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瀟然一直待到晚間衛秉正回院子了才要走，但卻被衛秉正叫住一同用晚飯。

衛秉正和妹妹姝蕓幼時親厚，但后來自己遠道求學，便是母親和妹妹相依，再后來母親病逝，妹妹便一直同祖母為伴。再到后來繼母進門，他也知道姝蕓這些年在后宅或許過得不好，但是他為衛家長子，比起后宅瑣事，他更重要的責任是要撐起門楣，重振衛氏。因此如今也只能是托付妻子蔣謙婳多照顧自己這個妹妹。

席間衛秉正感嘆：“妹妹明年便要嫁去冼州，如今在家的時日是越來越短了。”

李瀟然正在夾眼前盤子中的蓮菜，筷子一頓，但面上神色如常：“哥哥不必擔心，眼下還能在家中待幾個月?！?/p>

說完李瀟然突然想到自己在內宅打聽姝蕓這個未婚夫的消息總是太過模糊，不如今日乘此機會問問衛秉正：“哥哥，不知可曾親眼見過那位吳家公子？”

衛秉正一愣，回憶道：“當初吳家上門提親，送禮換帖聽說都是吳大人和長子登門。父親曾說送行時遠遠的在京州碼頭見過冼州送禮回去的船只，那時在江面遠遠的見到過船頭立著一個翩翩公子，看年紀約摸不像吳家幼子，推斷該是與我家結親的吳家二郎，但卻不敢斷定。就算只是吳家旁系派過來主事的公子也得體，由此看來妹妹所嫁的吳家二郎定然也是才貌雙全，風華正茂，絕不會差?！?/p>

李瀟然聽后心中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合著全家上下沒有一個人見過那個所謂女婿的真面目，就憑著吳家的顯赫，吳太師的尊貴，吳大人和吳家長子的前途無量，就要把姝蕓嫁給素未謀面的吳家二公子了？

姝蕓憑借自己得知的訊息敏銳的推斷這個婚事有問題，所有人夸耀吳公子的才華都是說少年神童，夸相貌都是從吳家其他的兒郎相貌推斷而出的，并沒有人親眼所見。衛府不過是為了女兒高嫁為府中的兒郎鋪路罷了。

晚飯用完，李瀟然帶著青禾回去了。

剛入門，月牙便歡喜的跑來說：“小姐，你可回來了，下午夫人身邊的鵝蕊姐姐來了。說是吳家派人送了年節的禮物過來，府中人人都有，這些全部都是單給小姐的。”

李瀟然進門就看到了桌上擺滿了大小不一的錦盒，還有幾匹錦緞。

看到這些李瀟然此時更疑惑了，按道理衛吳結親，衛府屬于高攀，且如今無論府內外姝蕓的名聲都不算好，以訛傳訛者甚多。按常理推斷這般不對等，且新媳婦還未入門就名聲掃地的，吳家應該是盡快尋由頭退親，撇清關系才是。特意送這么多禮來，還真是令人費解。

李瀟然并不在意這些禮物，青禾卻上前和月牙帶著房里的小丫鬟們拆了起來。幾匹錦緞中除了冼州特有的水華錦，還有云州的云錦和一匹澤州只供皇室的織金彩緞。盒子裝的：冼州的紅瓷，藩國的皮草，慶州紫檀的雕花擺件，一套精致的珍珠頭面，香味獨特，清新雅致的全套胭脂水粉。

惹得房中一眾小丫鬟們贊嘆連連，李瀟然也忍不住上前看了一眼。果真是財大氣粗。還沒過門的家世不顯的二兒媳婦都能有如此待遇，真想不到當初他們替吳家大郎求娶金丞相的嫡長千金該是如何的揮金如土，不惜錢財了。

到底是夜深了，青禾和月牙將東西都妥善收拾起來，也都安歇了。

李瀟然卻躺床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

如今在府中的境遇堪憂，雖然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暗流涌動。

自從上官夫人離世后，恐怕人走茶涼，衛老爺早就忘了結發元妻。如今看來如果不是衛秉正爭氣，仕途有望，恐怕姝蕓在內院光憑祖母的照拂是無法如此舒心的。

說來，自己一直在探究衛秉清落水的原因，那當初姝蕓落水是否也另有隱情呢？

當初姝蕓落水時陪在身邊的白媽媽和翠竹，記得之前青禾說過，白媽媽是上官夫人陪嫁帶來的老人，更是衛秉正和衛姝蕓的保母。翠竹和青禾、鵝蕊也是上官夫人在時一同買入府的。就算疏忽犯錯老夫人要處置應該也不會太草率，不如尋機會找到她們再打探一番。

李瀟然掀開簾子，今日守夜的正好是青禾。

李瀟然作勢輕咳一聲。青禾還未睡下，聞聲相問：“小姐，可是口渴了？”

青禾見小姐坐起身子，連忙取了件衣裳給小姐披上。

李瀟然對青禾的無微不至感動萬分，拉著青禾坐下緩緩開口：“青禾，你可知當初我落水后，被祖母處置的白媽媽和翠竹現在何處？”

青禾聞言深沉片刻，隨即好似眼含淚光，輕聲道來：“小姐，白媽媽和翠竹離府后我也曾暗地打探過。白媽媽聽說好似是回了慶州的上官老宅。翠竹聽說是夫人做主直接配了人家。”

李瀟然繼續問道：“翠竹如今在何處？”

李瀟然心想，慶州恐怕自己鞭長莫及，但翠竹若是在近處或許自己可設法見一見。

青禾此時卻淚光閃閃，不忍開口道：“翠竹被夫人安排許給了城西打柴街的一家屠戶，小姐病中我曾借著為小姐抓藥偷偷去看過，翠竹被打的遍體鱗傷，身上沒有一塊好皮肉了。我那時將身上所帶的幾兩月錢都給了她。但回府時因耽誤了時辰被夫人訓斥，后來給小姐取方子抓藥便都不許我去了?！?/p>

李瀟然聽后敏銳的感覺到事情沒這么簡單，確實自己醒來后凡是出府一應事務都是月牙去辦了，但月牙也時常一去半天、大半天不回的，從未見夫人訓斥過月牙。

青禾日常只能陪自己在府中行動，但作為府中的大丫鬟，領了門牌出府的時辰往常是不記錄的，只要當天回來即可，為的就是出府一趟不易，可以留些余地給她們辦自己的私事，聽說這也是上官夫人體恤奴仆留下的規矩。既然沒有記錄，趙夫人也不可能守在映芳館等青禾回來掐算時辰，且青禾一向擔心姝蕓也不可能耽誤太久，肯定是和翠竹倉促一面塞下銀子就回來了，那趙夫人如何百忙之中在椿萱堂得知青禾抓藥延誤了時辰呢？

李瀟然心中疑惑，便直接問道：“青禾，你們往常出門也有車馬嗎？”

青禾回到：“尋常出府辦事是沒有的，若是有要緊事便會安排車。就如每次為主子們請郎中，馬車既是請郎中來，也是送郎中回去的。隨行去拿方子抓藥的丫鬟也能快去快回?！?/p>

李瀟然繼續：“那為何月牙每次抓藥都一去幾個時辰呢？我瞧著每次鵝蕊出門去也是一天呢?！?/p>

青禾娓娓道來：“月牙家在城中烏雞巷，鵝蕊的舅舅一家在京郊騎馬坡，她們凡是出門都許回家去探望，來回之間便多耽誤些時辰。這也是從前上官夫人留下的規矩，上官夫人說雖然是買入了衛府為奴仆，但親人養育之恩不可忘，且世人皆不可免凡俗事。于是奴仆出府除非主子交代是頂頂要緊的事，皆可借此回去探望雙親或是辦理私事，當天回府即可。這個規矩本來趙夫人入府是想改的，但是老夫人和老爺發話了，所以也就一直沿用至今。放眼天下，恐怕再沒有哪家府中有這樣的好事了，這也是我們命好，遇到了衛府這樣的好人家，上官夫人這樣體恤的好主母?！?/p>

李瀟然聽后也不由的佩服起這個上官夫人，在衛府也算身居高位卻能設身處地的為府中的奴仆著想，按青禾的說法給的還是如今天下獨一份的待遇，實在是溫良賢淑的好主母。難怪青禾一直如此忠心的護著姝蕓，想來也是因為上官夫人的緣故。

李瀟然只怕趙夫人在青禾見過翠竹后就不許她再出府門并非碰巧，青禾那日行蹤恐怕是有人特意報信給趙夫人了。但是誰呢？趕車的車夫？翠竹所嫁的屠夫？還是出門和回來時看門的小廝？又或是映芳館的人？

無論如何，看來自己都要想法子出府見一見翠竹。

更新時間：2025-04-30 22:15: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