她始終沒有停下。
裴敘白開著車,緩緩跟在她身后。
他看著那道瘦弱的身影在烈日下一點點挪動,看著她膝蓋下的血跡拖成長長的紅痕,看著她每一次叩首都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方向盤,青筋暴起。
從白天到黑夜,喬若梨終于跪到了墓園。
她的膝蓋已經血肉模糊,額頭上的傷口結了一層薄薄的血痂,整個人搖搖欲墜,仿佛下一秒就會倒下。
可她強撐著,一步步挪到裴敘白父母的墓碑前。
“伯父,伯母……” 她聲音嘶啞,“對不起……”
一遍又一遍。
裴敘白站在一旁,眼神冰冷:“你以為道歉有用嗎?就算你說一千遍一萬遍,也換不回他們的命?!?/p>
“你們一家人,都是罪人?!?/p>
喬若梨沒有反駁,只是再次艱難地挪到父母的墓碑前。
照片上的父母笑容溫和,仿佛在看著她。
喬若梨輕輕撫摸著墓碑,眼淚無聲滑落。
爸,媽……
我要來找你們了。
我們一家欠他的,就用我的命來償還吧。
我堅持不下去了,
就讓我解脫,也讓他,
放過自己。
祭拜完后,夜色已深。
裴敘白沉默地開車,喬若梨坐在副駕駛,膝蓋和額頭的血跡已經干涸,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靈魂,只剩下一個空殼。
車開到半路,溫璃的電話打了進來。
“敘白,檢查結果出來了,我懷孕了!” 她的聲音透著掩飾不住的興奮,“醫生說寶寶很健康,你快來醫院接我好不好?”
裴敘白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微微收緊,下意識瞥了一眼身旁的喬若梨。
她的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仿佛對這一切毫無知覺。
“好,我現在過去?!?他最終說道。
車在路邊停下,裴敘白冷聲道:“你自己回去?!?/p>
喬若梨沒有回應,只是安靜地推開車門,站在了夜色里。
車門關上,引擎聲遠去,她低頭看了一眼手機——
00:00。
五年之期,到了。
她望著遠處燈火通明的跨江大橋,忽而笑了。
這五年來,她和裴敘白從相愛走到相恨,
她怪不了他,卻也怨不了父母。
那場車禍,誰都不想發生。
就像裴敘白說的,他們之間,不死不休。
如今她死了,一切就都可以結束了。
夜風吹起她的長發,喬若梨一步一步走向大橋邊緣。
江面漆黑如墨,倒映著零星的燈光,像是另一個世界在向她招手。
她站在欄桿邊,最后一次回頭看了一眼這座城市的燈火。
“裴敘白,” 她在心里輕聲說,“再也不見?!?/p>
下一秒,她松開手,縱身躍下——
“撲通!”
冰冷的江水瞬間吞沒了她,巨大的沖擊力讓她五臟六腑都像是被碾碎。
黑暗、窒息、刺骨的寒意席卷而來……
可她卻覺得前所未有的輕松。
終于……解脫了。?
更新時間:2025-05-01 09:02: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