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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為幫妻子償還炒股失敗的債務,我答應妻子的提議,決定賣腎。

但在手術當天,六歲的兒子獨自奔到診所,歇斯底里的給妻子打電話求助。

妻子一臉為難:「爸爸只是摘下一顆腎而已,能換來媽媽下半輩子的安寧,但如果不這么做,媽媽下半輩子就完了。」

兒子仍然反對,妻子卻直接掛斷電話。

轉頭她擔心的走向旁邊的高檔病房,望著臉色蒼白的白月光,低聲安慰。

「你放心,腎源已經有了,你很快就沒事了?!?/p>

「不用自責,是我自己選擇騙他的,反正他還年輕,少一個腎也沒關系?!?/p>

后來妻子的白月光手術成功,妻子心情愉快,破天荒主動要帶我和兒子出去旅游度蜜月。

但她不知道,我已經死了。

因在賣腎手術當天,付不起9.9的抗生素,導致傷口感染而死。

而兒子,也對她徹底死心了。

1.

再睜開眼時,我渾身一松,全身的疼痛都不見了。

我以為自己撐過了手術,沒想到兒子稚嫩的哭腔在耳邊響起。

「爸爸,你怎么了,你快起來。」

我轉身朝著聲音方向望去,看到六歲的兒子跪在診所的病床前,哭得撕心裂肺,他的面前,是躺在病床上臉色慘白,沒有一絲生氣的「我」。

我恍然。

哦,原來我不是撐過去了。

而是死了。

也是,因為沒錢,我在小診所做的手術。

術后沒有用抗生素,也沒有用止疼藥,所以在摘腎手術后,麻醉一過,我便痛不欲生,那時候的我清楚感覺到自己是要死的。

不過,我很快的接受了現實,并不覺得難過。

家里欠債,現在急缺錢,用我的死換來妻子和兒子后半生的安寧,也是值得的。

正這么想著,身著白大褂的男人從門口走進來,甩出一張卡到兒子面前,不耐煩道:「別哭了,晦氣死了,行了,這是五十萬,拿著,帶上你爸的尸體一起走?!?/p>

說著,他轉身去拿放在旁邊的在藥水里泡的正新鮮的腎臟,兒子紅了眼睛,快步的沖過去:「這是我爸爸的,你不準拿走?!?/p>

兒子想要搶回來,可男人只一腳便踹在兒子的心口,兒子重重的撞到墻上,疼的臉色慘白。

我心疼的厲害,本以為膽小,愛哭鼻子的兒子會放棄。

可誰知他哭著,又歇斯底里的沖上去,男人一個響指,從門外齊刷刷進來三個人,不由分說將兒子摁在了地上,任由兒子嘶吼也不松手。

男人道:「什么你爸爸的,我們已經拿五十萬買了,你這小子別搞事啊,拿著錢趕緊走,這顆腎可是買家可是出了大價錢買的,萬一出了差錯,你拿不到錢,你爸爸也白死了?!?/p>

兒子被人摁在地上,無助的大哭:「我不要錢,我要爸爸,錢我還給你,你把爸爸還給我......」

但沒人聽他的,男人抱著腎臟的容器,急匆匆的離開。

直到門外車輛發動機的聲音響起,兒子才被放開。

或許是哭得沒力氣,兒子只剩下抽泣,他拿手機又一遍遍的給妻子打電話。

在一如既往的沒人接聽后,他才絕望的撿起地上的銀行卡,小小的肩膀扛著我的尸體。

「爸爸,我帶你回家?!?/p>

兒子單薄的身板怎么帶我回家的,我不清楚,此時我不受控的跟著男人上了車。

一路上,男人對我的腎臟保護的非常好,放在副駕駛的位置上還貼心系上安全帶,時不時的偏頭看一眼。

直到車停在一家豪華的私人醫院的門前,他才松了口氣,抱著腎臟點頭哈腰的給了門口等待的女人。

看到女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后,我不淡定了,這正是提議我賣腎幫她還債的妻子徐婉。

不等我疑惑為什么男人會把腎臟給她時,徐婉已經小心的接過,道:「剩余的五百萬已經給你打過去了?!?/p>

說完,連一句也沒提到我,轉身匆匆回了醫院。

我怔在原地還沒有回神。

徐婉前段時間因為投資失敗,賠得血本無歸,還倒欠了上百萬的債務。

我把房子賣了幫她還債,兒子也賣掉自己心愛的手辦,仍然還有一大筆欠款沒還。

她哪兒來的五百萬?

我還沒得到答案,徐婉已經快步走進醫院,著急的將腎臟交給一個醫生。

不等她說話,這時護士匆匆跑來,「徐小姐,你男朋友死活不肯手術,你快去勸勸她吧?!?/p>

徐婉臉上明顯緊張了一瞬,很快,她像以往般不疾不徐朝醫生叮囑立刻安排手術,隨后踩著高跟鞋快步離開。

我茫然的追上去,最后跟著她一同停在一處高檔病房前。

看到病床上躺著的年輕男人,我呼吸微滯。

那是徐婉的白月光,陳凡。

兩人曾經談過一段時間,但徐婉的家人看不上陳凡,為此陳凡一怒之下出了國,幾年沒有音訊。

后來徐家沒落,徐婉被迫和我相親,我們順理成章的結婚生子。

孩子出生后,我見到徐婉曾對著陳凡的照片偷偷流淚,才知道她有一個白月光,但我并不在乎,畢竟結婚那么多年,我們早已深厚的宛如親人。

可我沒想到,徐婉提議要我賣腎,就是為了要把我的腎給他?

陳凡臉色蒼白的望向她:「婉婉,不然還是算了,反正你都已經嫁人了,我感覺活著也沒意思了。」

徐婉快步上前,抓住陳凡的手。

話音出口,卻溫柔的讓我感覺陌生:「當初結婚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的心里一直都是你,如果你死了,我才是更活不下去的那個?!?/p>

「答應我,乖乖去做手術好嗎?你的血型特殊,我好不容易才幫你找到的這只腎。」

陳凡搖了搖頭:「我知道這是你老公的腎,你還是還給他吧,我不想讓你們為了我發生不愉快。」

徐婉語氣哀求:「陳凡,你別想太多,聽我這一次吧?!?/p>

陳凡倔強:「那如果你老公跟你發脾氣怎么辦?如果他知道你騙他,萬一打你怎么辦,到時候我連幫你的資格都沒有,難道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你被他欺負嗎?」

「不會的。」徐婉搖了搖頭:「他很愛我?!?/p>

「......」

兩人如同被棒打散的苦命鴛鴦。

接二連三的信息也讓真相拼湊出了大概。

陳凡回國后,發現自己得了尿毒癥晚期,必須移植腎臟才能活下來,可他血型特殊,腎源極其難找,這段時間徐婉不停地在找和他匹配的腎源,卻都無果。

陳凡一天天憔悴。

直到后來,徐婉偷偷給我和陳凡做了配型,發現匹配后,便把主意打到了我的頭上。

什么投資失敗,什么被追債,都是假的。

我慘然一笑。

徐婉說得沒錯,我很愛她。

聽說破產后,我第一反應便是和她共進退,我賣掉了所有能賣的東西,到處籌錢,籌不夠,便去賣血,每天連打五分工,只要給錢的事情我都做。

我覺得自己身為男人,應該肩負起家庭的責任。

直到一周前,徐婉跟我提出讓我賣掉一只腎,我本來是不同意的,可在第二天,徐婉被追債的人帶走,威脅著要拔掉她的指甲。

我將徐婉救出來后,她深夜站上陽臺,說實在撐不下去了想要解脫,我終于還是妥協答應了。

那時候的我對她滿是恐懼和幫不到她的心疼。

沒想到......

都是假的。

向來沒耐心的徐婉哄了他近半個小時,陳凡終于答應手術。

臨進手術室時,徐婉的視線始終落在他的身上。

我從來沒見過她這樣擔心的眼神。

在賣腎前,她本來是要陪我的,卻在接了通電話后,便匆匆離開,是我一個人只身走進診所,被冰冷的器械要了性命。

原來愛和不愛,這么明顯。

徐婉守在手術室外著急等待之時,她的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屏幕上躍動著我的名字「周遲」。

這次,她沒有掛斷,沉默兩秒后,手指移到「接通」的按鈕。

2.

「媽媽,爸爸他......」

剛接通,兒子帶著哭腔的嗓音傳來。

可不等他說完,徐婉便淡聲打斷:「炎炎,媽媽真的沒有辦法,你別再打來電話了,爸爸是很可憐,但媽媽也在努力工作,也在賺錢,想辦法還清家里的欠款,為你買新的手辦?!?/p>

徐婉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這些話。

以前我覺得她可憐,現在我只覺得自己可笑。

結婚八年我都不知道,原來枕邊人的演技可以這么好。

兒子哭著:「我不要手辦,我什么都不要了,媽媽你快回來?!?/p>

徐婉有些惱了:「炎炎,你怎么變得這么不懂事?難道你忍心看媽媽因為還不起債務被人打死嗎?」

「我不想......」

「那就懂事一些,爸爸過兩個小時就醒了,你好好照顧他,我今晚回不去了,你幫我跟爸爸說一聲。」

話音剛落,有醫生從手術室走出來。

徐婉沒再聽兒子接下來的話,匆忙掛斷手機,快步走到醫生面前。

得知手術很成功后,她如釋重負。

她忙前忙后的照顧著陳凡。

擔心他長久臥床會肌肉萎縮,沒耐心的她花出四十分鐘為陳凡的腿按摩,怕輸液的藥太涼,她用手親自將輸液管捂熱,陳凡說自己的小腳趾有些抽筋,向來潔癖的她絲毫不嫌棄的替他輕輕按揉。

在我的記憶里她向來粗心,就連兒子她都帶不好,有一次差點把洗衣粉當成奶粉喂給兒子。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她這么細心。

在愛里的人恢復得總是特別快,不到兩天,陳凡便能夠下床走動了。

徐婉看天氣不錯,帶著他去了旁邊的公園。

休息途中,徐婉離開了兩分鐘,等她再回來時,雙手背在身后,一臉神秘兮兮的笑道:「為了獎勵陳凡小朋友勇敢的完成了手術,徐婉姐姐有一個禮物要送給他。」

說著,她像是「獻寶」一般,將身后的東西擺在陳凡的面前。

是婚紗和西裝的模板照片。

陳凡驚喜的睜大眼睛。

徐婉得意的眨了眨眼:「我特意選的最貴的套餐,這個月末等你徹底恢復,陪你去拍婚紗照,怎么樣?」

陳凡剛要點頭,又像是想到什么,眼珠動了動,眼神黯然道:「你不怕周遲會知道這件事嗎?」

提到我的名字,徐婉臉上的笑容凝固:「這種時候就先不要提其他人了?!?/p>

「而且我都已經和他結婚了,只是拍婚紗照而已,這點小事他總不至于大鬧一場吧?!?/p>

陳凡揚起唇角:「婉婉,你為我做這么多,我很感動。」

他站起身,眼神旖旎的望向徐婉,慢慢貼近,空氣中不自覺的流露出幾分讓人臉紅心跳的溫度。

我明白了他們接下來要做的動作。

心臟鈍鈍的如刀割。

「媽媽?!拐谶@時,不遠處傳來兒子的聲音。

徐婉反應過來,匆忙和陳凡拉開距離,心虛的朝聲音的方向望過去。

看到兒子,我的心臟像是被緊緊的捏住。

向來白凈的兒子衣服已經斑駁,好看的眼睛紅腫的像核桃,眼里覆著一層紅色的血絲。

我死亡的事情顯然給了他很大的沖擊,他沒有心思關心剛才徐婉和陳凡的動作,見到徐婉,他撲到徐婉的懷里,嗓音沙啞干澀:「媽媽,我終于找到你了?!?/p>

「爸爸死了,他流了很多的血,不會動,也不跟我說話......」

他想哭,可淚已經流干了,最后只剩下嘶啞難聽的嗓音。

聽到他的話,徐婉微愣。

一旁的陳凡笑道:「炎炎是嗎?別太擔心,你爸爸只是做手術打了麻醉,所以不能動,不說話可能也是沒力氣了,他不是死了。」

說完,他又摸了摸兒子的頭,道:「小孩子真可愛。」

兒子躲過他的手,茫然的朝他望過去。

小孩子不懂那么多,可此時徐婉和陳凡會單獨在這里,兒子顯然也察覺到了不對,他指著陳凡,怒氣沖沖的問徐婉:「媽媽,他是誰?你為什么會和他在一起?」

徐婉干笑:「他是媽媽的朋友?!?/p>

兒子質問:「那這些天媽媽都跟他待在一起嗎?媽媽要和朋友待在一起這么久嗎?」

徐婉被問的啞言。

陳凡艱難的走了兩步,大喘了口氣:「婉婉,不然你先跟孩子回去吧,周遲確實也需要人的照顧。」

兒子年齡小,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聞言匆忙拉著徐婉的手:「媽媽,你跟我回去見爸爸,爸爸......」

不等兒子將話說完,徐婉掙開了他的手:「不行,炎炎,媽媽的朋友還需要照顧,你自己先回去吧?!?/p>

「媽媽給你錢,你去買喜歡的手辦好嗎?」

說著,徐婉像以前打發兒子那樣,從包里拿出一張卡遞給他。

兒子愣?。骸笅寢?,我們不是沒錢了嗎?」

徐婉要遞卡的手怔了怔。

兒子眼神陌生的望著她,腳步慢慢的退后。

或許也是此時,他才看到連月來逐漸樸素的徐婉此時穿著靚麗的連衣裙,光鮮亮麗的讓他覺得陌生,他還看到徐婉扶著陳凡,他們旁邊還放著一本厚厚的婚紗相冊。

「媽媽,你是不是不愛我和爸爸了?」半晌,兒子才嗓音艱難的問道。

徐婉沉默了一瞬,想要說什么。

兒子卻仿佛明白了一切,轉過身,大步的跑開,像是不敢聽最后這個可怕的答案。

徐婉下意識的想要追過去,陳凡握住她的手腕:「別擔心,婉婉,孩子年齡小,之后好好跟他解釋,他會聽的?!?/p>

徐婉抿了下唇,最后看著行動不便的陳凡,還是沒追上前。

或許是怕兒子向我告狀,回去后徐婉抽時間給我打了好幾通電話,但每次都是未接聽自動掛斷。

她輕皺眉頭,編輯了一條消息:「兒子應該都告訴你了,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接電話,我們好好聊一聊?!?/p>

我不知道她要跟我聊什么。

或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消息編輯好后,她便又一一刪掉。

沉默半晌后,她回到病房,告訴陳凡:「我明天要回家一趟,你先在這兒好好休息?!?/p>

3.

陳凡點了點頭:「我跟你一起吧,把這件事說清楚?!?/p>

徐婉似乎打算拒絕,陳凡又道:「這顆腎畢竟是周遲給我的,雖然他現在不知道,但我想去跟他道個謝?!?/p>

隔了幾秒,徐婉很輕的點了點頭。

當晚我看到徐婉不停地看手機,還會點開和我的聊天記錄。

反應過來她是在等待我的消息時,我有些詫異。

相處這么多年,她性格清冷,向來是我比較黏她,但每次我給她分享生活,她要么不回,要么只是淡淡的回一個「嗯」字。

我們最后一條消息,也是我發給她的。

是一張很漂亮的鉆戒的照片,我告訴她:「感覺和你很相配,不敢想象你戴上她會有多漂亮?!?/p>

想了想,徐婉此時才回了句:「確實很漂亮的。」

或許是覺得我會像以往一樣回復,第二天一早徐婉起床便摸了手機,打開和我的聊天框。

不過,仍然沒有回復。

徐婉似乎有些生氣,和陳凡回去的路上,陳凡跟她說話,她也有些心不在焉。

陳凡安慰般握了握她的手:「沒事的。」

徐婉皺眉,愈發生氣:「無所謂,大不了就是離婚,反正我們相親在一起的,也沒多愛?!?/p>

陳凡讓她不要說氣話,徐婉沒吭聲。

車很快停到我們租住的房子樓下,當初我賺錢買的那套房子為了幫徐婉還債賣掉了,目前住在了破舊的回遷房。

剛走到樓下,徐婉看到垃圾箱里的東西,微微皺了下眉。

里面扔著她常用的那套被褥。

她肉眼可見的更加生氣,沉著臉上了樓。

「周遲,你做得是不是太過分了?」剛一進門,她便氣惱嚷道。

兒子從旁邊的臥室走出來,他似乎更瘦小了,眼睛仍舊在紅腫著。

看到兒子,徐婉火氣消了幾分:「炎炎,你爸呢?」

兒子只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將房子里她的化妝品都扔進了垃圾桶。

徐婉皺眉,臉上浮現幾分不安:「炎炎,我問你話呢?!?/p>

陳凡走上前,輕聲安撫:「婉婉,別生氣,我來跟孩子說吧,我也是從他這個階段過來的,知道怎么溝通?!?/p>

徐婉平時對兒子并不關心,聽陳凡這么說便信了,點了點頭。

陳凡走到兒子身邊,半蹲下來,笑道:「炎炎,我知道你很生氣,但你要相信媽媽,別生媽媽和叔叔的氣了好嗎?我相信你,一定是能處理好自己情緒的小男子漢。」

他伸出手,揉了揉兒子的肩膀。

但我注意到,他眼底一絲陰狠掠過,狠狠地朝兒子的肩上掐了一下。

兒子疼得一把推到陳凡身上。

陳凡重心不穩,摔倒在地,捂著手術的位置,痛苦的臉皺起。

「周炎,你干什么?」

盛怒下,徐婉不僅直呼兒子全名,甚至沖上前,粗魯的一把推開兒子。

兒子頭重重的撞到一旁的桌子,發出「咚」的響聲,徐婉連看也沒看一眼,慌張的將陳凡扶起來。

她不顧兒子被撞的麻木的眼神,大吼道:「誰讓你這么沒禮貌的?是不是你爸爸?他人呢?讓他出來!」

話音剛落,這時房門被推開。

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抱著一個骨灰盒走進門,掃視一眼問道:「誰是周遲的家人,這是周遲的骨灰,麻煩簽收一下?!?/p>

更新時間:2025-04-30 14: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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