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的風灌進袖口時,
我正用指尖摳著磚縫里凍住的牡丹花紋——這是母后生前所居的咸福宮,如今檐角銅鈴生銹,
連磚墻上的朱漆都剝落得像干涸的血跡。三年前我踩著積雪登基,
今日是頭一回以皇帝身份踏入這片禁區,掌心攥著的半塊玉佩硌得生疼,
那是母后咽氣前塞給我的,缺角處還凝著暗褐色的血痂。“啪嗒”。凍僵的指尖劃過青磚,
一塊剝落的墻皮正巧砸在手背上。我蹲下身,忽然看見磚縫里卡著片枯黃的牡丹花瓣,
邊緣竟泛著不易察覺的金粉——像極了母后當年繡在裙角的瑞獸紋。指尖剛觸到花瓣,
西角的破窗突然傳來響動,鐵銹落地的聲音驚飛了梁上棲息的寒鴉。我按住腰間的佩劍,
順著響動望去,只見雪地中央蜷著團灰撲撲的毛球。三九天的紫禁城,怎會有流浪貓?
正疑惑間,那團毛球突然抬頭,琥珀色瞳孔在暮色里泛著微光,像淬了冰的琉璃盞。
“喵——”細弱的叫聲里帶著刺,像幼獸虛張聲勢的恐嚇。我試探著往前半步,
它卻突然撲過來,前爪扒住我的裙擺,后爪蹬起的積雪濺進袖口。來不及反應,
手腕上傳來刺痛,尖利的犬齒咬破皮膚的瞬間,
我聽見雪地里傳來“嗤”的輕響——方才踏過的青磚縫里,竟冒出幾簇粉白的梅花,
在臘月的冰天里開得妖冶。“松開!”我下意識甩動手腕,卻見那貓死死咬著不放,
額間一撮雜毛下,隱約露出指甲蓋大的金鱗。鮮血順著貓嘴流到雪地,
梅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眨眼間在冷宮廢墟里鋪出條花徑。
想起母后臨終的話:“若見著額間帶金鱗的瑞獸...便把玉佩交給他...”貓忽然松口,
舌尖輕輕舔舐我掌心的血珠。溫熱的觸感讓我渾身僵住,緊接著,
腦海里響起個奶兇的聲音:“蠢貨,你頸間的玉佩缺角在我尾巴里!”我猛然抬頭,
卻見那貓正歪著腦袋舔爪子,仿佛方才開口說話的是我臆想?!澳?..能說話?
”我握緊半塊玉佩,缺角處的弧度,竟與貓額間金鱗的形狀分毫不差。貓甩了甩尾巴,
我這才注意到它蓬松的尾尖纏著褪色的紅繩,繩結里嵌著米粒大的金片,
正是玉佩缺失的邊角。暮色漸濃時,我抱著這只自封“雪球”的臟橘貓回到寢殿。
宮娥們端來羊奶,它卻跳上御案,用尾巴掃翻我剛要拆封的栗子糕油紙。
“身為皇帝居然偷吃點心?”腦海里又響起那道聲音,我手忙腳亂吹滅燭火,
生怕被值夜的御史撞見——自從登基后,連膳食都要按《周禮》來,
哪敢讓人知道我半夜躲在暖閣里啃栗子糕?雪球卻不依不饒,肉墊踩在宣紙上,
留下五個沾著墨汁的梅花印。我看著被糟蹋的奏折欲哭無淚,卻見它突然蜷成毛球,
壓在“開科舉女官”的折子上,尾巴尖輕輕點著“準奏”二字。墨跡未干的宣紙上,
梅花印竟漸漸浮現金邊,像極了國庫金冊上的御璽紋?!澳愕降资鞘裁磥須v?”我吹涼參茶,
看它愜意地舔著瓷盞邊沿。雪球抬眼望我,瞳孔在燭火下縮成細線:“百年前我被蛇妖暗算,
墜凡時碎了麟趾金,你母后撿到我尾巴尖的碎片,用皇族血脈溫養十年...可惜她命薄,
沒等到你與我重逢?!辈铚诒K中泛起漣漪。我想起十歲那年,母后總在深夜抱著我看星象,
說我掌心的朱砂痣是“龍御使”的印記。后來她病重,臨終前塞給我半塊玉佩,
說等梅花再開時,會有貴人來護我。那時我不懂,直到今日在冷宮看見雪地生梅,
才驚覺母后口中的“貴人”,竟是只偷喝羊奶的橘貓。更漏響過三聲,雪球突然跳上龍榻,
用肉墊拍滅案頭最后一盞燭燈。黑暗中傳來它毛茸茸的呼嚕聲,尾尖掃過我手腕時,
方才被咬的傷口突然發燙——那里不知何時浮現出淡金色的爪印,
與雪球額間的金鱗隱隱呼應。“睡了,明日早朝還要替你盯著那群老古板。
”腦海里的聲音帶著困意。我摸著枕邊暖烘烘的毛團,
忽然想起今晨在冷宮看見的壁畫:千年前的龍御使身著華服,懷中抱著只額間金鱗的白澤,
腳下是四海來朝的祥瑞。原來不是傳說,是被史書掩埋的真相。雪片打在窗紙上沙沙作響,
雪球突然翻了個身,尾巴尖的金片閃過微光。我貼著它暖融融的肚皮閉上眼,
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玉佩缺角——原來從母后撿到金鱗碎片的那日起,
我的命運就與這只橘貓緊緊纏在了一起。無論是朝堂上的明槍暗箭,
還是史書里的女子為帝之禁,此刻都抵不過懷中毛團的一聲輕鼾。次日卯初,
當我頂著黑眼圈踏入金鑾殿時,雪球正蹲在御案上舔爪子。
老臣張閣老剛開口提“女子不宜干政”,它突然炸毛撲向對方笏板,利爪劃過檀木的聲響里,
我看見張閣老驚恐的眼神——他笏板內側,赫然繡著玄鱗司的蛇形暗紋?!氨菹?!
這、這貓妖作祟!”張閣老撲通跪地,袖口滑落的玉佩撞在青磚上,
正是玄鱗司刺客慣用的蛇首紋。我按住幾乎要拍案叫絕的沖動,看著雪球氣定神閑地舔爪,
忽然明白昨夜它在折子上踩的梅花印,原是早就嗅出了陰謀的味道。退朝后,
我抱著雪球穿過御花園,積雪在陽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暈。
它忽然抬頭望著琉璃瓦上的瑞獸雕像,尾巴尖的金片與屋脊上的鎏金相映成輝:“記住了,
以后批奏折時遇到帶蛇紋的折子,就用我踩過的印泥蓋璽——那是千年前白澤留下的辨妖印。
”我摸著它軟乎乎的肉墊,忽然想起昨夜在冷宮看見的情景:當雪球的血與我的血相融時,
磚縫里的牡丹花紋竟緩緩流轉,像在訴說某個被遺忘的王朝秘辛。原來所謂的“龍御使”,
從來不是孤家寡人,而是與瑞獸共生的天命者。懷中的橘貓突然打了個噴嚏,打斷我的思緒。
我笑著替它理順炸起的貓須,指尖掠過它額間金鱗:“既然你是白澤,
為何偏要長成橘貓模樣?”它聞言甩尾,肉墊拍在我手腕的爪印上:“蠢貨,
白澤幼崽墜凡時最是脆弱,唯有藏在最不起眼的皮囊里,才能躲開蛇妖的追殺——再說了,
”它忽然歪頭,琥珀色瞳孔映著漫天晴雪,“你不覺得,這樣的我,
更適合趴在你膝頭聽政么?”風過回廊,檐角銅鈴叮當。我望著懷中撒嬌的毛團,
忽然覺得這冰冷的紫禁城,終于有了絲鮮活的溫度。母后留下的半塊玉佩,冷宮雪地的梅花,
還有這只口是心非的橘貓,正一點點揭開被歲月掩埋的真相——原來所謂的帝王之命,
從來不是孤家寡人,而是一人一喵,共掌這萬里河山。雪球忽然伸出爪子,
輕輕拍了拍我胸前的玉佩。缺角處的金鱗與它尾尖的碎片相觸,剎那間,
我仿佛看見千年前的龍御使與白澤并肩而立,衣袂翻卷間,四海祥瑞齊鳴。而此刻,
掌心的溫度,懷中的暖意,讓我忽然明白,無論前路有多少風雨,只要有這只橘貓在側,
便沒什么可怕的?!白呃?,”我抱著雪球走向御書房,“今日要批二十三道折子,
你可別再偷喝我的碧螺春了?!薄罢l要喝那苦兮兮的東西,”腦海里響起嫌棄的聲音,
“栗子糕倒是可以多備兩碟——別忘了撒上桂花碎?!毖┖蟪跚绲年柟饫?,
一人一喵的影子被拉得老長。琉璃瓦上的瑞獸雕像望著這一幕,
仿佛在見證某個古老契約的重啟——龍御使與白澤的羈絆,在千年后,以最柔軟的方式,
重新扎根在這金鑾殿的青磚碧瓦間。而這一切的開端,不過是冷宮里的一次血契,
一只橘貓的輕咬,和一場不合時宜的,卻又恰到好處的,梅花盛開。
1卯時三刻的銅鐘還未敲響,我便被雪球的肉墊拍醒了。這團暖烘烘的毛球正趴在我胸口,
尾巴尖卷著我的一縷發絲,琥珀色瞳孔在燭影里亮晶晶的:“該起了,
今日張老頭必定會拿《女誡》說事?!痹捯粑绰?,爪子已經精準地踩在我腰間的癢癢肉上,
癢得我差點掀翻被子?!爸懒酥懒耍蔽胰嘀ㄆ鸬呢堩氉鹕恚?/p>
“你倒是比敬事房的公公還盡職。”雪球甩尾跳上妝臺,尾巴掃過銅鏡時,
鏡面上突然浮現出淡淡的云紋——這是它昨夜教我的“瑞獸望氣術”,
能從人的衣飾紋路里看出氣運正邪。此刻鏡中映出的朝服上,領口暗紋正泛著微光,
那是雪球用爪子蘸了金粉替我畫的“辨妖紋”。承明殿的青磚比往日更冷些,
我抱著雪球跨過門檻時,殿內三十六盞蟠龍燈剛被點亮。文武百官分列兩班,
謝硯冰站在文官之首,目光掃過我懷中的橘貓時,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玉佩——那是昨日退朝后,我瞥見他玉佩缺角與雪球尾尖金片相似,
特意讓雪球在他袖口蹭了蹭,果然引出半幅白澤紋路。“有事啟奏,
無事退朝——”殿頭官的唱和聲未落,左班末的張閣老已經顫巍巍地邁出半步。
他昨日被雪球撓破的袖口還滲著血,懷中笏板卻攥得死緊:“陛下,
《周禮》有云‘女主亂政,必遭天譴’,昨兒那妖貓當殿行兇,正是上天示警?。?/p>
”懷中的雪球突然繃直身子,尾巴像松鼠般炸開。
我感覺到它肉墊在我掌心輕輕叩擊——這是昨夜約定好的暗號,
三記叩擊代表“此人身上有妖氣”。殿內燭火無風自動,我盯著張閣老發顫的指尖,
那里果然纏著半截蛇形紅繩,正是玄鱗司刺客的標記?!伴w老說貓是妖物,
”我故意將雪球舉到面前,任它用粉爪拍我的臉頰,“那不妨讓它自己辯辯——若真是妖,
為何獨獨撓你?”話音未落,雪球突然掙脫我的懷抱,像道金光般撲向張閣老。
笏板落地的脆響里,我聽見殿中大臣倒吸冷氣的聲音——雪球的利爪正按在笏板內側,
那里用朱砂畫著扭曲的蛇形咒文,邊角還粘著半片金鱗碎屑。“陛下!這、這是誤會!
”張閣老撲通跪地,額角撞在青磚上滲出鮮血。雪球卻不依不饒,尾巴卷起笏板甩到我面前,
肉墊重重按在咒文中央。金鱗碎屑遇血即燃,化作細小的白蛇虛影,
正是玄鱗司“蛇影通”的妖術。謝硯冰忽然上前,撿起笏板時袖口滑落,
露出與我母玉佩相同的缺角——原來他早已察覺張閣老的異樣,方才一直隱忍不發。
“玄鱗司的蛇影咒,”謝硯冰的聲音像浸了冰,“閣老身為三朝元老,竟與逆賊勾結?
”殿內頓時嘩然,右班的年輕官員們紛紛交頭接耳,唯有長公主姜明薇端立不動,
眉間紅痣在燭火下泛著妖異的光。雪球忽然跳回我懷中,
尾巴尖輕輕點了點長公主的方向——那里,她袖中暗藏的蛇形匕首正滲出絲絲黑氣。
我按住雪球發顫的脊背,忽然想起昨夜它在御案上踩出的梅花印。
當時它特意將爪子蘸了摻有麟趾金粉的朱砂,在“開科舉女官”的折子上連踩七下,
如今看來,竟是早就算準了今日的變局。“既然閣老與玄鱗司有舊,
”我撫著雪球順滑的貓毛,故意讓金鱗在燭火下流轉,
“那便去詔獄與御史們細細說道——至于《女誡》嘛……”雪球適時地喵了一聲,
肉墊拍在我另一只手捧著的《周禮》上。泛黃的書頁自動翻開,
露出母后當年用朱砂批注的“婦德不在于禁,而在于教”。謝硯冰目光一閃,
忽然明白我的用意,立刻出列奏道:“陛下明鑒,前朝武后設‘女官六局’,并未亂政,
反助貞觀之治。我朝若開女科,定能廣納賢才?!遍L公主終于按捺不住,
上前半步道:“皇太女此舉雖善,卻需從長計議……”話未說完,雪球突然掙脫我的懷抱,
直直撲向她的鬢邊。金步搖落地的脆響里,
我看見長公主耳后閃過一片細小的鱗片——與玄鱗司刺客頸間的蛇鱗紋分毫不差?!胺潘?!
”她厲聲呵斥,卻在看見雪球爪間纏著的銀發時驟然變色,那發絲末端,
竟泛著蛇信般的青黑色。早朝在混亂中結束,張閣老被御史拖走時,
雪球正愜意地趴在我的龍椅上,尾巴掃過御案上堆積的奏折。我望著謝硯冰欲言又止的模樣,
忽然想起他腰間玉佩與雪球尾尖的金片,或許,是時候與這位內閣首輔坦誠相待了。
“謝愛卿留步,”我示意宮娥退下,將雪球遞到他面前,“昨夜雪球說,
你身上有它熟悉的味道?!敝x硯冰瞳孔驟縮,指尖撫過雪球尾尖的紅繩:“家母臨終前曾說,
謝家世代守護龍御使與白澤的契約。二十年前,
臣親眼看見令堂抱著只額間金鱗的白貓逃出冷宮,那貓……”他望向雪球,
后者正用肉墊拍他的手背,“與它一模一樣?!钡钔夂鋈伙h起細雪,雪球跳上窗欞,
望著琉璃瓦上的瑞獸雕像發出低鳴。我掏出母后的半塊玉佩,與謝硯冰的缺角拼合,剎那間,
金鱗光芒大作,在殿中映出千年前龍御使與白澤并肩的虛影?!霸瓉砣绱耍?/p>
”我望著雪球額間漸漸明亮的金鱗,“玄鱗司盯上的,不只是我這個女帝,
還有重啟天地契約的白澤幼崽?!敝x硯冰忽然跪下,
玉佩在他掌心發燙:“臣愿以謝家百年清譽起誓,輔佐陛下重訂龍御契約,
讓白澤瑞獸重現人間。”雪球卻跳下來,用爪子拍他的靴底:“先別忙著表忠心,
你書房第三格暗格里的《玄鱗司密卷》,該拿出來了吧?
”我忍笑看著謝硯冰震驚的表情——看來這只橘貓,
早就把這位首輔大人的家底摸得一清二楚。午膳時分,當我抱著雪球踏入御書房時,
案頭已擺好謝硯冰連夜送來的密卷,還有兩碟撒著桂花碎的栗子糕。雪球立刻跳過去,
爪子按住正要偷吃的我:“先批折子,
吃完栗子糕要教你‘瑞獸傳音術’——晚上還要去冷宮查探玄鱗司的密道?!薄爸懒耍?/p>
我的小祖宗。”我捏了捏它肉乎乎的爪墊,忽然看見硯臺里的墨汁泛起漣漪,
映出長公主宮室的景象:她正對著銅鏡,用蛇形匕首劃開自己的手腕,黑血滴在玉瓶里,
正是昨夜張閣老用來毒殺雪球的“化骨散”。雪球忽然抬頭,
琥珀色瞳孔里倒映著我冷凝的臉色:“怕什么?明日她若敢送參茶來,
我便用爪子給她‘回禮’——在蛇妖的茶盞里,可容不得半點瑞獸的毛?!闭f著,
它故意甩了甩尾巴,幾簇橘毛飄落在密卷上,倒像是給玄鱗司的死亡通知書蓋了印。
窗外的細雪漸漸轉成鵝毛大雪,我望著殿內暖爐中跳動的火焰,忽然覺得這紫禁城的冬天,
竟比往年溫暖許多。有雪球在側,那些藏在暗處的蛇妖,那些朝堂上的明槍暗箭,
似乎都變得不足為懼。畢竟,還有什么比懷里揣著只既能炸毛撓賊,
又能趴在御案上替你批折子的白澤幼崽,更讓人安心的呢?“陛下,長公主送來了參茶。
”宮娥的通報聲打斷思緒。雪球立刻炸毛起身,爪子按在硯臺上蘸了朱砂,
在茶盞蓋上踩出個歪歪扭扭的梅花印——那是只有玄鱗司蛇妖才能看懂的“滅頂紋”。
我望著它氣鼓鼓的模樣,忽然輕笑出聲:“看來,咱們的早朝炸毛戲,才剛剛開始呢。
”雪球甩了甩沾著朱砂的爪子,跳上我的膝頭:“記住了,下次早朝讓謝硯冰站近些,
他身上的玉佩光澤不對——怕是長公主已經盯上他了?!蔽颐恢焐叭炯t的爪尖,
忽然明白,這只橘貓早已不是冷宮雪地里的流浪貓,而是千年前便與龍御使共生的瑞獸,
是這萬里江山上,最鋒利的爪牙,最溫暖的依靠。雪越下越大,御書房的燭火卻越燃越亮。
一人一喵,在這金鑾殿的深處,用朱砂與爪印,
在青史上寫下屬于她們的篇章——以貓爪為筆,以熱血為墨,
讓那些質疑“女子為帝”的老臣們明白,這天下,從來不是靠龍袍上的金線來掌控,
而是靠掌心那團暖烘烘的毛球,與心中永不熄滅的灼灼心火。
3卯時初刻的御膳房飄著新麥的香氣,
我捏著雪球的前爪替它擦去爪心的朱砂——昨夜它在長公主的參茶盞上踩了七朵梅花印,
每朵花蕊都暗含破邪咒,此刻肉墊邊緣還沾著未褪的金粉。
負責看管貓食的小廚房劉嬤嬤笑著捧來青瓷碗,碗里是新制的魚茸粥,
撒著雪球最愛的桂花碎。“陛下,這是用東海銀鱈魚熬的,特意沒擱鹽。
”劉嬤嬤眼角的皺紋堆得像朵菊,
可她袖口隱約露出的青色紋路讓我眼皮一跳——那是玄鱗司蛇紋刺青的特征。
雪球卻渾然不覺,湊過去嗅了嗅,忽然尾巴繃直如劍,琥珀色瞳孔驟縮成豎線。
“喵——”尖銳的叫聲里帶著金屬般的顫音,我尚未反應,雪球已撞翻瓷碗。
魚茸粥潑在青磚上,竟發出“滋滋”的腐蝕聲,表面騰起的黑氣凝成細小的蛇形,
正是昨日在張閣老笏板上見過的妖術。劉嬤嬤臉色劇變,轉身欲逃,雪球卻已撲上她后頸,
利爪扯開衣領,露出大片青黑色的蛇鱗胎記?!靶[司的余孽?!敝x硯冰的聲音從廊下傳來,
他帶著暗衛闖入時,腰間玉佩正泛著微光。劉嬤嬤突然咬破舌根,
黑血噴在墻上竟繪出御膳房的密道圖。我抱住渾身發抖的雪球,
發現它嘴角沾著的粥汁正在腐蝕胡須,原本蓬松的橘毛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蜷曲焦枯。
“是化骨散,”謝硯冰撿起碎碗,指尖掠過黑氣時泛起白霜,
“用蛇妖心頭血混合千年冰蠶毒熬制,專門克制瑞獸血脈?!彼鋈煌蛭遥?/p>
目光落在雪球尾尖的金鱗上,那里正滲出幾乎看不見的血珠,“唯有龍御使的皇族血脈能解,
陛下快取血!”我來不及細想,拔出鬢間金簪刺向掌心。鮮血滴在雪球唇畔的瞬間,
它原本閉合的瞳孔突然張開,琥珀色中竟流轉著銀河般的金芒。
劇痛中我仿佛看見千年前的冷宮,母后抱著渾身是血的白貓跪在雪地里,
簪子上的血珠與今日一模一樣,滴在貓額間的金鱗上,綻開永不凋零的梅花。
“沉魚……”雪球的聲音在腦海里響起,卻比平日沙啞百倍。
它滾燙的鼻尖蹭著我掌心的傷口,尾尖金鱗突然崩裂一片,化作光點融入我手腕的爪印。
劇痛中我眼前閃過無數碎片:玄鱗司的蛇妖們在逆鱗殿中剖解白澤幼崽,
母后用自己的血脈為白貓續命,還有謝硯冰的父親在冷宮外拼死阻攔追兵……“別怕,
”雪球的意識如潮水般涌來,“千年前你替我擋下蛇妖的毒牙,
如今輪到我護著你……”它的身體突然變得透明,我看見它腹中有金色的鱗片在融化,
那是被化骨散侵蝕的麟趾金。來不及思索,我將雪球緊緊抱在胸前,任由鮮血順著衣襟滴落,
浸透它焦枯的毛發。御膳房的地磚突然震動,被血染紅的魚茸粥殘余處,
竟生長出水晶般的梅枝。謝硯冰驚呼出聲:“是龍御使的血脈覺醒!
傳說中白澤與龍御使共生,血脈相融時能逆天生機……”他話未說完,
我手腕的爪印已蔓延至小臂,鱗片般的金紋在肌膚下流動,與雪球額間的金鱗形成共鳴。
雪球忽然發出幼獸般的嗚咽,在我懷中縮成更小的毛團。我這才發現它尾尖的紅繩早已斷裂,
嵌在其中的金片正一點點融入我的血脈。記憶如洪水般涌來:十歲那年,
母后在冷宮偷偷給我看的白貓,正是雪球的前身,當時它尾尖的金片只有米粒大小,
如今卻因毒計被迫與我完全共鳴。“陛下,您的眼睛……”謝硯冰忽然別過臉去。
我摸向鬢角,發現指尖觸到了細小的鱗片,而銅鏡中映出的雙眼,
眼尾竟泛著淡金色的流光——那是龍御使與白澤血脈相融的征兆。雪球在我懷中輕輕喵嗚,
意識卻越來越模糊:“別擔心,化骨散雖毒,
卻能幫我們提前喚醒麟趾金……”當暗衛們抬走劉嬤嬤的尸體時,
我才注意到她手中緊攥著半塊帕子,上面繡著的正是長公主宮中的蓮花紋。謝硯冰接過帕子,
聲音冷得像冰:“看來長公主終于坐不住了。玄鱗司的蛇妖若想徹底殺死白澤,
必先除去您這個龍御使,而化骨散……本是用來對付開國皇帝的。
”懷中的雪球突然抽搐起來,體溫低得可怕。
我想起母后臨終前的話:“若有一日你遇見額間金鱗的瑞獸,便將玉佩與血脈都交給他。
”原來所謂的“交托”,從來不是單方面的守護,而是人與瑞獸的共生共死。我咬破舌尖,
將血渡進雪球口中,金紋順著喉嚨蔓延至它體內,終于在心臟處凝成小小的金鱗。“醒了?
”當雪球的瞳孔重新聚焦時,我幾乎喜極而泣。它虛弱地舔了舔我掌心的傷口,
忽然愣住——我的手腕上,不知何時浮現出與它尾尖相同的金鱗紋路,
五片細小的鱗片環繞著中央的爪印,正是白澤瑞獸的標志?!氨康埃?/p>
”它的聲音里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你知道剛才多危險嗎?
若不是你體內的靈貓族血脈剛好克制蛇毒,咱們現在已經去見孟婆了。
”我這才想起謝硯冰曾說過,大楚皇族其實是靈貓族與人類的混血,
千年前正是靠這血脈才與白澤簽訂契約。御膳房的火盆突然爆響,火星濺在地上,
竟將劉嬤嬤的血漬燒成蛇形。謝硯冰蹲下身,
用銀針挑起黑血:“這毒里摻了長公主的心頭血,她定是用了‘借命咒’,
現在咱們每傷一個玄鱗司刺客,她便要承受三分反噬。”他忽然望向雪球,“白澤大人,
您的麟趾金……”“只剩三片了。”雪球低頭看著自己的尾巴,
那里原本蓬松的毛發已變得稀疏,尾尖的金鱗只剩零星幾點,“不過因禍得福,
沉魚的血脈覺醒了三成,現在她能看見蛇妖的妖氣——比如現在,
”它忽然轉頭望向東南角落,“長公主派來的刺客,已經到了御膳房后巷。
”我順著它的目光望去,果然看見墻根處有青黑色的霧氣流動,正是玄鱗司的“蛇影遁”。
謝硯冰立刻抽劍,卻被我攔住。掌心的金鱗突然發燙,
我竟能“看”見那些刺客的行蹤——在我眼中,他們如同行走的蛇形光斑,
七寸處泛著最亮的黑光?!白笕?,右五?!蔽逸p聲指點,謝硯冰的劍便如臂使指,
瞬間挑落刺客手中的毒鏢。雪球趁機跳上房梁,尾巴掃落早就準備好的朱砂粉,
青黑色霧氣發出嘶鳴,顯形為五個蒙著蛇皮面罩的殺手。他們看見我手腕的金鱗,
竟集體下跪:“拜見龍御使大人……”話未說完,為首的刺客突然咬破毒囊。我本能地揮手,
金鱗紋路竟化作透明的爪子,直接捏碎了他即將噴出的黑血。
謝硯冰愣住了:“這是……白澤的‘御空爪’?陛下,您竟能直接動用白澤的力量了?
”雪球跳回我懷中,尾巴輕輕纏上我的手腕:“方才血脈相融時,我把三成力量渡給了她。
現在咱們算是真正的共生體了——她痛我痛,她喜我喜?!彼鋈淮蛄藗€噴嚏,
“不過先說好了,以后不準再隨便放血,你掌心的傷,疼得我爪子都麻了。
”暮色漫進御膳房時,我抱著雪球坐在新換的青磚上。地上的血漬已被梅花紋覆蓋,
那是我的血脈與雪球的力量共同凝成的護道紋。謝硯冰捧著藥箱進來,看見我們相纏的手腕,
忽然跪下:“臣終于明白,為何開國皇帝要將龍御使的血脈寫入皇族秘典。原來每代女帝,
都是白澤選定的共生者?!薄皠e酸了,”雪球甩尾打落他手中的金創藥,
“先去查長公主的‘借命咒’到底借了誰的命——她一個凡人,
哪來的力量催動玄鱗司的禁術?”它忽然轉頭望著我,瞳孔里映著即將熄滅的燭火,“還有,
今晚別批折子了,你失血過多,需要補補……”“補什么?”我看著它亮晶晶的眼神,
忽然想起膳房還剩的栗子糕。雪球立刻來了精神,肉墊拍在我手背:“當然是補我!
你現在體內有我的力量,若不好好養著,以后怎么陪我去萬妖林找剩下的麟趾金?
”夜風卷起御膳房的簾角,露出外頭初升的明月。我摸著雪球漸漸恢復柔軟的毛發,
忽然發現它額間的金鱗比之前亮了許多——原來危機之下的血脈相融,
竟讓我們的羈絆更深了一層。那些藏在暗處的毒計,那些朝堂上的波譎云詭,
此刻都抵不過懷中毛團漸漸平穩的心跳?!皩α耍毖┣蚝鋈惶ь^,“剛才中毒時,
我看見你母后的記憶了。她當年其實可以帶著我逃出紫禁城,卻為了保護你的血脈,
故意留在冷宮引開追兵……”它的聲音輕得像雪,“她說,你掌心的朱砂痣,
是千年前龍御使隕落時滴在雪地里的血,所以我才會在冷宮里,循著這血脈找到你。
”我忽然想起母后臨終前的微笑,想起她塞給我玉佩時說的“梅花會開”。
原來一切都是注定的,從千年前龍御使為白澤隕落的那一刻起,
我們的命運就像兩根交織的紅線,穿過歲月的風雪,在這紫禁城的冷宮里重逢。而此刻,
掌心的溫度,懷中的暖意,讓我終于明白,所謂的天命,從來不是孤獨的背負,
而是有人——有貓——與你共擔風雨。謝硯冰離開時,御膳房的新魚茸粥已經熬好。
這次我親自看著小廚房生火,雪球則蹲在灶臺上,用尾巴尖掃落任何可疑的香料。
當瓷碗再次捧到面前時,它卻先湊過去,
用粉爪在粥面按出個梅花印——這是獨屬于我們的驗毒咒?!昂昧耍彼鼭M意地甩甩爪子,
“這次沒毒,可以吃了?!蔽覅s先舀了一勺遞到它嘴邊:“先喂你,我的小瑞獸。
”雪球傲嬌地別過臉,卻忍不住張開嘴,溫熱的魚茸粥順著嘴角流到胡須上,
逗得我輕笑出聲。窗外,初雪悄然落下,御膳房的燈火將我們的影子投在窗紙上,一人一喵,
影影綽綽,卻格外溫暖。那些藏在黑暗里的蛇妖,那些試圖打敗王朝的毒計,
在這團暖烘烘的毛球面前,似乎都變得不堪一擊。因為我知道,只要我們血脈相連,
便沒有過不去的劫,熬不過的冬。雪球忽然打了個飽嗝,窩進我懷里:“明天早朝,
讓謝硯冰把玄鱗司的密卷帶來,我要在上面畫重點——還有,長公主的蛇形匕首,
該讓它嘗嘗龍御使的血了。”我摸著它漸漸響起呼嚕聲的肚皮,忽然覺得,這紫禁城的冬天,
或許會因為這只愛炸毛的橘貓,而變得格外溫暖且鋒利。畢竟,
當龍御使的血與白澤的鱗相融,當女帝的袍袖里藏著能破萬邪的貓爪,這天下的毒計與陰謀,
終將在梅花綻放的那一刻,化作塵埃。而我們,將帶著千年前的契約與今日的羈絆,
一步步走向屬于我們的喵嗚天下。3戌初的梆子聲敲過三遍,御書房的燭花突然爆響。
我捏著半塊玉佩,看謝硯冰從暗格里取出另半塊,
兩塊缺角在暖光下泛著相似的金芒——像被分割千年的魂魄,終于等到重逢時刻。
雪球趴在硯臺上,尾巴尖卷起一炷沉水香,青煙在它額間金鱗上繞出太極紋。
“這是謝家祖上傳了十代的‘護瑞佩’?!敝x硯冰的指尖撫過玉佩邊緣的貓爪紋,
那是我母玉佩上也有的暗紋,“先父臨終前說,若遇見掌心有朱砂痣的女子,便將玉佩交托。
二十年前冷宮大火,他背著渾身是血的令堂逃出時,
懷里還抱著只白貓……”雪球突然跳上案頭,肉墊按在兩塊玉佩之間。金鱗光芒大作的瞬間,
我掌心的朱砂痣發燙,仿佛有千年前的聲音順著血脈涌來。兩塊玉佩像磁石相吸,
缺角處的金片“咔嗒”嵌合,竟在桌面投出立體的光影——是座被白雪覆蓋的宮殿,
檐角懸著九只金鱗白澤風鈴?!斑@是千年前的龍御殿?!毖┣虻穆曇粼谀X海里響起,
卻比平日渾厚許多,“大楚開國皇帝與初代白澤在此簽訂契約,以皇族血脈為引,
換四海祥瑞庇佑。后來蛇妖滲透皇室,用‘逆命咒’篡改史書,
將白澤寫成妖物……”光影變幻,我看見身著龍袍的女子跪在雪地,
懷中白貓的尾尖正滴著血,染紅她掌心的朱砂痣——那是與我一模一樣的痣。
謝硯冰忽然低呼:“是開國女帝!史書記載她暴病而亡,
原來……”“原來她是被玄鱗司剜去了與白澤共生的麟趾金。”雪球的尾巴重重甩在案上,
震得硯臺里的墨汁泛起漣漪,“我的前一任宿主,
就是死在親妹妹的蛇形匕首下——和現在的長公主如出一轍。
”玉佩合璧的光芒掃過謝硯冰腰間,
他一直藏著的第三塊碎片終于顯形——那是嵌在劍穗里的細小金鱗,
與雪球尾尖的紋路分毫不差。“當年令堂逃出冷宮時,我父親搶下了玄鱗司的‘蛇首令’,
”謝硯冰的聲音有些發顫,“上面刻著逆鱗殿的方位,
還有……”“還有如何剜去龍御使與白澤的共生鱗?!毖┣蚪舆^話頭,
肉墊按在光影中的逆鱗殿上,殿門轟然打開,墻面上密密麻麻刻著被剜去鱗片的白澤圖騰,
“每代玄鱗司首領都會剜下自己的蛇鱗,換成白澤金鱗,
妄圖取代瑞獸掌控天命——長公主耳后的蛇鱗,就是最好的證明。
”我忽然想起早朝時雪球撲向長公主鬢角的場景,那些青黑色的發絲,
原來都是蛇妖蛻皮的征兆。指尖撫過合璧后的玉佩,
上面竟浮現出新的紋路:九條金鱗白澤環繞著中央的龍御使印,
正是雪球常說的“九域共生紋”。“現在你明白為何玄鱗司非要置我們于死地了吧?
”雪球跳上我膝頭,尾巴纏住我手腕的金鱗紋路,
“他們偷走了開國皇帝埋下的‘四海麟趾金’,只要集齊五片,就能徹底斬斷龍御契約,
讓蛇妖取代白澤成為新的祥瑞。”謝硯冰忽然從袖中取出泛黃的絹畫,
展開來竟是幅《白澤墜凡圖》:云端之上,白澤被十二道蛇形鎖鏈纏住,
尾尖的金鱗正片片崩落,而下方的冷宮里,
年輕的女子捧著帶血的碎片跪地痛哭——那女子的面容,與我母后的畫像一模一樣。
“這幅畫是先父從逆鱗殿偷出的,”謝硯冰指著畫中女子腕間的朱砂痣,
“令堂當年不僅救了白澤幼崽,還繼承了初代龍御使的血脈。二十年前她將你托付給青崖宗,
自己帶著雪球的尾尖金鱗返回紫禁城,就是為了阻止長公主重啟‘逆命陣’。
更新時間:2025-05-01 04:28: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