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天際被染上一抹淡淡的金紅。
蓮花樓,靜靜??吭谠齐[山腳下小鎮的邊緣。
云啟堯繞著它走了一圈,眉頭擰成了疙瘩。
“蓮花,咱們真就把樓扔這兒了?”他臉上是毫不掩飾的不安。
“這光天化日的,萬一來個不開眼的順手牽羊呢?”
“馬丟了,大不了再買?!?/p>
“可要是哪個膽肥的,連樓帶馬,一鍋端了呢?”
云啟堯越想心越慌。
“這樓跟了我們這么久,我都有感情了!”
他猛地轉身,看樣子是想回去親自守著。
“不行不行,太不安全了,得想個轍……”
一只手,輕輕按住了他的肩頭。
是李蓮花。
他聲音平穩,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放心?!?/p>
“雇了人看著?!?/p>
云啟堯一怔,扭頭看他:“什么時候找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眼神里全是狐疑。
“靠譜嗎?你可別找個監守自盜的!”
李蓮花無奈地搖了搖頭,唇邊漾開一絲極淺的笑意。
“哪兒那么多監守自盜?!?/p>
“你啊,少操這份閑心,小心年紀輕輕就愁白了頭?!?/p>
云啟堯撇了撇嘴,低聲嘟囔:“哼,我看就是你心大!”
“白就白唄,反正是云彼丘這破身體的頭發,又不是我的,不心疼?!?/p>
語氣里的嫌棄,濃得化不開。
李蓮花聞言,臉上的笑意反而深了幾分,帶著了然。
這小七,對云彼丘的厭惡,當真是刻進了骨子里。
兩人不再耽擱,沿著蜿蜒的山路,向云隱山深處走去。
他們沒有運起輕功,只是一步一步,踏著清晨微涼的露水。
狐貍精興奮異常,在他們腳邊竄來竄去,毛茸茸的尾巴歡快的左右搖擺,時不時撲向路邊的野蝶。
山風徐來,帶著草木獨有的清冽氣息,鉆入鼻腔,令人心曠神怡。
行至半山腰,一座孤墳,毫無預兆地闖入視線,靜靜立在路旁。
墓碑在晨曦微光里,透著一股蕭索。
“先夫漆木山之墓”。
那幾個字,刻得清晰而深刻。
李蓮花的腳步,幾乎是下意識地,慢了下來。
他緩緩走到墓前,目光落在冰冷的石碑上,眼神變得悠遠,仿佛瞬間被拉回了遙遠的過去。
他從懷中,取出早已備好的香燭,手指微顫著,將其點燃,又拿起酒囊,將清冽的酒液,慢慢傾灑在墓前的黃土上。
一縷青煙,裊裊升起,打著旋,最終散入清晨的微風里。
往事,如開閘的洪水,奔涌著撞擊心房。
師傅嚴厲的教導。
慈愛的目光。
爽朗的大笑聲……
一幕幕,無比清晰地在眼前閃過。
那些被他刻在腦海中的記憶,此刻翻江倒海,洶涌不息。
萬語千言,哽在喉頭,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最終,只化作一聲低啞的,幾乎聽不見的呼喚。
“師傅……”
李蓮花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和哽咽。
他撩起衣袍下擺,雙膝一彎,跪了下去,對著墓碑,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
額頭觸碰冰冷的土地,發出沉悶的聲響。那聲音,如同他心底無聲的吶喊,充滿了無盡的愧疚,和綿長入骨的思念。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起身。
眼中的情緒漸漸平息,重新被那份慣常的平靜覆蓋,只是那平靜之下,似乎沉淀了更多難以言喻的重量。
他整理了一下微皺的衣衫,與云啟堯對視一眼,并未言語,兩人繼續默默前行。
終于,云隱山的山門,遙遙在望。
那扇熟悉的,帶著歲月痕跡的木門,就在眼前。
李蓮花的腳步,卻猛地頓住了,他站在門前,望著那緊閉的門扉,臉上浮現出一種極為復雜的神情。
是近鄉情怯的忐忑。
是對往昔歲月的愧疚。
是重逢在即的期待。
也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茫然。
云啟堯看出了他的猶豫,他的躊躇,伸出手,不輕不重地,拍了拍李蓮花的肩膀。
“喂,蓮花。”
“到家門口了,傻站著干嘛?”
他語氣帶著幾分輕松,試圖驅散那沉重的氣氛。
“叫門啊?!?/p>
“難不成,還怕師娘不認你這個寶貝徒弟了?”
李蓮花深深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胸腔里積郁的所有不安與雜念,都隨著這一口氣,徹底吐出。
他終于抬起頭,目光定定地看著那扇門。
然后,他鼓足了勇氣,揚聲喊道:
“師娘!”
“相夷……回來了!”
聲音并不算響亮,卻帶著一絲難以抑制的顫抖,清晰地穿透了清晨山間的寧靜。
話音剛落。
“吱呀——”
木門,應聲而開。
更新時間:2025-04-30 14:31: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