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姨的尸體從河里被撈起時，聽聞人都泡腫了，圍觀的百姓只看了一眼便吐得昏天暗地。我站在人群之外，雖沒看見尸體的慘狀，卻也聞到了腐臭沖天的氣味，忍不住沖到一株垂柳邊嘔吐起來。

顧探長遞了一方帕子過來。

我猶豫了下，還是接過。他笑笑，提議和我沿著河邊散散心。

“三小姐，你信鬼神之說嗎？”

我頓住腳步，忽然心中傷感，莫名說了句，“人心比鬼魂更難測?！?/p>

顧探長沒接話，只是注視著我。

我迎上他的目光，絲毫不掩飾眼里的痛意。

那年，年僅十一歲的二哥，趁我站在河邊玩耍時，從背后將我推下池塘，他站在臺階上看著我拼命掙扎的慘樣，捧腹大笑。最后時刻，我求生欲爆發，一把拽住了二哥的腳腕，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扯入水里，隨后攀住他的身體往臺階上爬。

我像只陰濕女鬼，渾身濕淋淋地趴在臺階上，冷眼看著自食惡果的二哥在水里掙扎，哭喊，直至最后沉入水底。

二娘聞訊趕來時，抱著二哥的尸體哭得呼天搶地，我被母親擁在懷里，母親心疼地撫摸著我頭破血流的額頭，流著淚不停哄我，“月兒不怕，不怕啊?！?/p>

二娘用蛇一般怨毒的目光死死盯著我，我這一輩子都無法忘記那個眼神。

我半真半假地將這件往事說給顧探長，他沉默了半晌，既不安慰，也不評判，他只是遞給我一張照片。

“三小姐，你認識他嗎？”

照片背景是鹿鳴巷，一個約莫二十出頭的男人，明明模樣清秀稚嫩，卻神色嚴肅，穿著一襲長袍，戴著呆板的圓框眼鏡，活像個威嚴的教書先生。

“看著有些眼熟，一時又想不起哪里見過。”

顧探長又轉了話題，“我聽說，三小姐你喜歡書法？”

“那你買過六品堂的筆墨紙硯嗎？”

我實在不懂他話里彎彎繞繞的意思，只好如實回答，“買過幾次?！?/p>

顧探長突然停下腳步，我這才發現，我們已經走到了“六品堂”門口?？上Т蟀滋欤烷T鎖緊扣，一副門庭冷落的衰樣。

“照片上的人，就是六寶堂的老板——聞硯?！彼涞負u頭，“可惜我們來晚了一步，人已經跑了?！?/p>

“聞硯......”我努力在回憶著這個名字，忽然想到什么，“聞先生！?”

但我腦中浮現出的聞硯模樣，明明是兩鬢霜白，滿臉愁容，面黃肌瘦的潦倒中年男人形象。

更新時間：2025-04-30 15:46: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