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時，第一件事是確認自己還活著。雷劫過后，殘存的妖力在經脈中亂竄，
像一條條燒紅的鐵鏈。皮膚上焦黑的裂痕滲著血，呼吸都帶著血腥氣。
這副肉身已經撐不了多久了?！靶蚜?？”清脆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別動，靈草汁剛涂上。
”我勉強偏頭看去，是個穿著藥宗青衫的小姑娘，扎著兩個歪歪扭扭的丫髻，
正拿著玉杵往我臉上敷膏藥。她手法倒是熟練，眼神卻亮得驚人。“你……救我？
”我聲音嘶啞，喉嚨像是被火燎過。“可不是！”她理直氣壯地答道，
“我在山腳撿到你的時候，你只剩半口氣了。我師父說，這是大機緣！
”我皺眉：“什么機緣？”小姑娘忽然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我大師兄閉關十年，
今兒剛好出關。你說巧不巧？”我心頭一跳。——大師兄？記憶翻涌而來。
那個白衣如雪的少年，站在劍閣最高處練劍的身影，還有他握著劍柄的手，
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澳銈兇髱熜帧惺裁疵郑俊薄皡柡郯??！毙⊙绢^一臉奇怪，
“你臉色怎么突然這么差？是不是傷口又裂開了？”我死死咬住下唇。是他。原來是他。
當年那場因果，終究還是逃不過?！皫熥鹫f得對，果然是個狐妖?！遍T外傳來一聲冷笑。
簾子被掀起，陽光照進來的一瞬間，我仿佛回到了百年前的那個雨夜。那時我還只是個小妖，
在人類村落游蕩。為了救受傷的族人，我不得不施展幻術，引誘一個修士取出心頭血。
那個人就是厲寒舟。我記得他看著我的眼睛，清澈如水?！澳悴皇欠踩??！彼f。
“你也不是好人?！蔽一卮?。最后我還是取走了他的血，可他也活了下來。如今再見，
他已經成了劍閣首席，那一雙眼睛依舊澄澈，卻多了幾分冷意。“蘇璃?！彼麊境鑫业拿郑?/p>
語氣平靜得可怕，“你來做什么？”我坐起身，傷勢未愈，
動作牽扯得胸口一陣劇痛：“我不知道你會在這里?！薄笆菃幔俊彼磫?，
目光落在我身上尚未結痂的傷口，“那你為何會被人打成這樣？”我沉默。
“魔氣侵蝕的痕跡。”他走近一步，止戰劍懸在他身后，“你最近，和噬心魔宗走得挺近。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是怎么知道的？“你想說什么？”我盯著他?！拔蚁胝f的是。
”他抬起手，指尖擦過我耳畔，那里有一縷銀白的發絲，“你若真想躲我，就該換個模樣。
”我渾身僵住。他認出來了。百年前的那一面之緣，他竟還記得那么清楚。
“我不是來見你的?！蔽业吐曊f?！拔抑??！彼栈厥?，“你是來找‘止戰’的。
”我猛然抬頭。——止戰劍是我無意間得到的古劍，當時它似乎認我為主，卻又顯得羞怯。
那把劍現在就在他的手中?！澳阍趺磿浪痹挍]說完，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騷動。
“魔氣！有魔氣侵入藥谷！”“快護住丹爐！”我和厲寒舟同時轉身沖出門外。夜色下，
藥谷一片混亂。防護陣已被撕裂一角，數十名黑袍人闖入，手中長刀噴吐著腥臭的魔焰。
藥宗弟子四處奔逃，楚小魚正在丹爐前奮力抵擋，但她修為尚淺，已顯頹勢。“楚師妹！
”厲寒舟低喝一聲，止戰劍脫手而出，化作一道銀光斬斷兩名黑袍人的手臂。我剛要跟上，
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擋住了去路。“你不能過去。”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響起。我回頭一看，
竟是止戰劍的器靈。他一身白衣，眉目如畫，神情卻透著幾分焦慮：“你現在的狀態，
太危險?！薄拔覜]事?！蔽覐娙虅⊥?，想要掙脫束縛。器靈卻搖頭：“你妖力失控，
幻月鈴也快壓制不住了。他們不知道你是誰，但厲寒舟……他早就知道了?！蔽艺?。
“所以他才會把你留在身邊?！彼p嘆，“他知道你是狐族圣女轉世，
也知道你體內藏著的心魔，正是噬心魔宗一直在找的東西。”我心中一震?！哪?？
“你還不明白嗎？”器靈望著我，“你之所以會傷害厲寒舟，是因為有人操控了你的心魔。
那時候的你，并非真正的你?！蔽夷X中轟然炸開。百年前的那場背叛，
難道并不是我自己的選擇？“是誰？”我急切地問?！笆尚哪ё谥?。
”器靈眼中閃過一抹怒意，“他借你之手種下了厲寒舟心中的仇恨，
只為用這份情緒滋養自身。而你……則成了他最完美的容器?！蔽阴咱労笸藥撞?，
幾乎站立不穩。這時，一道熟悉的身影掠至我身側。“蘇璃。”厲寒舟一把扶住我，
“你臉色很差?！蔽覐埩藦堊欤瑓s說不出一句話。他低頭看了我一眼，
隨即轉頭厲喝：“所有人退下！我要封印此地！”沒有人敢違抗他的命令，
藥宗弟子紛紛撤離。只剩下我們兩人，站在熊熊烈焰與滾滾魔氣之間?！澳愣贾懒?？
”我終于開口?！笆??！彼c頭，“但我更在意的是，你現在是否安好?！蔽姨痤^看他。
那雙曾經清澈的眼睛里，此刻滿是堅定?！澳悴慌挛以賹δ闶褂没眯g？”我試探著問。
他輕輕一笑，手指再次拂過我耳邊碎發：“這次，我不怕了。”那一刻，
我仿佛聽見了自己心跳的聲音。但下一秒，魔氣驟然暴漲。噬心魔宗的人來了。
為首者披著黑色斗篷，臉藏于陰影之中，只露出一雙猩紅的眼睛?！昂撸蛔屇悴碌搅?。
”他冷冷道，“可惜，已經晚了。”我心頭一緊?！巴硎裁矗俊蔽覇?。“等心魔徹底覺醒，
你還剩下多少時間呢？”他笑得陰森，“到時候，連你也控制不了你自己?！蔽覝喩硪活潯?/p>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么？”我怒喝?！澳阋詾槟谴味山僬媸且馔?？”他嗤笑，
“那是我設下的局。你每修復一次心魔的裂縫，它的力量就越強。等到它完全掌控你，
你就再也不屬于自己了?！蔽液粑贝伲X海中隱隱浮現出一些模糊的記憶片段。
那些畫面中，我一次次施展幻術，一次次看到厲寒舟痛苦的眼神。一切都是假的？還是，
它們本就真實存在？“蘇璃！”厲寒舟抓住我的肩膀，“聽我說，你不能讓心魔得逞。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幫你?！薄澳銕偷昧宋?？”我苦笑，
“我自己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段過往。”他凝視我片刻，忽然伸手握住止戰劍柄。
“那就一起面對。”他說，“不管你要去哪兒，我都不會放手。”我怔怔地看著他。那一刻，
我終于明白了些什么?！澳阏娴脑敢鈫?？”我輕聲問。他毫不猶豫地點頭。可就在這一刻，
我體內的幻月鈴忽然發出凄厲鳴響，一道血紅色的光芒從我胸口射出——心魔，蘇醒了。
（第一章完）血紅色的光芒從我胸口竄出，幻月鈴在空中嗡鳴震顫，仿佛要掙脫我的掌控。
我能感覺到體內有什么東西在躁動，在撕扯著我的神志?！疤K璃！
”厲寒舟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止戰劍橫在我面前，“別讓它出來！”可我已經控制不住了。
那道紅光沖天而起，化作一道人形虛影。它有著與我一模一樣的臉，卻帶著猙獰的笑意。
“終于……自由了?！彼p聲說，聲音卻像是無數個我在同時說話。
噬心魔宗主大笑：“好極了！心魔已成，蘇璃，你現在已經只是我的傀儡了?！蔽乙Ьo牙關，
試圖壓制那股瘋狂的沖動，但越是反抗，心魔就越強?！白】?！”厲寒舟揮劍斬向虛影，
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八菍Φ摹！毙哪⑿χ次遥澳阋詾檫@些年在修復自己？
不，你在喂養我。每當你想起他，每當你痛苦掙扎，我都在成長?！蔽覝喩戆l抖。
“你是我的一部分，也是我最深的夢魘?！彼^續說道，“你害怕面對他，
因為你心里明白——你終究會傷害他。”“閉嘴！”我怒吼?！澳阋詾樗娴南嘈拍銌?？
”心魔輕輕飄到厲寒舟身邊，伸手撫上他的臉頰，“他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
知道你做過什么。但他還是選擇靠近你，是因為他想利用你體內的力量?！眳柡蹧]有躲開。
“我知道?！彼f得平靜，“我也知道她不是你?！毙哪с读艘幌隆！八翘K璃。
”他繼續道，“那個為了救族人不惜一切的狐妖，那個寧愿承受千古罵名也要活下去的人。
”我怔住。“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她的另一面。”厲寒舟看著心魔，“我要的是她，完整的她。
”“傻子。”心魔冷笑，“那就讓你親眼看著她毀滅吧?！蔽腋杏X胸口一陣劇痛，
幻月鈴發出尖銳的哀鳴。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熟悉的畫面浮現——百年前的那個雨夜，
我站在昏迷的厲寒舟身旁，手里握著帶血的匕首?！斑@是假的。”我喃喃自語，
“這不是真的。”“是真的?！毙哪У穆曇粼诙吇仨懀澳阌H手傷害了他，你是個騙子，
是個怪物?！薄皦蛄??！币粋€新的聲音響起。楚小魚不知何時出現在我們身后，
手里捧著一個玉瓶?！皫熥鹫f過，心魔再強，也敵不過本心?！彼龑⒂衿颗e過頭頂，
“這是‘清心露’，可以暫時壓制心魔?！笔尚哪ё谥髂樕E變：“不可能！
清心露早就失傳了！”“藥宗豈是浪得虛名？”楚小魚倔強地盯著他，
“大師兄拼命護住丹爐，就是為了煉制這瓶藥?！眳柡劢舆^玉瓶，轉身看我：“喝下它。
”我遲疑。“信我。”他說。那一刻，百年前的記憶閃過眼前。那時的我，
也是這樣猶豫地看著他，最終選擇了背叛。這一次……我伸出手接過玉瓶?！暗鹊?！
”心魔尖叫著撲來。止戰劍突然自行飛起，攔在它面前?！拔艺f過?！眳柡劾淅涞?，
“她現在是我的?！眲馊缙?，將心魔逼退。我毫不猶豫地吞下清心露。
清涼的感覺瞬間流遍全身，幻月鈴的光芒漸漸黯淡。心魔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
被拉回我的體內。我癱倒在地，大口喘息?！澳恪蔽姨ь^看向厲寒舟，“你怎么這么傻？
”他蹲下來扶住我：“因為我是劍閣首席，也是你的債主?！蔽胰滩蛔⌒α恕?/p>
更新時間：2025-04-30 13:44: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