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風卷著雪花灌進破廟的每一個縫隙。莫三爺裹緊身上那件補丁摞補丁的棉襖,
踩著吱呀作響的木板走向供奉著殘缺神像的佛龕后方。"老莫頭,撿點柴火就回來,
這鬼天氣..."角落里傳來老李頭的咳嗽聲。莫三爺沒回答,
他的目光被佛龕后那個微微蠕動的布包吸引。走近了,才聽見微弱的啼哭聲,像小貓叫似的,
幾乎被風聲淹沒。"造孽啊..."莫三爺顫抖著掀開那層薄薄的粗布,
露出一張凍得發紫的小臉。嬰兒的臍帶還連著胎盤,顯然剛出生就被遺棄在這里。
破廟里的六個乞丐圍成一圈,盯著這個隨時可能斷氣的小生命。"活不成的,
這天寒地凍的..."瘸腿張搖搖頭。"可也不能看著死啊!
"唯一的女乞丐王婆子已經解開了衣襟,"我還有點奶水,試試看吧。"就這樣,
這個被遺棄在雪夜破廟的男嬰,在六個乞丐的輪流照顧下,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因為沒有名字,大家按年齡排下來叫他"莫小七"——破廟里的第七個住戶。我睜開眼,
看到的是漏雨的屋頂和斑駁的墻壁。這已經是我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第三個年頭。
從現代女白領變成古代男棄嬰,這種經歷寫進小說都沒人信。"小七,過來!
"王婆子朝我招手,手里攥著半塊發硬的饃。我搖搖晃晃地走過去,
接過食物時故意露出天真的笑容。實際上,
這三年來我一直在觀察這個乞丐群體的運作方式——他們劃分乞討區域,互相照應,
甚至有一套簡陋的物資交換系統。"王婆婆,我今天想去河邊。"我嚼著饃說。"河邊危險,
你才多大點兒!""我想撿漂亮的石頭給婆婆。"我眨著眼睛,知道她最吃這套。果然,
王婆子心軟了,讓十二歲的小五陪我去。實際上,我早就發現河邊有一種特殊的黏土,
曬干后可以做成簡易容器。前世的手工課知識,在這里可能變成謀生手段。下午,
我捧著幾個歪歪扭扭的"陶碗"回到破廟,引起一陣驚嘆。"這小崽子,手真巧!
"瘸腿張拿起一個碗左右端詳,"明天拿去集市,說不定能換點吃的。"當晚,
我蜷縮在王婆子懷里,聽著大人們討論明天誰去哪個區域乞討。
我悄悄握緊小拳頭——這只是開始。四年過去,我已經完全適應了這個身體和這個世界。
利用前世的記憶,我教會了乞丐們制作簡易捕鼠器,
改善了大家的伙食;我識別出幾種可以賣錢的草藥,讓老李頭每次乞討時順便采集。
但我知道,要想真正改變命運,必須認識這邊的文字。機會在一個雨天降臨。
我正在破廟門口整理曬干的草藥,一輛馬車因泥濘陷在了不遠處。車簾掀開,
露出一張清秀的女孩臉龐,約莫十三四歲。"小乞丐,能幫忙推車嗎?"她聲音清脆,
沒有尋常富家小姐對乞丐的嫌惡。我立刻招呼幾個小伙伴,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馬車推了出來。作為感謝,那小姐讓丫鬟給了我們幾個銅錢和一包點心。
"你叫什么名字?"她問我。"莫小七,小姐。""你很聰明,
"她若有所思地看著我整理的草藥,"認識藥材?""一點點,小姐。
"我故意露出羞澀的表情,實際上心里樂開了花——這位小姐腰間掛著藥囊,
很可能是醫家之女。她離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三天后,
老乞丐莫三爺神秘兮兮地把我叫到一旁,遞給我一本破舊的《千字文》。
"城南蘇家的小姐托人送來的,說看你是可造之材。"莫三爺渾濁的眼中閃著光,"小七啊,
咱們破廟可能要出個讀書人了。"我緊緊抱住那本書,心臟狂跳。
蘇家——城里最有名的醫藥世家。我知道,第一個機遇來了。有了《千字文》,
我如饑似渴地學習。
蘇小姐——后來我知道她叫蘇芷柔——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托人送來新的書籍和筆墨。
作為回報,我組織破廟里的孩子們采集她指定的草藥,晾曬好后送到蘇家藥鋪。十歲那年,
我已經能流暢地讀寫。我開始把破廟里的孩子們組織起來,
形成一個初具規模的"工作網絡"。年紀大的負責在集市上收集信息:哪家需要短工,
哪家商隊要招人,甚至官府有什么新告示。年紀小的負責跑腿送信、傳遞物品。
我則居中調度,收取微薄的中介費。"小七,東街劉掌柜要找兩個伙計搬貨,給二十文。
"小五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報告。我點點頭,從墻角挖出我的"賬本"——一塊磨平的木板,
上面用炭筆記著所有能干活的人和他們擅長的活計。"讓大牛和二狗去,他們力氣大。
"我數出五文錢給小五作為跑腿費,剩下的十五文中,十文給干活的人,
五文納入"公庫"——這是我們這群乞丐孩子共同的積蓄。
莫三爺看著我的"生意"越做越大,既欣慰又擔憂:"小七啊,你這腦袋瓜子太靈光了,
小心惹禍上身。"我笑著安撫老人,心里卻清楚,這只是我計劃的第一步。
我要積累足夠的資本和人脈,等待那個能讓我一舉翻身的機會。機會在一個暴雨夜降臨。
我正在破廟后的窩棚里整理今天收集的信息,突然聽到外面一陣嘈雜。沖出去一看,
幾個孩子扶著個滿身是血的中年男人。"小七哥,我們在河邊發現的!"小八嚇得直哆嗦,
"有人追殺他,他跳河才逃掉的!"我立刻檢查那人的傷勢——左肩刀傷,右腿骨折,
失血嚴重但意識尚存。前世參加過急救培訓的我立即組織救援。"燒開水!
把蘇小姐上次給的傷藥拿來!小五,去請莫三爺過來,他懂接骨!"處理傷口時,
那人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小...兄弟...別聲張...""放心,
我們乞丐最會保守秘密。"我鎮定地回答,同時注意到他腰間掉落的玉佩——上好的和田玉,
上面刻著"程"字。程家,城里最大的絲綢商。我的心跳加速了。三天后,
程老爺——他名叫程遠山——傷勢穩定了。我把自己唯一還算體面的衣服給他穿,
每天用草藥給他退燒。"小七,你救了我一命。"程遠山恢復意識后第一句話就是,
"你想要什么報答?"我搖搖頭:"程老爺先養好傷。等安全了,我送您回府上。"實際上,
我心里已經有了計劃。程家不僅富甲一方,更重要的是與官府關系密切。
這是我跳出乞丐身份的最佳跳板。當程遠山終于被家丁接走時,
他留下了十兩銀子和一句話:"三天后,來程府找我。"我握著那錠銀子,
知道命運即將改變。我站在程府高大的朱漆門前,手心沁出汗水。三天前那錠銀子,
我分了一半給破廟里的眾人,剩下的買了身最便宜的干凈衣裳。"你就是莫小七?
"門房上下打量我,目光在我劣質的衣料上停留片刻,終究還是側身讓開,"老爺吩咐了,
直接帶你去書房。"穿過三重院落,我的眼睛幾乎不夠用。雕梁畫棟,假山水池,
穿著統一服飾的丫鬟小廝穿梭其間。前世參觀過的蘇州園林,此刻活生生展現在眼前。
程遠山正在書房寫字,見我進來,放下毛筆:"比我想象的來得早。
"我恭敬行禮:"不敢怠慢。""識字?""略通文墨。"程遠山挑眉,
遞來一張紙:"念念。""《雜事記》選段..."我流暢地讀完后,他眼中閃過驚訝。
"一個乞丐,如何識字?""承蒙蘇家小姐偶爾賜教。"我如實相告,同時觀察他的反應。
程遠山若有所思地捋須:"蘇世仁的千金啊...有趣。"他忽然正色,"小七,
我程某人不喜歡欠人情。你救我一命,我給你兩個選擇:五百兩銀子,
或者在我府上學徒五年,包吃住,每月二錢銀子。"我毫不猶豫:"愿隨程老爺學習。
"這個選擇顯然在他意料之中:"不問問學什么?""程老爺以絲綢起家,
想必是教經商之道。"我頓了頓,"但學生以為,程府值得學的,遠不止于此。
"程遠山哈哈大笑,喚來管家:"帶他去換身衣服,安排在聽雨軒旁邊的廂房。從今日起,
他是我程遠山的徒弟。"跟隨管家離開時,我回頭看了眼書房。程遠山站在窗前,
陽光給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金邊。我知道,從這一刻起,命運已經轉向。在程府的第一個月,
我主要做兩件事:熟悉程家產業和惡補算術。程家有三間綢緞莊、兩處染坊,
還在杭州設有分號。每天清晨,我跟隨掌柜們學習看賬本、識別布料品質、了解客源構成。
下午則跟著程遠山學習大商號的運作方式。"小七,過來。"這天程遠山把我叫到內室,
指著桌上幾匹綢緞,"說說區別。"我仔細撫摸面料:"這匹是湖州絲,
經緯細密但手感偏硬;這匹是川絲,柔軟但容易起毛;最好的是這匹,蘇州頂級作坊的貨,
光澤度與韌性俱佳。""價格呢?""按目前行情,分別值八兩、十二兩和二十兩一匹。
"程遠山滿意地點頭:"明日隨我去錦華莊,那里最近客流減少,你觀察后寫個條陳給我。
"第二天,我在錦華莊待了一整天。與掌柜交談,觀察客人購買習慣,
甚至假裝顧客去競爭對手的店鋪比價。晚上,我熬夜寫了一份詳細的建議書。"會員制?
"程遠山翻看我的條陳,對這個新詞感到疑惑。"就是給老顧客發特制木牌,
累計消費滿百兩可享九五折,滿五百兩九折,以此類推。"我解釋道,
"還可以在季末給大客戶贈送新款樣品,讓他們優先挑選。
"程遠山眼睛漸漸亮起來:"有意思...還有這個'捆綁銷售',
買上等綢緞送普通繡線的點子..."三個月后,錦華莊的營業額翻了一番。
程遠山在家族會議上公開表揚了我的貢獻,我的月錢漲到了五錢銀子。那晚,
我偷偷回了一趟破廟,給莫三爺帶了上好的藥膏,給孩子們帶了糖果。
王婆子摸著我的新衣裳直抹眼淚:"咱們小七出息了..."離開時,
我留下二兩銀子:"有急事就去程府后門找馬夫老趙,他是我朋友。"程府安頓下來后,
我托人給蘇芷柔送了封信,感謝她當年的啟蒙之恩,并附上一盒上等補品作為禮物。
三天后收到回信,除了一番客套話,還提到她正在編纂一部草藥圖鑒,
若我得閑可去蘇家藥鋪幫忙辨識藥材。從此,每逢旬假,我都會去蘇家藥鋪。
起初只是整理藥材,后來蘇芷柔開始教我診脈基礎。她比前世我見過的任何醫學生都要嚴謹,
一味藥材的產地、采摘時節、炮制方法,差之毫厘效用便謬以千里。"你學得真快。
"一次辨認完二十種易混淆草藥后,蘇芷柔驚訝地說,"比我家藥童強多了。
"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專注的側臉上,細小的絨毛泛著金光。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
但最吸引我的還是她談及醫術時閃亮的眼神。"蘇小姐當年為何要幫助一個乞丐孩子?
"一次我問出長久以來的疑惑。她正在研磨藥粉的手頓了頓:"我十歲那年,
見過一個凍死在街邊的小乞丐。"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后來每次看到乞兒,都會想,
若有人幫他一把..."話未說完,外面突然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而下。
"看來你得等雨停了。"蘇芷柔起身關窗,卻被一陣狂風吹得踉蹌。我下意識扶住她的肩膀,
又立刻松開。"抱、抱歉...""沒事。"她耳尖微紅,轉身去收拾被風吹亂的藥材。
我們默契地保持著距離,直到丫鬟送來雨傘。那晚回到程府,我輾轉難眠。
雨水敲打屋檐的聲音,混合著記憶中她發間淡淡的藥香。我意識到,我對蘇芷柔的感情,
早已超越了感激。兩年時光如白駒過隙。現在的我已經是程遠山的得力助手,
經常代表程家去外地查賬、驗貨。昔日瘦小的乞丐少年,如今已長成挺拔的青年,
只有掌心那些幼年勞作的繭子,提醒著我的出身。"小七,杭州分號來信,
說有批貨出了問題。"程遠山遞給我一封信,"你親自去一趟。""何時動身?""三日后。
這次蘇家也有人同行,他們要去采購藥材。"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蘇家...哪位去?
更新時間:2025-04-30 13:42: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