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疆場(游魂境)后陳顯德七年,秋分次日。暴雨如刀,劈開血色殘陽。
陳鎮在泥濘中醒來,鼻中滿是腐尸與鐵銹混雜的腥甜。他下意識去摸腰間佩劍,
手掌卻徑直穿過劍柄,青黑色的魂體在雨幕中若隱若現。月光下,
戰場呈現出詭異的新貌:陣亡將士的魂魄被青灰色鎖鏈纏縛,正排隊沒入一道地裂。
契丹巫師的殘魂騎在雙頭狼靈背上,狼爪每踏過一處,地面就生出暗紅苔蘚。
沙啞的馬嘶從左側傳來,陳鎮踉蹌著轉身,只見一匹戰馬的殘軀正被禿鷲啄食,
骨架上的鞍韉正是他親賜的明光鎧紋飾。它身下壓著的契丹狼旗浸透了血,
旗面金線繡的蒼狼已被箭矢撕成兩段。陳鎮踉蹌著撲過去,指尖掠過馬頭時,
記憶如潮水涌來。三日前,這位后陳鎮北將軍親率八百玄甲軍突襲契丹大營,
卻在狼牙崗遭遇十面埋伏,本該接應的三萬后陳邊軍始終未至。
"李崇義..."陳鎮腐爛的喉骨發出咯咯聲響,箭傷處的蛆蟲簌簌掉落。
他記得那個暴雨夜,監軍李崇義捧著虎符闖進帥帳:"圣上密旨,著將軍即刻奔襲!
"帳外驚雷劃過時,他分明看見李崇義蟒袍下露出一角契丹紋樣的里衣。
他率軍奔襲的深夜遭副將不明勢力偷襲,暗箭穿透護心鏡,斷箭上刻著的“護”字,
正是親衛張虎為他擋箭時的佩刀所刻?!皬埿值堋标愭傕哉Z,
忽然注意到不遠處一具士兵的尸體圓睜雙眼,眼瞳中倒映著自己中箭的畫面。
他本能地伸手為同袍合上眼皮,指尖剛觸到眼瞼,一縷金色光點從尸體眉心溢出,
融入他的魂體。功德金光?陳鎮一愣,前世在軍營中聽聞高僧講法,
說積德行善可得功德護身。正當他驚異時,四周突然傳來刺耳的尖嘯,
腐臭味引來了戰場最低等的食魂者。無數螢火般的殘魂從腐尸中升起,眼中泛著血光。
“滾開!”陳鎮揮手欲擊,卻發現魂體穿過殘魂,毫無作用。他踉蹌著后退,
腳下踩到一只死鼠,鼠魂正從尸體中飄出。危急時刻,他本能地張口倒吸一口涼氣,
鼠魂化作光點融入他的魂核,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篇晦澀的功法——噬魂訣。
鼠魂入喉的剎那,他嘗到了洛陽城破那日的慘狀:這只老鼠啃食過流民幼童的手指,
也被契丹騎兵的戰靴碾碎過脊椎。"嘔——"陳鎮跪地干嘔,魂體卻泛起詭異的青光。
他發現自己能觸碰到尸體旁的斷刃了,雖然像握著滾燙的烙鐵。殘魂們見狀,
更加瘋狂地撲來,陳鎮只得連連吞噬鼠魂,直到周圍殘魂退去。他喘息著看向雙手,
發現魂體變得凝實了些,卻也泛著淡淡的灰霧。抬頭望去,禿鷲正站在尸堆上盯著他,
眼中閃過一道詭異的咒印,轉瞬即逝。暴雨沖刷著戰場,
陳鎮忽然注意到方才合上眼的士兵尸體下,滲出一絲微弱的藍光,轉瞬便消失在泥土中。
他皺眉思索,卻被腹中的饑餓感打斷。作為游魂,吞噬魂力是維持存在的唯一方式。
接下來的兩日,陳鎮在焦土上摸索著吞噬的規律。小型動物的魂體容易消化,
但提供的魂力有限,
一只鼠魂只能讓他維持半個時辰的凝實狀態;而戰馬的魂體蘊含更強的魂力,
卻帶著暴戾的戰意,每次吞噬都如被刀割般疼痛。
他發現自己可以通過地脈的震動感知周圍的魂體,如同建立了一張無形的網。第三天正午,
他追蹤著微弱的波動來到一處破盾旁,發現盾下躺著一名傷兵,腹部的傷口潰爛流膿,
手中緊握著半塊硬餅?!八眰D難地開口,聲音如破風箱般沙啞。陳鎮心中一痛,
想起自己軍中的弟兄,便用陰風卷起旁邊的水囊,送到傷兵唇邊。傷兵感激地望了他一眼,
正要張口,卻突然咳嗽起來,鮮血染紅了水囊。陳鎮無奈地嘆氣,傷兵的傷勢太重,
即便有水也活不了多久。他正想離開,傷兵卻抓住他的手腕,雖然觸碰不到,
但眼中滿是哀求:“將軍……小心副官……王順……”話未說完,便斷了氣,魂魄剛要飄起,
卻被一道黑煙卷走,消失不見。陳鎮瞳孔驟縮,王順?那個總是跟在他身邊的副將,
難道是叛徒?他正要追查黑煙的去向,卻聞到一股奶香。循味望去,
只見一只母鼠正護著三只幼鼠,幼鼠們蜷縮在她身下,瑟瑟發抖。母鼠的已經虛弱不堪,
卻依然警惕地盯著周圍。陳鎮想起自己的妻子,新婚之夜,她也是這樣溫柔地為他縫補戰袍。
他心中一軟,放棄了吞噬的念頭,用僅剩的微薄魂力凝聚出一道光罩,護住幼鼠們。
母鼠似乎感受到他的善意,低頭輕舔幼鼠,眼中閃過感激。然而,善舉總是需要代價。
陳鎮發現自己的魂力消耗過大,不得不冒險靠近一匹戰馬的殘魂。當他吞噬的瞬間,
暴戾的戰意如洪水般涌入魂核,他感覺自己的指甲變長變尖,雙目赤紅,
心中充滿了殺戮的欲望。他拼命克制,直到月上中天,才恢復如常。第五日清晨,
陳鎮正在尋找食物,忽然聽到遠處傳來激烈的爭斗聲。他趕過去,
只見母鼠正與一條蛇魂纏斗,蛇身纏繞著鼠巢,幼鼠們在巢中發出微弱的叫聲。
母鼠的身體已經多處破損,卻依然死死咬住蛇的七寸。陳鎮大怒,撲上去加入戰斗。
蛇顯然沒想到母鼠會有援手,一時慌亂,被陳鎮抓住機會,吞噬了蛇魂。
一股冰冷的毒意在體內蔓延,他感覺自己的牙齒變得鋒利,嘴角溢出一絲毒液,
這是蛇魂帶來的毒牙咒?!扒笄竽恪胚^我的孩子……”母鼠虛弱地哀求,眼中滿是淚水。
陳鎮看著巢中的幼鼠,想起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心中一酸。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吞噬母鼠,
而是嘗試用噬魂訣中的凈化之法,將蛇魂的雜質排出,把純凈的魂力注入母鼠體內。
凈化過程異常艱難,陳鎮感覺自己的魂核仿佛被撕裂,劇痛中,他的雙眼突然閃過一道藍光,
夜視之瞳覺醒了。同時,他發現自己可以融入腐土中自由移動,腐土遁術也覺醒了。
這是幾日來吞噬小動物殘魂的意外收獲。他將剩余的魂力注入鼠巢,形成一道防護結界,
母鼠感激地舔了舔他的手指,畫面一閃,他看到母鼠記憶中的場景:敵軍大營中,
一名身著灰衣的侍女正將毒藥倒入水袋,水袋上的紋飾,正是南楚叛軍的標志。然而,
凈化消耗了大量魂力,導致他突破游魂境的時間延遲。當晚,無數血尸蟲從地底鉆出,
它們由煞氣凝成,形如蜈蚣,通體赤紅,口中噴出腐蝕性的液體。陳鎮勉強用腐土遁術躲避,
他雖然從蛇魂中獲得了夜視之瞳,但是由于反噬導致無法分辨紅色,好幾次差點被擊中。
一番苦戰過后,血尸蟲的尸體化作蟲魂,被陳鎮全部吞噬。陳鎮抬頭望去,
只見遠處一道灰影閃過,眼中的咒印與禿鷲眼中的一模一樣。第七日,
陳鎮感覺自己的魂核已經飽滿,只差最后一步就能突破游魂境。然而,
血尸蟲的圍攻讓他不得不提前行動。他來到鼠群聚集的地方,強行吞噬百只鼠魂,
魂力如潮水般涌入魂核,幾乎要將他撐爆。在魂核撕裂的劇痛中,
他看到了走馬燈般的記憶:新婚之夜,妻子蘇氏為他佩上雙魚玉佩,玉佩上的雙魚栩栩如生,
仿佛蘊含著無盡的深情;帥帳中,副官王順正撫摸著一枚敵軍令牌,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不!”陳鎮怒吼,突然感覺一股強大的陰氣從地底涌出,形成漩渦將他包圍。遠處,
一名身著黑衣的鬼差正騎著黑牛趕來,手中的勾魂冊散發著微光,來的正是實習鬼差牛十三。
“大膽游魂,竟敢在陽間滯留!”牛十三一聲大喝,揮出勾魂鎖鏈。
陳鎮此時正在突破的關鍵階段,無法分心對抗,只能任由鎖鏈纏上魂體。"陳……將軍?
"牛十三的聲音帶著顫抖,卻刻意壓得冷硬。他記得五年前在軍中,
當時還是陳鎮手下的先鋒官,陳鎮曾手把手教他辨識馬蹄鐵上的暗記,
此刻卻要以鬼差身份審判舊主。陳鎮此刻也認出來這個昔日一同出生去死的兄弟,
五年前還是他親手埋葬的牛十三。但是他沒有說話,因為他馬上就要突破游魂境了。
牛十三來到陳鎮近前遲疑的那一刻,陳鎮突破成功。突破的能量波如颶風般席卷戰場,
吹散了空中的毒霧,遠處村落的村民們驚喜地發現,被毒污染的水源變得清澈。然而,
陳鎮也付出了代價:他的右臉長出了細密的須毛,如同鼠須,持續七日才能消退。
牛十三驚訝地看著勾魂冊,發現上面關于陳鎮的記載不斷變化,
本該轉世的善人魂魄標記為“永囚”,而敵軍將領的魂魄卻標注“福澤三世”。
他正要仔細查看,勾魂冊卻被一陣陰風吹落,幾頁紙飄向遠方。陳鎮趁機用腐土遁術逃脫,
卻感覺魂核中的雙魚玉佩一陣震動,仿佛在指引他向西北方——那是副官王順撤退的方向。
第十日深夜,陳鎮再次遇到牛十三。此時的鬼差顯然已經調查了許久,
眼中滿是疑惑:“你身上既有功德金光,又有怨鬼氣息,將軍到底經歷了什么?
”陳鎮沒有回答,而是暗中引導牛十三來到一處隱蔽的山洞,
洞中藏著敵軍與孟婆侍女往來的密信,信中詳細記載了投毒和偷襲的計劃。牛十三看完后,
臉色凝重:“地府的秩序果然出了問題?!标愭倢εJf:“我不能跟你去酆都城,
很多事情我需要弄清楚!”兩人正交談間,遠處傳來村民的哭聲。陳鎮悄悄來到戰場,
用陰風將陣亡將士的尸骸掩埋,村民們感激不已,紛紛跪地祭拜。
一股微弱的信仰之力融入他的魂核,卻被地底的往生鏡碎片吸收,一道黑影在暗中冷笑,
眼中的咒印愈發清晰。當晚子時,善惡咒準時發作。
陳鎮感覺有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你為何吞噬鼠魂?”“你是否后悔放過母鼠?
”“你是否想過重返人間?”每回答一個問題,魂體就如被針刺般疼痛,但他咬牙堅持,
不愿屈服。牛十三在掩埋處仔細搜索,忽然摸到一塊殘片,
上面刻著復雜的紋路——正是初代閻羅的量罪尺殘片。他不知道,
這個發現將在未來幫助他對抗黑白無常。村民們的祭拜逐漸演變成供奉,
他們稱陳鎮為“鼠面鬼仙”,香火源源不斷地涌來,卻不知其中混入了血祭的怨力,
為未來的香火毒劫埋下隱患。暴雨再次降臨,陳鎮站在山頂,望著腳下的戰場。
血水在焦土上蜿蜒,漸漸匯成一個冷笑的面容,那是孟婆侍女的臉。
魂核中的雙魚玉佩突然劇烈震動,發出微弱的光芒,指引著西北方。陳鎮皺眉,
那里是王順的大營,也是他前世戰死的地方。他回到母鼠的巢穴,
發現防護結界內多了一顆異形卵,如同鵪鶉蛋大小散發著淡淡的龍氣。陳鎮正要查看,
卵突然發出一聲輕響,
一道細小的裂縫……第2章 戰馬悲鳴(怨鬼境)血色月光如凝血般潑灑在戰場的腐尸堆上,
陳鎮的魂體貼著地面疾行,鼻尖縈繞的灼熱魂力像根燒紅的絲線,
在腥臭的尸氣中劃出清晰軌跡。三個月來他吞噬了數不清的蛇蟲鼠蟻殘魂,
指節處還粘著未褪的紫黑色甲殼,此刻卻顧不上疼痛——那縷滾燙的魂力里,
裹著令他心悸的熟悉氣息。腐尸深處突?,F出焦黑的馬骨,肋骨間卡著半卷羊皮紙,
朱紅帥印在幽暗中泛著妖異的光。陳鎮瞳孔驟縮,那是他親自蓋在調令上的印泥,
三個月前正是這道命令,讓他的赤焰軍在暴雨夜踏入敵軍圈套。馬骨突然發出細碎的爆裂聲,
鬃毛殘片上附著的殘魂如火星一樣明滅,在他伸手觸碰的瞬間,記憶如灼鐵烙進識海。
“大人,西線急報需要連夜抄送?!备惫偻蹴樀穆曇魪挠洃浬钐巶鱽恚?/p>
年輕的臉龐在燭火下投下扭曲的陰影。陳鎮看見自己伏案批文的背影,而王順正背對著他,
指尖快速抹過羊皮紙上的字跡。當畫面定格在密令末尾的“通敵”二字時,
現實中的陳鎮發出壓抑的低吼,魂體表面騰起細碎的赤焰,那是赤焰軍專屬的焚城焰,
曾在戰場上燒穿敵軍的連環甲。馬骨在烈焰中崩解,殘魂為陳鎮獻祭,
化作赤紅流光涌入他的魂核,腳踝處突然傳來刺骨的灼痛,
低頭可見淡金色的馬蹄烙印如活物般蠕動。遠處傳來密集的沙沙聲,
數百只噬魂蠱蟲正從腐尸下爬出,復眼里泛著貪婪的幽藍。陳鎮仰天嘶嘯,焚城焰驟然暴漲,
火舌卷過之處,蠱蟲化作飛灰,連帶著方圓十里的腐葉都燒成白灰。烈焰退去時,
他注意到焦土邊緣有細流滲出,原本渾濁的溪水竟變得清澈見底。
下游百米處傳來孩童的驚呼,幾個衣衫襤褸的村民跪在溪邊捧水痛飲,
這是被噬魂蠱污染了三月的水源。陳鎮怔住了,指尖掠過焦黑的地面,
余溫中竟有微弱的生機在萌動。忽有雛鳥的啼叫從頭頂傳來,枯枝上的鳥巢里,
三只絨毛未干的幼鳥正瑟瑟發抖,羽翼上沾著的潮氣被火焰烘干,發出細細的聲響。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護住鳥巢,掌心傳來幼鳥輕啄的觸感,某種久違的溫熱從魂核深處泛起。
然而下一刻,風中飄來焦糊的布帛味,百米外半面殘破的戰旗正在余火中蜷曲,
旗面上“赤焰”二字漸漸模糊。陳鎮猛然驚醒,踉蹌著后退,
卻發現右手背不知何時浮現出敵軍的黥面圖騰,青黑色紋路如蛇般沿著手臂攀爬。
“酉時三刻,西門……”他撿起燒剩的密令,背面用朱砂寫著模糊的字跡,那是侍女的筆跡。
懷中突然傳來幼鳥的尖啼,其中一只雛鳥展開翅膀,翅尖竟泛著銀光。
魂核里的青銅馬飾在第二日黎明開始發燙,陳鎮循著指引來到群山環抱的村落。
村口的老槐樹上掛著十余具風干的尸體,頸間都系著寫有“叛國者”的木牌,微風拂過,
木牌碰撞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他貼著墻根潛入祠堂,檀香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
神龕上供奉的青銅馬飾正是赤焰軍的制式裝備,下方石碑刻著“陳鎮叛國賊子陳鎮跪像”,
朱砂勾勒的眼睛仿佛在盯著他。
“赤焰軍屠了我們三族……”守夜老者的咳嗽聲從陰影里傳來,老人拄著拐杖,
腰間掛著半枚赤焰軍的腰牌。陳鎮的魂體劇烈顫抖,戰馬的執念如潮水般涌來,
他看見王順在祠堂里對著石碑磕頭的畫面,聽見那句“兄長放心,
陳鎮的人永遠不知道真相”。“騙子!”陳鎮的喉間擠出破碎的音節,焚城焰不受控地迸發。
老者的瞳孔在火光中驟然收縮,拐杖“當啷”落地,那是赤焰軍的斷槍改制而成。
當火焰吞沒老者的瞬間,陳鎮猛然清醒,只來得及抓住即將消散的魂魄,將其封入青銅馬飾。
血腥味引來守夜人,梆子聲劃破夜空,他只能抱著馬飾撞破后窗,
卻在落地時聽見地窖里傳來孩童的啜泣。地窖深處,兩個被紅繩捆住的童男童女縮在角落,
童女腕間的銀鈴刻著往生鏡的紋路。陳鎮顧不上喉間的腥甜,
一聲怨鬼吼震塌地窖入口的石墻,碎石落下前的瞬間,他用魂體護住兩個孩子。
當童男抬起頭時,陳鎮看見他掌心有淡金色的紋身,正是往生鏡的核心紋路?!肮戆?!
”童女在被救出時尖叫,她眼中倒映著陳鎮此刻的面容:黥面圖騰爬滿右臉,
左眼下方裂開三道血痕。村民的火把照亮祠堂后院,此起彼伏的“殺賊”聲中,
陳鎮只能抱著馬飾逃竄,懷中的青銅物件突然發出蜂鳴,
老者的聲音從里面傳出:“王順那廝……在密令里加了‘屠城’二字……”深夜,
陳鎮躲在山坳里檢視馬飾,發現內側刻著極小的銘文:“量罪尺斷,冤魂難安”。
指尖觸碰處,石墻般的記憶突然裂開縫隙,他看見王順在密室里打磨骨杖,
那是牛十三后來持有的法器。陳鎮憤怒的想要大罵王順,可是他發現他現在說不出一句話,
甚至發出一丁點聲音,他失去語言能力了。這是吞噬戰馬殘魂的反噬,
可能需要幾天甚至更久的時間恢復!失去語言能力的第四天,陳鎮蜷縮在廢棄的土地廟里,
聽著馬飾中反復播放的栽贓記憶,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童男童女的哭聲像根細針扎在魂核,
他想起自己曾在戰場上救下的幼童,想起他們叫自己“陳將軍”時的清亮嗓音。
山澗傳來百舌鳥的啼鳴,那是能模仿百種聲音的精怪。陳鎮盯著樹枝上五彩斑斕的鳥兒,
魂體驟然化作黑霧撲去。吞噬的瞬間,
無數聲音在識海炸開:孩童的笑、婦人的哭、還有……孟婆侍女的低吟。
“言靈咒……”他猛然抓住這個破碎的信息,喉間果然泛起溫熱的力量,只是每說一個字,
魂核就像被抽走一縷絲線?!皠e怕……”他對著躲在山洞里的童女開口,
話語間十年陰壽化作光點消散。童女的眼神漸漸變得清明,卻沒注意到眉心出現的細縫,
那是靈臺受損的征兆。就在此時,山風帶來紙錢燃燒的氣息,
一個青衫男子正坐在山頂超度亡魂,手中勾魂冊上的字跡不斷閃爍變化?!澳悴辉摳缮骊枆邸?/p>
”牛十三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鎖鏈撞擊聲驚飛棲鳥。陳鎮轉身,
看見對方腰間掛著半截骨杖,杖身刻著“甲戌年錯案”的字樣,那是他被陷害的年份。
勾魂冊上,陳鎮的善惡記錄正被朱砂筆反復涂改,明明救了童男童女的善行,
卻被劃上刺眼的紅叉?!八麄儽驹撍涝讷I祭臺上?!迸Jь^,
眼中映著山下村民舉著火把搜山的景象,“但你不該用言靈咒篡改記憶,
孟婆的鏡子……”他突然頓住,盯著陳鎮懷中的百舌鳥殘魂,“你聽見了她的聲音?
”陳鎮點頭,喉間發出沙啞的低吼,指了指童女的方向。牛十三嘆氣,
拋來半塊量罪尺殘件:“拿著,下次再失控,至少能保住半條魂。”轉身時,
他衣擺閃過往生鏡的微光,陳鎮這才發現,修補山間的往生結界時,
自己竟吸入了一絲陌生的殘念——那是初代閻羅的氣息,帶著刺骨的寒意。第六日夜,
暴雨傾盆。陳鎮剛把童男童女藏進山洞,遠處就傳來馬蹄聲。山腳下,
王順的軍旗在風雨中翻卷,刀刃映著雷光,正劈向躲在巖縫里的老婦。
赤焰戰馬的殘魂突然在魂核里躁動,陳鎮眼前閃過無數畫面:戰馬在陷阱里被砍斷蹄筋,
卻依然用身體護住受傷的士兵;王順笑著遞來的酒壺里,倒映著他往酒中撒毒的手。“踏火!
”陳鎮仰天長嘯,魂體表面的焚城焰驟然化作戰馬形態,四蹄踏處,雨水蒸騰成白霧。
王順的軍隊在火光中亂作一團,當戰馬踏碎第三面軍旗時,陳鎮猛然驚醒,
自己竟在焚燒同袍,雖然他是個叛徒。但殘魂的執念如潮水,他只能任由戰馬魂驅動身體,
此刻陳鎮突破了怨鬼境,他發動了剛剛領悟的功法“焚天踏”。烈焰吞沒敵軍的同時,
也引燃了半山腰的村落。陳鎮看見糧倉在火中搖晃,想起童女說過“娘親在糧窖等我”。
他強行分出魂力,在崩塌前凝出雨云,豆大的雨點砸滅火焰,卻帶著怨鬼境的毒霧滲入土壤。
糧倉保住了,地窖里卻露出半卷殘破的手札,
封面上“輪回”二字閃著微光——那是初代閻羅的遺物。戰斗結束時,青銅馬飾已化作血槍,
槍柄處隱約浮現王順的面容。陳鎮握著血槍,
聽見馬飾殘魂最后的低語:“莫傷平民……”話音未落,他的魂體突然被馬蹄骨刺穿,
劇痛中想起自己在殘魂融合時被迫立下的誓言。遠處,王順的殘兵正舉著火把靠近,
陳鎮只能將幸存者的位置托夢給牛十三,
卻沒注意到童女發間悄然生長的花苞——那是情蠱的雛形。第八日正午,
牛十三的鎖鏈聲從廢墟傳來。陳鎮正坐在祠堂殘骸前,盯著地上“陳鎮叛國”的殘碑,
手中赤霄劍突然發出蜂鳴——量罪尺殘件在牛十三腰間震動,兩道光芒在空中交匯,
映出祠堂地下的量罪尺全貌?!澳銡⒘耸匾谷恕!迸J穆曇舨粠榫w,
勾魂冊在風中翻動,“但也救了兩個孩子?!彼ь^望向焦黑的槐樹,
那里掛著村民新做的“邪神”牌位,“他們很快會來血祭,你的魂核……”話未說完,
孟婆侍女的幻影突然從槐樹陰影里滲出,袖中飛出的蠱蟲如黑霧彌漫。
陳鎮本能地橫槍擋在牛十三身前,蠱毒刺入魂體的瞬間,
他看見對方眼中閃過驚訝——量罪尺殘件正在吸收他身上的怨氣。童女的尖叫從山洞傳來,
陳鎮轉身,看見女孩正被蠱蟲控制著撞向石壁。“住手!”他怒吼著揮槍,
血槍卻在半空凝滯,槍柄的王順面容突然張開嘴巴,發出孟婆侍女的笑聲。千鈞一發之際,
赤焰戰馬的殘魂突然掙脫束縛,化作透明戰馬撞向祭壇,祭壇崩塌時,
半張婚書從灰燼中飄出,上面“陳鎮”與“孟婆侍女”的名字并列在冊。
牛十三趁機收起量罪尺,鎖鏈纏住最后幾只蠱蟲:“跟我走,
你現在的樣子……”他突然頓住,看著陳鎮魂核處蔓延的紫黑色紋路,“每月月圓,
你需要至親血脈壓制蠱毒?!鞭D身時,他低聲補上,“我改了你的善惡記錄,
但下一次……”村民的腳步聲從山道傳來,陳鎮望著牛十三消失的方向,
忽然發現對方留下的帥旗殘片上,刺繡竟變成了孟婆侍女的容貌。懷中的童女突然抽搐,
發間的花苞已綻開半朵,花瓣上凝結著他剛才滴落的魂血。十日后,
被焚毀的祠堂遺址長出赤色鬼柳,每片柳葉都刻著“陳鎮逆賊”,在風中沙沙作響,
仿佛千萬人在齊聲咒罵。血槍懸在陳鎮魂體上方,吸收月華時浮現新的詛咒:“殺副官者,
永墮畜牲道”,槍柄的王順面容愈發清晰,眼中竟有淚光閃爍。牛十三再次出現時,
帶來的破損帥旗上,“赤焰”二字已被血繡覆蓋,繡工精致得不像出自軍中,
倒像是……出自深閨。陳鎮摸著旗面,指尖掠過繡紋,突然聽見遙遠的地方傳來戰馬的悲鳴,
那是屬于他的赤焰軍,在奈何橋另一端的呼喚。而在山腳下的村落,
第一株變異的作物破土而出,嫩芽頂端泛著詭異的紫黑色,
如同陳鎮魂核深處逐漸擴散的蠱毒。童女抱著青銅馬飾入睡,
夢中又看見那個渾身是火的身影,只是這次,他的面容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像極了祠堂里那尊永遠跪著的石像。
第3章 宿敵之宴(厲鬼境)霜月十七·子時·邙山白骨峽磷火在腐骨間游蕩,
陳鎮的鬼爪摳入青灰色巖壁,指縫溢出的幽藍鬼火將崖壁映成斑駁的尸蠟色。
谷底傳來若有若無的童謠,跑調的尾音里混著骨骼摩擦的碎響——是《子夜吳歌》的調子,
卻比蘇沅唱的多了幾分森冷。蘇沅是陳鎮剛剛過門的妻子,永隆三年上元夜,
陳鎮在洛水河畔初見蘇沅。她提著兔兒燈擠在流民堆里,粗布麻衣掩不住通身氣度。
燈影晃過她繡鞋時,陳鎮看見鞋尖綴著顆東珠——那是去年契丹進貢的珍品,
更新時間:2025-04-30 12:24:06