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顏舒的心跳,在平穩呼吸了一千次以后,戛然而止。
蘇晚晴站在ICU外的走廊上,手里緊緊攥著那份器官捐獻同意書。
紙張被她捏得皺巴巴,可那上面“簡顏”兩個字,卻工工整整,最后一筆微微上揚,像極了顏舒總是帶著笑意的嘴角。
“顏小姐的肺與傅總完全匹配,手術很成功?!?/p>
醫生摘下口罩,額頭上還沒來得及擦干,便又拋出一句,“確認死亡時間,凌晨一點十七分。通知家屬吧?!?/p>
蘇晚晴死死盯著死亡確認書上的簽名,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
那個她恨不得千刀萬剮、做夢都想超越的情敵,就這么輕飄飄地消失在了這張薄薄的紙上。
手術剛開始的時候,蘇晚晴滿腦子都是算計。
等傅安醒來,知道是顏舒的肺在他身體里跳動,他會是什么表情?
自己又該如何把他的目光從那個死人身上奪回來?怎樣才能戰勝一個永遠活在傅安記憶里的幻影?
她甚至都想好了,要穿那條和顏舒相似的白裙子,去取代那個女人在傅安心中的位置。
可她唯獨沒想過,那個鮮活生動、會笑會鬧的顏舒,真的就這么死了。
死得如此輕易,如此安靜,安靜得讓她心慌。
“傅太太?”
護士的聲音將她拉回現實。
一個透明的密封袋遞到她面前,里面裝著幾樣簡單的物品:
一條褪色的發繩,半管用過的唇膏,還有一張去挪威的登機牌,日期是今天。
應該是傅安幫忙安排的吧。
蘇晚晴苦笑,這個女人究竟有什么好,能讓傅安如此魂牽夢繞?
不過很快,蘇晚晴就給自己找到了答案。
那個女人愛傅安,愛到愿意為他付出生命。
病房里,傳來儀器規律的滴答聲。
“傅先生醒了!”醫護人員一陣忙亂。
蘇晚晴慌忙抹掉眼淚,將同意書對折,塞進包里最隱蔽的夾層。
她推開門,傅安正望著窗外發呆。
“感覺怎么樣?”
蘇晚晴擠出一個自認為完美的笑容,伸手搭在傅安的肩膀上。
傅安按住胸口,眉頭緊蹙:“這里......很疼。”
“麻藥過了都會疼,放寬心?!碧K晚晴一邊說著,一邊瞥見監護儀上顯示的呼吸頻率。
她知道,那是顏舒的肺在呼吸,每一個數字的跳動,都像一記記耳光,無聲地嘲笑著她所謂的“勝利”。
走廊上,推床的滾輪聲由遠及近。
醫護人員推著一張病床匆匆經過,白布下隱約可見人形輪廓。
蘇晚晴一個閃身,趕緊擋住了房門。
“怎么了?”傅安虛弱地問道。
“沒......沒什么,剛剛給你捐肺的人大出血死了,據說欠了一屁股債,走投無路才來賣器官?!?/p>
蘇晚晴扯的謊并不高明,但傅安并沒有計較。
“這事你負責打理一下吧,多給點錢。”傅安淡淡地說。
蘇晚晴輕聲應下,神情復雜地看著閉目養神的傅安。
她實在想不明白,那個為了錢不擇手段、放蕩下賤的女人,拿到錢后都還沒來得及享受,怎么就舍得放棄生命去救傅安?
更想不明白,那個能在漆黑爐底待上兩天兩夜還能活著的顏舒,怎么就這么輕易地死了。
“晚晴,我做了一個夢?!备蛋驳穆曇敉蝗豁懫穑瑤е唤z沙啞,“我夢見顏舒在雪地里走,我怎么叫她,她都不回頭?!?/p>
蘇晚晴心里“咯噔”一下,連忙打斷:“別提那個賤人,現在估計拿著一百萬,不知道在哪個度假村和男人逍遙快活呢。”
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你太累了,休息吧?!?/p>
傅安沒再多說,只是緩緩抬起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深夜,醫院走廊空無一人。
蘇晚晴站在護士站前,壓低聲音問:“13號床的病人,現在在哪?”
護士抬頭看了她一眼:“您是說那位器官捐獻者?已經送去太平間了,明天家屬確認后就會安排火化。”
蘇晚晴攥緊了包帶,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猶豫了幾秒后,她還是開了口:“我能看看她嗎?”
護士有些詫異,但還是點了點頭:“跟我來。”
太平間的溫度很低,冷氣撲面而來,蘇晚晴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
護士拉開其中一個冷藏柜,白布緩緩掀開。
顏舒安靜地躺在那里,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只是睡著了。
蘇晚晴死死盯著她的臉,胸口涌上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
她恨這個女人,恨得咬牙切齒,可現在,她竟然覺得有些難過。
“她手術之前,有說什么嗎?”蘇晚晴輕聲問。
護士想了想:“聽說,她簽完字后,就問了一個問題?!?/p>
“什么問題?”蘇晚晴的聲音有些顫抖。
“她問如果一個人的器官活在另一個人身體里,那算是誰在呼吸?”
護士頓了頓,繼續道,“然后她笑了笑,說這樣也好,自己也算是以另一種形式存在著。”
蘇晚晴的呼吸一滯。
就在這時,她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
是傅安發來的消息:【晚晴,你在哪?】
蘇晚晴盯著那條短信,手指懸在屏幕上方,遲遲沒有回復。
她的腦海里,不斷浮現出顏舒的笑臉,還有傅安按在胸口的手。
護士在一旁隨口問道:“需要聯系殯儀館嗎?還是等家屬來處理?”
“沒有家屬?!碧K晚晴淡淡回答,目光卻仍停留在顏舒的臉上。
“燒了吧,后續一切事宜聯系我就行,傅安現在身子弱,不要去打擾他。”
更新時間:2025-04-30 15:27: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